第九章 离别
明月借来寒冷的辉光，照进了白安简单到有些空荡的房间，只有两只小熊玩偶柔顺的外表能在这个房间给人一丝宽慰。已是深夜，但白安坐在摆着全家福和些许书籍的桌前，看着令镯投影出的三张画面。
漫无边际的黄沙，成堆的高耸沙丘从中间的画面中投影出来。
右面，人潮涌动，四周白净的钢铁壁垒上，安装着长明灯阵列，有些刺眼，人类领导者们站在空无一物的广阔空域前，只能看见四周的墙壁一点点在远处汇聚成黑点，消失在无声画面中的空间远处，他们似乎正在介绍着什么。
左边，先是巨大的舱门处人来人往，随着画面自动切换，显示出巨大的仪器，有着许多人正在交流，当再一次切换时...
突然地，左面投影中的画面重新变回舱门，画面中，巨大的舱门缓缓地闭上。
而就在此时，中间的画面有些变化，所有沙丘一点点扁塌下去，变成沙堆，慢慢的变成平原，最后平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天坑，深不见底的黑。
右侧画面中，人类领导者一挥手，身后原本空荡的空间内突然有些扭曲，出现透明的红色波纹，一直延伸到画面都无法显示的顶部，庞然大物显现。画面中，一艘看不见顶端的星舰，他的窗口中原本刺眼的灯光，再折射下变成有些幽幽的蓝。
同时，人类领导者似乎介绍完了，滑动着手指，用令镯发出了指令。
星舰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一般。缓缓地上升。又渐渐地消失在画面中。
刘焕华同样观看着令镯传来的画面，他的妻子在身边已经睡下，他仰着头枕在枕头上，盯着头顶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的天花板发呆，那是他的梦想，那里有他的心血，他不安的扭动着他的头，似是想要甩掉那些令他有些不适的情绪。左边，右边。他突然笑了，他看见了他妻子苍白的头发，曾几何时，他曾撩开她秀长的黑发，轻吻在她的额前。他看着此刻她苍老的发梢，长舒一口气，关掉了投影，睡下。
一个熟悉的房间内，照片所在的客厅显得微微漆黑，但在厨房门口的餐桌处，灯光散射，有些许温馨，男子坐在餐桌前看着星舰出现的投影，女子恰好从厨房中出来，端着热菜。
“快来尝尝改良版红烧狮子头。”李晓芝对着看得有些入迷的陆佳廉轻声说。
陆佳廉看向李晓芝，脸上抑制不住的惊讶，急忙对着李晓芝说：“你快看看这艘星舰。”他说着，手上动作还不停下，用筷子夹断一半的肉丸，趁热往嘴里塞。“比我两想的要大得多。”
李晓芝走到他身边，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围裙，看向陆佳廉投影中的画面：“居然有这么大。”李晓芝双手抱住陆佳廉的左手，把头靠在他手臂上：“他们给我形容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唔，”陆佳廉突然发出怪声：“你做的狮子头，为什么。”
“怎，怎么。”李晓芝不安的抬头看着他。
“肉丸表面在进入嘴中非常丝滑，但是咬开后，肉的粗糙感伴随着鲜味一下子就从口腔中蔓延开。”陆佳廉咽下嘴中的肉丸，天天吃李晓芝做的饭菜，使他词句多添了点色彩，评价着她做的菜。
“好吃吧。”李晓芝得意的闭着眼，低头继续靠回陆佳廉的手臂。“这是我把肉剁碎后用...”她跟陆佳廉聊着。
跟随隐于银光的星舰，视线回到在地面之上，银色的寒光照在白安的侧身，他看着中间的画面里，坑洞慢慢的变回黄沙漫天的平原，随后一点点的隆起，别无二致的山丘又重新出现。他关掉投影，看了看窗外，似是决定了什么，又扭头看向自己的房门，站起身。
一步，一步。静悄悄的踏向门口，门把轻微转动。
就在他快要开门时，树叶沙沙，他开始有些不安的看向窗口。靠窗的床上，两只可爱的熊玩偶在他的枕边。
“出云...”白安轻声叹气，松开了已经快要打开的门把。
回头走向床边，一步，一步，重新睡下。
月光悄悄地带走人们的梦，留下些许的疲惫交于晨曦。
“哥，早啊。”白出云在楼梯上甩着单马尾走下楼的同时，朝着还看不见的客厅内喊去。
“早安，出云。”白安看着令镯中的新闻，吃着早餐，一如往常。
“行了，”黄傲晴在厨房中出声催促着白出云：“你赶快...”
