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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函谷关

    听说刘邦进了咸阳,项羽率领四十万人马的庞大军队挟带着坑杀二十万秦国降兵降将的血腥气味和威猛气势,从新安杀奔函谷关来了,一路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军队在两山之间穿行,不久到了一咽喉地段,前军人马止步不前,队伍停下来。军中一匹黑色坐骑的主人大声喝问:“怎么回事?都停下来干什么?”

    从队伍前边回来的人向坐骑上那人报说:“项爷,前边过不去了,关隘紧闭,隘门上下都驻满了军队,听说是沛公派来守关的……”

    黑色坐骑上的那人勃然大怒,眼睛圆睁,骂道:“刘邦这老杂毛,先我项羽一步入关不说,还紧闭关隘,将我拒之门外,哼!”说罢,抽出利剑,拍马向前驰去。别看项羽年纪不大,只有二三十岁,却是四十万大军的最高统帅和诸侯们的领袖了!

    项羽驰马来到关隘门前,跳下马,叫了几声“开门”,不见动静,于是登上路旁的一块大磐石上,搭眼向关隘周围看去。只见两山对峙,陡峭险绝,拱立相望,只有中间一条通道,而在最狭窄的紧要处又被隘门垛墙截住,断为内外两截;隘门下有涧水流出,水不大,如同游蛇从幽暗的涵洞中钻出,隘门关闭,路断水不断,但要从涧水中过往人马则绝不可能。隘门垛墙上面镌刻三个大字:函谷关。几个全副甲胄的士兵在垛墙上把守张望,来回走动……

    “怎么办?”一个年轻将领问项羽。

    项羽没回答,却向身旁的老者看了一眼,转问道:“亚父,你说呢?”

    老者叫范增,淮南巢地人,七十出头年纪,是项羽的军师。别看他满头白发,胡子眉毛也白了,一副“鹤发童颜”的样子,却体格硬朗,性格倔强,老谋深算,处事果决。他本是项羽叔父项梁一辈的老将军,如今项梁战死之后,项羽就尊他为异姓叔父,称他亚父,在一些重大军事决策上常常征询他的意见。

    范增向关隘两旁看了看,反问道:“还有别的通道没有?能不能从旁边绕过去?”

    项羽摇头说:“两边都是峭壁,无法攀登,再说,我们又是大队人马,要攀登多久啊!”

    “别把话说死了,可以无路找路嘛!”范增一边跟项羽说话,一边向队伍后边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一个身材魁伟的将领走过来,思忖说:“别的通道倒是有一条,只是不那么正规,也有点绕远,要翻山越岭,爬崖攀壁……”

    “绕多远?要多少时辰?”范增问。

    “三四十里山路,两个时辰足够了。”那人说。

    “你怎么知道?”项羽转身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嘿嘿”笑道:“不瞒项将军说,我过去走过那条道,路虽难走,倒也安全僻静哩!”

    “老刑徒,你什么时候走过那?”项羽跳下磐石,打了那人一拳,又说:“你当阳君骗人哩!”

    那人叫英布,起事后被怀王封为当阳君,如今是项羽军事集团的诸侯将领。他躲过项羽的拳头,咧嘴笑道:“不骗你。三四年前,我老刑徒从咸阳骊山逃出来回关东,不敢走大路,不敢过关隘,硬是从荒山野岭闯过来了。那条路,我走过!”

    英布是淮南人,三十多岁年纪,黑脸膛,浓眉毛,大眼睛,厚嘴唇,身材高大,四肢粗壮,是个实实在在的彪形大汉。早先,因为犯了秦律,受过黥刑,额头上留下了一块刺染的刑记,弄到咸阳当刑徒,修骊山墓,修阿房宫,后来趁乱逃了出来。他要回到老家江淮去,又怕半路上被人认出来遭杀头,就避开大路和关隘,专找荒山野岭走,经过两个多月的夜行昼伏才回到了江淮。

    开始,他跟几个人在长江苇荡中做盗贼,陈胜吴广起义后,他也在众人怂恿下拉起队伍,先在陈胜吴广的“张楚”旗号下为将,陈胜吴广死后又归了项梁。怀王封项梁为武信君,英布为当阳君。项梁死后,英布又成了项羽军中的一员勇猛战将。因为资格和年龄都老于项羽,项羽对他另眼看待。又因为额头上有黥刑的痕记,大伙都叫他老刑徒“黥布”,原来的真名英布反倒无人叫了。

    听了黥布的述说,项羽连声夸赞说:“好,好,老刑徒,你这条路可帮了我的大忙啦!这样吧,既然你走过那条路,熟悉,那就带领你的人马绕到那边去,转到函谷关里把隘门打开,死多少人都不要紧,务必把函谷关给我夺下来!当然,我这里也不闲着,正面攻关破隘吸引他们。”说着,一手握剑,一手握拳,指关节立即发出“咯叭,咯叭”一阵脆响,表明决心已下。

    范增说:“黥布的弟兄们又要多受苦了!”

    黥布嘿嘿一笑:“有我老刑徒的刀剑说话,苦又如何?爷们弟兄,都跟我来!”黥布转身跳上战马,那脸上的刑记在初冬的阳光照射下发出乌亮的光泽,煞是鲜明。接着,他挥起鞭子,一鞭打在马腚上,那马一个腾跃,冲过山涧小溪,转眼消失在峭壁后边不见了……

    黥布的人马一走,项羽这边也忙活开了。他打发蒲将军带领士兵到附近砍伐树木,捆扎云梯,攻关夺隘。

    项羽的本家叔父项伯摇头叹道:“既然派黥布绕道夺关,何必还要硬打硬拼?多此一举了!”

