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年初 之二（2）
徐胜蓝说周末有事，当时还只是随便找个托词，不想还真的是被她给说着了，而且还确实是她自己而不是家里有事。
下午她坐在办公室里，把公司的事情都盘算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需要急着去办的。干坐了一会儿，就在她觉得不耐烦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放在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拿起一看，原来是姜钰打来的。
上次两人见面，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这段时间以来，她自己这边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致于压根儿也没想起来要和她联系，想来姜钰也肯定不知道自己这里的变动情况。现在正是自己要挖掘各种人脉关系多建立些业务渠道的时候，说不定姜钰还能帮到自己呢。这么想着，她很高兴地拿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姜钰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轻缓，不急不慢。两人寒暄了几句，徐胜蓝说这几个月一直忙得够呛，然后正犹豫着该怎么告诉她自己这边现在的情况时，又听到她说最近总是到外地出差，每个月大概得有二十天不在BJ，前两天才刚从山东回来，要是徐胜蓝周末有时间，一起见个面聊聊。
徐胜蓝松了口气，想着自己这边的情况几句话也说不太明白，还是见面时再细说的好，就笑着同意了。本以为下面就该确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了，不想姜钰接着问她说，是否对她们上次说到的李爱仙还有印象。听到徐胜蓝这边想着没有马上答话，就又笑嘻嘻地说到，就是她们上次回国时在一个航班上见过的那个，在BJ做投资公司的。要是可以的话，就三个人一起聚一下，说不定在业务上还能有合作机会呢。徐胜蓝听到这里才想起了那个李爱仙的大致模样，随即又回想起了当时在飞机上的那些情形，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快，觉得这个姜钰真是有点太多事了。转念又一想，看在姜钰那里可能有业务机会的份上，见也就见一次吧。
两人说好了第二天就是周六的上午十点半见面，姜钰说了个日坛附近使馆区的一家很出名的日本料理，问徐胜蓝去那里是否合适。徐胜蓝听说过那家餐馆，名气不小，价格听说也跟名气很相配，虽然心里也有点打嘀咕，却还是在说了同意之后，又接着说这次该自己请客了，这个事先说好了，明天大家都别争。不想姜钰笑着回答说徐胜蓝还是下次再请客吧，这次就让李爱仙来，初次见面也算是给她一个机会。徐胜蓝也哈哈地笑了起来，推说这样不太合适还是应该自己来，两人又说了几句，徐胜蓝也就让了步，于是这事就这么愉快地定下来了。
第二天徐胜蓝九点前就起来了，简单地梳洗以后化了点淡妆，和爸妈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她昨晚睡前就想好了，反正再怎么捯饬也比不了那个李爱仙，还不如干脆不在这方面花心思的好。下了出租车一看时间，自己还提前到了十多分钟，就特意在那个十分精致考究的餐馆门前停了一小会儿，边踱步看着周遭的街景边想着，拿不准待会就能看到的那个李爱仙会是怎么个样子，是否还会像那时在飞机上那样，总给人一种似乎是洋洋自得的印象。踱了几个来回，本以为过了不短的时间，拿出手机一看，其实才刚不过五六分钟而已，于是她决定不再等到了时间，现在就直接进去好了。
