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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亦真亦假的婚姻(二)

    今天晚上所有委屈因为他这个吻通通被挖掘了出来,连同噩梦余下的不安让我的眼泪越流越凶,他的吻深情而霸道,像攻城略地般一点点地让我沉沦在他带给我的欲念之中,可是那种电击一般的感觉却是慢慢变强,我心中的伤感也越来越强烈,渐渐地,我因为哭泣更是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离开了我的嘴唇,用双臂撑住身体,居高临下静静地凝视着我,像是要把我挖起来抱在怀中,我一把推开他,掀开被子,跑回了自己房间。关门落锁,用整条被子把自己包裹严实,让自己陷入一个完全封闭的小世界里,什么也不去想。

    快天亮的时候恍惚睡着了,毕竟睡得不沉,听到外面有动静就醒了过来。许靖轩在外面敲我的房门,我不答应,他就直接喊我:“苏茜茜,起床了!”才早上六点半,他昨天回来那么晚,都不用睡觉的吗?

    在房间里换好衣服,冷着脸打开门,他站在我的房门外,看样子已经洗漱完毕了,换了干净的衬衣,就那么看着我。

    无视他的存在,扭身去卫生间里收拾自己,出来后他又坐在沙发上等着我。

    “苏茜茜,我们出去吃早饭!”

    刚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肿的,和昨天那个赏心悦目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突然有了一种无所谓的感觉。或许我就该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我就是这个样子。

    “去什么地方?”没有拒绝,因为我有话要问他。

    “去肯德基怎么样!”

    呃,他不是最烦吃快餐的吗?这种刻意的妥协更让我想到了一句古人曾说过的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肯德基里面的人不算太多,我点了最喜欢的猪柳蛋堡、皮蛋瘦肉粥、小油条,外加一杯豆浆……

    看着许靖轩端着像小山一样的盘子,皱着眉头走过来时,心里竟觉得有些解气。他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我才看到除了我告诉他的那些,他又点了好多其他的东西,比如我喜欢吃的蛋挞,还有上校鸡块,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杯豆浆,然后把盘子往我眼前一推,用动作告诉我,这些都是我的。

    “许靖轩,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狠狠地咬了一口汉堡,尽量心平气和地问。

    “带你吃垃圾食品就是对你好?还说你不是个孩子!”

    “那你为什么还带我来?”他不说话,像个削了嘴的葫芦一样,更让我郁闷了。

    我也不说话,只低头默默地吃东西,他反复摸着手里的那杯豆浆,看着我一样一样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才又问了一句:“还要不要?”

    “许靖轩,你想干什么直说吧,这样纵容我的恶兴趣,并不是你的性格。”

    “如果能让你心情好起来,偶尔纵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他端起纸杯浅酌,慢慢地低声对我说:“昨天晚上……对不起!”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心情无比的复杂,许靖轩是对昨天和女人跳舞动情的事情和我道歉吗?

    “昨晚就想和你道歉的,可是你既然锁了门,敲也不会开的。”悲哀啊,许靖轩竟然是越来越了解我了。而他呢,依旧是谜一样的人,很多时候我都好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在昨天晚上以前,我们本就是一对正在交往的恋人,如果是情不自禁的拥吻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我的身体已经动了情,可是心却是没法接受的。

    “许靖轩你昨晚喝醉了,是故意欺负我对吧!”说出这句话,我的眼圈又开始发酸。

    “我昨天没有喝醉……对不起!”他尴尬地叹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无所适从的神情,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

    “许靖轩,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坦诚,你是这样对我的吗?”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好久好久,坚定地对我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些隐私,不讲出来,不代表是恶意隐瞒。无论男女对感情和婚姻的忠诚都是最基本的要求,我既然决定要和你在一起,就绝不会欺骗你。”

    他的眼睛清澈见底,我很难找到词汇来形容现在的感觉。他说得对,封闭起内心的某个角落并不是为了刻意隐瞒,而是有些事情真的是难以启齿,我自己对他不也是这样的吗?有了徐斌的教训,我早就决定有些事情一辈子也不会告诉许靖轩。这样一想,心中竟然也没有之前那么辛苦了。

    “前几天我在K市出差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向我问及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许靖轩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沉稳下来:“李兰馨?”

    我没有想到这个名字竟然会率先从他口中讲出来,我以为只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都不会主动告诉我的。

    “是,她认出那天早上在你的公寓里见过我,说很惊奇你为什么会带一个女人回家,她想知道原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想开门见山总比兜来兜去的绕圈子好,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女孩子绝不只是好奇那么简单。

    “朋友吧,平时联系不是很多,但是属于那种如果有困难,一定会帮忙的朋友!”

    “就这么简单吗,他不是你的初恋情人或者红颜知己什么的?”我怎么觉得自己就像个妒妇一样呢,可是直接问出心里的问题,才不会让自己更加憋闷。

    “苏茜茜,你大脑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不是韩国电视里狗血情节看多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底看到他的内心。李兰馨和何仲康也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啊,可是她舞会上也没有那么笑意盈盈地注视过他;舞会上的美女不胜枚举,可是许靖轩也没见和谁跳过一支舞,唯独和李兰馨连跳两曲,第三曲时还……

    如果是郎情妾意,他没并没有理由需要骗我啊,直接男婚女嫁岂不完美?

