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建材城 之五
五
徐胜蓝挺高兴地问道：“冯总，你怎么会这么肯定？”
“唉，我们这一行，没多少技术含量，要想做得好，就是两点。往大了说呢，就是要谨慎稳当，要是碰到一个回不了款的，那个损失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往小了说呢，就是仔细，其实也能说是稳当，就是每个环节，订货、发货、收款，都得安排好了，粗心一点就可能出问题。这么多年了，正红可以说是我们这里在这两点上都做得最好的。”
“别看她表面上有点蔫，其实主意大着呢。像一开始的时候，她老公做的几笔生意，就出了点小问题，结果以后他们家的大主意，就全由她自己来拿了，她老公以后就只负责落实，后来一直就这样配合得挺好，哈哈。”冯小改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再说这次的这个合同，是她合作很长时间的客户了，回款什么的，从来都没出过问题，这样你们这里的贷款，哪还会出什么问题呢。”
“那您刚才说的，她这次不用找贷款也行，又是个什么情况？”徐胜蓝很好奇地问道。
“其实她现在手里有些钱，要说差，可能也就是个十多万二十万的，在我们这里找俩仨个人兑一兑也就行了。唉，她这人就是仔细。”
对这个问题，冯小改说得有点语焉不详，徐胜蓝本来还想再追问个明白，却听她哈哈笑着说道：“老说她了，其实我需要的贷款，可比她多不少，起码得两百万才基本上够用，还得用个半年左右呢，哈哈。”
这可是到目前为止公司碰到最大数目的一笔贷款申请了。当然，来骗贷的那次不能算。徐胜蓝的注意力一下被拉了回来，想了一下就向老李看了一眼，自己先没说话。
老李放下手中的名片，对着冯小改说道：“冯总，那这笔贷款，你是要做什么用呢？”
“拿总代理权，整个华北地区的总代理权。”冯小改回答道，并说了位于广东的这个建材企业的名字。虽然徐胜蓝对于建材是外行，但也听说过这个企业，知名度挺高。
“哦，那怎么要用半年呢？我们的利息可不低，用这么长时间，能赚得回利息吗？”
“哈哈，那肯定能。”冯小改笑着说道，一副胸有成竹很有把握的样子，“其实拿代理权，需要的款项还要多一些，不过按我现在的资金情况，缺口也就这么大，我还是按宽了算的。”
“至于利润方面，当然你们的利息不算低。徐总，要是行的话，您能给我降低一点，能给些折扣优惠，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了，哈哈。”冯小改看向徐胜蓝说道，“实话实说，我的利润还不能抵过利息，不过有两点，一是拿到代理权后，我的长期利润就有了一个基本的保障了，另外呢，就是总代理和一般的单纯业务关系还不一样，要是总代理的业绩能达到最低门槛，会有一个利润的返点，这样一减，你们的利率也就能够接受了。当然，这需要时间，从拿到代理权，到积累营业额，大概最多也就半年吧，所以能给我半年的贷款期限，不仅到时候我还款没问题，也还能让我有些利润。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就有一家的代理权，基本情况就是我刚才说的，还挺好的。所以我想再能拿到这家的，我就能上一个层次了，哈哈。”
她说得头头是道，徐胜蓝自己听不出什么问题来，但这可是两百万的贷款，额度已经是目前最大的了，还是要慎重，不能轻易表态。可一时间又想不出该问什么问题，只好再看向老李。
没想到老李反应还挺快的：“冯总，这笔贷款额度也算不少了，没考虑过向银行借吗？他们的利息可比我们低多了。”
“考虑过，当然考虑过。”看来对于经营方面的事，这个冯小改确实是谙熟于心，对这个问题她似乎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银行对像我们这样没啥技术含量的流通企业，可以说是要求的又高又多，想多贷一点都不可能。像我的纯信用额度，已经是我们建材城里最高的那一档了，可是也才五十万，要是想多贷，就得用房产做抵押，可房子哪拿得出来呢。”
这时徐胜蓝总算是找到了话题，连忙问道：“冯总，你做生意这么多年了，都拿不出一套房子？这怎么可能！”
冯小改笑着说：“有是有过两套，不过现在可都拿不出来了。一套给了女儿，另外一套年初的时候让我给卖了，现在手里可没一整套了。对了，现在我女儿名下的那套，和正红在一个小区，我们是同时买的，都是三居室，不过不在一栋楼。”