服务员上来招呼，她说找人。听到问是否有预订，她犹豫了一下，让服务员查查是否有位姜女士预订的位子。服务员查了回答说没有，她就让看看是否有李女士订了，服务员说有，她又有点犹豫，拿不准是否就是那个李爱仙订的，要是走错可能就会让人看笑话了。这时服务员笑吟吟地对她说，李女士订的是仙台厅，有两位女士已经到了，她这才放了心，跟在服务员身后上了楼梯。
服务员轻敲了两下后打开了门，侧身让徐胜蓝进入房间，然后在她身后轻轻地把门带上。这是一个日式的榻榻米小包间，屋内灯光虽柔和却略显暗淡，徐胜蓝眼光正适应间，屋内原本坐着的两个人已经站起身来，姜钰笑着走上两步迎着她，后边那位也跟上一步，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四人的小包间，三个人寒暄着坐定下来，徐胜蓝面对着姜钰，右手边则是那位李爱仙。姜钰先笑着说，没想到节前徐胜蓝还能抽出时间来，大家能有机会聚一下真是难得。徐胜蓝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旁边的李爱仙却拿起了桌上的小壶，半站起身来给她的杯子斟茶，让她有些吃惊。她本想也站起来客气一下，不料日式的榻榻米座位实在有点逼仄，刚要动作就被日式小桌的下棱给格住了腿，结果动作还未成形，茶水却已经斟上了，只好仍坐着对李爱仙笑了笑表示谢意。
这时徐胜蓝本以为姜钰会稍微正式一点地做个介绍，不想还没等姜钰说话，李爱仙却一边把盛着日式小点心的两个小碟往她这边略推了推，一边稍抬起头微笑着说道：“都怪小钰不早安排，要不然怎么会和徐总到现在才能聚一下。”她说话的语气自然中带着些许亲近，似乎她们三个人之前已经相当熟悉，只是有些日子没能见面罢了。
“徐总忙得很，从上次见面到现在，都有好几个月了。”姜钰笑着接道，“不过确实怪我，应该早些安排的。不过你们两位的时间，我哪那么容易协调呢。”
“那这次才想起来协调，能是理由吗。”李爱仙用手拿起一块小点心，又端起碟子让徐胜蓝也拿一块。
点心确实做得精致可口。徐胜蓝一边仔细品尝着点心的滋味，一边心里觉得很是惊奇，想起她们上次邂逅时的情景，虽然仍不能完全释怀，却也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现在大家可都是在一块儿平起平坐着了。
三人每人都吃了块点心，然后姜钰就拿出菜单来张罗着点菜。她让徐胜蓝先点，徐胜蓝推脱不过，就随便点了一份烤鱼和一份寿司，姜钰接着点了两个菜，李爱仙就接过了菜单。姜钰笑着对徐胜蓝说这里是爱仙的根据地，还是她点得地道，她们俩只管品尝，不过要是吃得不对胃口，那爱仙还得再找个其它餐馆补上一顿才行。三人嘻嘻哈哈之间，李爱仙边点边把菜谱上的每道菜都介绍品评了一番，徐胜蓝也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中对各种菜品也来了兴趣。最后菜点完了，李爱仙提议喝点好的清酒，徐胜蓝也愉快地答应了下来，同时心里想到，喝点就喝点吧，看她们两个人的身量，跟她们喝酒自己可一点也不用发怵的。菜和酒都定下来后，李爱仙就按铃招呼服务员进来，告诉她安排上菜。
菜品确实新鲜可口，微温的清酒咽下之后口中还会留有余甘，三人都觉得有点胃口大开的意思，同时谈话也逐渐热络起来。她们都在欧洲待了不少年，自然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说到旅游，徐胜蓝发现那两人到过的地方甚至还不如自己多，惊讶之下也感到了一丝得意。原来她们在欧洲一个待了四年，另一个只待了不到三年，都还不到自己在国外时间的一半，那么去的地方有限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徐胜蓝才注意到，李爱仙的装扮也远不像上次那么的光鲜，像自己一样也只是很简单地化了一点淡妆，谈笑间也完全看不出一点儿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的神色，谈到自己去的地方少时，甚至还流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的羞涩。