    “你们最近都没有见过面吗?”我把最后一块蛋挞放进嘴里,轻声地问。

    “昨天晚上见过!”他坦白得太过干脆,突然让我觉得自己很小人……

    “茜茜,你昨天怎么走了,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和你穿着一模一样的裙子,头发身高也很像,等远远地看清楚她的正脸,才知道是两个人。当时看她和许行在一起说话,要不是被一个帅哥缠住,我真想替你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呢!”见色忘友,既然想了干嘛不去。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跑走啊?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星还经常撞衫呢,舞会上那么多人,买到一款的裙子也很正常!”

    这个小插曲,海伦根本不放在心上,一上午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起她昨晚的艳遇来,说是认识了一个在日报社的记者,她碰翻了侍应生的酒盘,洒了那人一身,可也就是那一刻,丘比特的神箭一下子射中了他们两个人的心。

    被她呱噪得耳朵疼,拿出抽屉里的咖啡问:“咖啡,你要不要冲一杯?”

    “恩呢,太好了,人家说黑咖啡最减肥,你看我最近是不是胖了?”我赶快拿起她的杯子,跑去饮水间。

    男人和减肥永远是女人谈不完的话题。

    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抬眼望去,前台那里正有一个小伙子手里捧着好大一捧红玫瑰站在那儿,看身上的制服应该是花店的员工。一朵朵半开的花苞,像一张张孩子的笑脸,远远地就吸引了我的目光,那么大一束,少说也有几十支以上吧,五彩缤纷的包装纸衬托着更显得华美瑰丽。

    “苏茜茜,你在这啊,有人送花给你,快来签收!”前台的韩英站起来冲我摆手,兴冲冲地指着那巨大花束。

    我像是做梦一样走过去,这个花是送给我的,难道是许靖轩,早上纵容我吃垃圾食品,上午又送花来?

    走过去接过花,果然是好大的一束,旁边送花的人告诉我这是99朵。

    中间夹着一张卡片,什么也没写,只用签字笔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许靖轩也会这么可爱啊,我看着那个有点“弱智”样儿的简笔画,又气又笑。

    抱着这么大一捧玫瑰花走回办公室,立刻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海伦直接就跳了过来直接抢走:“好浪漫啊!好美丽啊!茜茜,这么好的男人到底是谁啊?”悄悄低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许行啊?”

    没有正面回答,不是他还能有谁?

    这时候我的心情还是复杂的,不知道我和许靖轩在这次“演戏”结束后会是怎样的情形,可是女人终归是女人,看到了玫瑰花,似乎心情好了许多。

    他送了花不来电话,我也不打过去,海伦从别的部门找来一个大花瓶帮我把花插进去,整个办公室都飘满了花香。

    到了中午的时候,前台的韩英告诉我又有人送来了一只迪士尼限量版的维尼熊。我吓了一跳,跑出去一看,果然她的桌子上放着一只半人高的小熊维尼。光着小屁股,咬着手指,正眼巴巴地看着我。

    没有署名,卡片上依旧是一个笑脸。

    等到了中午又有人送来国际大饭店的午餐时,我终于忍不住了,拿起电话给许靖轩打过去。几乎是一声就打通了。

    “许靖轩你这是干什么?”

    “中午一起吃饭吗?”

    我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强话。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无辜,我看着桌上的精美的餐盒,难道这些不是许某人送的?

    “没什么,你上午没有送什么东西到我公司吧?”

    “没有!我上午一直在开会,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心瞬间冷了,看着那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觉得连那红都黯淡了许多。

    “不了,我已经在吃了!”挂掉电话,怔怔看着那精美的食物,好像糠土一样。

    而这个时候,我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拿起来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苏茜茜,我是何仲康……”

    “何先生,你好!”

    “中午的便当还合胃口吗?”

    大惊失色,搞了一上午花样的人竟然是何仲康?

    “何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不觉声调就高了几度。

    “别急,就知道你会这个样子,所以才挑了女孩子一般都喜欢的红玫瑰,本来我是最喜欢荷兰空运过来的郁金香。”我无语地看了看屋顶,进口的荷兰郁金香,那得多少钱一支啊。

    “维尼熊是我小时候最喜欢,你这只和我家里那只是一模一样。”

    我更晕了,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喜欢维尼熊,是不是变态啊?

    “何先生,你的便当我不喜欢;你的玫瑰花我会分发给办公室里的同事;你的维尼熊,我会找时间还给你。请你以后不要搞出这些来影响我的工作!”

    “那个维尼熊,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何仲康在电话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无比地惋惜:“那可是限量版的,全球只有100对。你要是不喜欢可别弄坏了!”

    心里不屑地嗤笑,还真是够小气的呢,不说富二代都是一掷千金吗?

    “好的,我下午就快递到新世纪。”

    “好吧!”他的声音微怒,不怎么耐烦地又说,“算了吧,我就在你们单位附近,你送下来吧,不喜欢我正好送给别人!”

    正求之不得啊,我抱起维尼熊就坐电梯,到了一楼,一路小跑走到大厦外面,果然看到了何仲康的宝马车停在了对面的路边。我几乎是横跨护栏走过去的,气喘吁吁俯下身敲了几下玻璃。

    他直接把车门打开,并不接那只大熊,而是对我说:“上来吧!”

    我把熊往里一塞,因为玩具太大了,熊脑袋直接挤到了他的脸上。

    “苏茜茜!”他啧啧了几声,把小熊扔到了后面的座位上,“你怎么这么野蛮?”

    “那何先生能解释一下上午三番五次奇怪的做法是什麽意思吗?”

    “什么意思?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啊,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在追求你!”