“年初卖的？那你手里应该有不少资金，得有三四百万吧，还会需要贷款？”
“嗨，都让我又交了首付了，还又欠了快四百万的房贷呢。”
徐胜蓝很感兴趣地问道：“什么房呀？房贷就这么多？”
“唉，也是我没顶住诱惑，看了几次，就被中介给说动了。在南四环外，差不多四五环中间吧，就那个叫芳林墅的。说是什么别墅，既不是独栋、双拼，也不是叠拼，就是个刚能够格的联排，总价才一千万出个头。这也就是顶个别墅的名，比市里的有些套房还便宜呢。不过房本被贷款银行给收走了，没办法拿出来做二抵。”说着她看向老李，“要说看起来，银行的名义利率是低，但从银行贷款最后算下来，加上一些其它费用，也没低到哪里去，而且手续上也太麻烦，时间上更不好说。”
什么独栋、联排、叠墅，徐胜蓝也没听懂，就直接说道：“我们的贷款，也要有足够的担保措施才行，这么大的额度，只是信用贷款领导上也不会批准的。”
“徐总，我这笔贷款，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更不会不遵守公司的规定，这个您放心。”冯小改马上接道，“需要什么担保手续，咱们就按照公司规定来。不过我是外行，您给看看，要怎么担保才合适。”说完，她冲徐胜蓝笑了笑，然后看向其余两人，连刘亚也没落下。
这时老李说道：“要是你以公司名义贷款的话，那至少你和你先生要做个人保证，然后再还得加上另外的担保措施才行。”
“哎呀，一直没说到这个，我现在是单身状态，早几年就离婚了，哈哈。”冯小改说到这个私密又有些尴尬的话题，脸上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那副开朗明快的表情。
这倒是个新情况。徐胜蓝有点惊异地看了一眼冯小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公司法人肯定也是冯小改自己，她个人再做保证，又能有多大意义呢？
这时刘亚吭吭两声清了一下嗓子，看向徐胜蓝，徐胜蓝有点意外，但仍然鼓励地看了他一下，于是刘亚就问道：“那冯总，现在在您女儿名下，不是有房子吗？”
冯小改看向他笑着说道：“是有房子，不过我已经过户到她名下了，是按赠予办的。现在从法律上说，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刘亚没有停顿，而是接着说道：“那也可以用这个房子做抵押的。”
见冯小改没有说话陷入沉思的样子，老李问道：“那处房子，现在还有银行贷款没有还清吗？”
冯小改答道：“房子的贷款，在给孩子过户之前就已经都还清了，总不能给得半半拉拉的。我孩子大学刚毕业，参加工作才一年多，现在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没干我这一行。”没想到冯小改看着年纪和刘正红差不多，但那一个的孩子还在上小学，这边的孩子却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不过以冯小改的年纪来看，孩子大学毕业也算正常，那情况就只能是刘正红要孩子要得有点晚了。
老李见状说道：“这样房子做抵押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孩子的工作又很稳定，这个时候支持你一次，就半年时间，也没有什么风险。”
冯小改笑了起来，对老李说道：“咱们是同龄人，你一说就能说到点子上。是没什么问题。”她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像下了决心似的，看向徐胜蓝和老李说道，“徐总，李总，你们看能不能这样，这次就用我公司名义贷款，我和我女儿一起做保证。这样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你们公司就可以处置我女儿名下的房产。这处房产虽然不大，但目前市值大概也到四百万，超过贷款都快一倍了。而且我新买的那套房子，也已经付了将近六百万的首付。就算出现最坏的情况，也不至于让这笔贷款收不回来。你们看这样安排行吗？”