尤其徐胜蓝注意到，当听到姜钰说起在国外某件好笑的事情，她们都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时，李爱仙的眼角竟然也出现了两三道明显可见的鱼尾纹。这些都让徐胜蓝更加放松了下来，原先对她的不快和防范，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话题自然地转到了三人目前的状况上。是姜钰先说起，徐胜蓝在基金公司，李爱仙所在的公司虽然名为投资管理公司，但主要业务集中在股权投资方面，并不是做实体投资为主的，她们两人有的共同业务领域，以后有机会还真的可以考虑合作。要是这样，最起码聚会的机会肯定会多起来，也不用自己再两头张罗。只是她们两人聚会时，不要落下自己就行了。这话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都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笑过之后，徐胜蓝觉得也该说说自己的近况了。她大概地说了一下自己从基金公司调到小额贷款公司的时间，公司的基本状况，尤其说了注册资金的情况。还说了实际业务开展目前才两个月，但依靠着集团公司，并没有什么压力。另外两人听后都感到十分惊奇，姜钰先说没想到徐胜蓝进步这么快，可喜可贺，李爱仙则接着说确实值得祝贺，三人就共同干了一杯酒。
刚放下酒杯，李爱仙就说喝一杯可不够庆贺的，起码要碰三杯才行。徐胜蓝盛情难却，而且酒好喝杯子也不大，也只好随她俩又干了两杯。喝完吃了口菜，姜钰感慨说爱仙提议得真对，迈上这个大台阶真是不容易。她俩可是尝够了当副总经理的滋味，和总经理就差了一个字，可有时候感觉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爱仙听到这里虽没随声附和，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但随后而来脸上的一丝苦笑，却明白地表示了自己的完全认同，让徐胜蓝也不由得心中顿生不少感慨。
接下来李爱仙又说像徐总进步这么快，自己有能力当然不用说了，领导上也一定非常赏识。有领导赏识重用，真是让人羡慕。徐胜蓝听了这话也没做什么解释，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其实也就算是默认了。
然后姜钰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唉，徐总，那你和爱仙就更有机会合作了。她做股权投资，主体资金都已经解决了，有投资基金方面的，有银行、信托和其它方面的，但有时一些项目的初期启动资金方面，数目也不大，一两千万的，你还真可以支持她一下。”
徐胜蓝听后虽然点了一下头，没有显露出不同意的表情，但却并没有答话，而是低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脑子里却登时有点紧张起来。
李爱仙拿起茶壶给徐胜蓝续上茶水，把茶壶放好后，接着说道：“徐总要是能给我贷些款当然最好了，那我这个副总在公司也能扬眉吐气一回。不过今天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又都喝了点酒，工作上的事可没法谈了。”
听她这样说了，徐胜蓝心里轻松了不少。想起自己来时的初衷，也为了不能显得那么拒人千里，就看着李爱仙说道：“要能合作当然好了，只要双方都合规，我这里没问题呀。那你一般需要多少资金，大概用多长时间呢？”
想了一下，她又连忙补充说：“我们这里可是要求有抵押物，而且我们的利息也比银行高多了，你用起来合算吗？”
“那你们的利率大概是多少呢？”
“起码百分之二十四吧，是年利。”
徐胜蓝没想到，姜钰那边先笑了起来：“哎呀，那她们可用得起。她们做股权投资的，三五年就退出，没有十倍以上利润的项目，根本入不了围。就算五年吧，十倍以上换算起来，每年就有多少了？而且她们的初期启动资金，也就用个半年左右，也就是个一半的年利。况且启动资金才占多大比例，百分之十都到不了吧？”