    我皱起眉头从上倒下地看着他,他还是昨天的样子,只是眼眶发青,脸色略显苍白,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连笑容都透着疲惫。

    “何仲康,我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但是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对你没有兴趣,请你立刻停止你想要继续的任何行为,否则无论是什么,我都只会视为骚扰,除了厌恶就是讨厌!”

    “这么斩钉截铁?”他拿出一支烟潇洒地点燃,侧头向他另一面的窗外吐了一口烟圈。转过头来时,笑意更浓:“你确定我做的任何事情你都讨厌?”

    不等我回答,他又歪着头挑衅地说:“苏茜茜,你看这个小东西你是不是还很喜欢呢?”

    “啾啾!”我顺着声音望去,发现何仲康的脚底下正团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我一会,然后竟然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向我,跳到车下,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我的裤脚,然后又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不住地去蹭。

    我的心底一阵温热滚动,矮下身,去摸它小小的头。它的左腿上还裹着纱布,可是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白色的短毛外还穿着一件小小的红色华服。

    “它和你在一起了?”

    “你才和狗在一起了呢?”这次何仲康不是调笑,像是真的怒了。

    “我是说你收养它了吗?”何仲康的脸色稍有缓和,却报复似的说:“对,我收养它了,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茜茜’!”

    “茜茜,来,我们一起去吃午饭了!”说完何仲康胜利似的冲我一笑,只对着小狗说:“问问姐姐去不去呢?”

    那小狗竟然能听懂他的胡话一样,真的冲我又啾啾地叫了两声,讨好地摆动着尾巴。

    “你去吃吧,吃饱一点啊,你哥哥很有钱的,想吃什么不要客气!”

    摸摸它的头,把它轻轻地抱到车子里,然后带上门。

    何仲康也不再勉强,摇下车窗,别有深意看着我说:“苏茜茜,我们后会有期!”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他的宝马车扭着屁股扬长而去……

    去见许靖轩的家人心情是很复杂的,明明是演戏,可是又不能完全纯粹。若说真是以恋人的身份去拜见家长,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又不能完全地投入感情。

    我换下了工作装,回家找出一件比较正式的裙装,梳理好头发,到客厅去寻许靖轩。他换了一件休闲款的衬衫、米色的长裤,更显得俊朗潇洒。看到我换衣服出来,微微地笑了:“其实爷爷没有那么古板。”

    “换都换了,走吧!”

    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人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一种人,他坐在那里,面目慈祥,可是无论你从哪个方向去看,他都好像是在对着你笑。可是你仔细去看,又根本看不到他的眼底。

    老人的身体微微有些发福,但是气色却不是很好。

    “你们来了!”

    “爷爷,这是茜茜!”许靖轩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往前走去。

    “爷爷!”我随着他一起打招呼。

    “嗯,和靖轩在一起不容易吧,我这孙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古怪,性格别扭,尤其是家传的大男子主义,一定是很多事不懂得迁就你……”

    我一听就乐了,我以为这位满身威严贵气的老人会对我说:嫁到我们家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得如何如何,三从四德铭记于心……哪知上来就先把自己孙子贬一通,大有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意思。

    旁边的许靖轩也笑了:“爷爷,你这样说我会把她惯坏,回头我更管不了她了。”

    许爷爷听了心情更好,给了我一记赞赏的眼神,话里有话地对着许某人说:“行了,你也有心甘情愿想要管着的人了,实属不易啊!”

    笑着让我们坐下。

    “孩子,以后他给你委屈告诉爷爷,他天不怕地不怕,赶把皇帝拉下马,可我这个爷爷要打他,他连眉头也不敢皱一下,我给你上方宝剑,以后有事可以先斩后奏!”

    我真没想到啊,许爷爷竟然是这么一个幽默风趣的老人。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在笑的许靖轩,我脸热了热,腼腆地说:“其实,他还好吧!”

    确实是大男子主义,确实是有时很别扭,可是由最初的死不低头,到现在的懂得道歉,也算是很大的进步吧?

    何况我们之间这种亦真亦假关系,又有什么好较真的呢?

    “哦?你这个小同志不简单啊,我教育了快30年的孙子,被你领导了这么几天就改邪归正了?”

    我立刻大窘,许靖轩在一旁轻咳了几句说:“爷爷,别逗她了,她这人脸皮薄,性子又倔,你这么贬低我,她可会当真的!”

    “臭小子,难道我冤枉你了?”

    “唉……”许靖轩在一旁无奈地叹息。

    许爷爷笑了一阵,表情渐渐归于颜色,问了问许靖轩眼下的工作情况,还有对当前国际黄金股票的走势分析,许靖轩恭恭敬敬汇报,许爷爷又对他所言给与了不少评价和提点。老人的威严之气渐渐把刚才的幽默玩笑彻底压了下去,我坐在他们的旁边,竟是没来由地拘谨起来。

    可哪知他话锋一转,拿起手边的一个小盒子来递给我。

    “这是你奶奶留下的一点念想,我老了,最近看着时常心酸,不如你拿着替我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这怎么敢当呢?

    看向许靖轩,他示意让我接过来。打开后竟是一只碧绿水润的镯子。我虽不太懂玉,可是眼见着这种水头和颜色的镯子,定然是价值不菲。

    无形中有了很大的压力,却也只能说:“爷爷您放心,我会替您保存好的。”

    “嗯,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们说一下!”老人清啜了一口茶,神色郑重地吩咐许靖轩,“你们结婚之前也没有几天了,中国人最讲究礼义。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普通百姓,娶妻嫁女都是头一等大事,时至今日我们双方的家长都还没有见过面,我想明天去茜茜的家里登门拜访一次,你们回去就安排。”

    短短的几句话,不仅让我对老人肃然起敬,更被那种被重视的诚意感动了。我想如果我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父母,无论我嫁给的是什么人,哪怕是贩夫走卒,他们也一定会当作头等的大事去办。

    我能体会老人对自己孩子婚姻的重视,也能体会到他对我们婚姻的期盼。不忍拂了老人的意,可是那个家怎么让老人去呢?

