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苏醒
按动按钮。
伴随着气缸的轰鸣，舱内液面逐渐降低，直至被排出殆尽，浮沉的身体沉底，与舱底金属层贴近的肌肤传递着久违的冰凉触感。
“喂！醒来！”站在旁边的男人一边用手中铁棍敲了敲休眠舱的金属边框，一边眯着眼睛念出记录表上的一行小字：“编号Z09702016，孟惊蝉，男性，22岁……”
也许是被回荡在舱内的嗡鸣困扰，或者是失去了那宛如羊水般温暖安适的休眠液体的庇护，躺在舱里的年轻躯体眼皮轻颤，下一秒，一双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用碳素笔在记录表对应的格子里打上一个小小的勾，然后移步到另一座休眠舱前：“下一个，华秉晟……”
这是一间逼仄且单调的大厅：入口正对的那面墙上镶嵌着十台巨大的仪器，大半身躯都隐没在墙体内部，只留下数根液体管道，如同血管般浮现在表面；其余空间则全部被休眠舱占据，长2米、宽0.9米的休眠舱层层叠叠地累积，利用起每一寸空间，将这间占地面积本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厅压缩成让人透不过气的狭隘监狱。
孟惊蝉爬出休眠舱，若有所思地扫视过所处环境，看了一眼男人胸前标有P3的铭牌，转身走向大厅角落的空地，那里站着十多个青壮年男性，如他那般刚苏醒，衣物还在不断滴落着残留的休眠液。
在陌生的环境下，处境相同、具有相同经历的人们总是会抱团取暖。
孟惊蝉归队，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三十多岁的男性，西装浸了水，不再笔挺精神，而是皱巴巴的，让主人看上去像是一个落魄的职场员工。
“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
落魄职员不愿意开口，摇摇头，向着忙碌的几人努努嘴。
大厅内除了孟惊蝉这些刚苏醒的人和那个P3的男人外，还有两名穿着制式工作服的成年男性，很明显是P3男人的手下，此刻在他的命令下用起落架将筛选出的休眠舱逐个取出，再送进仪器下方的黑口通道内。
排水，唤醒，一气呵成。
就像是把人送进焚化炉一样。
孟惊蝉想。
又一个男性青年醒来，趴在舱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享受着空气贯通气管、直达肺部的过程，而不是之前那般，在昏睡中从浸润肺部的液体中提取氧气。
青年用手指梳理了下自己被染得花花绿绿的头发，在负责人开口之前急急忙忙爬出休眠舱，冒失的举动不慎将休眠液溅在了P3男子的衣服上，男子抖了抖衣服，眉眼闪过一丝不耐。
“走走，快走！跟他们一样站一边去，等下有人来领你们。”
“是是……”
青年一边嬉皮笑脸地赔着不是，一边向着这边张望，看到孟惊蝉这群人时眼前一亮，忙不迭地快步跑了过来，赶到孟惊蝉身边，戳了戳他的衣角。
“哥们，现在什么情况？”
似曾相识的一幕。
有些啼笑皆非。
……
巨大仪器一共十台，对应着每一轮苏醒十人，当孟惊蝉和举止轻佻的青年汇入沉默的人群后，又等待P3男子进行了三轮唤醒，直至凑齐五十人，就从外面进来一名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出去。
当下所处的是完全密闭的室内，连接大厅和其余房间的是仅容两人并肩的金属通道，建筑管材从通道拐角露出，接口处爬上灰红的锈迹，仿若腐朽的气息铺面而来；一根根节能灯管间隔有序地镶嵌在天花板上，提供着光明，偶尔有一两根接触不良，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孟惊蝉一边随着人群前进，一边记忆着通道间的各处标识：“200层A区”“休眠区重地，闲人免进”“前方左转复苏医疗区”……简洁明了，富有人性化。带路的工作人员没有隐瞒行程的意图，对他们观察环境的行为也视而不见，只是沉默地在前带路，因此人群中有不少如孟惊蝉一般记忆着路牌。
路上几乎看不到自由活动的人影，人群也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这种情况直到跨入医疗区的那一刻才得到好转。医疗区内有大量的医护人员工作，白大褂和护士服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却对到来的五十人视若无睹，空气中充斥着福尔马林和医用酒精的气息。这种景象和医院般的气氛在往日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此刻走进医疗区的人群却纷纷精神松懈，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熟悉的事物总能让人产生亲近感。
“陈医生，人我已经带到了，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带路的工作人员终于开口，嗓音嘶哑地说了一句，从另一条通道离开了，只余下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五十个人，看着周围忙碌的身影，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另一边，等待已久的陈医生离开倚靠着的小推车，来到众人眼前。
