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雷火之灾

    据'天变邸抄'载丙寅五月初六日巳时天色皎洁，忽有声如吼，从东北方渐至京城西南角，灰气涌起，屋宇动荡。须臾，大震一声，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室平沉。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西及平则门南，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尽为齑粉，屋以千幢，人以万计，以王恭厂一带糜烂尤甚，僵尸层叠、秽气熏天，事发之地，路行要员薛风翔、房壮丽、吴中伟等人大轿均被打坏，伤者甚众，工部尚书董可威双臂折断，御史何廷枢、潘云翼于宅中震死，两家老小覆入土中，宣府杨总兵一行连人带马七人踪影全无，承恩寺街上行走之女轿，事后只见轿俱被打坏在街心，女客与轿夫俱都不见。更有甚者，炸飞大木竟远落密云，石驸马街有一五千斤重大石狮竟被掷出顺成门外，内宫中皇上亦感到大震，内侍俱不及随，止一近侍掖之而行，建极殿槛鸳瓦飞堕，正中近侍头部、脑浆迸裂，乾清宫御座、御案俱翻倒，正修建大殿之工匠，因震而下堕者二千余人，俱成肉袋，更所伤男妇俱赤体，寸丝不挂，不知何故？员弘寺街轿中女赤体无恙！木石人复自天雨而下…….

    此震天冲击之力，令人匪夷所思，盖强劲之气流竟使万千衾服飘挂西山之树梢，昌平教场更衣服成堆，银钱器皿飘至昌平阅武场，爆炸之威力，语言难表，更京畿四周之通蓟之地余震连绵，后查斟王恭厂存放总数计八万余斤铅药！

    盖先首辅张公行新政以来，兵事启用卫帅，并由神机营中另辟专司对火器进行研制，负责大西洲红毛弗朗机等火器改良事宜，该司所行秘密之研制，便是'雷火'试验，所谓'雷火'乃'雷石'(注：铀)伴'火药'掺杂之物，据传前有大同戍边将士发掘'雷石'，初以为金矿，溶时生爆，当时以为地震，然后十年，大同瘟疫大作，十室九病，传染者接踵而亡，数口之家，一染此疫，十有一二甚至阖门不起者，其实此非鼠疫，乃'雷石'爆后所致，朝廷责有司查斟，才知乃“雷石”爆炸所起，兵部奇该物之威力，故引'雷石'入神机营辖下某司开采，并行秘密研制，该司原由西林党势力兵部掌率，后因西林党要人陈涟源入狱，遭酷法拷讯，五日后，惨死狱中。

    该司遂并入锦衣卫，锦衣卫北镇抚使张显令该司上报研制成果，并将所掘'雷石'载入京师，却在王恭厂密室中查看'雷石'之时，不慎引爆，故引来这场淘天巨祸……

    再说五爷三人在惊涛骇浪中亦不免冲散，更道路臃塞，无以脱身，俟至晚间，官府差役鸣锣引行，才逐为疏散，彼时大锷夹于人群，左右挣脱前行，盖目力所至，不见五爷人等，正焦急万分，忽背后一声轻唤:''官人留步！''

    大锷回首探看，却正是那日拦道小乞，大锷惊问：''恁的你在这？''那人拱手笑道：''在此等候官人多时！''又云：“官人且随我来！''大锷一时没有算计，也就由这小乞引路，一路迤逦前行，总有半个时辰，二人拐至一个幽小胡同，但院垣颓败，几于坍塌，小乞回身引大锷入内，穿过暗黑甬道，来到一间昏暗之室，大锷再看，果是范鑫在内摇手招呼，不及入屋，那范鑫早迎面接住，只拱手道：''却等公子好苦！''大锷诧问：“你如何晓得我在此处？''范鑫笑道:''慢说官人行踪，便所谓何来，我亦了然！''大锷闻此，不禁森然，厉声斥问：“你们又探我行踪？''见大锷面带怒容，范鑫忙拱手释道：''公子冤杀我等，非我等追踪，乃侯府总归…….总归有我圃中暗线，故……''言至此，嗫嚅止停，大锷闻此，拂袖欲离，早被范鑫扯住衣襟，告求道：“王公子息怒，且听我一言！''便大锷那里肯听，只振臂一甩，早把范鑫掀翻在地……..

    ''公子可知，今日撼地之震乃何人所为？''大锷闻此，回首惊问：''恁的你知？''只范鑫爬起身子，苦笑道:''公子忘了，我辈皆出厂卫？此间事不瞒公子，实乃錦衣卫试测'雷火'不当引起，这中间更有与西昌府瓜葛事宜！''

    大锷诧问:''何为'雷火'，又与西昌何干？''范鑫回道：''所谓'雷火'乃厂卫秘制之神机利器，盖东林与阉宦之争，已至白热，而当今圣上，十数年不上朝理事，耽于西苑，朝廷中早两派对立，西林之首景王千岁与阉首谢忠互为攻讦，那阉党近年人才武备，尽逊西林，谢忠为挽颓势，暗结势微之西昌，而西昌亦被朝廷冷落多年，近因征南事宜，重拾兵符，却朝中孤立，故与阉宦一拍即合，更曩赞谢阉银钱无数，又圈王恭厂密地研制'雷火'，以迨成事，要设下'鸿门之宴'一网打尽西林，然今日之事，败于彼等急功近利，研测不当，盖伤无辜万千，这些种种罪过，因厂卫把持，恐难达于天听，还要公子转述怀侯，务使达于天子之耳，以佑我朝！''大锷闻此，心中凛然，暗道：''心系天下，敢忧江湖，竟系这些屑小，真令我辈羞愧！''想到这，报拳道：“想不到，飞云诸兄，忠义如此！''范鑫礼道：''忠君爱国，我辈本份！“

    当下二人重新落坐，范鑫又详述那'雷火'之事，大锷一旁恭听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