    我为难的神色落进了许靖轩的眼底,他伸过手来,握住我的左手,用力按了几下,对许爷爷说:“爷爷,大夫说您下飞机后不宜多走动,最好在酒店里静养,而且您是长辈,这么过去,茜茜的家人也一定会过意不去的,不如我带着茜茜明天一起回去一趟,把您的心意带到,如何?”

    许爷爷像是前思后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最后还是无奈地说:“唉,老了,心里想做的事情,可身体就偏不让做,那你明天带着东西一早就去,把我的话带到了,我这几天就在酒店里静养,攒足了精神留着你们的婚礼用。”

    许爷爷带给的是一块龙凤呈祥的和田玉雕,一对景泰蓝的麒麟送子的双耳瓶。我不知道这两样东西值多少钱。回到家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许靖轩,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我说的是这两样东西,不能给他们啊,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是爷爷的东西,又不是给我的,我有什么权利私藏,不仅我,你也没有!或者你直接去和爷爷说吧,不过我提醒你,我爷爷身体不好,心脏病非常严重,你要是让他过于激动,后果自负。”他坐在沙发上上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看着我着急的样子,他又安慰我:“其实这两样东西就是为了图个吉利,东西本身值不了几个钱,你要是嫌别扭明天早上我们再去超市买几盒点心,几桶花生油拎过去,你是不是心里就踏实了?”

    这个许靖轩真是损人不带脏字,他是铁了心地要完成爷爷的心意。

    “那这个你放好吧!”我把盛着玉镯的盒子递给他。看着我坚决的目光,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次一样暴怒,而是四两拨千斤地说:“就放你自己梳妆台里吧,那里面有个隔断,就是用来放这些东西的。”说完仍旧上网,再也不搭理我。

    第二天清晨,我请了假,和许靖轩一起去父亲那里。到了车上,我的内心还在交战。车子驶到小区口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个不认识的座机。

    “你好!”

    “我是何仲康!”

    心里“咯噔”一下子,明明没有做错事,可竟然心又虚了,强烈地鄙视一下自己,看了一眼旁边许靖轩的表情,他仍旧在专注地开车,音响里是他刚才打开的轻音乐。

    “您有事吗?”

    “中午一起吃饭吧,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今天请假了!”

    “病了?哪里不舒服,我去看看你吧,你家是上次我送你下车的那附近吗?”

    “我现在正有事,先挂了!”

    “谁啊?”许靖轩已经拐进了小区,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以前的一个同事!”

    许靖轩并不在意:“一会到了你家……”可他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还是何仲康打来的。

    闷气了一会直接挂掉。我怎么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追求我,而是故意捣乱呢,莫非他暗恋李兰馨多年,知道李兰馨钟情于我身边这个男人,所以想破坏掉我们给他的心中女神创造机会?

    天,我觉得我可以去写小说,这么狗血的情节都能想象出来。

    “男的?”许靖轩已经停到了我家的楼栋前,却并不下车,而是在等着我神游回来回答他的问题。

    “嗯,男的!”他这一问,我倒不心虚了,反而有种报复的快感,怎么只需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婚礼时,请他来喝喜酒吧。”许靖轩摆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颇为不在乎地说,不过这样真是挺可气的。

    “又不是真的,何必虚张声势!”我这句话一出口,他打开车门,又“砰”的一声摔上。舞会之后我就时不时地触摸他的逆鳞,可是他吸取了曾经的教训,就是不生气,四两拨千斤,让我一拳打在棉花上。

    难得这回倒是真有了几分怒气。

    一路无语上了楼按下门铃,竟然是父亲亲自来开的。昨天事先打过电话了,一加老小全部在家。大姐和姐夫正在歇产假,苏紫涵估计是特意请了假,穿了件时尚的家居服,大波浪的头发用一根簪子斜着绾起来,脸上画着妆,一对红宝石的耳坠子随着她走过来的动作忽闪忽闪地颤动。她从小到大什么都和我比,今天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快进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父亲的背好像比前些时候更驼了一点,两鬓的白发也多了。

    “这是我爷爷让我给您带过来的。他本来要亲自过来,可是七十几岁了,下了飞机心脏就一直不太舒服,特意让我和茜茜过来一趟!”

    许靖轩把两个檀木盒子放在茶几上,对着父亲恭敬地说。

    “老爷子年纪大了,我和你妈妈应该亲自去拜访才对!”

    本来红姨还黑着一张脸,我知道是因为上次我把20万的银行卡拿走的事情。看见许靖轩拿着东西来,手却像被线绳拽着似的,不受控制般把那两个盒子打开了。

    “哎呦!”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红姨忍不住叫了一声。所有人看向她,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可脸上就笑开了花:“老爷子也真是的,何必这么客气呢,真是的,真是的……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呵呵……”

    姐夫在一旁也赞叹着:“真是好东西啊!”

    许靖轩依旧是刚才的表情,没见惊奇也没见轻蔑,好像没看到一样,依旧低头喝茶。

    “当然好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结婚的时候,你们家就给做了四床大棉被,给了一条金项链,还是你妈戴过的。”大姐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挺着大肚子没好气地说。

    “怎么好端端地又扯上我了,这家里还有客人呢!”