他拍了拍手，将众人游离的眼神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笑眯眯道：“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接下来由我负责你们这批刚苏醒的人，并且向你们解释一下当前的处境，至于称呼嘛，你们都听到了，叫我陈医生就好了。”
陈医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圆润饱满的脸庞上总是挂着笑容，隐藏在圆框眼镜后的眼神看着孟惊蝉这群人却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在我解释、在你们提问之前，请先回想一下自己的记忆，如果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你们的大脑仍旧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想必你们中的大部分人此刻应该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当然，不用陈医生的提醒，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孟惊蝉就已经回想起自己进入休眠舱前的记忆，并将其与当前目睹的一切串联在一起。
2027年，彼时的孟惊蝉还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正在四处面试求职，但又屡屡碰壁，说得好听一点是一名自由职业者，说得难听点就是无业游民。
他大学就读于H市，毕业后也计划留在H市发展。H市是经济、文化、科教中心，全国城市排名前十，发展前景好，竞争压力也大。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总是怀揣着一切向好的期待。
这一天，他如往常般再次被一家企业拒绝，刚回到出租房脱下西装，手机却收到一条紧急通知，要求他就近前往指定地点避难，限时一个小时，无需整理个人物品，立刻动身。
街上行人的数量突然多了几倍，拖家带口的人们脸上大多是惊慌失措的神情，马路上汽车堵得水泄不通，公共交通的压力也骤然增加。
孟惊蝉暗暗心惊，不断提升猜测中灾难的等级，如此规模的动员，莫非是核战？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还不能拦截核武器吗？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挤着地铁，终于在限定时间内到达到达了到达钟鼓楼景区，撤入钟鼓楼地下深处的避难所，躺进休眠舱。
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是在进入休眠舱前，协助自己的人员嘴里念叨的话：“再次醒来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再次醒来时，便是在刚才了。
“如你们所想的那般，这里是避难所。”陈医生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2027年，全世界的人们即将遭受可怕的灾难，只能迁入地下的避难所生活，这里是秘密修建的避难所，足有四百层，我们目前所在的，是距地表五百五十米的地下二百层。”
“灾难的话，你们可以理解为一次十万年难遇的太阳活动，一次袭击地表的无比强烈的辐射，堪比核战爆发，当然，更具体的我就不能泄露了，这是违反保密条例的。但你们可以暂时放心，我们的头顶除了两百层具有防护措施的避难层，还有足一米厚的铅板防护，还有五十米的地下缓冲……”
话音未落，人群中一壮年男子毫无征兆地大叫起来，周围人群为之侧目，陈医生也不得不停下话语。
只见那男子表情痛苦，双手不断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衣物，几乎是转瞬之间上衣便支离破碎，男子痛苦地摔倒在地，挣扎着，双手动作不停，将胸前的肌肤抓得鲜血淋漓，他毫不怜惜自己身体的情形，仿佛体内藏着一个恶鬼，旁观的人无不毛骨悚然，默默地给他让出一块空间，在他们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一颗血肉凝结的肉球出现在男子双乳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到拳头大小。
陈医生轻叹一声，快步上前制住男子的双手，沉声在男子耳边说：“如果你不想死就给我忍住！”
陈医生的双手紧紧握住男子不断挣扎的双臂，稳如钢铁，在他的大力下，男子的双手竟然动弹不得，旁边早有一名护士取来一支针剂，扎入男子的身体。
其余医生护士对于男子的惨状置若罔闻，脸上毫无动容，仿佛见怪不怪。
“他什么情况？！难道是因为辐射吗？”
“我以前听说岛国那边有个小孩因为辐射变异，眼睛凸出来的，很吓人，眼球还是黄色的……”
旁人早就忍耐不住，惊慌地远离地上的两人，似乎只有彼此交谈才能缓解心中的紧张感。
陈医生松开双手，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血肉囊肿，恶性变异，这位先生的运气不太好，我之前说，我们的防辐射措施做的很到位，但也并不是绝对的，也许在过来的途中，也许在休眠舱内，也许是其余不明因素，都可能暴露在辐射下。”
