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世
“少年郎，该是不相见，便可不相思；该是不相惜，便可不相忆。来世遇见，必要相忘……”
睡梦中，袁明曦看见一位女子绝望地坐在院落里，院落萧条，古树凄凉，雪花飘零，更添怅惘。
那女子绝望地靠在墙角，嘴角含血，身上也满是伤痕，手上拿着一杯酒，她不停地摇晃着酒杯，女子一截清瘦的手腕暴露在空气中，明明是数九寒冬，她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却好似并不觉得冷，只呆呆地坐着，眼里似乎有泪花，晶莹晶莹的，她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那眼睛很惹人眼，看见便不会忘。
女子的年龄应该不大，却似乎饱含沧桑，好像经历过许多痛彻心扉的事儿。袁明曦皱着眉头，看见那女子放下了酒杯，双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捡起了一根发簪，女子盯着簪子看了一会儿，簪顶是珍珠绣线花，小朵小朵地挨在一起，精致非凡。她笑了一下，随后猛地划向了她的脸颊，瓷色的脸上瞬间开出鲜红的花，接着她又刺向了胸口……
袁明曦好像对那女子的行为没有一点惊恐，更多的是坦然。
梦醒，正是万籁俱寂的夏夜，偶尔能听见几声蝉鸣。
袁明曦缓缓起身，有一瞬间的茫然，拿起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只比前世稚嫩些许，无伤无痕。她眸底一片寒光。梦是她前世自尽的场景。
前世她得遇太子李煜，以为遇到了良人，不顾皇子夺帝的局面执意嫁他为妻，助他登帝位，本以为她能做母仪天下之人，却等来了父母兄弟的亡音，本以为他还会是自己的依靠，却等来了另立后位的圣旨，本以为要在冷宫度过余生，却被万人凌辱，受尽委屈最后等来的是李煜的一句“你太脏了”和一杯鸩酒。李煜让他的亲卫童浩亲手端来了鸩酒，甩了衣袖离开了，头也没回，袁明曦从那一刻就明白自己必死无疑，她心灰意冷自尽，倒在桌上的最后时刻却看到一个身着龙袍双手染血的人向她奔来……
在李煜来之前，她的闺中密友许昌云也来过，在她被凌辱后，她告诉了她一切的真相，如果不是最后的立后文书上写着许昌云的名字，她几乎都要相信许昌云一直都是那个待她似亲妹妹的好姐姐了，明明她与李煜毫无交集，怎么最后她成了皇后?袁明曦苦笑一声，怪只怪她前世太过单纯了，以为守得住人心。
寂静的夜晚最是难熬，袁明曦醒后就一直睡不着，她努力平复自己颤抖的心，她很庆幸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她本想哭，哭父母兄弟惨死，哭闺中密友背叛，哭自己遇人不淑，哭前世自己的悲哀，但她清楚地意识到她不配，大仇未报，她不配哭，前世的江山她替他夺，前世的万民她替他守，可帝王负了她，江山负了她举世负了她，既然世道如此，世人无情，她就将他们都杀了。世人皆负她，既然人间太挤了，那她便赐他们一条前往地狱的路。
最伤人的匕首往往不对着自己而是爱着自己的人。伤她没关系，但伤了爱她的人却不行。她起身，推开木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没有光。
凉爽的晚风终于抚平了她激动的心，她重新坐回塌前，右手搭在左手上，诊脉。许久过后，袁明曦皱眉，和前世一模一样。前世她的身子一直很虚弱，本以为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后来有幸得到神医阁柳擎衡诊治，才知晓是中了五年期这种剧毒。
对于五年期，袁明曦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中此毒者坏处是只能活五年，好处是五年时间百毒不侵，万虫难蚀。袁明曦没想到这毒竟然在她十四岁时就已经下了，前世她死时只有十八岁，若是推算下来，她本也活不过十九岁。
不知道怎么熬过了那个漫长的夜晚，袁明曦再醒来时是被贴身丫鬟知许知晓叫醒的。“小姐，小姐，该起身了，大少爷和二少爷今日回府可不能起晚了。”
知晓已经拉开了床帘，准备服侍她更衣了。袁明曦小脸瓷白，睫羽下一片青黑，知许知晓关切地询问后只道是做了噩梦。袁明曦看见知许知晓还健全地在身边，她的鼻子一酸。
