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青云已入眼眸，我心犹登高处
一样潮湿的风，一样沉闷的空气，似乎地面与地底世界融合在了一起，此刻的地底世界中，它的入口一片寂静，没有谁傻到自己驾驶着星舰去冲撞厚重的铁门。
而陆佳廉，正带领着人类，将武器对准着机械生命。
“陆哥，还有别的方法吗。”陆佳廉身边的人开口询问。
他摇了摇头，回答：“这是机械生命争取来的时间，不能犹豫。”他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阿泽，你用我的权限，去找一下机械文明所有的计划。”他说完，划动手指，将部分权限移交给了阿泽。
“知道了。”阿泽点头，眼神顺着陆佳廉的目光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陆佳廉的眼神充满血丝，看着跪倒在潮湿地面的李晓芝，他指挥着所有人，将武器对准了机械生命，对准李晓芝。
在这潮热的空气中，每呼吸一口都感觉嘴边粘上粘稠的感觉，地面的空中吹着压抑的风雨，将地底的情绪带进了窗内白安与白出云所在的房间。
“我知道。”白安睁开眼，看着白出云回答。
“哥！”白出云显得有些慌了：“你是机械生命，对吧？”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似乎是不想要白安听见。
白安看着她收缩的瞳孔，和有些泛红的眼睛，疑惑的回答：“出云，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语气依旧温柔，似乎是在安慰她。
“哥！你有危险！”白出云慌忙起身，呼吸有些急促。
白安依旧显得平静，他站起身：“出云你别急，坐下说。”他摆了摆手，示意白出云坐下，随后转身，取出柜子中的咖啡，为白出云冲泡，加了些许糖。推到了白出云手边，坐在了她的身边。
白出云捧着手心中温暖的杯子，扭头看着眼前有些不真实的他，窗外的雨声使她恍惚间看见了多年前，暴雨中一脸无奈的白安，她抽动了一下嘴角，松开握着茶杯的右手，手心紧紧抓住白安的手，随后解释着她所经历的一切。
白安听着白出云说完，稍微抽了抽手，发现白出云攥的实在太紧，才露出笑脸说：“出云，你说的这些，我早就已经想到会发生，不用担心。”他轻拍两下白出云的手背，随后用力抽出手来，站了起来。
白出云仍不相信白安所说的，飞快抓住白安的衣服，仰头看着站起身的白安问：“你要去做什么。”
“去解决问题，很快就回来。”白安看向白出云说着，伸手牵住了白出云的手，把她从座椅上扶起：“出云，有很多事其实一直都想跟你坦白。”他牵着白出云坐到了他最开始坐着的位置，划动手指，全息投影显现：“但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所以我都录在了这个全息影像中，你先看，我马上回来。”
“哥，你是在骗我对吧。”白出云的声音很坚定，这句话甚至不像是问句。
但白安却笑了，他笑着说：“你想想，为什么整个地底文明的机械生命都宕机了只有我还站在这。”他摸了摸白出云的脑袋，亲昵举动让白出云有些愣神：“因为我早已做好了准备。”白安转身，刚想要走白出云便站了起来。
“哥，我跟你一起去。”白出云急忙开口。
“出云，这次不行。”白安看着还在坚持的白出云拒绝：“这次的事涉及了最高机密，你真的不能去。”白安显得为难又无奈。
白出云看着白安的眼神沉默，他们两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一个想要看清真相，一个想要隐瞒真相。
“你别骗我。”
“不曾骗你。”
“我等你。”
“嗯。”
白安转身走到了门前，快速开门，出门，然后关上了门。
“滋，咔。”
“出云，你听我说。”白安站在门外，朝着门说，虽看不见白出云的脸：“等我走后，你是地面上唯一知道地底世界的人类，你要把消息公布出去。”白安说完，听不见门里的反应：“出云？”他又喊了一声。
白安深吸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时。
“哥，你回来好不好。”白出云声音平静，意料之外。
白安迈开腿，却又缩回。
“抱歉，这是我先给了人类的承诺。”白安说完，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只是迈开腿，准备离开。
白出云慌忙冲向门口，踉跄着脚步摔倒。
“白安！”“砰！”重物撞击在门上的声音和白出云嘶喊的叫声一同响起。
白安愣了一下，回头。
“白安你回来，我不要你走！”“我没有你什么也做不到！”“我想要你在身边就好！”“求求你！求求你白安...”白出云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泪水和额头的血液慢慢交汇，卑微的恐惧划过她的皮肤。
白安快步走回门前，停住了脚步。慢慢的将额头抵住门，他不愿意再犹豫了，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违背他自己的想法，第一次顺从自己的欲望，开口：“出云，我爱你。”随后转身，继续说到：“永别。”
白安在人影稀疏的走廊上奔跑起来，他不知道白出云会是什么反应，周围人看着他的眼光也不在意，他只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得快，他要快点，快点摆脱这惹人心烦的，这莫名的心悸，去他所知的那个房间结束这一切。
在白安前往的房间中，那有一人，坐在椅子上。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那人自我安慰。
“我还有很多没了解的，不是吗？”那人自我欺骗。
“就算全部变成机械生命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在撒谎。
“灯烛计划才是最高优先级。”他的谎言使自己成为真相。
对，对啊，只要这么想下去，一直这么想下去，等地底文明中的人类，被机械生命所取代，他又可以继续坐在这，一如既往的监视，微笑，监视，微笑，监视，微笑...他还能做那个廖平该做的。