李爱仙这时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是到不了。不过抵押物吗，要单做一两千万的抵押，一下倒还想不起有太合适的。”
见徐胜蓝露出询问的神色，她接着解释说：“就说上一笔从银行方面的贷款吧，三个亿，我们抵押了在三里屯的一座写字楼，七成的抵押率。比如两千万的贷款，也是七成抵押，那就要找三千万左右的房产，还真想不起哪有合适的。再说吧。”
“那二抵呢？”姜钰望向徐胜蓝，“二抵公司能接受吗？”
徐胜蓝还没接话，李爱仙笑着对姜钰说道：“二抵的话，就是徐总能接受，首先还得银行方面同意呢。”
然后她转向徐胜蓝说道：“就说这一笔三亿的写字楼，其实评估公司估价报告出的是不低于四亿五千万，但到了银行就只认四个亿，最后找了他们行长才贷到三亿，余值还有一个多亿呢。这个房产算是被这家银行给拿住了，余值那么多也只能空放在那里，只能算是浪费了。”
余值就一亿多，要是按照李爱仙刚才说的，差不多就有一亿五。自己公司总的放贷资金不也才三个亿吗？徐胜蓝确实有点心动了。
她喝了口茶，轮流看了姜钰和李爱仙一眼，说道：“那这事咱们现在先别定吧，我回去请示一下集团领导，看能否做二抵，李总也咨询一下银行，看他们能不能同意。有了确切消息咱们再说这事。”
那两人欣然赞同，李爱仙还对姜钰说：“本来是聚会吃饭的，你又挑起来谈什么工作，平时上班还不够累呀？这就该罚你再请一次客。”
徐胜蓝也连忙笑着接道：“哪能，下次该我了。其实这次就应该我来的。”
“这次肯定我来，下次小钰来，再下次才要徐总请呢。”李爱仙笑着说。
三人又吃了一会儿菜，喝了两杯酒，脸上都有些涨红了。虽然都觉得有些兴奋，但倒都没显出多少酒意来。
这件事说到这里，三个人好像都很满意，不约而同地都不再提起，之后又重新开始聊起来国外生活的有关话题。这个话题三个人都再熟悉不过，你说一句我接一段，她大笑一阵而另外两个笑得比她还要畅快，不知不觉间，温热的清酒也已经不知道喝了有多少个小壶。
朦胧恍惚之间，徐胜蓝竟然觉得似乎找到了上中学的时候，和两三个玩的最要好、最谈得来的同学，偷偷地在一起吃串、喝啤酒的感觉。唉，和她们那么长时间都没联系，出国太久了啊！谁知道现在她们过得怎么样呢。
到感觉已经吃得太饱了的时候，连酒也喝不动了。李爱仙问还需要加个什么菜，见另外两人都举手推辞，说是一点也吃不下了，才按了铃要埋单。
三人收拾衣物离开包间时，李爱仙先是对徐胜蓝说，估计她春节前后一定很忙，那件事反正也不急，节后上班再联系确定，徐胜蓝点头答应了。三人一起下楼，李爱仙问徐胜蓝接下来是回家还是要去别的地方，没等她考虑好做出回答，就说她的车停在饭店外面，可以送送徐胜蓝。徐胜蓝回答自己打车回家的当尔，三个人刚好走出了酒店。
刚刚站定，右手边十来米处的一辆墨绿色奔驰车就轻快地开过来，停在了她们面前。也不知道李爱仙是什么时候安排的。驾驶座的车门玻璃落着，一个和李爱仙差不多年纪的女司机半探出头来。
李爱仙对徐胜蓝说道：“徐总，这是我的助理，全芳，就让她送你一下吧。”
徐胜蓝连忙推辞，说自己打车就行了，不用麻烦，而且也不能耽误了她俩用车。双方又客气了几句，李爱仙和姜钰就上了车，开车前降下车窗和徐胜蓝挥手告别，连那个叫全芳的助理兼司机在开车前也向她笑了笑，招手作别。
徐胜蓝拦住一辆出租车，说清地址后还是像平常一样在后座上闭目休息。她也还真要休息一下，那清酒还真有点后劲。半迷糊之中她想起刚看到的李爱仙的那辆车，觉得颜色还真挺对自己的胃口。唉，算了，还是别让她们看到自己住在什么地方。那个小区在她们眼里即使不说有多低档，至少也是太平常了。
这边车上，李爱仙对全芳说，刚才那就是小贷公司的徐总经理。全芳一面开车，一面看了看后视镜，和李爱仙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李爱仙对旁边的姜钰说道：“怎么样，我们全芳还真是全能全方位吧？全市的融资渠道，就没有她不清楚的。也真能下工夫，那么多小贷公司的材料，也都差不多搞全了。”
见姜钰只是笑着不接话，她又说道：“当然，也亏得你眼尖。那么多总经理的名字，一下子就把这个给挑出来了。”