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单只一处房产的价值就超过贷款一倍了。但徐胜蓝有点拿不准，就是只签保证合同，与签订房屋抵押合同，在万一出问题要处置房产时，会有什么样的差别，心里还是有点没底。这时听到冯小改问向自己，一时间不好马上答话，只好先面带犹豫地笑了一下。
“嗨，徐总你真是谨慎负责，公司的总经理么，就应该这样，哈哈。”冯小改看出了徐胜蓝的犹豫，这时很爽朗地笑着说道，“其实我也给别人做过保证，保证担保。这个保证也分两种，一个是什么一般保证，另一个是连带责任保证。一般保证就是如果不能还钱，先把借钱的人的财产全处理了，还不够才能处理保证人的财产来继续还。连带保证就是一旦还不了钱，不管借钱的人有没有财产可以处理，都可以先处理保证人的财产来还钱。而且现在的法律规定，要是在合同中没有特别注明，都是指的连带责任保证。哈哈，徐总，你看我还专门背过呢。”
看来她还真是背过。徐胜蓝看向老李，老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向刘亚，他则正低着头摆弄手里的签字笔。这算怎么回事！我们还算职业做这个的，结果却要听别人来给上课，还连人家讲得是不是那么回事儿都搞不清楚！
冯小改却似乎没注意到她有些气恼的神情，自顾自很自然地继续说道：“我们这里以前有过，稀里糊涂给人做担保，结果借钱的跑路，只能拿自己的身家来还，后来好几年都翻不了身。”
稍停，冯小改声音很诚恳地说道，“徐总，其实我很理解您，刚上任，要对那么多的资金负责，担子重责任大，要是我可担不起来。我也考虑了，咱们初次打交道，必须给您和公司一个信任我的理由。其实我让我女儿来做保证，就是想表明我的态度。我再怎么着，能去拖累自己的女儿吗？”
说到此处，冯小改的声音听上去突然有些异样，但转瞬之间，她又声音如常地继续说道，“况且也完全不可能出现那样的情况。我女儿名下有房产，所有材料我都可以提供。如果能不去抵押，这样最好了。我女儿年纪不大，大学刚毕业才参加工作，好多事情都不懂，要是把房子抵押了，我怕她会胡思乱想，影响工作。徐总，您考虑一下，就由她来给我这个当妈的做个保证，这实际上和抵押房子的效果没有一点差别，您看这样行不行？要是实在不行，那我再想别的办法。”
话都让她快讲尽了。到这时候，徐胜蓝也不能不说话了，就想了一下说道：“冯总，你的态度我们都看到了，你又在咱们建材城多年，我们肯定是有最基本的信任感的，要不也不会和你谈这么多。但我也不能就在这里，个人就能给你做出明确的答复。那这样，您按照刘经理发给您的申请材料清单，把材料尽快准备齐，我们再开审核会尽快确定。那先这样，好吧？”徐胜蓝对客户和一般人，都是以你相称，这时也不知怎么的，到后来把您字也不自觉地带出来了。
“好的，这个没话说，公司该怎么审核就怎么审核。”冯小改说完抬手看看手表，急匆匆地说道，“哎呀，抱歉抱歉，都一点多了，耽误你们午饭了。我们这里经常一忙起来，中午饭就没点，我这一通说也是的，耽误你们了。徐总，李经理，刘经理，咱们一起出去简单吃一点，走走。”
她说完就连忙开始收拾东西，等着他们一起出去。徐胜蓝这时说道：“没事的，我们也经常这样。冯总，你不用客气，而且我们有规定，绝对不能让客户请吃饭。”
“那也过了饭点了，刚才不觉得，现在我也饿的厉害了，哈哈。那就按照你们的规定，咱们一起吃个饭，AA制好吧。而且徐总，要是你们接下来没别的安排，咱们吃过饭后，我还想请你们到我公司那里去实地看看。”
这个提议倒提醒了徐胜蓝，是该去实地考察一下。既然已经谈到这个地步，那干脆就抓得紧些，今天就把这件事也一起做了。想到这里，她就答应了冯小改，几个人一起出了建材城，又来到了徐胜蓝上次吃过的那家麦当劳。
冯小改没再客气，和刘亚一起去点餐时，也只付了自己的那份。几个人边吃边聊，吃完回到停车场，冯小改就建议徐胜蓝坐自己的那辆奔驰E260，让刘亚带着老李跟着她的车，一起到她公司去。刘亚怕路不熟跟不上车，开了导航查看，原来离建材城就十分钟的路程，就说冯总开车时不用特意等他，四人就分别上了车出发。
冯小改开车熟练得很，在建材城周边可说是拥挤不堪的道路上也显得游刃有余，让徐胜蓝心里很是羡慕。堵车停住的时候，她又问起了中午实际上没有说清的那个问题。
“唉冯总，你中午时说刘正红这次实际上可以不用贷款，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呀？”
“哦，徐总你还记着呀，哈哈。”冯小改边两眼望着前面启动车子，一边说道，“其实她手里有钱，不过这些钱她都安排用处了，所以这次才要借钱。”
