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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初上无稷山

    走出木槿城之北,只见群山环抱,树林掩映,隽永奇伟。容修快步走在最前面,九畹亦步亦趋跟着他,好几次想和他说说话却又止住。贺琅姝因为体力最弱,又整日待在闺阁之中,所以落在最后面,傅北溪陪在她的身侧,一面柔声鼓励她,一面又望着前面九畹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走进无稷山,山势蜿蜒逶迤,苍松翠柏,林木蓊郁,奇峰怪石,亭台楼榭,一派古朴悠然的模样。

    “北溪哥哥,我有些口渴。”贺琅姝停下脚步,用丝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闻言,傅北溪也慢慢止住步伐。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竹壶,里面水已见底,扫一圈,四周又没有溪流泉水。不过稍远处,隐约露出飞檐兽脊,仿佛是座庙宇。

    “容医师,九畹。”傅北溪喊住两人,待两人转身,他又继续说道,“我与贺小姐有些口渴,前面有座庙宇,我们能否去看看?”

    容修望着他,微微颔首,“离幽篁馆尚有距离,我们便在陵庙中歇息半晌吧。”

    “好。”

    等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伏羲女娲陵庙。庙宇轩楹宏敞,流丹飞碧,雕梁画栋。正殿之中供奉着伏羲、女娲的神像。在左的伏羲上身男相,头戴宝珠天冠,身着玄色左衽宽袖袍服,拱手,下身为赤色龙尾,尾上托着一轮红日。他的仪容俊秀,神清气朗,和九畹想象中的全然不同。在右的女娲上身女相,头挽髻,两鬓垂发,身着紫色右衽宽袖袍服,拱手,下身为青色蛇尾,尾上托着一轮明月。她的神态可亲,从容安宁,与圣塔塔刹的女子像有些相似。

    “奇怪,这庙里明明香火不断,但却寻不见一人。”

    “天帝与帝后的品德、才能和功业永垂不朽,故香火四季不断。”容修耐心解释着,上前一步,朝着伏羲女娲的神像深深鞠了一躬。

    傅北溪和贺琅姝点了点头,也跟着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唯有九畹伫立在原地,气愤地盯着伏羲的神像,喃喃道了一声,“若不是你,曲畔也不会出事。”她的声音极轻,根本没有人听见。

    “傅公子,这正殿之后有一口水井,你可以打一点清水上来。”

    “嗯,好。”傅北溪答完,又看向九畹,眼神覆满温柔,“九畹,你要喝一些吗?”

    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九畹方才收回视线,望着傅北溪摇了摇头,“我不渴。”

    “北溪哥哥,我陪你一起去吧。”没等傅北溪再开口,贺琅姝就上前一步,挡在两人的对视之中。这一路上,傅北溪对于九畹的关注她都看在眼里。她始终不肯离开傅北溪半步,就是怕九畹有机可乘。

    “嗯。”傅北溪柔声应着,只是离开之时还回头望了一眼九畹,她怔怔地盯着天帝的神像,目光幽怨。他本不明就里,在打水之时才恍然醒悟,那日云翁爷爷口中封印曲畔、导致山鬼族灭门之灾的幕后推手便是天帝羲皇。

    “北溪哥哥,我喝好了,你也喝一口吧。”眼前晃着一口竹壶,贺琅姝柔声细语,眉眼盈盈地望着他。

    “我不渴,还是抓紧上山,不要耽搁了。”傅北溪一边接过竹壶,一边往外走,他怕九畹呆的太久,心中积怨越深。

    贺琅姝不知傅北溪此刻的心思,还以为他是担忧贺琅轩的安危,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暖暖的,甜甜的。

    等傅北溪和贺琅姝打水归来,四人再次出发,约莫两个时辰后,他们总算到达山顶。山顶林木苍翠,风吹影舞,清爽舒适。一片绿荫如海的修竹之中,有茅屋数间。

    竹林之外立有一块碑,碑上正中央刻着“幽篁馆”三字,右下角还有四个小字“天风吹梦”,字迹潇洒飘逸。

    “这里便是幽篁馆了,果真是人间仙境。”傅北溪不吝夸奖,目光澄明。

    “北溪哥哥,你知道幽篁馆啊,以前怎未听你提起?”

    “最近偶得一本奇书。”

    “哦。”

    两人谈话之间,九畹二话不说就往前一冲,但没走两步,忽地被弹了回来,毫无预兆的她一个屁股摔在地上,狼狈不堪。贺琅姝见势抿嘴偷笑了两声,后来看见身边的傅北溪一个健步冲了上前,想要去扶九畹,脸色又顿时沉了下来。

    “礼数何在?”立于最后的容修淡淡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责难。

    九畹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回身瞟了一眼他,无言以对。

    “容医师,是不是木神嫌九畹姑娘太没有教养,才将她赶出来的?”贺琅姝冷嘲道,目光不善。

    傅北溪瞟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结界门。”容修简洁明了地答道,为保宫心珠安全,幽篁馆外设了一道隐形结界,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任何蹊跷,但是非得主人邀请者根本无法入内。

    “原来如此,那我们该如何请木神……”

    傅北溪话没说完,九畹突然转头盯着那道隐形结界,朝着里面大喊了一句,“木神!木神!”