地面的清晨很快走到了地底世界的正午时。
在门口到书桌前，两旁堆满了文件的房间内，王志文坐在唯一整洁的桌子前，划动手指，向所有地底世界的人类居民发送了早已录好的投影。很快，所有人的令镯都提示收到了重要消息。
令镯播放着画面。
“各位，试飞圆满结束，地下文明从此刻开始，人类正式拥有跨星系航行的能力。”王志文切换身后巨大荧幕上的技术报告说：“舰仓内的生态循环经过多年的测试，如今依旧保持着稳定，这也意味着在将来，星舰或可成为人类的第二家园。”
“此外，我们找到了方法来抵消瞬间进入光速时的力。”投影中的王志文划动了一下手指，他身后突然缓缓降下来一套镂空的笨重铁质机甲，内层稳稳地悬浮着一个更小型的装甲，与外层有些镂空的机甲架不同，内层的装甲从扁圆的头盔来看，似乎密封性极好。“这套机甲根据磁悬浮为设想，最终研发出来。”王志文走向落在地面的机甲面前，从踏脚板上进入了打开的内层装甲内。继续解释。“它由核能转化为磁场力，在进入光速后它具有足够的力来抵消加速度。”王志文说完，跳了一下，机甲与内层装甲完全同步的跃起。“并且它能让任何人单手举起三十吨的物质。不过进行过一次加速后，只有一分钟的使用时间，需要及时更换能源。”王志文走出来，按动了机甲右臂上的一个按钮，弹出一根，除头部有散发着荧光的小孔，通体黑色如手腕般粗细的圆柱体。
王志文稍微顿了一下，想让看着令镯的众人能有个喘息的时间，这样才能方便他说下去。
“目前，行星改造完成的宜居星球共计二百一十六颗，人类已将可观测范围内的星系全部掌控。”他背着手，开口：“考虑到地底文明的将来，我们决定将科技，医疗等技术教授给你们，所有人都可直接去拥有相关技术的设施内，也可以找地底文明人类代表，陆佳廉。”
“接下来是相关事宜...”
而此刻的陆佳廉，依旧慢悠悠的品尝着李晓芝的手艺。
“佳廉，你真觉得在地底想要好好生活的人很少吗？”李晓芝坐在陆佳廉身边，似乎是在反问陆佳廉。
“晓芝。”陆佳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李晓芝的眼睛开口：“这些年我跟着你一起处理那些破坏，放弃自我，还有曾跟我一样反抗的人。”他的目光看向李晓芝的无名指，似乎在丈量着什么，但嘴中还在解释着：“我也快不明白在这么安逸的地底世界中，又或者说如此坚不可破的地牢内，有...”
陆佳廉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晓芝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条腿站在地上支撑着自己，另一条小腿跪在椅子上将身体靠近陆佳廉，用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
李晓芝轻声开口：“我处理的比你想像的要多。”她保持着下半身的姿势，牵过陆佳廉的手，将身体收回，挺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认为这些不代表自暴自弃，反而应该认为他们依旧有着生活的渴望，你...唔。”李晓芝看着眼前陆佳廉突然靠近的脸，稍稍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又无可奈何的接受。
陆佳廉享受了一阵李晓芝柔软的唇，仔细的揉捏着她的无名指，似乎有了什么答案。
李晓芝喘着粗气说：“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她红着脸埋怨陆佳廉。
正在李晓芝还与陆佳廉说着什么的同时，陆佳廉脑中，空灵的女声提醒他有超千条沟通申请，使他有些愣神。
“陆小友，我干了一辈子结构，想换换...”“陆先生，听说...”“陆哥...”