“有钱，那安排做什么用了？”
“给她儿子买房，这事她都已经琢磨好几年了。”
“什么，给她儿子买房？她儿子不是还在上小学吗？”徐胜蓝不能不感到诧异，“这是个什么打算？”
“她就是这样的小农意识。”冯小改又停下了车，接着说道，“从现在开始，就为儿子准备婚房了，哈哈哈。不过我还劝过她，这才哪到哪，与其现在就准备房子，还不如把这些钱用在发展业务上。做好了，到时候在市区里的好地段再买也不迟。可她已经打定主意了，钱够了就买，还就在现在的小区，另一栋楼的二手房，差不多一样大的三居室。那个小区最大的就是三居室，最多的是两居和一居。现在又限购，也不知道她的指标是怎么解决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买房总归是好事吧。”徐胜蓝想到了自己的情况，心里不禁有点失落。人家从外地来的都已经能买第二套房，而自己家的第二套房，却在早几年就已经不得不卖掉了。
“她的做法我能理解，但她的想法我可没法同意。”冯小改边小心地打着方向边说，“就说给儿子买房，现在也太早了吧。你知道到你儿子长大了，他能不能看得上？再者说了，既然是为了孩子将来考虑，就算是买房，不得考虑考虑房子的保值增值？这个小区能有什么增值潜力？要是能随上大流水涨船高就不错了。她就是小富即安，小农思想。”
“冯总，看来你对买房研究得还挺深，怪不得买了别墅。”随口这么说着，同时徐胜蓝因为了解到这个情况，对刘正红这笔贷款的事就差不多完全放心了。
“哈哈，我还说人家，其实我也是小富即安的那种，况且还谈不上什么小富呢。”冯小改哈哈笑着，继续自嘲地说，“那还能叫别墅，也就是个大点的复式，地点那么偏，还欠了银行那么多钱。人吗，在社会上总得解决基本的衣食住行，但也不能就只盯着这个。”
徐胜蓝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好，想了一想说道：“是，总得尽到努力，发挥长处。”话一出口，不禁产生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怪怪的，“不过，还得要看环境和机会。”
“谁又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长处呢，总得都试试，不试试谁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能干啥。”
十分钟的路程，她们却开了二十分钟才到。没想到，冯小改的公司，竟然是两栋小楼中间一个宽敞的四合院。她们把车在院门前的专用车位停好，两人走进院内绕过照壁，转过来徐胜蓝一看，光庭院就有百多平米，一进院内，左右两边是两个方形的花坛，各种着一棵格外高大的石榴树，再往里中间是一座假山，假山前看着是一个喷泉，不过因季节的原因没有在喷水。假山后五间正房之前，搭着高高的葡萄架，葡萄藤上的叶子虽已掉完，但粗壮的葡萄藤，一看就很有些年头了。可以想见，到了夏秋两季，茂密的细藤大叶会怎样地盘满架子遮蔽住烈日白光，在架下散步小憩又会是怎样的怡人自在。
看着东西两侧的厢房，徐胜蓝忍不住夸赞道：“冯总，这个院子可太难得了，是你自己的吧？”
“哪有哦，从朋友那里租的，租金便宜，一年才三十五万。”
“这数目也不小了······”两人边闲聊边等着老李和刘亚，等到了后，冯小改把他们一起让进客厅，马上就有一个小姑娘过来给他们泡上了茶。
按照冯小改的介绍，他们知道除了财务会计之外，主要是有十个业务人员在这里办公。冯小改解释说，因为有代理，联系业务确实需要这么多人手，不过因为因业务员需要出差，一般时候在的也就一半左右。他们到这里，办公倒没多少事，其实主要的是休息交流，冯小改笑着介绍说，“这里哪是公司，都成了休养会所了”。
参观完告辞后，冯小改送他们出了院门。临上车时，徐胜蓝落在后面低声问她，这么些业务员，工作都能饱满吗？冯小改也低声说，骨干也就占三分之二，但另外三分之一虽然发挥不了很大作用，但也不能缺少。业务员流动性不小，但人多就有竞争的氛围，最后各方面算下来，多发几份工资，也还是值得的。徐胜蓝点点头记住了她的话，坐车时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样能把这个经验用到自己公司里面。
徐胜蓝挺高兴地问道：“冯总，你怎么会这么肯定？”