下午她坐在办公室里，把公司的事情都盘算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需要急着去办的。干坐了一会儿，就在她觉得不耐烦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放在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拿起一看，原来是姜钰打来的。
上次两人见面，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这段时间以来，她自己这边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致于压根儿也没想起来要和她联系，想来姜钰也肯定不知道自己这里的变动情况。现在正是自己要挖掘各种人脉关系多建立些业务渠道的时候，说不定姜钰还能帮到自己呢。这么想着，她很高兴地拿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姜钰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轻缓，不急不慢。两人寒暄了几句，徐胜蓝说这几个月一直忙得够呛，然后正犹豫着该怎么告诉她自己这边现在的情况时，又听到她说最近总是到外地出差，每个月大概得有二十天不在BJ，前两天才刚从山东回来，要是徐胜蓝周末有时间，一起见个面聊聊。
徐胜蓝松了口气，想着自己这边的情况几句话也说不太明白，还是见面时再细说的好，就笑着同意了。本以为下面就该确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了，不想姜钰接着问她说，是否对她们上次说到的李爱仙还有印象。听到徐胜蓝这边想着没有马上答话，就又笑嘻嘻地说到，就是她们上次回国时在一个航班上见过的那个，在BJ做投资公司的。要是可以的话，就三个人一起聚一下，说不定在业务上还能有合作机会呢。徐胜蓝听到这里才想起了那个李爱仙的大致模样，随即又回想起了当时在飞机上的那些情形，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快，觉得这个姜钰真是有点太多事了。转念又一想，看在姜钰那里可能有业务机会的份上，见也就见一次吧。
两人说好了第二天就是周六的上午十点半见面，姜钰说了个日坛附近使馆区的一家很出名的日本料理，问徐胜蓝去那里是否合适。徐胜蓝听说过那家餐馆，名气不小，价格听说也跟名气很相配，虽然心里也有点打嘀咕，却还是在说了同意之后，又接着说这次该自己请客了，这个事先说好了，明天大家都别争。不想姜钰笑着回答说徐胜蓝还是下次再请客吧，这次就让李爱仙来，初次见面也算是给她一个机会。徐胜蓝也哈哈地笑了起来，推说这样不太合适还是应该自己来，两人又说了几句，徐胜蓝也就让了步，于是这事就这么愉快地定下来了。
第二天徐胜蓝九点前就起来了，简单地梳洗以后化了点淡妆，和爸妈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她昨晚睡前就想好了，反正再怎么捯饬也比不了那个李爱仙，还不如干脆不在这方面花心思的好。下了出租车一看时间，自己还提前到了十多分钟，就特意在那个十分精致考究的餐馆门前停了一小会儿，边踱步看着周遭的街景边想着，拿不准待会就能看到的那个李爱仙会是怎么个样子，是否还会像那时在飞机上那样，总给人一种似乎是洋洋自得的印象。踱了几个来回，本以为过了不短的时间，拿出手机一看，其实才刚不过五六分钟而已，于是她决定不再等到了时间，现在就直接进去好了。
服务员上来招呼，她说找人。听到问是否有预订，她犹豫了一下，让服务员查查是否有位姜女士预订的位子。服务员查了回答说没有，她就让看看是否有李女士订了，服务员说有，她又有点犹豫，拿不准是否就是那个李爱仙订的，要是走错可能就会让人看笑话了。这时服务员笑吟吟地对她说，李女士订的是仙台厅，有两位女士已经到了，她这才放了心，跟在服务员身后上了楼梯。