    父亲倒是许久以来从没有过的高兴,张罗着说:“既然来了,就在家里吃顿饭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有时间就回来……”

    “是啊,靖轩,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要是有事可不跟你客气啊!”

    许靖轩轻轻地浅酌,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却并不答应,也不看她。

    “是啊,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就和你妹夫说。”

    “我们走吧!”小声地在许靖轩的耳后嘀咕一句,许靖轩没回答我,倒是继母看着那两个盒子越来越兴奋,滔滔不绝地嘟囔着:“就不说别的。就咱门口这个幼儿园,大牌子写着‘新港第一幼儿园’、‘国办实验园’。你说他们不就该是这方圆几片的孩子吗?二楼的王奶奶小孙子巴巴地等着报名,可是春天没见招生以为自己没看见,秋天又去,人家保安连门都不让进,说,我们这从不对外招生。王奶奶说,你不招生,里面好几百个孩子哪来的?保安让她回家问去。后来她才知道,孩子多,名额少,谁后台硬谁就能进园。要是普通老百姓,父母菜市场卖菜的,你就是有钱,孩子也是没学上。这社会就是这样,没有关系寸步难行。你不认识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有时人家就不搭理你;你就是个棒槌,身后有人,谁都得高看你一眼。是吧,小许?等回头你姐这孩子生出来,上学的事可就拜托你了!”

    “你考虑得是不是太早了?”破天荒啊,难得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给继母好脸色。

    继母用胳膊肘杵了杵他,让他靠后站,又笑着说:“又不是外人,都是一家子。我不找小许,那倒显着见外了。小许帮不帮,给个话!”

    我满面通红,怎么觉得许靖轩坐在这,就这么格格不入啊。

    哪知许靖轩不以为然老道地说:“能帮的一定帮,帮不了的一定别见怪!”又是四两拨千斤。

    “小许,留下来吃饭吧。好歹认了亲,总不能连顿饭也没吃过?”我刚要说话,哪知许靖轩竟把我拉到了身旁,一口答应下来:“好!”

    话音刚落,继母就脚不沾地地去房间里换衣服,冲我们喊:“先坐着喝点水,我去买菜,11点半就能开饭!”

    “紫菡,你过来先把冰箱里的大虾化了!”

    这架势,让我想起了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不假。

    父亲和许靖轩在一旁说话,苏紫菡一万个不情愿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对着姐夫甩闲话:“女人啊就得嫁个有钱人,他负责养家糊口,我负责穿衣打扮。伊能静不是说过吗,性感美丽是妻子的责任。可是没钱怎么打扮,天天上班下班,养家挣命,能不成黄脸婆吗?”

    姐夫面色一沉,躲进屋子里了。

    我呵呵一笑,冲着苏紫涵说:“劝你最好别这么想。男人养家糊口并不难,难的是你总要保证美丽性感,这个工种属于高科技类,需要不断学习钻研,要是技术不达标,用不了等40、50,就得下岗。”

    许靖轩正陪着父亲喝茶水,突然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不停地咳嗽。

    苏紫菡的脸上好像顶着几条黑线,脸也因为许靖轩有些夸张的咳嗽声,涨成了猪肝色。

    “靖轩,二姐没求过你,我听说你们汇丰银行正招人呢,我做财务工作很多年了,能不能给帮衬帮衬去你们外资银行谋个主管什么的?”

    苏紫菡这人脸皮最厚,看到刚才许靖轩的反应,索性也不再装矜持了。

    我心里点头,这的确符合她的性格。

    许靖轩也不说话,像是正在仔细地考虑,只是考虑的时间有点忒长了点。苏紫菡被晾在那儿,上不来下不去的,就转了口风向父亲求救。

    “爸,你帮我求求靖轩好不好,茜茜找了个好婆家,可我这还是没着没落呢。现在经济不景气,私企里天天闹唤裁员,福利也不好,说出去也不体面。找人相亲人家都恨不得我是公务员要不就在外企。我要是进了汇丰银行,这后半辈子可就有着落了!”

    天,她说的是汇丰银行吗,我怎么觉得她说的是去银监会上班呢?她以为许靖轩是央行行长呢,连她后半辈子都能管了。

    依照我以往的经验,父亲一定抹不开面子会替苏紫菡开口,然后我就拍案而起,最后带着许靖轩离开,今天的任务好歹也算完成,虽然结局是不欢而散。

    可是父亲皱着眉头,久久地没有开口。我直觉告诉自己苏紫菡马上就要甩闲话,说什么她不是亲生的,没人管之类的话……

    我正观察着,许靖轩却率先开口:“都是一家人,这个忙也不算什么。”

    呃?许靖轩喝的是茶水还是迷魂汤啊?他难道要和苏紫菡做同事?我可没忘记她当初是怎么黏着他的。

    苏紫菡两眼冒光,大有要激动得叫出来的样子:“靖轩,那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前几天楼下的接待员刚刚被辞退,正好有个空缺,你说得正是时候。”说着就摸出电话,一本正经地准备拨出去。

    “等等!”苏紫菡皱着眉头疑惑地问:“接待员是干什么的?”