地底世界开始有些热闹起来的同时，刘焕华家中的氛围却有些寂冷显得有些异常。
“爷爷。”刘薇薇声音很轻，似乎在安慰着左手边，侧着身坐着的刘焕华：“我刚好趁着这个时机，去学医，就去奶奶住着的那个医院。”
刘焕华没有出声，只是紧紧的攥着充满褶皱的双手，依旧抬头盯着天花板，似乎是与天花板作对，又似乎是对天花板外他所能感觉到的所有不安敌对，他只有紧紧的盯着。
“爷爷。”刘薇薇继续轻声喊着刘焕华：“会没事的，奶奶她可能只是有些累，多休息就好了。”
刘焕华终于还是顶不住时光，输给天上的曾经，松开了有些血痕的双手。“哈...”他长舒了一口气，用泛红的双眼看着刘薇薇说：“薇薇，你去学医很好，我不会反对。爷爷只是想不明白，爷爷是否有哪错了。”
刘薇薇想要安慰刘焕华，但她刚张口，刘焕华便打断了她。
“薇薇，我们也去看看你奶奶吧。”刘焕华只是无神的看着刘薇薇，请求。
在刘老夫人住着的病房内，刘薇薇父母与刘老夫人聊着，刘老夫人对他们讲着讲了一辈子也不会腻的故事，关于她，关于他，也关于刘焕华。虽然是些轻松欢快的事，但他们似乎都舍不得哭，舍不得笑。
“妈。”刘薇薇的父亲强装笑意：“你说的那些事我都记着呢，等你这次好起来...”
刘老夫人的身体靠在两个枕头上，她开口没让孩子继续说下去：“我最不放心的还是你爸。”她浏览着令镯中在这些年旅游时积攒下来的照片。
病房内的门缓缓打开，刘焕华一个人走进了房内，表情淡然，全然没有先前的狰狞。平静的走向他的妻子，对着房间内所有人解释：“薇薇她决定学医，现在已经在办手续了。”
刘焕华走到病床边，坐在自动弹出的宝碟上。
他用着尽可能平淡温柔的声音，看着他妻子说：“等你出院，我们还可以接着去到处旅行，我还有...”
刘老夫人看着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嘴角有些无奈的笑，眼眸似乎把刘焕华看穿了一般，眼睛微微的眯起盯着刘焕华，侧着头看他把想说的话说完。
“...怎么样？”刘焕华讲了关于她病好后的许多计划。
但刘老夫人似乎没太在意，她的眼神看向身旁一直给她捏腿的儿媳和她的儿子，有些不舍的开口：“你们先去看薇薇吧，我想和你爸单独说会。”他们应允，刘老夫人看着他们走出病房。
随后她划动手指，改换着投影的画面，让刘焕华也能看清令镯上的照片：“星痴，你还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吗？”她边问边看着照片上，十分年轻的一对情侣，头靠在一起，比着手势，站在温情的湖与青山面前。
刘焕华显然被照片所惊讶：“这好早的照片，我记得当时你因为这些照片找不到了还伤心了好一阵子。”他的语气抑制不住吃惊，怀念着划动下一张，又一张。
“我拜托小陆帮我找回来的，他也很认真的去请机械生命帮我忙。”她的目光看着刘焕华在她右手边切换令镯中的照片：“你等等，你看上一张。”她笑着叫停陆佳廉，指着照片中他身后：“你看...”