服务员轻敲了两下后打开了门，侧身让徐胜蓝进入房间，然后在她身后轻轻地把门带上。这是一个日式的榻榻米小包间，屋内灯光虽柔和却略显暗淡，徐胜蓝眼光正适应间，屋内原本坐着的两个人已经站起身来，姜钰笑着走上两步迎着她，后边那位也跟上一步，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四人的小包间，三个人寒暄着坐定下来，徐胜蓝面对着姜钰，右手边则是那位李爱仙。姜钰先笑着说，没想到节前徐胜蓝还能抽出时间来，大家能有机会聚一下真是难得。徐胜蓝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旁边的李爱仙却拿起了桌上的小壶，半站起身来给她的杯子斟茶，让她有些吃惊。她本想也站起来客气一下，不料日式的榻榻米座位实在有点逼仄，刚要动作就被日式小桌的下棱给格住了腿，结果动作还未成形，茶水却已经斟上了，只好仍坐着对李爱仙笑了笑表示谢意。
这时徐胜蓝本以为姜钰会稍微正式一点地做个介绍，不想还没等姜钰说话，李爱仙却一边把盛着日式小点心的两个小碟往她这边略推了推，一边稍抬起头微笑着说道：“都怪小钰不早安排，要不然怎么会和徐总到现在才能聚一下。”她说话的语气自然中带着些许亲近，似乎她们三个人之前已经相当熟悉，只是有些日子没能见面罢了。
“徐总忙得很，从上次见面到现在，都有好几个月了。”姜钰笑着接道，“不过确实怪我，应该早些安排的。不过你们两位的时间，我哪那么容易协调呢。”
“那这次才想起来协调，能是理由吗。”李爱仙用手拿起一块小点心，又端起碟子让徐胜蓝也拿一块。
点心确实做得精致可口。徐胜蓝一边仔细品尝着点心的滋味，一边心里觉得很是惊奇，想起她们上次邂逅时的情景，虽然仍不能完全释怀，却也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现在大家可都是在一块儿平起平坐着了。
三人每人都吃了块点心，然后姜钰就拿出菜单来张罗着点菜。她让徐胜蓝先点，徐胜蓝推脱不过，就随便点了一份烤鱼和一份寿司，姜钰接着点了两个菜，李爱仙就接过了菜单。姜钰笑着对徐胜蓝说这里是爱仙的根据地，还是她点得地道，她们俩只管品尝，不过要是吃得不对胃口，那爱仙还得再找个其它餐馆补上一顿才行。三人嘻嘻哈哈之间，李爱仙边点边把菜谱上的每道菜都介绍品评了一番，徐胜蓝也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中对各种菜品也来了兴趣。最后菜点完了，李爱仙提议喝点好的清酒，徐胜蓝也愉快地答应了下来，同时心里想到，喝点就喝点吧，看她们两个人的身量，跟她们喝酒自己可一点也不用发怵的。菜和酒都定下来后，李爱仙就按铃招呼服务员进来，告诉她安排上菜。
菜品确实新鲜可口，微温的清酒咽下之后口中还会留有余甘，三人都觉得有点胃口大开的意思，同时谈话也逐渐热络起来。她们都在欧洲待了不少年，自然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说到旅游，徐胜蓝发现那两人到过的地方甚至还不如自己多，惊讶之下也感到了一丝得意。原来她们在欧洲一个待了四年，另一个只待了不到三年，都还不到自己在国外时间的一半，那么去的地方有限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徐胜蓝才注意到，李爱仙的装扮也远不像上次那么的光鲜，像自己一样也只是很简单地化了一点淡妆，谈笑间也完全看不出一点儿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的神色，谈到自己去的地方少时，甚至还流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的羞涩。尤其徐胜蓝注意到，当听到姜钰说起在国外某件好笑的事情，她们都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时，李爱仙的眼角竟然也出现了两三道明显可见的鱼尾纹。