上一世，她因为身体原因不常出门，甚至连院子都很少出，也多亏知许知晓是忠心的，不然她早在这尔虞我诈的深闺大院里熬不过去了。嫁与李煜后，她着了别人的道，知许为了她的清白，被糟蹋，自甘为妾，后来被主母发买到了最下等窑子，不到一天便自尽了。知晓知道李煜就是害她哥哥们的凶手，想要告诉她，却被李煜发现，尸骨无存。可笑的是，到临死，她才知道真相，知道自己愚蠢，害死了圣人，却给魑魅魍魉渡了劫。她拳头紧了紧，知许见她浑身戾气不安询问，袁明曦这才稳了稳气息开始梳妆。
一切收拾妥帖后，她便来到了安普堂，安普堂是老夫人的居所，老夫人本是抬着府上做了姨娘，熬死了原配，才坐上了这位置。
“五姐儿怎的来得这么慢，竟是让老夫人好等。”说话的是大夫人黄希蔓，说是大夫人，其实是续弦，大夫人本是皇帝的胞妹安颦公主李语娉，奈何红颜薄命，前些年陨世了，大房不可能无主，便抬了长得像安颦公主的黄希蔓进府，只是大伯对这个妻子并不热切。
“大夫人这就说笑了，今儿是大哥二哥回朝的日子，五妹妹来的迟了，便是打扮打扮给哥哥看看，耽搁了些时间，怎得也不行了，到大夫人这，倒是故意的了？”说话的是袁明薇，安颦公主的女儿，府上四姑娘，是大房嫡女。皇帝很疼爱这个侄女儿，只是袁明曦却知道皇家无情，前世袁明薇似乎嫁得并不好，被休弃之后也没有回袁家，但具体什么原因她不知道。袁明薇本身性子野，成日女扮男装外出闲逛，与袁明曦基本没有交情，如今为她说话，可能也只是想给大夫人添堵。对于自己母亲的死，她总觉得跟这个大夫人有关，就算没关，母亲死了，父亲这么快就续弦，便是心再大也是受不了的，自然会生出一些怨气，更遑论叫她母亲。
大夫人被噎了话，脸色铁青，但碍着老夫人在此不敢发作，只能盯着袁明薇，一方帕子就快绞碎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袁明曦刚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副场面。行礼问安后还是解释了一番“祖母恕罪，确实如三姐姐所言，我许久未见哥哥们了，想好好打扮打扮，让他们知道我在家中过得很好，也不会丢了府中的脸子。”袁家人丁稀薄，就只有大房二房，偏偏二房一家就只剩袁明曦在荣里了，托与大房照顾，若是有个好歹，惹人闲话，老夫人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自然是个人精，听闻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让袁明曦坐下。
睡梦中，袁明曦看见一位女子绝望地坐在院落里，院落萧条，古树凄凉，雪花飘零，更添怅惘。
那女子绝望地靠在墙角，嘴角含血，身上也满是伤痕，手上拿着一杯酒，她不停地摇晃着酒杯，女子一截清瘦的手腕暴露在空气中，明明是数九寒冬，她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却好似并不觉得冷，只呆呆地坐着，眼里似乎有泪花，晶莹晶莹的，她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那眼睛很惹人眼，看见便不会忘。
女子的年龄应该不大，却似乎饱含沧桑，好像经历过许多痛彻心扉的事儿。袁明曦皱着眉头，看见那女子放下了酒杯，双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捡起了一根发簪，女子盯着簪子看了一会儿，簪顶是珍珠绣线花，小朵小朵地挨在一起，精致非凡。她笑了一下，随后猛地划向了她的脸颊，瓷色的脸上瞬间开出鲜红的花，接着她又刺向了胸口……
袁明曦好像对那女子的行为没有一点惊恐，更多的是坦然。
梦醒，正是万籁俱寂的夏夜，偶尔能听见几声蝉鸣。
袁明曦缓缓起身，有一瞬间的茫然，拿起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只比前世稚嫩些许，无伤无痕。她眸底一片寒光。梦是她前世自尽的场景。
前世她得遇太子李煜，以为遇到了良人，不顾皇子夺帝的局面执意嫁他为妻，助他登帝位，本以为她能做母仪天下之人，却等来了父母兄弟的亡音，本以为他还会是自己的依靠，却等来了另立后位的圣旨，本以为要在冷宫度过余生，却被万人凌辱，受尽委屈最后等来的是李煜的一句“你太脏了”和一杯鸩酒。李煜让他的亲卫童浩亲手端来了鸩酒，甩了衣袖离开了，头也没回，袁明曦从那一刻就明白自己必死无疑，她心灰意冷自尽，倒在桌上的最后时刻却看到一个身着龙袍双手染血的人向她奔来……
在李煜来之前，她的闺中密友许昌云也来过，在她被凌辱后，她告诉了她一切的真相，如果不是最后的立后文书上写着许昌云的名字，她几乎都要相信许昌云一直都是那个待她似亲妹妹的好姐姐了，明明她与李煜毫无交集，怎么最后她成了皇后?袁明曦苦笑一声，怪只怪她前世太过单纯了，以为守得住人心。