“唉，我们这一行，没多少技术含量，要想做得好，就是两点。往大了说呢，就是要谨慎稳当，要是碰到一个回不了款的，那个损失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往小了说呢，就是仔细，其实也能说是稳当，就是每个环节，订货、发货、收款，都得安排好了，粗心一点就可能出问题。这么多年了，正红可以说是我们这里在这两点上都做得最好的。”
“别看她表面上有点蔫，其实主意大着呢。像一开始的时候，她老公做的几笔生意，就出了点小问题，结果以后他们家的大主意，就全由她自己来拿了，她老公以后就只负责落实，后来一直就这样配合得挺好，哈哈。”冯小改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再说这次的这个合同，是她合作很长时间的客户了，回款什么的，从来都没出过问题，这样你们这里的贷款，哪还会出什么问题呢。”
“那您刚才说的，她这次不用找贷款也行，又是个什么情况？”徐胜蓝很好奇地问道。
“其实她现在手里有些钱，要说差，可能也就是个十多万二十万的，在我们这里找俩仨个人兑一兑也就行了。唉，她这人就是仔细。”
对这个问题，冯小改说得有点语焉不详，徐胜蓝本来还想再追问个明白，却听她哈哈笑着说道：“老说她了，其实我需要的贷款，可比她多不少，起码得两百万才基本上够用，还得用个半年左右呢，哈哈。”
这可是到目前为止公司碰到最大数目的一笔贷款申请了。当然，来骗贷的那次不能算。徐胜蓝的注意力一下被拉了回来，想了一下就向老李看了一眼，自己先没说话。
老李放下手中的名片，对着冯小改说道：“冯总，那这笔贷款，你是要做什么用呢？”
“拿总代理权，整个华北地区的总代理权。”冯小改回答道，并说了位于广东的这个建材企业的名字。虽然徐胜蓝对于建材是外行，但也听说过这个企业，知名度挺高。
“哦，那怎么要用半年呢？我们的利息可不低，用这么长时间，能赚得回利息吗？”
“哈哈，那肯定能。”冯小改笑着说道，一副胸有成竹很有把握的样子，“其实拿代理权，需要的款项还要多一些，不过按我现在的资金情况，缺口也就这么大，我还是按宽了算的。”
“至于利润方面，当然你们的利息不算低。徐总，要是行的话，您能给我降低一点，能给些折扣优惠，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了，哈哈。”冯小改看向徐胜蓝说道，“实话实说，我的利润还不能抵过利息，不过有两点，一是拿到代理权后，我的长期利润就有了一个基本的保障了，另外呢，就是总代理和一般的单纯业务关系还不一样，要是总代理的业绩能达到最低门槛，会有一个利润的返点，这样一减，你们的利率也就能够接受了。当然，这需要时间，从拿到代理权，到积累营业额，大概最多也就半年吧，所以能给我半年的贷款期限，不仅到时候我还款没问题，也还能让我有些利润。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就有一家的代理权，基本情况就是我刚才说的，还挺好的。所以我想再能拿到这家的，我就能上一个层次了，哈哈。”
她说得头头是道，徐胜蓝自己听不出什么问题来，但这可是两百万的贷款，额度已经是目前最大的了，还是要慎重，不能轻易表态。可一时间又想不出该问什么问题，只好再看向老李。
没想到老李反应还挺快的：“冯总，这笔贷款额度也算不少了，没考虑过向银行借吗？他们的利息可比我们低多了。”
“考虑过，当然考虑过。”看来对于经营方面的事，这个冯小改确实是谙熟于心，对这个问题她似乎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银行对像我们这样没啥技术含量的流通企业，可以说是要求的又高又多，想多贷一点都不可能。像我的纯信用额度，已经是我们建材城里最高的那一档了，可是也才五十万，要是想多贷，就得用房产做抵押，可房子哪拿得出来呢。”
这时徐胜蓝总算是找到了话题，连忙问道：“冯总，你做生意这么多年了，都拿不出一套房子？这怎么可能！”
冯小改笑着说：“有是有过两套，不过现在可都拿不出来了。一套给了女儿，另外一套年初的时候让我给卖了，现在手里可没一整套了。对了，现在我女儿名下的那套，和正红在一个小区，我们是同时买的，都是三居室，不过不在一栋楼。”
“年初卖的？那你手里应该有不少资金，得有三四百万吧，还会需要贷款？”