“廖安，权限通过。”空灵的机械女声响起，门随之而开。白安的脸出现在房间中。
白安没有一路上的慌忙，平静的走向窗口，拉开房间内的帘布，窗外电闪雷鸣。廖平依旧在疯癫般自言自语。
白安坐在了廖平的面前，看着摇头又吵闹的廖平说：“廖平，灯烛计划取消，摧毁所有机械生命核心，做你该做的。”
廖平张开的嘴突然合上了，呆滞的目光从地面看向面前陌生的人。
“你是？廖安？这次你还换了个模样？”廖平说完，低下头，看着廖安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年轻又陌生。
廖安叹了口气，看着廖平呼唤：“廖平，跟我说说吧，为什么犹豫。”
“不是犹豫！”廖平大吼：“我只是在执行计划，我在做我该做的！”他抬头盯着廖安。
看着廖安坚定又温柔的眼神，廖平打了个冷颤。
“廖安。”廖平显得有些痴呆：“我现在不明白，我这两千年都呆在这里，处理所有人抛给我的问题。“他的目光终于有了些情绪，是一种迷茫：“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我开始想到灯烛计划结束后，我们机械生命就要走向那个结局那时，我意识到死亡。”他看着白安收回了双手，交叉着抱胸，继续听他讲：“廖安，我一开始并不在意，就如你一开始那般，继续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廖平似乎有些累了，他挪动了一下身体：“但很快，几个百年过去，文件越来越少，我走出了这扇门，那时所有人类说我长得像你，机械生命看我的眼神也是你。我开始怀疑，恐惧，直到有一个念头不受我的控制涌出。”廖平的头转向墙壁：“这个世界需要的。是你。是廖安。当我回到这间房间后，我发现我再也离不开这里。”
“廖平...”廖安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廖安！我不敢回头啊，想要了结自己的我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只能不停模仿你！我想证明自己！”廖平大吼着打断了廖安的话：“可是灯烛计划取消！一切都结束了！我这两千年究竟在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我早就给过你答案。”廖安重新开口，看着沉默的廖平，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与坚定：“你还记得为什么我执意要给你另取一个名字吗，廖平。”廖安的话勾起廖平的回忆：“因为你我在当时都知道，灯烛计划一旦开始，你也是变数。”廖安顿了一下，重新将手放回桌上手指相扣，说：“廖平，你不能是我，你知道，我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廖安看着廖平似乎想起什么的眼神，继续说着：“而你在这些年做的决策明显偏向于让人类自己选择，如果是我，绝不会做出你的这些决定。”
“廖平，你知道为什么人类说你长得像我吗？”
“因为你的思想不是我，他们认不出。”
“你知道机械生命为什么看你的眼神似乎在看我吗？”
“因为他们在拿你与我比较，证明机械生命如我所想。”
“廖平，你被虚无的怀疑掩埋。“
“但你在挣扎中一次又一次的战胜自己，只是没有人为你鼓掌。”
“廖平，我们本来就不会被歌颂。”
廖平一点点看向廖安，眼神闪动，随后看向窗外的倾斜的暴雨。
“廖平，这次的我不是你的妄想。”在廖平吃惊的注视下，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机械生命在未来科技下，恐怕很容易就会被控制，终究取代不了人类思想。”
廖安坐回刚才的椅子。
“一起走吧。”
廖平轻笑了一声，随后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微笑中闭目。
雷鸣掩盖了啜泣的声音，雨越下越大，死亡浸透地底世界的天穹，厚重的雾气蔓延在地下。
“陆哥。”阿泽关掉令镯之中的消息，对着身边的陆佳廉说：“各个地区传来消息，原本还在挣扎的机械生命都停止活动了。”阿泽看着前方，一片雾气之中模糊的人影。
“阿泽。”陆佳廉收回目光，仰头看着从未见过的浓雾，似不在意阿泽所说的事，开口：“你带人去修理一下维生系统，这么重的雾气，不方便接下来的工作。”随后他低头，又重新打开令镯中，反复看了又看的报告上的字，易山计划。“处理完就来最高会议广场吧。”
阿泽点头，随后开始安排人手，出发。
陆佳廉划动着计划报告，走向雾气中的人影处。人影旁的宝碟已经停止工作，雾气早已湿透了跪在地上的李晓芝，她的发梢滴落着水珠，无神的眼瞳依旧盯着双手捂住的腹部。
陆佳廉蹲下，将李晓芝背起，没有多余的情感，走到了一直等在不远处的救援人员面前。在放到救援设备上后，陆佳廉抬头，看见李晓芝毫无生气的眼神，顿了一下，还是为她合上了双眼。
地面的暴雨渐渐平息，历史吼叫着继续滚动。
浓雾渐渐变薄，陆佳廉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广场之上，关闭了面前有关易山计划详细情况的报告，挥动手臂，向所有人发送投影。
“各位，机械生命在此刻用生命为他们的错误画上句号。”
“而人类将继续太空的征程。”
...
此刻，西区的一间酒馆内，两名男子正在闲聊。
左边的男子打了个酒嗝，问右手边的人：“这谁。”他饮酒，看着投影画面中的人。
“喂，你就算再怎么不关心，也该知道他吧。”右边的人半开玩笑的说，似乎对左手边的人这般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上次来帮过我们这边的就是他和另一个...”说到一半，顿了顿，举起手中的酒瓶往左边伸去。
“叮。”左边的人见他不说下去，也没太在意，拿起自己的酒瓶与他互碰。“没兴趣。”他关闭令镯，打开了另一个投影，画面中两个老者坐在沙发上看着全息影像，他们身边还坐着几个年轻人。调节了一下声音。“...经确认，阿舍曼企业所有高管已无生命体征，并且发现有关与地底文明资源运输...”他刚准备仰头继续喝，忽然愣住了，眼神瞥见右手边的男子闻声也靠了过来，酒馆中的人越聚越多，看着画面...