    没过一会儿,两个梳着双髻的小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他们急急忙忙穿过竹林,走出来迎接。

    “让少司君久等了。”两个小童朝容修的方向恭谨地鞠了一躬,眼神又匆匆瞥过九畹、傅北溪和贺琅姝。

    “富春,夏昼,你们不必客气。”

    “家师临行前特意吩咐弟子迎接少司君,弟子不敢怠慢。还请少司君和几位里面坐吧,我们这就去沏壶茶。”

    “嗯。”

    容修对于幽篁馆似乎相当熟悉,没等两个小童指路,就长腿一迈,向着其中一间茅屋走去。

    九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有了先前的摔跤教训,她愈发谨慎,步子放慢了足足十倍,生怕重蹈覆辙。傅北溪望着她,眼眸底藏着笑意,几乎忘记身边还摆着臭脸,火气颇大的贺琅姝。

    富春和夏昼望着四人的背影,相视一眼,又向着另一间相邻的茅屋走去。

    走进茅屋,九畹第一眼就被右边竹架子上的茶壶吸引,有的通体状似蛋形,有的通体形似花瓶,有的通体恰似葫芦,千姿百态,竟然无一雷同。与九畹齐高一排的正中央有一茶壶,直锥嘴,壶嘴短而粗,壶把大而垂。紫黑相间,泛着星星白点,俨然如同黑夜中的繁星。

    “北溪,这个好好看。”九畹拿起那个茶壶,展现给傅北溪看。

    傅北溪微笑着点了点头,身后坐下的贺琅姝翻了一个白眼,双手环抱瞧向别处。不过这茅屋内也没有别的稀奇之处,她扫了一圈,最后还是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容修,开口问道,“容医师,为何刚刚那两个家仆喊你‘少司君’啊?”

    “尊称而已。”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出门在外,不想暴露你的真名,所以才想出了‘少司君’这个名号。”

    “贺小姐聪慧。”

    “容医师夸奖了。”

    茅屋不大,容修和贺琅姝的对话都一字一句传入九畹的耳中,先前她对容修这人就饱腹疑惑,奈何一见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便怔怔然开不了口。此刻倒是一个好机会。九畹转过身,正欲插上一句,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姑娘,不可乱动,这些可都是家师的宝贝。”富春匆匆跨进门槛,上前小心翼翼地护着九畹手中的茶壶。

    “哦。”九畹余光注意到来自容修的一抹斜视,忙将茶壶归位,又张口问道,“不知木神何时回来?”

    “家师出去云游四方,少说也要三个月。”

    “这么久……”

    “不知姑娘找家师所为何事?”

    “宫心珠。”九畹向来直言直语,平铺直叙,一点儿都不懂得转弯抹角,“我想要宫心珠。”

    富春愣了片刻,继而又赔笑道,“真是不巧,宫心珠家师一直随身携带着。”

    “可是……”九畹的目光再次掠过容修,他云淡风轻地坐在原处,脸上没有一丝着急之色,说出的话更是平静如水,“既然木神不在,我们便不做打扰了。”

    “少司君,不急,且先饮完这壶茶吧。”

    “不必。”容修缓缓站起来,向富春和夏昼微微颔首。

    “那少司君慢走。”富春和夏昼深鞠一躬,毕恭毕敬地迎送。

    “诶!”就在此时,九畹小跑向容修,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胳膊,两人目光相交,电石火花之间,富春和夏昼顿时噤声不言,刚刚这位青衫姑娘是喊少司君“诶”吗?少司君可是八卦司靖和仙人的得意弟子,天资过人,根骨奇佳,深得天帝器重。少司君容修的名讳,四海五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这位青衫姑娘灵气四溢,不像是凡人呀?!而且,她竟然敢直接碰触少司君真身,还记得小时候范孝冬耍赖抱少司君大腿,生生被弹出十里竹林,那副惨状,永生难忘呐!

    庆幸的是,九畹未伤分毫,富春和夏昼轻呼了一口气,他们终于不用再次辛辛苦苦地修葺茅屋大门了。

    这也是容修始料不及的,但是他很快恢复神色,拂开手,背于身后,又反问道九畹,“你要作甚?”

    “我们走了,贺琅轩怎么办?”

    “我们留下,木神能回来吗?”

    就这一句话,九畹立即被制服地服服帖帖,垂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