时间流逝。
魂思牵挂身入夜，旧梦重唱岁月歌。
刘焕华与他的妻子从白天聊到了黑夜，回忆曾经，想象未来，都增添在了当下。
“星痴。”刘老夫人的表情突然变得郑重，喊了一声仍在看投影的刘焕华。
刘焕华的目光从投影收回，看见妻子严肃的神情，自觉的挺直腰背，正了正自己的身子。然后才出声问：“怎么突然这么严肃，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就在刘焕华紧张的时候，刘老夫人轻轻的笑了，她温柔的笑脸在她的年纪，显得有些慈爱。刘老夫人伸手慢慢的靠近刘焕华的脸，而刘焕华也移动了一下椅子，把脸更靠近了一点她的手。
“谁要你靠过来了。”刘老夫人笑骂，然后继续道：“星痴，你听我说。”她原本要触摸到刘焕华脸颊的手，改变了一下位置，轻轻拍到了刘焕华的脑袋上。
“你说。”刘焕华轻捏她的手腕从头顶拿下，缓缓地将她的手掌窝在自己手心里，回应着她。
“星痴啊。”刘老夫人看着她的手被包在刘焕华的双手里，没有再反抗，平静的开口：“陪你走走停停的不是时间，是我。”她的眼神从手上移向了刘焕华，温和的眼神盯着早已做好决定的他。
刘焕华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刘老夫人在此刻确定，她猜对了。
“星痴。”她继续开口，语气变得有些温柔又无奈：“死去，她不代表我，她不能成为你我相伴的岁月，死亡不能看成是爱。”她紧紧抓住刘焕华害怕到想要抽回的双手。
“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刘焕华回过头不再用力，他红着的皱巴巴的眼角，在房间并不刺眼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灰暗。一百八十多岁的刘焕华在此刻像个孩子似的低头。
“你不用去准备什么。”刘老夫人摩挲着他苍老的手，轻轻的说：“接受就好，然后记住我。”她看着此刻正低着头的刘焕华，而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视线，抬头看着他面前的妻子。温柔的目光化开了木讷的内心。
“对不起。”刘焕华彻底湿润的眼眶，压抑不住沙哑的声音：“让你在最后，陪我在这地下。”
刘老夫人突然放声笑了，她抽出手摸着刘焕华苍老的脸：“星痴，如果研究不终止，你觉得你现在会在做什么？”她的眼神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有清晰透彻的目光，微笑着说。
刘老夫人吃力的向右挪了挪身体，靠近了一点刘焕华，轻拍了两下大腿，示意他躺下，安慰着刘焕华：“星痴，应该去群星之间的。”
刘焕华揩了揩险些掉下来的泪水，听话的弯腰趴在他妻子的腿上。一声一声的回应着她说的话。
深夜，刘老夫人昏昏沉沉的睡下，刘焕华轻轻的关上门，走到了病房外的小客厅中。刘薇薇和她的父母一直在等待着。
“回去吧。”刘焕华像平常一样，发号施令。他红着的双眼，让他的儿女默默听从。
“爷爷，”刘薇薇轻声开口：“我就在这陪着奶奶了，隔壁有护工房，我有许可。”
刘焕华似乎想多说什么，但他的情绪只允许他回应了两个字：“也好。”
随着刘薇薇与他们道别，刘焕华坐在穿梭机内，慢慢打开了令镯，将已经申请的人类人寿公约取消...
才子永随佳人侧，但别此行忘川河。
漫无边际的黄沙，成堆的高耸沙丘从中间的画面中投影出来。
右面，人潮涌动，四周白净的钢铁壁垒上，安装着长明灯阵列，有些刺眼，人类领导者们站在空无一物的广阔空域前，只能看见四周的墙壁一点点在远处汇聚成黑点，消失在无声画面中的空间远处，他们似乎正在介绍着什么。
左边，先是巨大的舱门处人来人往，随着画面自动切换，显示出巨大的仪器，有着许多人正在交流，当再一次切换时...
突然地，左面投影中的画面重新变回舱门，画面中，巨大的舱门缓缓地闭上。
而就在此时，中间的画面有些变化，所有沙丘一点点扁塌下去，变成沙堆，慢慢的变成平原，最后平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天坑，深不见底的黑。
右侧画面中，人类领导者一挥手，身后原本空荡的空间内突然有些扭曲，出现透明的红色波纹，一直延伸到画面都无法显示的顶部，庞然大物显现。画面中，一艘看不见顶端的星舰，他的窗口中原本刺眼的灯光，再折射下变成有些幽幽的蓝。
同时，人类领导者似乎介绍完了，滑动着手指，用令镯发出了指令。