“我们将继续依照机械生命所定下的大致情况执行。”陆佳廉仍在向所有人投影，浓雾渐渐消散，广场上的人群踩着宝碟一点点聚集。
他们悬停在空中，自上而下跟随着阳光，将陆佳廉围在广场中心，安静的聆听。
“最后，有关地面入口的开启，机械生命早已为我们准备妥善，他们执行的一份计划中，已经预想到了今天。”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陆佳廉念出易山计划的大致情况。
“机械文明为防止自身出现意外，将寻找一名人类，并且不限手段将其培养成信任机械生命，亲近机械生命，为机械生命而工作的人类，再让其在人类之中建立威信，成为人类方的代表，最后，将对这名人类开放所有机械生命的权力，但会一直隐瞒到其死亡，随后再寻找下一名人类，直到灯烛计划结束，或者机械生命自身出现无法预料的问题。”陆佳廉似毫不在意的说着，但他依旧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这份计划的被执行者，也就是我，拥有开启地面入口的权力，从现在开始，我将陆续开放所有入口。”
陆佳廉转身，准备离开。
“领袖。”人群之中有人喊住了他：“你打算怎么处理机械生命的躯体？”
陆佳廉停下来，转头回答：“技术封存。”
随后离开。
我的雨啊，谁会在意你，
你若不让狂风侵犯他们的身体，
你若不用雷鸣惊起他们的感情，
那，我们早已做好准备，
谁在乎你。
直到孤影被笼罩，
你不再做那安神的曲，
劈打他们的肉体，
吞没他们的苦痛。
谁在乎你。
昏黑天空唯一的光，
轰鸣的雷击插进胸腔，
刺穿他们的情感，
恐惧才变得麻木。
但我知晓你。
你擦去苦痛者的泪，
你安抚丧亲者的心，
为他们诉说最后的言语，
离去。
就在陆佳廉还在投影时，阿泽传来了消息：“...地面发现了地底文明。”
此刻，陆佳廉坐上穿梭机，朝着最初的地面入口出发。一段时间过后，穿梭机内多了些人陪在陆佳廉身旁，窃窃私语，坐在穿梭机中看着前方头顶处，有些轮廓出现的巨型机械门扉，半斜在道路尽头的最上方。
陆佳廉坐在舰船的最前面，抬头看不全门扉的全貌，他低头划动手指，巨门传来响声，随后静悄悄的打开，穿梭机继续行驶在从上往下的斜坡上，一段距离过后，穿梭机从倾斜中缓缓恢复行驶在通道内。
镶嵌在墙上的长明灯一层叠着一层，往上攀升，向四周扩散，看不清远方的区域内。穿梭机如同蚁虫一般爬进这个空间。随着它停靠在地面，镶嵌在墙壁上的长明灯光开始移动，闪烁，穿梭机内的深度检测正在急速下降，众人离地面越来越近。
而此刻，在他们的头顶。
“区域无异常。”地面之上，人影散乱，人影中的其中一位汇报道，他看着雨过天晴的天空，风中裹挟着雨露，以至有些许的凉意，将原本烦躁的心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环顾了一圈自己脚下有些陈旧的钢铁平台，平台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那另一端，其他地方站着的是跟他一样，来搜索地面入口的人。
突然之间。
他感觉脚下平台缓缓上升了一下，随后笔直的线纹延伸开来，平台被划分成一块块的长方形。
“C区域异常。”他快速汇报的同时，感觉周围景色在移动，脚下的平台开始打开，带着他靠向平台的边缘，他走到了脚下被分割开的小平台边缘位置等待着靠近边缘，看着前面一块块的平台到最开始看不见的位置，又一块接着一块的下沉，如同履带一样。很快轮到了他脚下的这一块，他跨了一步，走出这个小平台。
回头看着显露出来的地底深洞，发送着异常报告：“疑似地面入口。”随后四处张望，看着周围人震惊的表情暗笑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再回过头看向巨坑的位置时，平台又如幽灵一般的出现，与原先不同，还有一艘小型的星舰停在上面，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与地底世界温和的人造光不同，雨后耀眼的阳光刺痛了陆佳廉的眼睛，他稍微撇了一下脑袋，眨了眨眼适应光线，看见了远处站在四周的人群，随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跟着他一同起身，划动手指，宝碟悬浮到了他们的脚下。
舱门打开，一辆悬浮车恰好停在舱门前：“各位，欢迎回到地面。”车上下来几人，站在开口说话的女子身边，她看着陆佳廉以及他身后的人，虽然说着欢迎，但脸上面无表情。“我是临时推举出来的地面代表，白出云。”
陆佳廉看着她，同样冷漠的说：“事关人类，我们还是直入正题吧。”说话间，划动手指，身后的穿梭机上方投影出一面巨大的荧幕，同时，所有人的令镯，都接上了画面，是他们谈话的场景。
荧幕上除了陆佳廉和白出云所在的场景外，还有一个黄色立方体的影像，和四幅其他星系正在运行的实时图像。
她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只是盯着他们脚下悬浮着的圆盘有些惊讶。
陆佳廉做完这一切，缓缓开口：“我们在青鸠的舱体上发现了外星文明送来的疑似无限能量矩阵，据推测，外星文明并无敌意，就算有，我们也到了不得不走出家门的时候。”一口气说完的陆佳廉轻咳了一下，然后抬手朝着身后一名老人说：“这位是发现者，刘焕华。”
在众人议论之时，陆佳廉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白出云，她的眼神之中没有透露任何感情，仿佛这一切都事不关己。
“这是我们地底所有可供进出的入口。”陆佳廉划动手指，似乎传递了什么给白出云的令镯之中。“一小时后所有入口都将打开，希望你们能做好对接工作。”
他盯着白出云的眼睛，看见她点了点头，随后又划动手指，令镯的投影画面中，四幅正在运行的星系图替换了他们对话的画面。
“这些是人类目前所拥有的全部行星级别的星舰。”陆佳廉的声音响起。
画面中只存在几颗星球按照自己的轨迹进行着移动，看不见陆佳廉所说的星舰的存在。
正当众人疑惑时。
画面中所有星球表面都泛起了波纹，就像茶杯中静止的水被什么搅动似的，像个水球星系，但突然，水球如同气泡一般四散，没有水花飞出，巨大无比的人类星舰，似乎在图像中观望着整个宇宙，一艘接着一艘，依照着原本的天体运行。
悄无声息。
“由于行星级别的母舰质量过高。”陆佳廉的话打破了宁静：“靠近天体容易引发引力混乱，所以我们清空了这四个星系，用来停靠母舰。”
“且不说你们是怎么摧毁一整个星系的。”悬浮车前的一名男子开口便是满嘴怀疑：“你们是怎么把这些母舰隐藏起来的？”他紧张的看着陆佳廉，想要他解答。
陆佳廉看着那名男子的眼神，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用手指点了两下，投影画面切回他们对话的场景。忽然，身后的穿梭机从顶部和底部也开始泛着波纹，飞速的蔓延，随后消失在众人眼前。
“就像这样。”陆佳廉为他的行为解释完，接着说：“关于这些科技我们同样会开放给地面，最后，我来说明一下，在机械生命原本拟定的太空计划上，重新修改后的版本...”
