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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院子，大至金山银山豪宅瑞兽，小点儿的有丫鬟书童厨娘鸡鸭鱼鹅大黄狗，再小的锅碗瓢盆茶壶茶杯聚宝盆金元宝，应有尽有。

    老裴是个扎彩匠。

    老裴扎的纸人在定州城那叫一绝，一切给死人烧的东西，只要你能想得出，他都能做得到。

    有的大户人家的老人去世之后，家中儿孙担心他到那边住的不舒服，便让老裴帮忙糊一个大房子，这房子有院墙，院墙上金灿灿的琉璃瓦，有院子，院子里开满牡丹月季梅兰竹菊，无所谓什么季节，百花争芳，院子里有两个丫鬟在浇花，还有两个白胖的小孩一男一女在追蝴蝶，一个穿着长袍留着八字胡的账房先生在拿着账本对账，两个满身补丁今年没交够粮食的贫苦农民跪在旁边苦苦哀求，走进院子可以看见宽阔大气的正厅，厅内摆着红木桌子，墙上挂着文人字画，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白玉茶具，再往里面走是五间正房，那边还有几间厢房，每一间厢房里面都有一个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闭月羞花的妙龄女子，不过正房里面是没有人的，想必是怕死人到了那边之后太过寂寞但是还想要不会被受到管控，厢房后边有马厩有鸡窝有羊圈有驴棚，马厩里面的高头大马个个都是汗血宝马胜的卢赛赤兔。这样的房子不管是谁看了都艳羡不已，活人都想进去住一住，不过活着的那些人，绝大部分都住不上这样的房子，很多穷人甚至都感慨这活着还不如死了过得舒坦，不过这些感慨的人，等到他们死了，他的子孙后代估计也没钱去给他糊这等气势磅礴的纸房子，过去那边照样还是孤苦伶仃，没有大房子住，没有佣人伺候，没有娇艳姑娘，继续吃苦受累。

    老裴不是定州城唯一一个扎彩匠，但他是唯一一个能做出这样的纸房子的人。所以他的生意可以称得上络绎不绝，甚至还要预约。不过老裴最开始并不是做扎彩匠的，他之前是干什么的并没有人知道，据说他有老婆孩子但并没有人见过，他到定州城后便是孜身一人。

    薛吹花他们只知道，老裴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怪老头，他们偷跑进去过他家，他的院子里堆满了木材，房厅里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人，旁边的工作室里面乱七八糟，满地都是各种颜色的纸屑和长短不一的木棍，有不少刚刚做好的骨架，也有做坏了缺胳膊少腿胸被压扁了脑袋被捏歪了的纸人等等等等，不过他睡觉的房间总是一尘不染。

    老裴真的很怪，最怪的地方是在哪里，薛吹花听人说，他屋子里面藏着一个女人，不是真女人，是一个纸女人，是一个肤如凝脂肌若玉雪吹破可弹的纸女人，据说她的一双夺魂摄魄的丹凤眼似是在阐述着绵绵情意，两片朱唇微抿似有说不尽的娇羞，妙曼身姿如行云流水又如群峰连绵起伏。据说老裴每天晚上都会把她放在枕边陪着他睡觉。

    日子本应该如这般平淡正常，老裴虽然工作辛苦但是收入可观，守着他的纸姑娘，好不滋润。但是有一天，至今不知是谁，一说是本地同行，一说是老裴以前的仇家，给老裴的房子放了一把火，不过幸好是在白天。那日老裴正好出门去买酒肉，一听说自己的房子着了大火，一把扔掉刚刚买好的一壶烧酒和半斤猪头肉狂奔回去，不顾众人阻拦，疯了一般冲进熊熊火海。

    那场大火烧掉他半张脸的眉毛和胡子，从此再也没重新长出来，同那眉毛和胡子一起烧没了的，还有他那个纸姑娘和他对生活的希望。

    从此老裴就消失了，没有人再听到过他任何消息，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直到薛吹花他们离开定州的时候，小卢竟然将他领了过来。

    薛吹花和丁山愣了半天才缓过来劲儿。

    “你会赶车吗？”丁山问他。

    老裴木讷地点点头。

    “那就出发吧。”丁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