星舰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一般。缓缓地上升。又渐渐地消失在画面中。
刘焕华同样观看着令镯传来的画面，他的妻子在身边已经睡下，他仰着头枕在枕头上，盯着头顶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的天花板发呆，那是他的梦想，那里有他的心血，他不安的扭动着他的头，似是想要甩掉那些令他有些不适的情绪。左边，右边。他突然笑了，他看见了他妻子苍白的头发，曾几何时，他曾撩开她秀长的黑发，轻吻在她的额前。他看着此刻她苍老的发梢，长舒一口气，关掉了投影，睡下。
一个熟悉的房间内，照片所在的客厅显得微微漆黑，但在厨房门口的餐桌处，灯光散射，有些许温馨，男子坐在餐桌前看着星舰出现的投影，女子恰好从厨房中出来，端着热菜。
“快来尝尝改良版红烧狮子头。”李晓芝对着看得有些入迷的陆佳廉轻声说。
陆佳廉看向李晓芝，脸上抑制不住的惊讶，急忙对着李晓芝说：“你快看看这艘星舰。”他说着，手上动作还不停下，用筷子夹断一半的肉丸，趁热往嘴里塞。“比我两想的要大得多。”
李晓芝走到他身边，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围裙，看向陆佳廉投影中的画面：“居然有这么大。”李晓芝双手抱住陆佳廉的左手，把头靠在他手臂上：“他们给我形容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唔，”陆佳廉突然发出怪声：“你做的狮子头，为什么。”
“怎，怎么。”李晓芝不安的抬头看着他。
“肉丸表面在进入嘴中非常丝滑，但是咬开后，肉的粗糙感伴随着鲜味一下子就从口腔中蔓延开。”陆佳廉咽下嘴中的肉丸，天天吃李晓芝做的饭菜，使他词句多添了点色彩，评价着她做的菜。
“好吃吧。”李晓芝得意的闭着眼，低头继续靠回陆佳廉的手臂。“这是我把肉剁碎后用...”她跟陆佳廉聊着。
跟随隐于银光的星舰，视线回到在地面之上，银色的寒光照在白安的侧身，他看着中间的画面里，坑洞慢慢的变回黄沙漫天的平原，随后一点点的隆起，别无二致的山丘又重新出现。他关掉投影，看了看窗外，似是决定了什么，又扭头看向自己的房门，站起身。
一步，一步。静悄悄的踏向门口，门把轻微转动。
就在他快要开门时，树叶沙沙，他开始有些不安的看向窗口。靠窗的床上，两只可爱的熊玩偶在他的枕边。
“出云...”白安轻声叹气，松开了已经快要打开的门把。
回头走向床边，一步，一步，重新睡下。
月光悄悄地带走人们的梦，留下些许的疲惫交于晨曦。
“哥，早啊。”白出云在楼梯上甩着单马尾走下楼的同时，朝着还看不见的客厅内喊去。
“早安，出云。”白安看着令镯中的新闻，吃着早餐，一如往常。
“行了，”黄傲晴在厨房中出声催促着白出云：“你赶快...”
地面的清晨很快走到了地底世界的正午时。
在门口到书桌前，两旁堆满了文件的房间内，王志文坐在唯一整洁的桌子前，划动手指，向所有地底世界的人类居民发送了早已录好的投影。很快，所有人的令镯都提示收到了重要消息。
令镯播放着画面。
“各位，试飞圆满结束，地下文明从此刻开始，人类正式拥有跨星系航行的能力。”王志文切换身后巨大荧幕上的技术报告说：“舰仓内的生态循环经过多年的测试，如今依旧保持着稳定，这也意味着在将来，星舰或可成为人类的第二家园。”
“此外，我们找到了方法来抵消瞬间进入光速时的力。”投影中的王志文划动了一下手指，他身后突然缓缓降下来一套镂空的笨重铁质机甲，内层稳稳地悬浮着一个更小型的装甲，与外层有些镂空的机甲架不同，内层的装甲从扁圆的头盔来看，似乎密封性极好。“这套机甲根据磁悬浮为设想，最终研发出来。”王志文走向落在地面的机甲面前，从踏脚板上进入了打开的内层装甲内。继续解释。“它由核能转化为磁场力，在进入光速后它具有足够的力来抵消加速度。”王志文说完，跳了一下，机甲与内层装甲完全同步的跃起。“并且它能让任何人单手举起三十吨的物质。不过进行过一次加速后，只有一分钟的使用时间，需要及时更换能源。”王志文走出来，按动了机甲右臂上的一个按钮，弹出一根，除头部有散发着荧光的小孔，通体黑色如手腕般粗细的圆柱体。
王志文稍微顿了一下，想让看着令镯的众人能有个喘息的时间，这样才能方便他说下去。
“目前，行星改造完成的宜居星球共计二百一十六颗，人类已将可观测范围内的星系全部掌控。”他背着手，开口：“考虑到地底文明的将来，我们决定将科技，医疗等技术教授给你们，所有人都可直接去拥有相关技术的设施内，也可以找地底文明人类代表，陆佳廉。”
“接下来是相关事宜...”