陆佳廉在片刻的时间讲完了早已定好的计划，他看着沉思的众人，知道结果，准备离去。
“还有半个小时，所有的入口就将打开。”陆佳廉踩在宝碟上看着白出云说：“在你们令镯里有一份名单，上面可能有你们想见的人。”随后转身。
“等一下。”白出云重新开口，话语中依旧毫无感情，只用眼神在诉说：“我们需要跟你一同回地底。”
陆佳廉回头看着白出云的眼睛，她像是在请求着什么：“来吧。”他说完，进了舱内。
平台飞速降落到了地底，穿梭机通过通道回到了向下的转角处，行驶在通往最下方的斜坡上，舱内，陆佳廉左手边的人在与右手边的人激烈的讨论，但随着光线变得明亮，周围的景象让左边的一行人又一次哑口。
穿梭机的右边是铁质的光滑墙壁，而左边原本的墙壁不见，光线从那边涌入，是明亮的玻璃栈道，从玻璃窗外明亮的长明灯灯光，点亮了这条原本就宽大的斜坡，除此之外，还有一面仿佛无边的黑墙，被坡道挡住了上下两端，黑墙的左右两边又都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参差不齐的表面还有幽幽的蓝光从洞口冒出。
“那是你们的居住地？”一名男子看着窗外问。
另一人转头看着他回答：“那是星舰，最小的一艘。”他的声音似乎是对外面的星舰不满意：“只有半个英格兰的大小。”
又一个声音接着他的话说：“那也没办法，这只是试验机，只建设了必要的设施。”似乎在安慰。
众人沉默，但地面的一行人禁不住好奇，最终还是一路问到了终点。
在一间会议室内，只剩陆佳廉和白出云。
“还有事吗？”陆佳廉看着讨论完毕，变成空位的那些座椅。
随后转头看向白出云。
“你是真不记得我了吗？”白出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轮廓一点点的与虚拟网络中的黑影重合，完全一致。
陆佳廉眉头紧锁，努力的思考着。
“虚拟网络，第二世界中，是你告诉了我地底文明的遭遇，所以我才能...”白出云停住了说的话，但很快又恢复：“才能制止机械文明的失控。”
“首先，我确实不认识你。”陆佳廉开口，语气非常肯定：“其次，你说的虚拟网络和第二世界又是什么？”陆佳廉疑惑地问。
白出云愣住了，看着陆佳廉介绍虚拟网络，以及在其中遇见的拥有他轮廓的黑影。
陆佳廉听完她所说的，划动手指：“稍等一下，我找一下机械生命数据网内留存的传给地面的信息。”他向白出云解释。
信息栏飞快的划过，一条条信息被阅读着。
“易山计划开启...执行者李晓芝。”
“允许地面进行下一步...”
“我们需要...”
...
“人类既然如此不能理解我们，不如将他们也转变成机械文明。”
星球移民将...
陆佳廉看着这几年机械生命的交流，非常简短，但没看见有与白出云交流的信息。他开口回答白出云：“我们地底文明没有与你尝试过任何沟通，任何相关的沟通在机械生命的数据网内都会留下信息，而现在...”他说着，将文件也发给了白出云。继续道：“从数据库内看，他们也没有与你进行过任何交流。”
白出云匆忙翻阅着陆佳廉给的记录，草率的看完，关闭了令镯。
“那不重要，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白出云安慰着自己：“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她捏着自己的拳头，似乎接下来的问题对她很重要。
陆佳廉看着她说：“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白出云抬头，看着陆佳廉的眼睛，充满希望的问到：“机械生命，可以恢复吗？”
陆佳廉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她：“目前来看，没有可能。”
“真的？”白出云的眼神开始泛红。
陆佳廉叹了口气，站起身，回答道：“机械生命的意识备份只有一个，没有发现有谁做了第二备份，现在就算能恢复，最多也就只是帮你做做家务的机器人。”他说完已经走到了门口，没有再看身后的白出云，走出了门。
陆佳廉原本走在通往星舰的通道上，但突然似想起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在下一个岔路转弯，走进了一间房间内。
是他的办公室，他走向桌上的照片，李晓芝站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笑着。陆佳廉的眼角也放松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走向星舰的位置。
地面与地底不分彼此的那刻到来。
耀眼的阳光照射在陆佳廉的背上，他趴在星舰的围栏上，看着地面欢笑着团聚的人群，对着身边的人说：“阿泽，我需要人手去查一下这句话是从哪来的。”他划动着投影上的画面，停留在一句：“人类既然如此不能理解我们，不如将他们也转变成机械生命。”的文字上。
“我明白了。”阿泽回应道，随后手指点了两下，开始与其他人交流。
陆佳廉又看了一会地面，转身准备离去，但太阳耀眼的光又一次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正在安排的阿泽问：“我们用他。”陆佳廉手指着天上的太阳：“造一个戴森球，需要多久。”
阿泽先停下了交流，用令镯计算着，很快，他开口：“采集稀有物质的重量近似一颗冥王星，加上建造的时间，一共需要两个小时。”
陆佳廉笑了。
“那就做一个吧。”他对着阿泽说：“能量帆上就刻上参与灯烛计划的所有人的名字，朝着太空，建造完后，就让他们看着我们出发。”阿泽点了点头，陆佳廉转身离去。
时光从故事的开头来，带走故事的结局，使人写下新的篇章，乐此不疲。
而陆佳廉，正带领着人类，将武器对准着机械生命。
“陆哥，还有别的方法吗。”陆佳廉身边的人开口询问。
