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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泻河倒流

    闰六月十八日,地震,有声如雷,山木摧裂,`泻河'水噎流漫涨,断魂谷东南位,地塌陷十五丈见方,中有一峰骤裂为二,其缝隙逾丈,更有河水顺势贯流谷底,平地水深四五尺不等,人畜,屋舍尽没。五爷几人自早做铺排,一应人财物资,悉移至紫衫树上青藤网中,仗紫衫韧拔,其根深蒂固,又有青藤连横众树,形八卦蛛网状,因是任他山呼水啸,毕竟不能倾覆,饶是如此,值此天崩地塌之际,碧溪二人仍号哭不止,前后总有三日,余震稍平。

    这一日,水漫至紫衫树脊,离青藤网止一尺有余,五爷见此,急问肖郎中:“老先生,是若水再涨一尺,我辈当如何?“方其时,肖郎中亦目视水位升涨,但做沉思,听五爷发问,一时亦无甚良策相对,五爷见他不语,不便扰他,因想:“不若我去斫些残枝,用青藤捆缚,也好就水漂流!虽不知筏去何处,总强似坐以待毙!“想到这,又与肖郎中说了,肖郎中亦觉有理,要一同前往,却被五爷阻拦:“老先生偌大年纪,不可轻动!“又有碧溪二人要同往,五爷只不允,单说:“我去去便来!“说毕,五爷自凫水前行。

    行不多时,至谷口逆流处,见荡来许多赘物,五爷用刃搁开,不妨中有一团浮物,渗出殷红血水来,五爷避让不及,只被它撞住,因是细看,这一看,倒吓在一边,原是几具着水散了衣物的浮尸,五爷自要绕开他,不意睥见其左肩处似有弦勒痕迹,心中一动,因又复近前,着刃挑了去看,却下面有坠物拖拽,当下发力,果然拽出一物,再看去,禁不住叫一声:“这是我家之物!“你道是个甚?原来是刻有怀宁字样的矢壶一把,因是五爷自道:“莫非我军在侧?“当下,只奋力往逆流处泅渡而去。

    叵奈水从谷裂处高位奔泄,五爷如何近得前?正进退维谷,忽听一声:“快,快给撑住啰!“须臾,只见一艨艟从高处冲撞而来,把个泼天浪花打在五爷脸上,至深呛了几口水,身被淘浪掀到几丈之外,方稳住了。又闻得哇呀几声叫唤,那艨艟已安然漾在水面,为首那人将稳了身子,口中做骂:“奶奶的,这鬼怪裂口,弄坏我好些兄弟性命,连爷爷差不点叫你给吞啰!“说毕,自嘿嘿干笑。

    五爷方看了去,只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把个双手疯了般摇晃,那为首的也瞅见了,以为是失足的队友,自把船撑了近去,却这一看,也一般惊得怪叫几声,只扑通栽往水里,嘴里囫囵哭嚎道:“我的哥哥哟……我的亲五哥……你……你死哪去了……“这边厢,五爷也是泪水同浇,但说不得话,只似哑了般,喉头做些嗯啊,须臾,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原来来者,非是他人,乃是六爷周洋,因他守在泻河南口,这几日谷裂,平地涨水,许多军士顺水流入谷底,六爷自去斟察,不意也被激流顺了去,便这般撞见五爷,说来不是一个巧字?

    当下众人急把他二人拽到船上,五爷方喘得几口气,六爷便问他许多,五爷也不及备述,只略说些,乃指了指前方道:“有几个相好的,尚困在紫衫树上,我等速去救罢!“因是六爷亲摇了橹,一径往里边去了。

    比及到了紫衫树丛,五爷自招呼他几人上了艨艟,那老六见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自又露些旧年习气,只上下一番打量,嘘寒问暖,碧儿年小,也便罢了,那溪儿是眼里揉不得沙的,见他贼溜溜双眼未必安得好心,直把怀中青龙,劈脸丢将去:“好一双鼠目,放得倒是自在,五哥认得你,我偏不识!“说毕,做一番冷笑!那六爷是花蔟中弄惯了的,方听她言语,便知是个花魁太岁,当下讪笑几声,闪退一边,五爷见他二人才见,便起龌龊,自拿眼瞪了老六,直见他羞了,方始作罢!

    因是一行众人,齐手摇橹,仗着人多力大,做逆水行舟,至谷裂处,已有怀部士卒在填沙充渠,只见了六爷坐舟,早抛了铁锚钩绊,借众卒之力,连撑带拽,总算归到起落处,稍做整束,又沿裂渠,一路奔泻河而去。

    少顷,但见对面有首桅船徐徐行来,中首一人,横丈八蛇矛,立定远眺,六爷见了,急扯了破喉高呼:“对面我三哥……你瞧好了……看兄弟带谁来了……“对面惠宗仗`散瞳神晴′早觑他身旁有老五在侧,当下只教军士速行,一面放声大笑:“你这厮,教做了孙行者,恁的从石头里蹦出来!“说话间,两舟相间已近,不妨,惠宗一个纵身,凌空鹊起,竟生生腾过三、四丈地,直落到五爷舟首,众人见此,齐声喝采,五爷更纳首相拜:“久日不见三哥,竟神功臻此,教小弟好生佩服!“惠宗闻言,早双手扶住了他,却口中叱骂:“你这厮,教弟兄们好一番苦寻不着,却在这!“方说了,忍不住掩面啜泣,进洋二人见此,亦放声嚎哭,正做一团乱局,旁边溪儿瞧见,只残然道:“你们弟兄算是做了重逢,可我哥哥……“说到这,不免泪流满面,碧儿见了,自是搂住劝她。

    方此时,惠宗才问及同行几人情由,五爷自备述详细,又引诸人一一见礼,待说到锷君之事,众人听闻,皆是嗟叹!

    惠宗见老五虽失而复得,毕竟又丢了大锷,心下甚为惆怅,因见溪儿啼哭不止,叹她义气深重,当下只拱手向溪儿说道:“姑娘一巾帼女子,与我王锷兄弟不过萍水之交,却甘被大义羁糜,我等皆七尺男儿,更与锷兄生死交契,敢教不同心戳力?共襄救取?“说毕,又深躬做个揖,那旁边进洋二人亦同声共气,溪儿瞧他弟兄说得认真,才稍做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