而此刻的陆佳廉，依旧慢悠悠的品尝着李晓芝的手艺。
“佳廉，你真觉得在地底想要好好生活的人很少吗？”李晓芝坐在陆佳廉身边，似乎是在反问陆佳廉。
“晓芝。”陆佳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李晓芝的眼睛开口：“这些年我跟着你一起处理那些破坏，放弃自我，还有曾跟我一样反抗的人。”他的目光看向李晓芝的无名指，似乎在丈量着什么，但嘴中还在解释着：“我也快不明白在这么安逸的地底世界中，又或者说如此坚不可破的地牢内，有...”
陆佳廉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晓芝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条腿站在地上支撑着自己，另一条小腿跪在椅子上将身体靠近陆佳廉，用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
李晓芝轻声开口：“我处理的比你想像的要多。”她保持着下半身的姿势，牵过陆佳廉的手，将身体收回，挺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认为这些不代表自暴自弃，反而应该认为他们依旧有着生活的渴望，你...唔。”李晓芝看着眼前陆佳廉突然靠近的脸，稍稍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又无可奈何的接受。
陆佳廉享受了一阵李晓芝柔软的唇，仔细的揉捏着她的无名指，似乎有了什么答案。
李晓芝喘着粗气说：“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她红着脸埋怨陆佳廉。
正在李晓芝还与陆佳廉说着什么的同时，陆佳廉脑中，空灵的女声提醒他有超千条沟通申请，使他有些愣神。
“陆小友，我干了一辈子结构，想换换...”“陆先生，听说...”“陆哥...”
地底世界开始有些热闹起来的同时，刘焕华家中的氛围却有些寂冷显得有些异常。
“爷爷。”刘薇薇声音很轻，似乎在安慰着左手边，侧着身坐着的刘焕华：“我刚好趁着这个时机，去学医，就去奶奶住着的那个医院。”
刘焕华没有出声，只是紧紧的攥着充满褶皱的双手，依旧抬头盯着天花板，似乎是与天花板作对，又似乎是对天花板外他所能感觉到的所有不安敌对，他只有紧紧的盯着。
“爷爷。”刘薇薇继续轻声喊着刘焕华：“会没事的，奶奶她可能只是有些累，多休息就好了。”
刘焕华终于还是顶不住时光，输给天上的曾经，松开了有些血痕的双手。“哈...”他长舒了一口气，用泛红的双眼看着刘薇薇说：“薇薇，你去学医很好，我不会反对。爷爷只是想不明白，爷爷是否有哪错了。”
刘薇薇想要安慰刘焕华，但她刚张口，刘焕华便打断了她。
“薇薇，我们也去看看你奶奶吧。”刘焕华只是无神的看着刘薇薇，请求。
在刘老夫人住着的病房内，刘薇薇父母与刘老夫人聊着，刘老夫人对他们讲着讲了一辈子也不会腻的故事，关于她，关于他，也关于刘焕华。虽然是些轻松欢快的事，但他们似乎都舍不得哭，舍不得笑。
“妈。”刘薇薇的父亲强装笑意：“你说的那些事我都记着呢，等你这次好起来...”
刘老夫人的身体靠在两个枕头上，她开口没让孩子继续说下去：“我最不放心的还是你爸。”她浏览着令镯中在这些年旅游时积攒下来的照片。
病房内的门缓缓打开，刘焕华一个人走进了房内，表情淡然，全然没有先前的狰狞。平静的走向他的妻子，对着房间内所有人解释：“薇薇她决定学医，现在已经在办手续了。”
刘焕华走到病床边，坐在自动弹出的宝碟上。
他用着尽可能平淡温柔的声音，看着他妻子说：“等你出院，我们还可以接着去到处旅行，我还有...”