    “就是类似公司前台的那个职位。”我心里这个乐啊,赶忙抢着替许靖轩回答这个他不太合适说出口的问题。

    “靠,我都奔三的人了,还和刚出校门的小女生去竞争前台接待的位置?”苏紫菡的脸黑了下来。

    “唉,此前台非彼前台,福利待遇都是一样的,每个月光公积金汇丰就给存2000多,再加上个人的2000,这光一个公积金就是4000块,再加上奖金、绩效,旱涝保收,你自己不说进外企银行为的就是福利待遇吗?”

    “那就没有别的职位了?”

    苏紫菡现在好歹也是个财务主管,平时又是那么势力的人,要是去做前台小妹,还不得丢死人了。

    “别的职位你干得了吗?就这前台也得英语六级,正式四年制本科毕业,会第二外语,25岁以下,品貌端正气质佳。别的岗位都得是研究生学历,就你那成人教育的学历,要是自己去应聘,根本连门都进不去。”

    被我一通挖苦,苏紫菡马上就要恼羞成怒。这谁知道父亲这个时候竟然是开口了:“待遇好就行了,你们年轻人工作最忌讳的就是拈轻怕重。我跟学生讲课的时候,也是这么告诉他们,别人给了你一个台阶就已经实属不易了,要想往上走,还得多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能,和老一辈的职工虚心求教……”父亲最善于讲大道理,苏紫菡听了几句就不耐烦地回屋去了。

    从我居住了那么多年的家里走出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从来没有的畅快,坐在许靖轩的路虎车里,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嘴角都是一直扬起的。

    “小人得志!”许靖轩像是终于看不过去了,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直接拍了一下我的头。

    “别打我的头,回头都没有智慧了!”我用手轻轻地揉着。

    “也是,现在就够傻的了。回头打得更傻了,可怎么养活啊?”他讽刺我,我也恼不起来,反而有点崇拜地看着他:“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啊,对付苏紫菡这样的人可真有一套!”

    “任何一个职位都有他的红线,没想过对付谁,为了只是保护自己。”

    婚礼前找了一个时间去看望李美旭,先去了百货公司买了两套婴儿的小衣服,选的都是那种男孩女孩都能穿的。价格便宜的自然不敢买,李美旭结婚后身上穿的都是名牌。就算是结婚前,她家的条件也算是中上等,自然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拮据的滋味。

    尤其是她婆婆对这个孩子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要是买得不像样子,李美旭的面子也不好看。两套衣服花掉了我好几百块,眼见着这个月新公司打到卡上的钱就所剩无几了。

    另外我还去育婴食品区给李美旭买了孕妇奶粉、孕妇体形恢复的书和光盘。临走的时候,又看见了一套龙凤胎状的娃娃,看着他们胖乎乎的小手小脚,真让人喜欢,想要过去咬上一口,狠了狠心,也放进了购物框里,一起去结账。

    坐公车到了李美旭家,顾为民和他妈妈还有保姆都在呢。

    我先喊了声“伯母”,顾妈妈一眼看到了我手上拿着的那一对男女娃娃,眼睛喜欢地眯成了月牙。

    “艳梅,快把茜茜的东西接过来,泡一壶我从云南带回来的新茶叶!”

    “知道了,苏小姐,快请坐!”这个保姆服务真叫一个周到,细心地替我倒好水,连水果都把皮削掉了。李美旭有面子地和我笑,顾母也是一脸的舒心。我也在心里叹息着,现在能找到这样的保姆应该是太难了,哪个不是偷奸耍滑。

    而且这个艳梅虽然不算美丽出众,一副贤良淑德的样貌,可也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她怎么会这么情愿在家里做这种伺候人的工作呢?

    想不通……

    “茜茜,越来越漂亮了,岁数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吧?”人上了岁数,张口就是这几件事:没结婚的问对象,接了婚的问孩子,有了孩子的劝生个二胎。

    “妈,我和美美就是早婚,人家茜茜比美美还小呢,正是好时候,谁那么早早结婚啊!”顾为民呵呵地笑着说。

    “我没记错,茜茜这虚岁也25了吧。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你都2岁了,这女人比不得男人,越是好的时候,嫁得才能越好,过了这几年就不好找了!”

    “您这都什么观念,现在又不是旧社会。”

    “行了,我老了,和你们没有共同语言。你们年轻人聊吧,我走了,老头子还在老年活动中心等着我呢!”顾妈妈站起来腿脚不太利索,顾为民伸手去扶:“妈,我送你!”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李美旭,她半躺在床上,气色不是特别好。

    “怎么了?”我担心地问。

    “这几天不太舒服,昨天刚打了保胎针,大夫让卧床,担心得我一天也没吃下东西。今天我婆婆来了,我当着她的面强吃了一碗燕麦粥,她这才欢喜起来。”

    “怎么吃不下去呢?你那天不还说你家的小保姆整天换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吗?”

    “嗯,她做得是不错,对我也尽心尽力,是我自己吃不下!以前没告诉你,我和顾为民结婚前做过一次人流手术,那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也不敢告诉家里,本来体质就寒凉,留住孩子还真是挺难的。”

    “顾为民呢?”

    “他自然是没话说,只要我在他面前不叨咕他老娘,他什么都依着我,有没有孩子,他说顺其自然。”

    她追问我和许靖轩的事情,我没有把酒会那一段告诉她。她现在正在敏感期,我只挑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去我家让苏紫菡发窘的事情,乐得她哈哈直笑。然后我帮她把我买的几幅漂亮的娃娃招贴画贴在墙上,又陪着她看了看孕妇保持身材的方法,她一向最在意自己的形象,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直到想叫保姆给她倒水喝。

    “行了,我去倒吧,你还真成了资本主义家庭的少奶奶了!”

