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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曼陀寺

    已经深夜了,朦朦胧胧的月光照在这阴山西北的买噶山上,把它犬牙交错的山峰映照在闪烁着星光的天空,它们的前方可见一尊巨大且高高的黑影,像一把利剑从地上突起,显示它的威严和锋利,只有少数人知道它就是人们传说中的神秘的曼陀司。虽然悬挂在买噶山的半空,但它显然已经与山体融为一体,看不出它的屋基,它的寺墙,它的进出口在什么地方。它似乎是山,却是那么陡峭,那么笔直,那么章显灵气;说是寺庙,它似乎与买噶山嵯峨的山峰比高下,与山上灰色的石灰岩比坚硬,与游离变幻的山顶云雾比诡异.......

    夜很静,只有树叶淅淅作响,还有偶尔会传来人们熟悉的猫头鹰的叫声。早春的夜乍暖还寒,一阵微风吹来让人不提防打起冷颤。当沙伊达从一条看不清的山道爬到屹立在这半山腰上的寺庙时她全身的力气似乎已经去掉了一半。伸着脖子仰望了一下天空,她似乎看到在广阔的天幕上上演着英雄与魔鬼的决斗。

    命运对沙伊达来说是幸运却又不幸:听她的父亲说,她的命是上天赐与的,若没有涝什老头,她家的管家,人人都知道的草原武士,她的父皇忠实的仆人从白毛的刀锋下连她和她的母亲抢救出来,靠着雪橇从冰天雪地的白毛托卡里夫城带回阴山色解楞宫,她就不会有今天。她活下来了,但她的脸毁在白毛人的火和刀剑之下。沙伊达喝着草原人做梦都喝不到的长角毛牛奶,穿着五十年才出现一次的草原鹰毛衣,吃着草原的雯轩羊肉长大,居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出门骑在大将军都没有资格的血汗马上。

    但是她不知道有多少时间在偷偷的流泪,她多少次在诅咒自己,为什么不消失在白毛人的刀下,却让她忍受今天的凄凉?

    豆蔻年华,芳容与她无缘,美丽永远躲在黑暗里,她的房间没有任何镜子,任何能反射她的影像的物件都被她砸得精光。

    “上天对人是公平的,你得到了很多,但是不要想得到一切。”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提醒她。

    “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我最在乎的,但是上天却很吝啬......”

    萨依达有点不服气,在内心里抱怨。

    萨依达一边爬山路,一边心里想心事,突然一阵风刮来,她似乎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飘过:

    “你的‘欲望’才是衡量上天‘吝啬’的天平......”。

    “难道我不配有‘欲望’吗?”萨依达心里想说,但是不知道跟谁说。

    她回头看走过的山道,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往上看,买噶山峰和曼陀寺尖顶就在眼前,她不知道这声音从哪里发出?她很疑惑。难道有人在窥测她自己的想法?有人侵入到她的脑海里?

    萨依达站在石头阶梯上,原地不动,一切显得很寂静,万籁无声。很晚了,连寺庙里师傅们诵经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于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佩剑,准备攀登前面六百六十六步的阶梯,直达曼陀寺。如果说苔山有十八盘,陡峭难爬,眼前这个六百六十六步就是天梯,‘难于上青天’。不过这不是她第一次,她已经攀爬过很多次,只要不往后看,她可以很轻松爬上去。

    几个时辰前她收到了惠静师傅的传书,召唤她来这里,她相信师傅都安排好了一切,他要准备好抛弃一切杂念,什么“库伦格桑”,与她没有关系,什么荣华富贵她要置之脑后。只有当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到那一天,她才会‘涅槃重生’。

    爬了一百多步,萨依达身子开始发热,头上慢慢渗出小汗珠,汗珠在黄金面膜和肉体之间刺激,侵蚀,让她的脸发热,发烫,汗珠像万千针头在刺激她的肉脸......。这种痛苦别人不知道。

    见到她的人永远看不到她的脸,因为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肉色的面纱,但在面纱的底下是一层黄金面膜,紧紧地镶嵌在脸上,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唇。人都说波斯人Mangus曼格斯是一个神人,他的炼金之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只好相信他,少则三年,多则五年,黄金面膜会奇迹般的还她美丽面容。但是三年过去了,她大着胆子揭开黄金面膜,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面孔,她仍然只有绝望....

    她曾鼓起勇气想看一眼扎西,但是她终于不敢。她带上面膜,相吻他一吻,但她终于把自己冰冷的嘴唇让过去,她不愿意看到扎西同情,心疼的表情。

    慧静师傅是她唯一的希望。黑暗中,她似乎看得见山顶的一丝亮光。

    但是,后面那个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飘荡,似乎很遥远但是听得很清楚:“你的‘欲望’才是平衡上天‘吝啬’的天平....”

    萨依达不管这个声音从哪里来,是何人在说?这么晚了,在这个原本寂静的山道上,他/她有什么目的?慧静师傅的禁令是,爬六百六十六步天梯不要往后看,她于是始终抬着头,看着山顶,虽然此时天空开始变得黑暗,原先清晰可见的山峰和曼陀寺顶现在是模模糊糊的阴影,但在上面有一丝微弱的亮光。

    起风了,那束光在风中摇曳,但没有灭。

    萨依达想,那肯定是慧静师傅在等着她。

    萨依达坚持攀爬,尽管今天晚上的阶梯似乎变得更加难爬,她计算着她应该已经爬过一多半,剩下不多了,但是上头的光亮看起来似乎还是跟半个时辰前一样的距离,而后面的那个声音像幽灵一样在她的背后徘徊,而且越来越近了,似乎已经就在她的背后,一个女性的声音:

    “你的‘欲望’才是平衡上天‘吝啬’的天平...”

    萨依达从小就是不信邪的,躲过了那歆的屠刀,从格楞河冰层下潜行过,她不缺的是胆气。背后的声音从温和变得絮叨,现在让她烦躁,脸上汗珠的刺疼让她开始愤怒!

    萨依达似乎有点忍无可忍,右手从剑鞘里抽出宝剑,反手往后砍去,只听见一阵风声呼呼刮过。

    但是那个声音此时变得像苍蝇一样嗡嗡叫的来到她的耳边,萨依达不自然的扭过头来,往后瞅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她的身体突然间变得轻飘飘的,似乎正在慢慢的掉入深渊....眼前的一幕让她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