他摇了摇头，回答：“这是机械生命争取来的时间，不能犹豫。”他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阿泽，你用我的权限，去找一下机械文明所有的计划。”他说完，划动手指，将部分权限移交给了阿泽。
“知道了。”阿泽点头，眼神顺着陆佳廉的目光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陆佳廉的眼神充满血丝，看着跪倒在潮湿地面的李晓芝，他指挥着所有人，将武器对准了机械生命，对准李晓芝。
在这潮热的空气中，每呼吸一口都感觉嘴边粘上粘稠的感觉，地面的空中吹着压抑的风雨，将地底的情绪带进了窗内白安与白出云所在的房间。
“我知道。”白安睁开眼，看着白出云回答。
“哥！”白出云显得有些慌了：“你是机械生命，对吧？”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似乎是不想要白安听见。
白安看着她收缩的瞳孔，和有些泛红的眼睛，疑惑的回答：“出云，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语气依旧温柔，似乎是在安慰她。
“哥！你有危险！”白出云慌忙起身，呼吸有些急促。
白安依旧显得平静，他站起身：“出云你别急，坐下说。”他摆了摆手，示意白出云坐下，随后转身，取出柜子中的咖啡，为白出云冲泡，加了些许糖。推到了白出云手边，坐在了她的身边。
白出云捧着手心中温暖的杯子，扭头看着眼前有些不真实的他，窗外的雨声使她恍惚间看见了多年前，暴雨中一脸无奈的白安，她抽动了一下嘴角，松开握着茶杯的右手，手心紧紧抓住白安的手，随后解释着她所经历的一切。
白安听着白出云说完，稍微抽了抽手，发现白出云攥的实在太紧，才露出笑脸说：“出云，你说的这些，我早就已经想到会发生，不用担心。”他轻拍两下白出云的手背，随后用力抽出手来，站了起来。
白出云仍不相信白安所说的，飞快抓住白安的衣服，仰头看着站起身的白安问：“你要去做什么。”
“去解决问题，很快就回来。”白安看向白出云说着，伸手牵住了白出云的手，把她从座椅上扶起：“出云，有很多事其实一直都想跟你坦白。”他牵着白出云坐到了他最开始坐着的位置，划动手指，全息投影显现：“但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所以我都录在了这个全息影像中，你先看，我马上回来。”
“哥，你是在骗我对吧。”白出云的声音很坚定，这句话甚至不像是问句。
但白安却笑了，他笑着说：“你想想，为什么整个地底文明的机械生命都宕机了只有我还站在这。”他摸了摸白出云的脑袋，亲昵举动让白出云有些愣神：“因为我早已做好了准备。”白安转身，刚想要走白出云便站了起来。
“哥，我跟你一起去。”白出云急忙开口。
“出云，这次不行。”白安看着还在坚持的白出云拒绝：“这次的事涉及了最高机密，你真的不能去。”白安显得为难又无奈。
白出云看着白安的眼神沉默，他们两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一个想要看清真相，一个想要隐瞒真相。
“你别骗我。”
“不曾骗你。”
“我等你。”
“嗯。”
白安转身走到了门前，快速开门，出门，然后关上了门。
“滋，咔。”
“出云，你听我说。”白安站在门外，朝着门说，虽看不见白出云的脸：“等我走后，你是地面上唯一知道地底世界的人类，你要把消息公布出去。”白安说完，听不见门里的反应：“出云？”他又喊了一声。
白安深吸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时。
“哥，你回来好不好。”白出云声音平静，意料之外。
白安迈开腿，却又缩回。
“抱歉，这是我先给了人类的承诺。”白安说完，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只是迈开腿，准备离开。
白出云慌忙冲向门口，踉跄着脚步摔倒。
“白安！”“砰！”重物撞击在门上的声音和白出云嘶喊的叫声一同响起。
白安愣了一下，回头。
“白安你回来，我不要你走！”“我没有你什么也做不到！”“我想要你在身边就好！”“求求你！求求你白安...”白出云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泪水和额头的血液慢慢交汇，卑微的恐惧划过她的皮肤。
白安快步走回门前，停住了脚步。慢慢的将额头抵住门，他不愿意再犹豫了，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违背他自己的想法，第一次顺从自己的欲望，开口：“出云，我爱你。”随后转身，继续说到：“永别。”
白安在人影稀疏的走廊上奔跑起来，他不知道白出云会是什么反应，周围人看着他的眼光也不在意，他只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得快，他要快点，快点摆脱这惹人心烦的，这莫名的心悸，去他所知的那个房间结束这一切。
在白安前往的房间中，那有一人，坐在椅子上。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那人自我安慰。
“我还有很多没了解的，不是吗？”那人自我欺骗。
“就算全部变成机械生命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在撒谎。
“灯烛计划才是最高优先级。”他的谎言使自己成为真相。
对，对啊，只要这么想下去，一直这么想下去，等地底文明中的人类，被机械生命所取代，他又可以继续坐在这，一如既往的监视，微笑，监视，微笑，监视，微笑...他还能做那个廖平该做的。
“廖安，权限通过。”空灵的机械女声响起，门随之而开。白安的脸出现在房间中。
白安没有一路上的慌忙，平静的走向窗口，拉开房间内的帘布，窗外电闪雷鸣。廖平依旧在疯癫般自言自语。
白安坐在了廖平的面前，看着摇头又吵闹的廖平说：“廖平，灯烛计划取消，摧毁所有机械生命核心，做你该做的。”