    “人家艳梅可没你这么事多,对我好着呢!”

    刚才顾为民走的时候,怕人打扰到我们,就替我们把门关上了,我慢慢拧开门,去厨房倒水。

    厨房的旁边是一间小客房,以前没有人住,被李美旭设计成了阳光室,此时门微微地关着却留有一丝缝隙。

    我隐隐地听到了女人急促的喘息声,敏感的我赶忙往里面看去,狭小的缝隙内,我看到顾为民和那个叫艳梅的保姆正在忘情地激吻。

    我差点惊叫出声,手里水杯差一点就掉到了地上,像被点成了化石一动也不敢动。

    “为民,你别这样,美美在家呢,她还有客人。”听见艳梅微微的喘息着娇羞地说。

    “她们两个人一聊起来,个把小时算是短的。你每次都是这样,撩拨起我来,就把责任推给我!”

    “我哪有,我是怕给你找麻烦!”

    “艳梅,你真是一个好女人,什么都替我着想……”

    我呆呆地回到李美旭的房间,她见我手上还拿着空杯子:“水呢?”

    用牙咬着嘴唇,好久才问她:“你现在舒服吗?”

    “不太舒服,有点累了!”

    她的眼眶发黑,小脸黄黄的。我终是于心不忍:“你等着,我再去给你倒!”

    我特意把开门的声音弄大,果然看见顾为民从厨房方向走了过来:“怎么了?”顾为民一脸心虚地问,我想我的脸色也一样很难看。

    “李美旭要喝水!”

    “我去吧,你们接着聊!”他过来接我手中的杯子,我没有给他,只对他说:“李美旭现在是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你要好好对她!”

    顾为民的手抖了一下,声音也微微地变了:“我对她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你对她很好,可是人总是会变的。你是他的丈夫,你只能对她好。否则,她一定会承受不住的!”

    “我去给大姐倒水吧!”

    李美旭喝了一杯水,眼睛困得睁不开。我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告诉她我刚才看到的一切,又怕说出来她承受不住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毕竟对她的体质来说,再次流产将意味着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没想到我曾经遭遇过的伤害竟然发生在我的好友身上。想当年顾为民和李美旭谈恋爱时候,顾为民对李美旭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因为漂亮,当初追求她的人有很多,其中不乏比顾为民家世好、外貌好的。李美旭就是被顾为民的“深情”打动,才会那么早就嫁给了他。

    比如李美旭不肯见他,他就在宿舍门口一直站到深夜……李美旭生病,大雪天打不到车,他就背着她一直走三站地到医院。

    往事好像就在昨天,现在只能让我空留叹息。

    我离开的时候,李美旭已经睡着了,顾为民拿出顾妈妈从云南带来的好多特产让我带回去。我本来不想拿,可是看到身旁的小保姆又改变了主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得劳烦艳梅送我一趟!”

    我和艳梅走到了路口,她一脸亲切谦恭,仿佛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下人,全无现在保姆的斤斤计较。可是现在这个社会真有这样的人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会从心里感谢她、信任她呢。

    “艳梅,你和我一样大对吗?”

    “是啊,苏小姐!”

    “你相信报应吗?”我冷冷地看着她,真恨不得我的目光就是一把刀直接插进她的心里。

    “苏小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她显然是怕了。

    “你不信的,所以才会勾引人家老公,破坏人家的家庭,对一个怀孕的女人作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可是你想过吗,你也是女人,你将来也会有老公,也会怀孕,也会为人母,你就不怕命运把你强加给别人的痛苦加倍地报应在你的身上?马上离开顾家,回到该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去!”

    风轻轻地打在我的脸上,看着艳梅仓皇而逃的身影,我的心一阵一阵疼痛,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背叛,难道渴求一份天长地久,生死相依的感情真的有那么难吗?

    许靖轩的姑姑是在我们婚礼的前一天才到的。她没有我想象的美丽,不过是50几岁的人,在这个有钱就有一切的年代里,她的眼角嘴边已经挂满了皱纹,如上了年纪的很多女人一样,身材有些发福。

    她穿着一件款式十分反繁复,想必价格也不菲的紫色套裙。看到我和许靖轩站在一起迎接她,她一下子看到我,整个眉头都拧了起来,那么专注地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我,直到许靖轩轻咳一声,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是姑姑!”

    “姑姑好!”我被她盯得很不自然,女人的敏感让我感觉到她的目光并不是太友善。

    “你就是苏茜茜?”

    “是的!”

    “你的这张脸一点也不漂亮,不过只要靖轩喜欢,我也会喜欢的!”她的前半句好直接啊,我尴尬地站在那,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我不是自夸,虽然不是很讲究打扮,但是我的长相也很难被人评论为难看的。如果不是五官的问题,那么就是她自己的原因,她讨厌我的长相。

    吃饭的时候,许靖轩去外面接电话,她从皮包里拿出一条全钻的项链给我,笑着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送给你!你以后要好好照顾靖轩!”

    “姑姑,这个太贵重了!”