寂静的夜晚最是难熬，袁明曦醒后就一直睡不着，她努力平复自己颤抖的心，她很庆幸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她本想哭，哭父母兄弟惨死，哭闺中密友背叛，哭自己遇人不淑，哭前世自己的悲哀，但她清楚地意识到她不配，大仇未报，她不配哭，前世的江山她替他夺，前世的万民她替他守，可帝王负了她，江山负了她举世负了她，既然世道如此，世人无情，她就将他们都杀了。世人皆负她，既然人间太挤了，那她便赐他们一条前往地狱的路。
最伤人的匕首往往不对着自己而是爱着自己的人。伤她没关系，但伤了爱她的人却不行。她起身，推开木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没有光。
凉爽的晚风终于抚平了她激动的心，她重新坐回塌前，右手搭在左手上，诊脉。许久过后，袁明曦皱眉，和前世一模一样。前世她的身子一直很虚弱，本以为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后来有幸得到神医阁柳擎衡诊治，才知晓是中了五年期这种剧毒。
对于五年期，袁明曦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中此毒者坏处是只能活五年，好处是五年时间百毒不侵，万虫难蚀。袁明曦没想到这毒竟然在她十四岁时就已经下了，前世她死时只有十八岁，若是推算下来，她本也活不过十九岁。
不知道怎么熬过了那个漫长的夜晚，袁明曦再醒来时是被贴身丫鬟知许知晓叫醒的。“小姐，小姐，该起身了，大少爷和二少爷今日回府可不能起晚了。”
知晓已经拉开了床帘，准备服侍她更衣了。袁明曦小脸瓷白，睫羽下一片青黑，知许知晓关切地询问后只道是做了噩梦。袁明曦看见知许知晓还健全地在身边，她的鼻子一酸。
上一世，她因为身体原因不常出门，甚至连院子都很少出，也多亏知许知晓是忠心的，不然她早在这尔虞我诈的深闺大院里熬不过去了。嫁与李煜后，她着了别人的道，知许为了她的清白，被糟蹋，自甘为妾，后来被主母发买到了最下等窑子，不到一天便自尽了。知晓知道李煜就是害她哥哥们的凶手，想要告诉她，却被李煜发现，尸骨无存。可笑的是，到临死，她才知道真相，知道自己愚蠢，害死了圣人，却给魑魅魍魉渡了劫。她拳头紧了紧，知许见她浑身戾气不安询问，袁明曦这才稳了稳气息开始梳妆。
一切收拾妥帖后，她便来到了安普堂，安普堂是老夫人的居所，老夫人本是抬着府上做了姨娘，熬死了原配，才坐上了这位置。
“五姐儿怎的来得这么慢，竟是让老夫人好等。”说话的是大夫人黄希蔓，说是大夫人，其实是续弦，大夫人本是皇帝的胞妹安颦公主李语娉，奈何红颜薄命，前些年陨世了，大房不可能无主，便抬了长得像安颦公主的黄希蔓进府，只是大伯对这个妻子并不热切。
“大夫人这就说笑了，今儿是大哥二哥回朝的日子，五妹妹来的迟了，便是打扮打扮给哥哥看看，耽搁了些时间，怎得也不行了，到大夫人这，倒是故意的了？”说话的是袁明薇，安颦公主的女儿，府上四姑娘，是大房嫡女。皇帝很疼爱这个侄女儿，只是袁明曦却知道皇家无情，前世袁明薇似乎嫁得并不好，被休弃之后也没有回袁家，但具体什么原因她不知道。袁明薇本身性子野，成日女扮男装外出闲逛，与袁明曦基本没有交情，如今为她说话，可能也只是想给大夫人添堵。对于自己母亲的死，她总觉得跟这个大夫人有关，就算没关，母亲死了，父亲这么快就续弦，便是心再大也是受不了的，自然会生出一些怨气，更遑论叫她母亲。
大夫人被噎了话，脸色铁青，但碍着老夫人在此不敢发作，只能盯着袁明薇，一方帕子就快绞碎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袁明曦刚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副场面。行礼问安后还是解释了一番“祖母恕罪，确实如三姐姐所言，我许久未见哥哥们了，想好好打扮打扮，让他们知道我在家中过得很好，也不会丢了府中的脸子。”袁家人丁稀薄，就只有大房二房，偏偏二房一家就只剩袁明曦在荣里了，托与大房照顾，若是有个好歹，惹人闲话，老夫人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自然是个人精，听闻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让袁明曦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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