刘老夫人看着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嘴角有些无奈的笑，眼眸似乎把刘焕华看穿了一般，眼睛微微的眯起盯着刘焕华，侧着头看他把想说的话说完。
“...怎么样？”刘焕华讲了关于她病好后的许多计划。
但刘老夫人似乎没太在意，她的眼神看向身旁一直给她捏腿的儿媳和她的儿子，有些不舍的开口：“你们先去看薇薇吧，我想和你爸单独说会。”他们应允，刘老夫人看着他们走出病房。
随后她划动手指，改换着投影的画面，让刘焕华也能看清令镯上的照片：“星痴，你还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吗？”她边问边看着照片上，十分年轻的一对情侣，头靠在一起，比着手势，站在温情的湖与青山面前。
刘焕华显然被照片所惊讶：“这好早的照片，我记得当时你因为这些照片找不到了还伤心了好一阵子。”他的语气抑制不住吃惊，怀念着划动下一张，又一张。
“我拜托小陆帮我找回来的，他也很认真的去请机械生命帮我忙。”她的目光看着刘焕华在她右手边切换令镯中的照片：“你等等，你看上一张。”她笑着叫停陆佳廉，指着照片中他身后：“你看...”
时间流逝。
魂思牵挂身入夜，旧梦重唱岁月歌。
刘焕华与他的妻子从白天聊到了黑夜，回忆曾经，想象未来，都增添在了当下。
“星痴。”刘老夫人的表情突然变得郑重，喊了一声仍在看投影的刘焕华。
刘焕华的目光从投影收回，看见妻子严肃的神情，自觉的挺直腰背，正了正自己的身子。然后才出声问：“怎么突然这么严肃，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就在刘焕华紧张的时候，刘老夫人轻轻的笑了，她温柔的笑脸在她的年纪，显得有些慈爱。刘老夫人伸手慢慢的靠近刘焕华的脸，而刘焕华也移动了一下椅子，把脸更靠近了一点她的手。
“谁要你靠过来了。”刘老夫人笑骂，然后继续道：“星痴，你听我说。”她原本要触摸到刘焕华脸颊的手，改变了一下位置，轻轻拍到了刘焕华的脑袋上。
“你说。”刘焕华轻捏她的手腕从头顶拿下，缓缓地将她的手掌窝在自己手心里，回应着她。
“星痴啊。”刘老夫人看着她的手被包在刘焕华的双手里，没有再反抗，平静的开口：“陪你走走停停的不是时间，是我。”她的眼神从手上移向了刘焕华，温和的眼神盯着早已做好决定的他。
刘焕华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刘老夫人在此刻确定，她猜对了。
“星痴。”她继续开口，语气变得有些温柔又无奈：“死去，她不代表我，她不能成为你我相伴的岁月，死亡不能看成是爱。”她紧紧抓住刘焕华害怕到想要抽回的双手。
“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刘焕华回过头不再用力，他红着的皱巴巴的眼角，在房间并不刺眼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灰暗。一百八十多岁的刘焕华在此刻像个孩子似的低头。
“你不用去准备什么。”刘老夫人摩挲着他苍老的手，轻轻的说：“接受就好，然后记住我。”她看着此刻正低着头的刘焕华，而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视线，抬头看着他面前的妻子。温柔的目光化开了木讷的内心。
“对不起。”刘焕华彻底湿润的眼眶，压抑不住沙哑的声音：“让你在最后，陪我在这地下。”
刘老夫人突然放声笑了，她抽出手摸着刘焕华苍老的脸：“星痴，如果研究不终止，你觉得你现在会在做什么？”她的眼神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有清晰透彻的目光，微笑着说。
刘老夫人吃力的向右挪了挪身体，靠近了一点刘焕华，轻拍了两下大腿，示意他躺下，安慰着刘焕华：“星痴，应该去群星之间的。”
刘焕华揩了揩险些掉下来的泪水，听话的弯腰趴在他妻子的腿上。一声一声的回应着她说的话。
深夜，刘老夫人昏昏沉沉的睡下，刘焕华轻轻的关上门，走到了病房外的小客厅中。刘薇薇和她的父母一直在等待着。
“回去吧。”刘焕华像平常一样，发号施令。他红着的双眼，让他的儿女默默听从。
“爷爷，”刘薇薇轻声开口：“我就在这陪着奶奶了，隔壁有护工房，我有许可。”
刘焕华似乎想多说什么，但他的情绪只允许他回应了两个字：“也好。”
随着刘薇薇与他们道别，刘焕华坐在穿梭机内，慢慢打开了令镯，将已经申请的人类人寿公约取消...
才子永随佳人侧，但别此行忘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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