    “缠叔错了!有道是正面攻击,旁侧配合嘛!有道是声东击西,虚实结合嘛!即便多此一举,也可张势树威!缠叔仁爱之心太重,于军兵之道怕是不懂了。”项羽决意血染关隘。

    项伯,字缠,五十三四岁,是项羽的本家叔父,自幼读书,受过孔学儒教,也杀过人,因躲藏秦吏追捕而跟张良一起浪迹天涯,结为刎颈之交。在跟张良的交往中,又跟张良熏染了一些文韬武略和黄老思想。后来随本家兄弟项梁和侄子项羽起事,常以谋士自居而出谋划策,但因文韬武略多为二手货,根底不深,所以又常常受到兄弟子侄和将领们的奚落。

    项伯受到抢白,不再说话。

    项羽看见一切准备停当,立即下令攻关夺隘。百十名壮士一齐手握大刀盾牌,扛起梯子,向关隘冲去。

    关隘上的守兵见下边有人攻关,立即搬起石头砖块向下砸去。关下士兵举起盾牌,一边闪挡,一边架梯。有的盾牌被砸飞了,石头落在士兵头上,肩上,身上,脚上,一些士兵滚落梯下,倒在血泊里。没被砸伤的士兵立即竖起梯子,举起大刀盾牌顺着梯子往上爬,“当啷”,“噗嘣”,“唰啦”,“哎哟”之声,响成一片。

    与此同时,那些攻到隘门洞里的士兵,也抱起木桩往隘门上撞,“呼嘣——呼嘣——”好像阵阵雷声从山谷中滚过……

    “把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使劲撞啊!”项羽在隘门洞里督战,一边挥手指挥,一边喊叫。

    “呼嘣——呼嘣——”撞门声又响起来。

    “唉,那边,唉,说你哪!别趴在梯子上,快往上冲啊!”项羽看见垛墙下边的梯子档上趴着一个士兵,不禁火气顿生,怒声喝叫。

    梯子档上那个士兵仍然一动不动。项羽急了,从地上捡起一张盾牌,遮挡着身子冲到梯子跟前,一把将梯子上的士兵拉下,那个士兵翻了一个身,滚到旁边的沟涧里,不动了。原来那个士兵早已死去了。

    项羽一手举起盾牌,一手挥动利剑,“噌噌”几下子登上梯子。但是石头照样向他砸来,使他不能继续爬行,特别是一块百十斤重的大石头顺梯而下滚到他跟前时,他也不得不跟着石块一起滚落。

    现在,他又回到了地上。他火了,翻身跳起,指着垛墙上的守兵大骂:“狗日的,等着吧,有跟你们算账的时候,等着坑杀吧!”

    气也无奈,攻关只好暂时停下来。

    申末酉初时分,天色渐渐暗了。这时,只听隘门里面吵吵嚷嚷,大呼小叫,垛墙上的守兵也东奔西跑,一片惊慌。项羽心里明白:准是黥布的人马已经绕到关隘里面……

    “都起来,都起来,趁里面混乱,咱们来个内外夹击。”项羽在士兵中间来回穿行,招呼这个,命令那个,“你们都要猛打猛冲,脑袋掉了拴在裤腰带上也要往上冲,往里撞。好,搬起木桩梯子,现在开始冲撞!”

    冲击又开始了。士兵们抱起木桩撞击隘门,架起梯子爬墙。关隘上守兵连忙往下砸石头。天色昏暗,准确度大大减少,砸得了这个,砸不了那个,有几个士兵竟攻上了垛墙,近距离拼杀代替了远距离攻防。

    月亮升起来,寒冷的月光洒在山野大地,关隘上下,一片洁白,如同白昼。

    项羽在坐骑上看见垛墙上面正在拼杀,立即大声命令说:“唉,上面的弟兄,别让鳖孙子缠住了,快到隘门里面开门去!听见没有?”

    事情并不像项羽想的那么简单容易。垛墙上的项军士兵只有那么几个,又都被刘军士兵团团围住,一阵砍杀,也大都伤亡。

    但是奇迹却在此刻出现了。隘门外,撞击声还在继续,却听里面大叫:“别撞了,别撞了,我给项爷开门,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听声音,好像是黥布在里面说话。

    撞击声停下来。隘门开了,项军士兵一涌而进,函谷关攻破了!

    项羽骑在乌骓马上,兴奋地进了函谷关隘门,一边跟黥布打招呼,一边缓缓行进。当他看见刘家士兵躬立道路两旁时,立即来了火气,停下坐骑骂道:“狗日的,傍晚攻关夺隘时,你们谁在垛墙上砸石头了?谁是头领?”

    守关士兵都低头耷脑,缄默不语。

    项羽两眼冒火,又冷言冷语喝道:“刚才砸得多欢,差点把老子砸死了,这会儿却装聋作哑了!哼,你们不说话,我把你们都坑杀了!”

    那些守关士兵仍然无人开口。

    “好吧,那就不客气了。来人呐,传我的命令,把他们拉到沟涧那边全都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