这些都让徐胜蓝更加放松了下来，原先对她的不快和防范，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话题自然地转到了三人目前的状况上。是姜钰先说起，徐胜蓝在基金公司，李爱仙所在的公司虽然名为投资管理公司，但主要业务集中在股权投资方面，并不是做实体投资为主的，她们两人有的共同业务领域，以后有机会还真的可以考虑合作。要是这样，最起码聚会的机会肯定会多起来，也不用自己再两头张罗。只是她们两人聚会时，不要落下自己就行了。这话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都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笑过之后，徐胜蓝觉得也该说说自己的近况了。她大概地说了一下自己从基金公司调到小额贷款公司的时间，公司的基本状况，尤其说了注册资金的情况。还说了实际业务开展目前才两个月，但依靠着集团公司，并没有什么压力。另外两人听后都感到十分惊奇，姜钰先说没想到徐胜蓝进步这么快，可喜可贺，李爱仙则接着说确实值得祝贺，三人就共同干了一杯酒。
刚放下酒杯，李爱仙就说喝一杯可不够庆贺的，起码要碰三杯才行。徐胜蓝盛情难却，而且酒好喝杯子也不大，也只好随她俩又干了两杯。喝完吃了口菜，姜钰感慨说爱仙提议得真对，迈上这个大台阶真是不容易。她俩可是尝够了当副总经理的滋味，和总经理就差了一个字，可有时候感觉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爱仙听到这里虽没随声附和，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但随后而来脸上的一丝苦笑，却明白地表示了自己的完全认同，让徐胜蓝也不由得心中顿生不少感慨。
接下来李爱仙又说像徐总进步这么快，自己有能力当然不用说了，领导上也一定非常赏识。有领导赏识重用，真是让人羡慕。徐胜蓝听了这话也没做什么解释，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其实也就算是默认了。
然后姜钰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唉，徐总，那你和爱仙就更有机会合作了。她做股权投资，主体资金都已经解决了，有投资基金方面的，有银行、信托和其它方面的，但有时一些项目的初期启动资金方面，数目也不大，一两千万的，你还真可以支持她一下。”
徐胜蓝听后虽然点了一下头，没有显露出不同意的表情，但却并没有答话，而是低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脑子里却登时有点紧张起来。
李爱仙拿起茶壶给徐胜蓝续上茶水，把茶壶放好后，接着说道：“徐总要是能给我贷些款当然最好了，那我这个副总在公司也能扬眉吐气一回。不过今天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又都喝了点酒，工作上的事可没法谈了。”
听她这样说了，徐胜蓝心里轻松了不少。想起自己来时的初衷，也为了不能显得那么拒人千里，就看着李爱仙说道：“要能合作当然好了，只要双方都合规，我这里没问题呀。那你一般需要多少资金，大概用多长时间呢？”
想了一下，她又连忙补充说：“我们这里可是要求有抵押物，而且我们的利息也比银行高多了，你用起来合算吗？”
“那你们的利率大概是多少呢？”
“起码百分之二十四吧，是年利。”
徐胜蓝没想到，姜钰那边先笑了起来：“哎呀，那她们可用得起。她们做股权投资的，三五年就退出，没有十倍以上利润的项目，根本入不了围。就算五年吧，十倍以上换算起来，每年就有多少了？而且她们的初期启动资金，也就用个半年左右，也就是个一半的年利。况且启动资金才占多大比例，百分之十都到不了吧？”
李爱仙这时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是到不了。不过抵押物吗，要单做一两千万的抵押，一下倒还想不起有太合适的。”