“嗨，都让我又交了首付了，还又欠了快四百万的房贷呢。”
徐胜蓝很感兴趣地问道：“什么房呀？房贷就这么多？”
“唉，也是我没顶住诱惑，看了几次，就被中介给说动了。在南四环外，差不多四五环中间吧，就那个叫芳林墅的。说是什么别墅，既不是独栋、双拼，也不是叠拼，就是个刚能够格的联排，总价才一千万出个头。这也就是顶个别墅的名，比市里的有些套房还便宜呢。不过房本被贷款银行给收走了，没办法拿出来做二抵。”说着她看向老李，“要说看起来，银行的名义利率是低，但从银行贷款最后算下来，加上一些其它费用，也没低到哪里去，而且手续上也太麻烦，时间上更不好说。”
什么独栋、联排、叠墅，徐胜蓝也没听懂，就直接说道：“我们的贷款，也要有足够的担保措施才行，这么大的额度，只是信用贷款领导上也不会批准的。”
“徐总，我这笔贷款，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更不会不遵守公司的规定，这个您放心。”冯小改马上接道，“需要什么担保手续，咱们就按照公司规定来。不过我是外行，您给看看，要怎么担保才合适。”说完，她冲徐胜蓝笑了笑，然后看向其余两人，连刘亚也没落下。
这时老李说道：“要是你以公司名义贷款的话，那至少你和你先生要做个人保证，然后再还得加上另外的担保措施才行。”
“哎呀，一直没说到这个，我现在是单身状态，早几年就离婚了，哈哈。”冯小改说到这个私密又有些尴尬的话题，脸上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那副开朗明快的表情。
这倒是个新情况。徐胜蓝有点惊异地看了一眼冯小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公司法人肯定也是冯小改自己，她个人再做保证，又能有多大意义呢？
这时刘亚吭吭两声清了一下嗓子，看向徐胜蓝，徐胜蓝有点意外，但仍然鼓励地看了他一下，于是刘亚就问道：“那冯总，现在在您女儿名下，不是有房子吗？”
冯小改看向他笑着说道：“是有房子，不过我已经过户到她名下了，是按赠予办的。现在从法律上说，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刘亚没有停顿，而是接着说道：“那也可以用这个房子做抵押的。”
见冯小改没有说话陷入沉思的样子，老李问道：“那处房子，现在还有银行贷款没有还清吗？”
冯小改答道：“房子的贷款，在给孩子过户之前就已经都还清了，总不能给得半半拉拉的。我孩子大学刚毕业，参加工作才一年多，现在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没干我这一行。”没想到冯小改看着年纪和刘正红差不多，但那一个的孩子还在上小学，这边的孩子却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不过以冯小改的年纪来看，孩子大学毕业也算正常，那情况就只能是刘正红要孩子要得有点晚了。
老李见状说道：“这样房子做抵押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孩子的工作又很稳定，这个时候支持你一次，就半年时间，也没有什么风险。”
冯小改笑了起来，对老李说道：“咱们是同龄人，你一说就能说到点子上。是没什么问题。”她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像下了决心似的，看向徐胜蓝和老李说道，“徐总，李总，你们看能不能这样，这次就用我公司名义贷款，我和我女儿一起做保证。这样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你们公司就可以处置我女儿名下的房产。这处房产虽然不大，但目前市值大概也到四百万，超过贷款都快一倍了。而且我新买的那套房子，也已经付了将近六百万的首付。就算出现最坏的情况，也不至于让这笔贷款收不回来。你们看这样安排行吗？”
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单只一处房产的价值就超过贷款一倍了。但徐胜蓝有点拿不准，就是只签保证合同，与签订房屋抵押合同，在万一出问题要处置房产时，会有什么样的差别，心里还是有点没底。这时听到冯小改问向自己，一时间不好马上答话，只好先面带犹豫地笑了一下。