廖平张开的嘴突然合上了，呆滞的目光从地面看向面前陌生的人。
“你是？廖安？这次你还换了个模样？”廖平说完，低下头，看着廖安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年轻又陌生。
廖安叹了口气，看着廖平呼唤：“廖平，跟我说说吧，为什么犹豫。”
“不是犹豫！”廖平大吼：“我只是在执行计划，我在做我该做的！”他抬头盯着廖安。
看着廖安坚定又温柔的眼神，廖平打了个冷颤。
“廖安。”廖平显得有些痴呆：“我现在不明白，我这两千年都呆在这里，处理所有人抛给我的问题。“他的目光终于有了些情绪，是一种迷茫：“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我开始想到灯烛计划结束后，我们机械生命就要走向那个结局那时，我意识到死亡。”他看着白安收回了双手，交叉着抱胸，继续听他讲：“廖安，我一开始并不在意，就如你一开始那般，继续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廖平似乎有些累了，他挪动了一下身体：“但很快，几个百年过去，文件越来越少，我走出了这扇门，那时所有人类说我长得像你，机械生命看我的眼神也是你。我开始怀疑，恐惧，直到有一个念头不受我的控制涌出。”廖平的头转向墙壁：“这个世界需要的。是你。是廖安。当我回到这间房间后，我发现我再也离不开这里。”
“廖平...”廖安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廖安！我不敢回头啊，想要了结自己的我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只能不停模仿你！我想证明自己！”廖平大吼着打断了廖安的话：“可是灯烛计划取消！一切都结束了！我这两千年究竟在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我早就给过你答案。”廖安重新开口，看着沉默的廖平，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与坚定：“你还记得为什么我执意要给你另取一个名字吗，廖平。”廖安的话勾起廖平的回忆：“因为你我在当时都知道，灯烛计划一旦开始，你也是变数。”廖安顿了一下，重新将手放回桌上手指相扣，说：“廖平，你不能是我，你知道，我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廖安看着廖平似乎想起什么的眼神，继续说着：“而你在这些年做的决策明显偏向于让人类自己选择，如果是我，绝不会做出你的这些决定。”
“廖平，你知道为什么人类说你长得像我吗？”
“因为你的思想不是我，他们认不出。”
“你知道机械生命为什么看你的眼神似乎在看我吗？”
“因为他们在拿你与我比较，证明机械生命如我所想。”
“廖平，你被虚无的怀疑掩埋。“
“但你在挣扎中一次又一次的战胜自己，只是没有人为你鼓掌。”
“廖平，我们本来就不会被歌颂。”
廖平一点点看向廖安，眼神闪动，随后看向窗外的倾斜的暴雨。
“廖平，这次的我不是你的妄想。”在廖平吃惊的注视下，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机械生命在未来科技下，恐怕很容易就会被控制，终究取代不了人类思想。”
廖安坐回刚才的椅子。
“一起走吧。”
廖平轻笑了一声，随后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微笑中闭目。
雷鸣掩盖了啜泣的声音，雨越下越大，死亡浸透地底世界的天穹，厚重的雾气蔓延在地下。
“陆哥。”阿泽关掉令镯之中的消息，对着身边的陆佳廉说：“各个地区传来消息，原本还在挣扎的机械生命都停止活动了。”阿泽看着前方，一片雾气之中模糊的人影。
“阿泽。”陆佳廉收回目光，仰头看着从未见过的浓雾，似不在意阿泽所说的事，开口：“你带人去修理一下维生系统，这么重的雾气，不方便接下来的工作。”随后他低头，又重新打开令镯中，反复看了又看的报告上的字，易山计划。“处理完就来最高会议广场吧。”
阿泽点头，随后开始安排人手，出发。
陆佳廉划动着计划报告，走向雾气中的人影处。人影旁的宝碟已经停止工作，雾气早已湿透了跪在地上的李晓芝，她的发梢滴落着水珠，无神的眼瞳依旧盯着双手捂住的腹部。
陆佳廉蹲下，将李晓芝背起，没有多余的情感，走到了一直等在不远处的救援人员面前。在放到救援设备上后，陆佳廉抬头，看见李晓芝毫无生气的眼神，顿了一下，还是为她合上了双眼。
地面的暴雨渐渐平息，历史吼叫着继续滚动。
浓雾渐渐变薄，陆佳廉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广场之上，关闭了面前有关易山计划详细情况的报告，挥动手臂，向所有人发送投影。
“各位，机械生命在此刻用生命为他们的错误画上句号。”
“而人类将继续太空的征程。”
...
此刻，西区的一间酒馆内，两名男子正在闲聊。
左边的男子打了个酒嗝，问右手边的人：“这谁。”他饮酒，看着投影画面中的人。
“喂，你就算再怎么不关心，也该知道他吧。”右边的人半开玩笑的说，似乎对左手边的人这般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上次来帮过我们这边的就是他和另一个...”说到一半，顿了顿，举起手中的酒瓶往左边伸去。
“叮。”左边的人见他不说下去，也没太在意，拿起自己的酒瓶与他互碰。“没兴趣。”他关闭令镯，打开了另一个投影，画面中两个老者坐在沙发上看着全息影像，他们身边还坐着几个年轻人。调节了一下声音。“...经确认，阿舍曼企业所有高管已无生命体征，并且发现有关与地底文明资源运输...”他刚准备仰头继续喝，忽然愣住了，眼神瞥见右手边的男子闻声也靠了过来，酒馆中的人越聚越多，看着画面...