“为了应对这次灾难作出了很多努力，除了地下千米级避难所、抑制人新陈代谢的休眠液以外，接下来我将介绍另一研究成果，干细胞注射针剂。”
随着乳白色针剂的一寸寸注入，男子的表情舒缓，痛苦感明显得到缓解，胸口的血肉之球也逐渐缩小，最终消失不见，胸口的皮肤恢复光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刚才的异变只是众人的幻觉。
“辐射是不可避免的，地表早已被摧毁，甚至到现在为止，地表上还残留着大量的辐射，受到辐射的人们躯体会产生种种异变，而这支干细胞针剂，可以让注射者免疫大部分可能受到的辐射的影响，同时，躯体的异变也能平复。”
“和疫苗一样，人人都得打。
“当然，是免费的。”
亲眼见识了这针剂的功效，又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众人哪还有其他犹豫，一个个忙不迭地排好队，争先恐后地抢着要求给自己注射，唯恐轮到自己却没有了。
“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大家都有。”
冰凉的探针带来的是生命的活力，接收注射的每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般，身体都轻了几两。
直到所有人都注射了针剂，自己的任务圆满完成，陈医生长舒一口气，语气轻松地说：“好了！关于医疗方面的问题就到这里，接下来请前往201层的居住区，那里有人提供其他方面的咨询，以及告诉你们如何在避难所生活。”
“顺带一提，我目前是M1医疗主管，隶属于医疗部门，负责200层复苏医疗A区，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掌握有医疗方面的知识，被招入医疗部门，非常欢迎和我成为同事。”
陈医生这次没有掩饰，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展示着自己胸前的M1铭牌，这便是他优越感的来源了。
“还有别的问题吗？”
正当他以为自己的工作要顺利结束时，人群的后方，像是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那般伸出了一只手。
“请问，我可以再来一针吗？”
“我好像还有病。”
略显青涩的嗓音礼貌且认真，让陈医生轻松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伴随着气缸的轰鸣，舱内液面逐渐降低，直至被排出殆尽，浮沉的身体沉底，与舱底金属层贴近的肌肤传递着久违的冰凉触感。
“喂！醒来！”站在旁边的男人一边用手中铁棍敲了敲休眠舱的金属边框，一边眯着眼睛念出记录表上的一行小字：“编号Z09702016，孟惊蝉，男性，22岁……”
也许是被回荡在舱内的嗡鸣困扰，或者是失去了那宛如羊水般温暖安适的休眠液体的庇护，躺在舱里的年轻躯体眼皮轻颤，下一秒，一双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用碳素笔在记录表对应的格子里打上一个小小的勾，然后移步到另一座休眠舱前：“下一个，华秉晟……”
这是一间逼仄且单调的大厅：入口正对的那面墙上镶嵌着十台巨大的仪器，大半身躯都隐没在墙体内部，只留下数根液体管道，如同血管般浮现在表面；其余空间则全部被休眠舱占据，长2米、宽0.9米的休眠舱层层叠叠地累积，利用起每一寸空间，将这间占地面积本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厅压缩成让人透不过气的狭隘监狱。
孟惊蝉爬出休眠舱，若有所思地扫视过所处环境，看了一眼男人胸前标有P3的铭牌，转身走向大厅角落的空地，那里站着十多个青壮年男性，如他那般刚苏醒，衣物还在不断滴落着残留的休眠液。
在陌生的环境下，处境相同、具有相同经历的人们总是会抱团取暖。
孟惊蝉归队，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三十多岁的男性，西装浸了水，不再笔挺精神，而是皱巴巴的，让主人看上去像是一个落魄的职场员工。
“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
落魄职员不愿意开口，摇摇头，向着忙碌的几人努努嘴。
大厅内除了孟惊蝉这些刚苏醒的人和那个P3的男人外，还有两名穿着制式工作服的成年男性，很明显是P3男人的手下，此刻在他的命令下用起落架将筛选出的休眠舱逐个取出，再送进仪器下方的黑口通道内。
排水，唤醒，一气呵成。
就像是把人送进焚化炉一样。
孟惊蝉想。
又一个男性青年醒来，趴在舱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享受着空气贯通气管、直达肺部的过程，而不是之前那般，在昏睡中从浸润肺部的液体中提取氧气。
青年用手指梳理了下自己被染得花花绿绿的头发，在负责人开口之前急急忙忙爬出休眠舱，冒失的举动不慎将休眠液溅在了P3男子的衣服上，男子抖了抖衣服，眉眼闪过一丝不耐。
“走走，快走！跟他们一样站一边去，等下有人来领你们。”
“是是……”
青年一边嬉皮笑脸地赔着不是，一边向着这边张望，看到孟惊蝉这群人时眼前一亮，忙不迭地快步跑了过来，赶到孟惊蝉身边，戳了戳他的衣角。
“哥们，现在什么情况？”