“嗨，徐总你真是谨慎负责，公司的总经理么，就应该这样，哈哈。”冯小改看出了徐胜蓝的犹豫，这时很爽朗地笑着说道，“其实我也给别人做过保证，保证担保。这个保证也分两种，一个是什么一般保证，另一个是连带责任保证。一般保证就是如果不能还钱，先把借钱的人的财产全处理了，还不够才能处理保证人的财产来继续还。连带保证就是一旦还不了钱，不管借钱的人有没有财产可以处理，都可以先处理保证人的财产来还钱。而且现在的法律规定，要是在合同中没有特别注明，都是指的连带责任保证。哈哈，徐总，你看我还专门背过呢。”
看来她还真是背过。徐胜蓝看向老李，老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向刘亚，他则正低着头摆弄手里的签字笔。这算怎么回事！我们还算职业做这个的，结果却要听别人来给上课，还连人家讲得是不是那么回事儿都搞不清楚！
冯小改却似乎没注意到她有些气恼的神情，自顾自很自然地继续说道：“我们这里以前有过，稀里糊涂给人做担保，结果借钱的跑路，只能拿自己的身家来还，后来好几年都翻不了身。”
稍停，冯小改声音很诚恳地说道，“徐总，其实我很理解您，刚上任，要对那么多的资金负责，担子重责任大，要是我可担不起来。我也考虑了，咱们初次打交道，必须给您和公司一个信任我的理由。其实我让我女儿来做保证，就是想表明我的态度。我再怎么着，能去拖累自己的女儿吗？”
说到此处，冯小改的声音听上去突然有些异样，但转瞬之间，她又声音如常地继续说道，“况且也完全不可能出现那样的情况。我女儿名下有房产，所有材料我都可以提供。如果能不去抵押，这样最好了。我女儿年纪不大，大学刚毕业才参加工作，好多事情都不懂，要是把房子抵押了，我怕她会胡思乱想，影响工作。徐总，您考虑一下，就由她来给我这个当妈的做个保证，这实际上和抵押房子的效果没有一点差别，您看这样行不行？要是实在不行，那我再想别的办法。”
话都让她快讲尽了。到这时候，徐胜蓝也不能不说话了，就想了一下说道：“冯总，你的态度我们都看到了，你又在咱们建材城多年，我们肯定是有最基本的信任感的，要不也不会和你谈这么多。但我也不能就在这里，个人就能给你做出明确的答复。那这样，您按照刘经理发给您的申请材料清单，把材料尽快准备齐，我们再开审核会尽快确定。那先这样，好吧？”徐胜蓝对客户和一般人，都是以你相称，这时也不知怎么的，到后来把您字也不自觉地带出来了。
“好的，这个没话说，公司该怎么审核就怎么审核。”冯小改说完抬手看看手表，急匆匆地说道，“哎呀，抱歉抱歉，都一点多了，耽误你们午饭了。我们这里经常一忙起来，中午饭就没点，我这一通说也是的，耽误你们了。徐总，李经理，刘经理，咱们一起出去简单吃一点，走走。”
她说完就连忙开始收拾东西，等着他们一起出去。徐胜蓝这时说道：“没事的，我们也经常这样。冯总，你不用客气，而且我们有规定，绝对不能让客户请吃饭。”
“那也过了饭点了，刚才不觉得，现在我也饿的厉害了，哈哈。那就按照你们的规定，咱们一起吃个饭，AA制好吧。而且徐总，要是你们接下来没别的安排，咱们吃过饭后，我还想请你们到我公司那里去实地看看。”
这个提议倒提醒了徐胜蓝，是该去实地考察一下。既然已经谈到这个地步，那干脆就抓得紧些，今天就把这件事也一起做了。想到这里，她就答应了冯小改，几个人一起出了建材城，又来到了徐胜蓝上次吃过的那家麦当劳。
冯小改没再客气，和刘亚一起去点餐时，也只付了自己的那份。几个人边吃边聊，吃完回到停车场，冯小改就建议徐胜蓝坐自己的那辆奔驰E260，让刘亚带着老李跟着她的车，一起到她公司去。刘亚怕路不熟跟不上车，开了导航查看，原来离建材城就十分钟的路程，就说冯总开车时不用特意等他，四人就分别上了车出发。
冯小改开车熟练得很，在建材城周边可说是拥挤不堪的道路上也显得游刃有余，让徐胜蓝心里很是羡慕。堵车停住的时候，她又问起了中午实际上没有说清的那个问题。
“唉冯总，你中午时说刘正红这次实际上可以不用贷款，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呀？”
“哦，徐总你还记着呀，哈哈。”冯小改边两眼望着前面启动车子，一边说道，“其实她手里有钱，不过这些钱她都安排用处了，所以这次才要借钱。”
“有钱，那安排做什么用了？”
“给她儿子买房，这事她都已经琢磨好几年了。”