    “唉,只要你一心一意对靖轩好,姑姑的东西以后就都是你的。你们以后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帮你们带,但是你们也不能撒手不管。靖轩就是从小没有和父母在一起,现在连感情都生疏了,你们的孩子不能重蹈覆辙。靖轩吃海虾会过敏,不能吃太辛辣的东西,睡觉挑床,陌生的地方连马桶也挑,换了地方睡觉更是几夜几夜地睡不着觉……”

    我听着许姑姑不厌其烦地和我讲着关于许靖轩的事情,会觉得他其实是很幸福的。我不知道他和他的父母为什么生疏到可以连婚礼都不用来参加,可是有像许爷爷和许姑姑这样的亲人如此疼爱他,他也算是有福气的人呢。

    “靖轩从小几乎就是我带大的,他喜欢的,我就会喜欢,将来老了,我也不指望你们会怎么孝顺我,我只求你们能幸福美满地白头偕老,那就是我最大的心愿。靖轩是个好孩子,他外表虽冷,可是有一颗火热善良的心,你千万不要辜负他,等我有一天不在了的时候,在天上看着有那么一个人也像我一样全心全意地对他好,我也就放心了。”

    这一番话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我与许靖轩的这次婚姻竟是有着如此严肃的责任感。

    因为许姑姑信奉耶稣的缘故,我们的婚礼定在了新港一个小小的教堂里。

    那天在许靖轩的安排下,教堂里没有其他人进来,到场的只有许爷爷、许姑姑,还有从国外赶来的崔校长一家,穆亦宸,我的父亲、继母,还有李美旭和顾为民夫妻。

    我没有想到李美旭会赶过来,因为她是唯一知道我和许靖轩婚姻内情的人。可是她还是来了。

    “在收音机里听到了一句话想要告诉你,我这些日子记忆力已经很差了,可是今天却记得格外清晰。说的是:有些人,抓住了就是抓住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只能说情深缘浅。人生的旅途中有太多的岔口,一转身也许就是一辈子。错过沿途的风景,错过此时的雪季,错过彼时的花季。天涯太远,一生太长,花期荼迷,也抵不住荏苒时光。记忆更迭,谁苍白了谁的等待,谁无悔着谁的执着。茜茜,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只穿过一次婚纱,你要抓住你的幸福啊。”

    我不由自主地看着在和我父亲交谈的顾为民,他说话的时候也在不停地看着我和李美旭。

    看着被怀孕折磨得日渐消瘦的李美旭,我突然就掉下了眼泪。她竟然也心有所感,我们几乎同时拥抱住了对方。

    “李美旭,你一定要幸福啊!”

    “苏茜茜,你也一定要幸福!”她替我用指腹轻轻地擦干泪水,又在我耳边轻声地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加油啊!”

    今天并不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外面下着蒙蒙的小雨。教堂内,音乐缓缓地响起,我挽着许靖轩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到台上牧师的身前。

    此时此刻,我的耳朵格外的敏感。音乐下,我和许靖轩每一个脚步声都像是附和着我的心跳一般。

    “许靖轩先生,你愿意娶身旁美丽姑娘,苏茜茜小姐为妻,无论富贵,无论贫穷,无论健康,无论疾病,都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直到生命的尽头吗?”

    有着数秒钟的思索,在落发可闻的教堂里,我听见身边的许靖轩清朗熟悉的声音:“我愿意!”

    “苏茜茜小姐,你愿意嫁给许靖轩先生,让他成为你的丈夫,无论富贵,无论贫穷,无论健康,无论疾病,都愿意陪伴他一生一世,直到生命的尽头吗?”

    “我愿意……”

    我转过身,任由许靖轩把之前和我一起买来的钻戒戴到我的无名指上。然后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把那个白金的指环戴到他的手上。

    他把我头上洁白的面纱撩起,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从他的眼中不仅看到了惊艳,更看到了一瞬间时光的凝固。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我能看清楚他郑重的表情、深邃的眼睛,可却分不清这亦真亦幻的场景。明明是现实,又像是梦境;明明是演戏,连结婚证都没有去领,可是我的心却已经完全紧缩得不能自己。

    就在我处于半梦半醒的瞬间时,许靖轩嘴唇带给我的温度,让我像是从太虚走回了现实。他在牧师面前,在我们的家人面前,低头吻住了我,由浅入深……

    晚上的时候,我们在新港最著名的临海餐厅定了包厢,所谓的婚宴只有两边的亲人,穆亦宸和李美旭夫妻都没有参加。我们换上了中式的礼服跪下给爷爷敬茶,晚一点的时候接爷爷和姑姑一起回家。

    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们即将上车的时候,父亲从身后叫住了我。

    “茜茜!”

    我扭过身,发现他正用一种我几乎已经早就遗忘的神情看着我:“虽然没有见过小许的父母,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正经人家。你嫁过去不要胡闹,好好跟人家过日子……”

    婚礼上,许靖轩并不是从爸爸的手上把我接过去的。这么多年的隔阂,就算是演戏,我也会别扭的!我想他也一定会是,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和我说话的口气竟是有一种悲哀的感觉呢?而我的心为什么也会因为他的神情而变得酸酸的?

    “我会的!”

    许爷爷住到了我原来的卧室,许姑姑没有住书房,一会还要回酒店去。可是一进屋就不停地数落着我们,嫌我们没有贴“囍”字,嫌沙发的颜色也过于灰暗。冲进卧室,检查起我们购买的衣服来,一叠声地说我们不懂事,好容易从衣柜里搜出两套大红颜色的睡衣和拖鞋来,就在临走之前逼着我们换上。

    爷爷睡下了,姑姑离开了,朦胧的灯光下,我和许靖轩穿着大红色的睡衣坐在床上。

    时间像流沙一样在我们的身边流逝,过了好久,他沙哑着声音对我说:“早点睡吧!”

    “好的!”

    “需不需要我睡地下?”

    看了看那张大床,足够可以睡下四个人,想起许姑姑说过,他换地方会睡不着的。

    “不用了,我信得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