见徐胜蓝露出询问的神色，她接着解释说：“就说上一笔从银行方面的贷款吧，三个亿，我们抵押了在三里屯的一座写字楼，七成的抵押率。比如两千万的贷款，也是七成抵押，那就要找三千万左右的房产，还真想不起哪有合适的。再说吧。”
“那二抵呢？”姜钰望向徐胜蓝，“二抵公司能接受吗？”
徐胜蓝还没接话，李爱仙笑着对姜钰说道：“二抵的话，就是徐总能接受，首先还得银行方面同意呢。”
然后她转向徐胜蓝说道：“就说这一笔三亿的写字楼，其实评估公司估价报告出的是不低于四亿五千万，但到了银行就只认四个亿，最后找了他们行长才贷到三亿，余值还有一个多亿呢。这个房产算是被这家银行给拿住了，余值那么多也只能空放在那里，只能算是浪费了。”
余值就一亿多，要是按照李爱仙刚才说的，差不多就有一亿五。自己公司总的放贷资金不也才三个亿吗？徐胜蓝确实有点心动了。
她喝了口茶，轮流看了姜钰和李爱仙一眼，说道：“那这事咱们现在先别定吧，我回去请示一下集团领导，看能否做二抵，李总也咨询一下银行，看他们能不能同意。有了确切消息咱们再说这事。”
那两人欣然赞同，李爱仙还对姜钰说：“本来是聚会吃饭的，你又挑起来谈什么工作，平时上班还不够累呀？这就该罚你再请一次客。”
徐胜蓝也连忙笑着接道：“哪能，下次该我了。其实这次就应该我来的。”
“这次肯定我来，下次小钰来，再下次才要徐总请呢。”李爱仙笑着说。
三人又吃了一会儿菜，喝了两杯酒，脸上都有些涨红了。虽然都觉得有些兴奋，但倒都没显出多少酒意来。
这件事说到这里，三个人好像都很满意，不约而同地都不再提起，之后又重新开始聊起来国外生活的有关话题。这个话题三个人都再熟悉不过，你说一句我接一段，她大笑一阵而另外两个笑得比她还要畅快，不知不觉间，温热的清酒也已经不知道喝了有多少个小壶。
朦胧恍惚之间，徐胜蓝竟然觉得似乎找到了上中学的时候，和两三个玩的最要好、最谈得来的同学，偷偷地在一起吃串、喝啤酒的感觉。唉，和她们那么长时间都没联系，出国太久了啊！谁知道现在她们过得怎么样呢。
到感觉已经吃得太饱了的时候，连酒也喝不动了。李爱仙问还需要加个什么菜，见另外两人都举手推辞，说是一点也吃不下了，才按了铃要埋单。
三人收拾衣物离开包间时，李爱仙先是对徐胜蓝说，估计她春节前后一定很忙，那件事反正也不急，节后上班再联系确定，徐胜蓝点头答应了。三人一起下楼，李爱仙问徐胜蓝接下来是回家还是要去别的地方，没等她考虑好做出回答，就说她的车停在饭店外面，可以送送徐胜蓝。徐胜蓝回答自己打车回家的当尔，三个人刚好走出了酒店。
刚刚站定，右手边十来米处的一辆墨绿色奔驰车就轻快地开过来，停在了她们面前。也不知道李爱仙是什么时候安排的。驾驶座的车门玻璃落着，一个和李爱仙差不多年纪的女司机半探出头来。
李爱仙对徐胜蓝说道：“徐总，这是我的助理，全芳，就让她送你一下吧。”
徐胜蓝连忙推辞，说自己打车就行了，不用麻烦，而且也不能耽误了她俩用车。双方又客气了几句，李爱仙和姜钰就上了车，开车前降下车窗和徐胜蓝挥手告别，连那个叫全芳的助理兼司机在开车前也向她笑了笑，招手作别。
徐胜蓝拦住一辆出租车，说清地址后还是像平常一样在后座上闭目休息。她也还真要休息一下，那清酒还真有点后劲。半迷糊之中她想起刚看到的李爱仙的那辆车，觉得颜色还真挺对自己的胃口。唉，算了，还是别让她们看到自己住在什么地方。那个小区在她们眼里即使不说有多低档，至少也是太平常了。
这边车上，李爱仙对全芳说，刚才那就是小贷公司的徐总经理。全芳一面开车，一面看了看后视镜，和李爱仙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李爱仙对旁边的姜钰说道：“怎么样，我们全芳还真是全能全方位吧？全市的融资渠道，就没有她不清楚的。也真能下工夫，那么多小贷公司的材料，也都差不多搞全了。”
见姜钰只是笑着不接话，她又说道：“当然，也亏得你眼尖。那么多总经理的名字，一下子就把这个给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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