似曾相识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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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仪器一共十台，对应着每一轮苏醒十人，当孟惊蝉和举止轻佻的青年汇入沉默的人群后，又等待P3男子进行了三轮唤醒，直至凑齐五十人，就从外面进来一名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出去。
当下所处的是完全密闭的室内，连接大厅和其余房间的是仅容两人并肩的金属通道，建筑管材从通道拐角露出，接口处爬上灰红的锈迹，仿若腐朽的气息铺面而来；一根根节能灯管间隔有序地镶嵌在天花板上，提供着光明，偶尔有一两根接触不良，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孟惊蝉一边随着人群前进，一边记忆着通道间的各处标识：“200层A区”“休眠区重地，闲人免进”“前方左转复苏医疗区”……简洁明了，富有人性化。带路的工作人员没有隐瞒行程的意图，对他们观察环境的行为也视而不见，只是沉默地在前带路，因此人群中有不少如孟惊蝉一般记忆着路牌。
路上几乎看不到自由活动的人影，人群也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这种情况直到跨入医疗区的那一刻才得到好转。医疗区内有大量的医护人员工作，白大褂和护士服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却对到来的五十人视若无睹，空气中充斥着福尔马林和医用酒精的气息。这种景象和医院般的气氛在往日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此刻走进医疗区的人群却纷纷精神松懈，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熟悉的事物总能让人产生亲近感。
“陈医生，人我已经带到了，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带路的工作人员终于开口，嗓音嘶哑地说了一句，从另一条通道离开了，只余下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五十个人，看着周围忙碌的身影，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另一边，等待已久的陈医生离开倚靠着的小推车，来到众人眼前。
他拍了拍手，将众人游离的眼神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笑眯眯道：“第一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接下来由我负责你们这批刚苏醒的人，并且向你们解释一下当前的处境，至于称呼嘛，你们都听到了，叫我陈医生就好了。”
陈医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圆润饱满的脸庞上总是挂着笑容，隐藏在圆框眼镜后的眼神看着孟惊蝉这群人却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在我解释、在你们提问之前，请先回想一下自己的记忆，如果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你们的大脑仍旧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想必你们中的大部分人此刻应该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当然，不用陈医生的提醒，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孟惊蝉就已经回想起自己进入休眠舱前的记忆，并将其与当前目睹的一切串联在一起。
2027年，彼时的孟惊蝉还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正在四处面试求职，但又屡屡碰壁，说得好听一点是一名自由职业者，说得难听点就是无业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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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他如往常般再次被一家企业拒绝，刚回到出租房脱下西装，手机却收到一条紧急通知，要求他就近前往指定地点避难，限时一个小时，无需整理个人物品，立刻动身。
街上行人的数量突然多了几倍，拖家带口的人们脸上大多是惊慌失措的神情，马路上汽车堵得水泄不通，公共交通的压力也骤然增加。
孟惊蝉暗暗心惊，不断提升猜测中灾难的等级，如此规模的动员，莫非是核战？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还不能拦截核武器吗？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挤着地铁，终于在限定时间内到达到达了到达钟鼓楼景区，撤入钟鼓楼地下深处的避难所，躺进休眠舱。
