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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氐人齐家子

    横城又名横水,横水坞,雍城所辖。说是城,其实听名便知其是座坞堡。

    因在雍城与周城之间,战略地位重要,不论苻秦、姚秦都曾驻兵于此,因而被称为横城。

    另一个时空中,北魏曾于关中设岐州,于岐州设平秦郡,又分雍城和周城设立横水县,横水县治便设于此。

    日上三竿,阳光和煦,微风轻抚。

    一众亲卫护着刘义真绕过邵亭,沿着官道行了约十里。远处的山间,隐约有座坞城掩映在繁茂的丛林中,那里便是横城,周围百姓口中的横水坞。

    “叮叮咚咚......”

    忽的,一阵如同雨落珠盘般的悦耳声音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得官道一侧,比邻渭水的山林边上,几棵粗壮的大树下,用轻纱围了一圈,里头人影交错,似有佳人翩翩起舞。

    看到这一幕,刘义真轻轻拉了下缰绳,放缓了坐下战马的速度,看着山林间和谐美好的一幕,有种生在太平盛世的错觉。

    魏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兵荒马乱,战乱频繁。上至王公,下到小民,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后世所谓的魏晋风流,其实有着那个时代的无奈。

    人们随时可能因为战争而死掉,此般情况下,除了及时行乐,游山玩水,享受活着的美好,还能图什么?

    顺着官道,又行了约几里,就见得距离官道不远的一户农家外头,围了十数名身着短打,头戴小帽的僮仆。隐约间,还隐隐有哭声传来。

    几个在官道边上的田里耕作的农人,看了眼那户人家,无奈地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勒住缰绳,刘义真招来刘乞道:“去问问,看看那边生了何事?”

    刘乞领命,几步走上田垄,看了眼水田中身材黝黑干瘦,挽着裤脚衣袖,弓着背打理庄稼的农民,问道:“这位农夫,可知那户人家生了何事?”

    正埋头薅着田里野草的农民,听到有人询问,直起身子,看到一袭锦缎黑衣,腰间悬着长刀的刘乞,吓得倒吸了口凉气。

    待看到刘乞脸上尽可能露出来的和蔼微笑,农人这才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回答。

    刘乞听得脸上笑容渐隐,而后向那农民道了声多谢,便大步回了官道。

    田里边,几个耕作的农人循着刘乞的身影,这才注意到官道上一行煞气冲天的黑衣骑士,一瞬间全部惊骇立在原地。

    好一阵,缓过神的来几个农民,害怕地收了锄头爬犁,牵着一头老牛,惊慌失措地走了。

    实在是刘义真等人的装扮绝非普通豪右郡望可比,一看就是来头极大的贵人。

    而那户农家发生的事,也不是他们这些整日跟田土打交道的普通农民可以胡乱说的,未免惹祸上身,还是先走为妙。

    “桂阳公!”

    刘乞走到刘义真跟前禀奏道:“据农夫言,那户人家姓杨,有个美貌地女儿。前些日子去横城赶集时,为氐人豪右齐元子幼子齐虑之相中。”

    “不知从哪里打听得杨家住在这里,今日便寻了过来,说是来向杨父提亲的,要收了杨家女儿做妾。”

    刘义真听得眉头一挑,有些自嘲道:“这纨绔年年有,今岁特别多。前有韦泉、李绅,今又来了个齐元子幼子。还都让我给撞上了。”

    “巧了,这次来横水,我也是准备着对徐、齐飞扬跋扈的。既然遇见了,岂有不去看看之理?走,会会这齐家幼子齐虑之。”

    言罢,刘义真轻轻夹着马腹,打马上了田垄,向着杨家而去。

    刘乞连忙翻身上马,领着手下侍卫,赶紧跟了上去。

    “呜呜......不要打我阿耶,我跟你们走,跟你们走,呜呜呜......”

    临近了,一个女孩儿悲伤的哭声直灌刘义真耳中。

    “哈哈哈,小娘子早是如此,你阿父又何必受这等痛苦?来呀,还不快把我未来的妇翁扶起!”一个嚣张的,带着深深嘲弄之意的男子声音从一众僮仆中响起。

    妇翁后世谓之岳丈,魏晋南北朝时期女婿对妻子父亲的称谓。

    只是妇翁从齐虑之口中蹦出来,听着不仅刺耳还异常猥琐。

    “女儿,可不成......啊!”

    一个妇人悲凉地声音刚刚响起,凄厉地惨叫就从妇人嘴里发出,几个僮仆对着她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不识时务!”

    齐虑之轻蔑地盯着躺在地上蜷缩着杨家夫妇,鄙夷地说道:“汝等下作贱民,岂不知女儿跟了我乃是你们天大之福份。”

    “给老子做妾、做妓,多少女人求之不得,还敢不识抬举!给我打!”

    “啊......”

    惨叫声再次划破长空。

    “别打了,我跟你们走,呜呜呜......阿父、阿母,呜呜呜......”女孩儿悲戚、凄惨地哭声传得很远。

    “你,你们是谁?”

    忽的,几个守在杨家坝子外的僮仆,见到田垄上打马向着他们缓缓而来的刘义真一行,有些畏怯地梗着脖子问道。

    这些齐家的僮仆,虽然被骑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所慑,总归是见过点世面的,不至于被吓得抱头鼠窜。

    几个僮仆胆怯的喝问,加上马蹄的声响,以及马儿不时地喘息声,这会儿也引起了坝子中间齐虑之及一众嚣张僮仆的注意。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头戴合欢帽,穿着身大红色,锦缎长衫上织了各色花纹,脸上敷着厚厚白粉,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齐虑之。

    被一众僮仆簇拥着的齐虑之,示意挡在坝子边上的几个僮仆让开,眼神阴翳地盯着刘义真,“你是何人?”

    看了眼蜷缩在地上,嘴角挂着鲜血,奄奄一息的中年夫妇。又看了看被两个仆人押着,哭得泪如雨下,神情悲凉的女孩儿。

    刘义真这才把目光投向齐虑之,冷冷地盯着他,嘴角勾起一丝不屑,“你是齐元子的幼子齐虑之?”

    齐虑之听得迎着刘义真冰冷不屑地目光,瞳孔微微一缩。

    他不是傻子,更非普通的纨绔,曾经也跟着自家老子在未央宫见过秦王姚兴。

    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岁出头的黄口小儿,不仅知道自己的出生,还能叫出他的名字,眼中对他还带着深深的鄙夷,身后更是跟着一群浑身上下透着狠厉,煞气骇人的骑士。

    这样的小儿,除了秦亡之前,几个权势滔天的姚家子弟,关中可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