“我们将继续依照机械生命所定下的大致情况执行。”陆佳廉仍在向所有人投影，浓雾渐渐消散，广场上的人群踩着宝碟一点点聚集。
他们悬停在空中，自上而下跟随着阳光，将陆佳廉围在广场中心，安静的聆听。
“最后，有关地面入口的开启，机械生命早已为我们准备妥善，他们执行的一份计划中，已经预想到了今天。”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陆佳廉念出易山计划的大致情况。
“机械文明为防止自身出现意外，将寻找一名人类，并且不限手段将其培养成信任机械生命，亲近机械生命，为机械生命而工作的人类，再让其在人类之中建立威信，成为人类方的代表，最后，将对这名人类开放所有机械生命的权力，但会一直隐瞒到其死亡，随后再寻找下一名人类，直到灯烛计划结束，或者机械生命自身出现无法预料的问题。”陆佳廉似毫不在意的说着，但他依旧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这份计划的被执行者，也就是我，拥有开启地面入口的权力，从现在开始，我将陆续开放所有入口。”
陆佳廉转身，准备离开。
“领袖。”人群之中有人喊住了他：“你打算怎么处理机械生命的躯体？”
陆佳廉停下来，转头回答：“技术封存。”
随后离开。
我的雨啊，谁会在意你，
你若不让狂风侵犯他们的身体，
你若不用雷鸣惊起他们的感情，
那，我们早已做好准备，
谁在乎你。
直到孤影被笼罩，
你不再做那安神的曲，
劈打他们的肉体，
吞没他们的苦痛。
谁在乎你。
昏黑天空唯一的光，
轰鸣的雷击插进胸腔，
刺穿他们的情感，
恐惧才变得麻木。
但我知晓你。
你擦去苦痛者的泪，
你安抚丧亲者的心，
为他们诉说最后的言语，
离去。
就在陆佳廉还在投影时，阿泽传来了消息：“...地面发现了地底文明。”
此刻，陆佳廉坐上穿梭机，朝着最初的地面入口出发。一段时间过后，穿梭机内多了些人陪在陆佳廉身旁，窃窃私语，坐在穿梭机中看着前方头顶处，有些轮廓出现的巨型机械门扉，半斜在道路尽头的最上方。
陆佳廉坐在舰船的最前面，抬头看不全门扉的全貌，他低头划动手指，巨门传来响声，随后静悄悄的打开，穿梭机继续行驶在从上往下的斜坡上，一段距离过后，穿梭机从倾斜中缓缓恢复行驶在通道内。
镶嵌在墙上的长明灯一层叠着一层，往上攀升，向四周扩散，看不清远方的区域内。穿梭机如同蚁虫一般爬进这个空间。随着它停靠在地面，镶嵌在墙壁上的长明灯光开始移动，闪烁，穿梭机内的深度检测正在急速下降，众人离地面越来越近。
而此刻，在他们的头顶。
“区域无异常。”地面之上，人影散乱，人影中的其中一位汇报道，他看着雨过天晴的天空，风中裹挟着雨露，以至有些许的凉意，将原本烦躁的心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环顾了一圈自己脚下有些陈旧的钢铁平台，平台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那另一端，其他地方站着的是跟他一样，来搜索地面入口的人。
突然之间。
他感觉脚下平台缓缓上升了一下，随后笔直的线纹延伸开来，平台被划分成一块块的长方形。
“C区域异常。”他快速汇报的同时，感觉周围景色在移动，脚下的平台开始打开，带着他靠向平台的边缘，他走到了脚下被分割开的小平台边缘位置等待着靠近边缘，看着前面一块块的平台到最开始看不见的位置，又一块接着一块的下沉，如同履带一样。很快轮到了他脚下的这一块，他跨了一步，走出这个小平台。
回头看着显露出来的地底深洞，发送着异常报告：“疑似地面入口。”随后四处张望，看着周围人震惊的表情暗笑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再回过头看向巨坑的位置时，平台又如幽灵一般的出现，与原先不同，还有一艘小型的星舰停在上面，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与地底世界温和的人造光不同，雨后耀眼的阳光刺痛了陆佳廉的眼睛，他稍微撇了一下脑袋，眨了眨眼适应光线，看见了远处站在四周的人群，随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跟着他一同起身，划动手指，宝碟悬浮到了他们的脚下。
舱门打开，一辆悬浮车恰好停在舱门前：“各位，欢迎回到地面。”车上下来几人，站在开口说话的女子身边，她看着陆佳廉以及他身后的人，虽然说着欢迎，但脸上面无表情。“我是临时推举出来的地面代表，白出云。”
陆佳廉看着她，同样冷漠的说：“事关人类，我们还是直入正题吧。”说话间，划动手指，身后的穿梭机上方投影出一面巨大的荧幕，同时，所有人的令镯，都接上了画面，是他们谈话的场景。
荧幕上除了陆佳廉和白出云所在的场景外，还有一个黄色立方体的影像，和四幅其他星系正在运行的实时图像。
她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只是盯着他们脚下悬浮着的圆盘有些惊讶。
陆佳廉做完这一切，缓缓开口：“我们在青鸠的舱体上发现了外星文明送来的疑似无限能量矩阵，据推测，外星文明并无敌意，就算有，我们也到了不得不走出家门的时候。”一口气说完的陆佳廉轻咳了一下，然后抬手朝着身后一名老人说：“这位是发现者，刘焕华。”
在众人议论之时，陆佳廉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白出云，她的眼神之中没有透露任何感情，仿佛这一切都事不关己。
“这是我们地底所有可供进出的入口。”陆佳廉划动手指，似乎传递了什么给白出云的令镯之中。“一小时后所有入口都将打开，希望你们能做好对接工作。”
他盯着白出云的眼睛，看见她点了点头，随后又划动手指，令镯的投影画面中，四幅正在运行的星系图替换了他们对话的画面。
“这些是人类目前所拥有的全部行星级别的星舰。”陆佳廉的声音响起。
画面中只存在几颗星球按照自己的轨迹进行着移动，看不见陆佳廉所说的星舰的存在。
正当众人疑惑时。
画面中所有星球表面都泛起了波纹，就像茶杯中静止的水被什么搅动似的，像个水球星系，但突然，水球如同气泡一般四散，没有水花飞出，巨大无比的人类星舰，似乎在图像中观望着整个宇宙，一艘接着一艘，依照着原本的天体运行。
悄无声息。
“由于行星级别的母舰质量过高。”陆佳廉的话打破了宁静：“靠近天体容易引发引力混乱，所以我们清空了这四个星系，用来停靠母舰。”
“且不说你们是怎么摧毁一整个星系的。”悬浮车前的一名男子开口便是满嘴怀疑：“你们是怎么把这些母舰隐藏起来的？”他紧张的看着陆佳廉，想要他解答。
陆佳廉看着那名男子的眼神，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用手指点了两下，投影画面切回他们对话的场景。忽然，身后的穿梭机从顶部和底部也开始泛着波纹，飞速的蔓延，随后消失在众人眼前。
“就像这样。”陆佳廉为他的行为解释完，接着说：“关于这些科技我们同样会开放给地面，最后，我来说明一下，在机械生命原本拟定的太空计划上，重新修改后的版本...”