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是在进入休眠舱前，协助自己的人员嘴里念叨的话：“再次醒来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再次醒来时，便是在刚才了。
“如你们所想的那般，这里是避难所。”陈医生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2027年，全世界的人们即将遭受可怕的灾难，只能迁入地下的避难所生活，这里是秘密修建的避难所，足有四百层，我们目前所在的，是距地表五百五十米的地下二百层。”
“灾难的话，你们可以理解为一次十万年难遇的太阳活动，一次袭击地表的无比强烈的辐射，堪比核战爆发，当然，更具体的我就不能泄露了，这是违反保密条例的。但你们可以暂时放心，我们的头顶除了两百层具有防护措施的避难层，还有足一米厚的铅板防护，还有五十米的地下缓冲……”
话音未落，人群中一壮年男子毫无征兆地大叫起来，周围人群为之侧目，陈医生也不得不停下话语。
只见那男子表情痛苦，双手不断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衣物，几乎是转瞬之间上衣便支离破碎，男子痛苦地摔倒在地，挣扎着，双手动作不停，将胸前的肌肤抓得鲜血淋漓，他毫不怜惜自己身体的情形，仿佛体内藏着一个恶鬼，旁观的人无不毛骨悚然，默默地给他让出一块空间，在他们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一颗血肉凝结的肉球出现在男子双乳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到拳头大小。
陈医生轻叹一声，快步上前制住男子的双手，沉声在男子耳边说：“如果你不想死就给我忍住！”
陈医生的双手紧紧握住男子不断挣扎的双臂，稳如钢铁，在他的大力下，男子的双手竟然动弹不得，旁边早有一名护士取来一支针剂，扎入男子的身体。
其余医生护士对于男子的惨状置若罔闻，脸上毫无动容，仿佛见怪不怪。
“他什么情况？！难道是因为辐射吗？”
“我以前听说岛国那边有个小孩因为辐射变异，眼睛凸出来的，很吓人，眼球还是黄色的……”
旁人早就忍耐不住，惊慌地远离地上的两人，似乎只有彼此交谈才能缓解心中的紧张感。
陈医生松开双手，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血肉囊肿，恶性变异，这位先生的运气不太好，我之前说，我们的防辐射措施做的很到位，但也并不是绝对的，也许在过来的途中，也许在休眠舱内，也许是其余不明因素，都可能暴露在辐射下。”
“为了应对这次灾难作出了很多努力，除了地下千米级避难所、抑制人新陈代谢的休眠液以外，接下来我将介绍另一研究成果，干细胞注射针剂。”
随着乳白色针剂的一寸寸注入，男子的表情舒缓，痛苦感明显得到缓解，胸口的血肉之球也逐渐缩小，最终消失不见，胸口的皮肤恢复光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刚才的异变只是众人的幻觉。
“辐射是不可避免的，地表早已被摧毁，甚至到现在为止，地表上还残留着大量的辐射，受到辐射的人们躯体会产生种种异变，而这支干细胞针剂，可以让注射者免疫大部分可能受到的辐射的影响，同时，躯体的异变也能平复。”
“和疫苗一样，人人都得打。
“当然，是免费的。”
亲眼见识了这针剂的功效，又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众人哪还有其他犹豫，一个个忙不迭地排好队，争先恐后地抢着要求给自己注射，唯恐轮到自己却没有了。
“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大家都有。”
冰凉的探针带来的是生命的活力，接收注射的每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般，身体都轻了几两。
直到所有人都注射了针剂，自己的任务圆满完成，陈医生长舒一口气，语气轻松地说：“好了！关于医疗方面的问题就到这里，接下来请前往201层的居住区，那里有人提供其他方面的咨询，以及告诉你们如何在避难所生活。”
“顺带一提，我目前是M1医疗主管，隶属于医疗部门，负责200层复苏医疗A区，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掌握有医疗方面的知识，被招入医疗部门，非常欢迎和我成为同事。”
陈医生这次没有掩饰，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展示着自己胸前的M1铭牌，这便是他优越感的来源了。
“还有别的问题吗？”
正当他以为自己的工作要顺利结束时，人群的后方，像是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那般伸出了一只手。
“请问，我可以再来一针吗？”
“我好像还有病。”
略显青涩的嗓音礼貌且认真，让陈医生轻松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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