“什么，给她儿子买房？她儿子不是还在上小学吗？”徐胜蓝不能不感到诧异，“这是个什么打算？”
“她就是这样的小农意识。”冯小改又停下了车，接着说道，“从现在开始，就为儿子准备婚房了，哈哈哈。不过我还劝过她，这才哪到哪，与其现在就准备房子，还不如把这些钱用在发展业务上。做好了，到时候在市区里的好地段再买也不迟。可她已经打定主意了，钱够了就买，还就在现在的小区，另一栋楼的二手房，差不多一样大的三居室。那个小区最大的就是三居室，最多的是两居和一居。现在又限购，也不知道她的指标是怎么解决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买房总归是好事吧。”徐胜蓝想到了自己的情况，心里不禁有点失落。人家从外地来的都已经能买第二套房，而自己家的第二套房，却在早几年就已经不得不卖掉了。
“她的做法我能理解，但她的想法我可没法同意。”冯小改边小心地打着方向边说，“就说给儿子买房，现在也太早了吧。你知道到你儿子长大了，他能不能看得上？再者说了，既然是为了孩子将来考虑，就算是买房，不得考虑考虑房子的保值增值？这个小区能有什么增值潜力？要是能随上大流水涨船高就不错了。她就是小富即安，小农思想。”
“冯总，看来你对买房研究得还挺深，怪不得买了别墅。”随口这么说着，同时徐胜蓝因为了解到这个情况，对刘正红这笔贷款的事就差不多完全放心了。
“哈哈，我还说人家，其实我也是小富即安的那种，况且还谈不上什么小富呢。”冯小改哈哈笑着，继续自嘲地说，“那还能叫别墅，也就是个大点的复式，地点那么偏，还欠了银行那么多钱。人吗，在社会上总得解决基本的衣食住行，但也不能就只盯着这个。”
徐胜蓝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好，想了一想说道：“是，总得尽到努力，发挥长处。”话一出口，不禁产生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怪怪的，“不过，还得要看环境和机会。”
“谁又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长处呢，总得都试试，不试试谁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能干啥。”
十分钟的路程，她们却开了二十分钟才到。没想到，冯小改的公司，竟然是两栋小楼中间一个宽敞的四合院。她们把车在院门前的专用车位停好，两人走进院内绕过照壁，转过来徐胜蓝一看，光庭院就有百多平米，一进院内，左右两边是两个方形的花坛，各种着一棵格外高大的石榴树，再往里中间是一座假山，假山前看着是一个喷泉，不过因季节的原因没有在喷水。假山后五间正房之前，搭着高高的葡萄架，葡萄藤上的叶子虽已掉完，但粗壮的葡萄藤，一看就很有些年头了。可以想见，到了夏秋两季，茂密的细藤大叶会怎样地盘满架子遮蔽住烈日白光，在架下散步小憩又会是怎样的怡人自在。
看着东西两侧的厢房，徐胜蓝忍不住夸赞道：“冯总，这个院子可太难得了，是你自己的吧？”
“哪有哦，从朋友那里租的，租金便宜，一年才三十五万。”
“这数目也不小了······”两人边闲聊边等着老李和刘亚，等到了后，冯小改把他们一起让进客厅，马上就有一个小姑娘过来给他们泡上了茶。
按照冯小改的介绍，他们知道除了财务会计之外，主要是有十个业务人员在这里办公。冯小改解释说，因为有代理，联系业务确实需要这么多人手，不过因为因业务员需要出差，一般时候在的也就一半左右。他们到这里，办公倒没多少事，其实主要的是休息交流，冯小改笑着介绍说，“这里哪是公司，都成了休养会所了”。
参观完告辞后，冯小改送他们出了院门。临上车时，徐胜蓝落在后面低声问她，这么些业务员，工作都能饱满吗？冯小改也低声说，骨干也就占三分之二，但另外三分之一虽然发挥不了很大作用，但也不能缺少。业务员流动性不小，但人多就有竞争的氛围，最后各方面算下来，多发几份工资，也还是值得的。徐胜蓝点点头记住了她的话，坐车时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样能把这个经验用到自己公司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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