陆佳廉在片刻的时间讲完了早已定好的计划，他看着沉思的众人，知道结果，准备离去。
“还有半个小时，所有的入口就将打开。”陆佳廉踩在宝碟上看着白出云说：“在你们令镯里有一份名单，上面可能有你们想见的人。”随后转身。
“等一下。”白出云重新开口，话语中依旧毫无感情，只用眼神在诉说：“我们需要跟你一同回地底。”
陆佳廉回头看着白出云的眼睛，她像是在请求着什么：“来吧。”他说完，进了舱内。
平台飞速降落到了地底，穿梭机通过通道回到了向下的转角处，行驶在通往最下方的斜坡上，舱内，陆佳廉左手边的人在与右手边的人激烈的讨论，但随着光线变得明亮，周围的景象让左边的一行人又一次哑口。
穿梭机的右边是铁质的光滑墙壁，而左边原本的墙壁不见，光线从那边涌入，是明亮的玻璃栈道，从玻璃窗外明亮的长明灯灯光，点亮了这条原本就宽大的斜坡，除此之外，还有一面仿佛无边的黑墙，被坡道挡住了上下两端，黑墙的左右两边又都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参差不齐的表面还有幽幽的蓝光从洞口冒出。
“那是你们的居住地？”一名男子看着窗外问。
另一人转头看着他回答：“那是星舰，最小的一艘。”他的声音似乎是对外面的星舰不满意：“只有半个英格兰的大小。”
又一个声音接着他的话说：“那也没办法，这只是试验机，只建设了必要的设施。”似乎在安慰。
众人沉默，但地面的一行人禁不住好奇，最终还是一路问到了终点。
在一间会议室内，只剩陆佳廉和白出云。
“还有事吗？”陆佳廉看着讨论完毕，变成空位的那些座椅。
随后转头看向白出云。
“你是真不记得我了吗？”白出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轮廓一点点的与虚拟网络中的黑影重合，完全一致。
陆佳廉眉头紧锁，努力的思考着。
“虚拟网络，第二世界中，是你告诉了我地底文明的遭遇，所以我才能...”白出云停住了说的话，但很快又恢复：“才能制止机械文明的失控。”
“首先，我确实不认识你。”陆佳廉开口，语气非常肯定：“其次，你说的虚拟网络和第二世界又是什么？”陆佳廉疑惑地问。
白出云愣住了，看着陆佳廉介绍虚拟网络，以及在其中遇见的拥有他轮廓的黑影。
陆佳廉听完她所说的，划动手指：“稍等一下，我找一下机械生命数据网内留存的传给地面的信息。”他向白出云解释。
信息栏飞快的划过，一条条信息被阅读着。
“易山计划开启...执行者李晓芝。”
“允许地面进行下一步...”
“我们需要...”
...
“人类既然如此不能理解我们，不如将他们也转变成机械文明。”
星球移民将...
陆佳廉看着这几年机械生命的交流，非常简短，但没看见有与白出云交流的信息。他开口回答白出云：“我们地底文明没有与你尝试过任何沟通，任何相关的沟通在机械生命的数据网内都会留下信息，而现在...”他说着，将文件也发给了白出云。继续道：“从数据库内看，他们也没有与你进行过任何交流。”
白出云匆忙翻阅着陆佳廉给的记录，草率的看完，关闭了令镯。
“那不重要，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白出云安慰着自己：“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她捏着自己的拳头，似乎接下来的问题对她很重要。
陆佳廉看着她说：“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白出云抬头，看着陆佳廉的眼睛，充满希望的问到：“机械生命，可以恢复吗？”
陆佳廉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她：“目前来看，没有可能。”
“真的？”白出云的眼神开始泛红。
陆佳廉叹了口气，站起身，回答道：“机械生命的意识备份只有一个，没有发现有谁做了第二备份，现在就算能恢复，最多也就只是帮你做做家务的机器人。”他说完已经走到了门口，没有再看身后的白出云，走出了门。
陆佳廉原本走在通往星舰的通道上，但突然似想起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在下一个岔路转弯，走进了一间房间内。
是他的办公室，他走向桌上的照片，李晓芝站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笑着。陆佳廉的眼角也放松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走向星舰的位置。
地面与地底不分彼此的那刻到来。
耀眼的阳光照射在陆佳廉的背上，他趴在星舰的围栏上，看着地面欢笑着团聚的人群，对着身边的人说：“阿泽，我需要人手去查一下这句话是从哪来的。”他划动着投影上的画面，停留在一句：“人类既然如此不能理解我们，不如将他们也转变成机械生命。”的文字上。
“我明白了。”阿泽回应道，随后手指点了两下，开始与其他人交流。
陆佳廉又看了一会地面，转身准备离去，但太阳耀眼的光又一次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正在安排的阿泽问：“我们用他。”陆佳廉手指着天上的太阳：“造一个戴森球，需要多久。”
阿泽先停下了交流，用令镯计算着，很快，他开口：“采集稀有物质的重量近似一颗冥王星，加上建造的时间，一共需要两个小时。”
陆佳廉笑了。
“那就做一个吧。”他对着阿泽说：“能量帆上就刻上参与灯烛计划的所有人的名字，朝着太空，建造完后，就让他们看着我们出发。”阿泽点了点头，陆佳廉转身离去。
时光从故事的开头来，带走故事的结局，使人写下新的篇章，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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