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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遇见火狐狸

    在子午岭原始森林,凡是车能走的地方,都是柏油路,穿山公路像飘带似的绕向大山深处,明媚的阳光给林荫道上洒下了斑驳的光。一眼观去,那种千年的气息与时间沉淀出来的纷繁与风华扑面而来——

    此时,正是深秋,子午岭山峦叠嶂,群山起伏。覆盖群山的松树、槐树、楸树、杨树、栌树、枫树、银杏树、海棠树、山杏树、杜梨树等树木,都披着葱绿、浅绿、橙红、猩红、紫红、杏黄、橘黄、鹅黄、金黄、紫粉的盛装,像油画般的覆盖各个山上,看上去妖娆无比,壮丽无边。

    望着窗外的秋色晕染下的盛景,我内心不禁激情荡漾,思潮滚滚,好像有了咏诗的冲动。可惜我对诗歌一窍不通,虽然有了诗性,但回旋在心里,就是找不到恰当的字眼,让它奔放出来。

    心里有诗,出不来,只能用眼睛尽力吸收子午岭的盛景了。

    很快,我俩就到了野狐崾岘一带。黄建民似乎对这个地方比较熟悉,在他的指点下,我把车停在一个靠近公路的草滩上,然后,跟他往森林深处走。

    黄建民一下车,就背上挎包,将猎枪拿在了手里,一副志在必得的派头。我除了头上的戴顶帽子、手里提了食品袋之外,没有猎枪,自然就做他的助理,将挎包要了过来,一提到手里,感到有点沉。原来,他还带了相机、望远镜和指南针,说打不到猎物了,可拍些照片。

    为了找到猎物,黄建民带着我,一股脑儿地走,他左拐,我跟上左拐,他右转,我跟上右转。在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里走,尽管脚下是软绵绵的树叶,但树枝、藤条不时戳你这捣你那,貌似要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林子里的鸟儿好像受到干扰,或呱呱呱,或嘎嘎嘎,或吱儿、吱儿地叫,尤其猫头鹰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由于这里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置身在这森林野菰里,我心里多少有点害怕了,脑海里总出现野兽扑来的幻觉,吓的我不时回头望望。

    我虽然出生在山村,但是个胆小人。小时候半夜听见黄鼠狼把鸡咬得呱呱直叫,我就吓得拉被子蒙住了头。有一年过年时,奶奶提来一只公鸡,手里拿了明晃晃的菜刀,叫我杀鸡,我怎么也不敢接。奶奶骂我快二十岁的小伙了,连个鸡都不敢杀,将来能干啥?我说:“杀鸡把我胆子练大了,将来杀人了怎么办?”

    奶奶骂道:“幸亏没把你生在旧社会。不然,鬼子来了,你是第一个尿裤子的人。”

    我说:“那不一定。小时候我玩打仗的游戏,我经常打胜仗呢。”

    奶奶说:“还不是书读的,越读越没胆量了。”

    是啊,自从上了中专后,这些年别说杀鸡,就是一只野兔,我都没打过。所以,进山打猎的事儿,我从来没有过。

    今天之所以陪黄建民来狩猎,还不是为了讨好他,目的让他帮忙完成那个特殊任务。

    心里正在害怕中,忽然刺啦一声,那声音阴森,古怪,让人瞬间感到毛骨悚然。我一下拽住了黄建民,问:“咋了?啥声音?”

    黄建民说道:“哎呀,吹风嘛,你惊慌什么?”

    听黄建民这么说,这时我才感到冷飕飕的,树梢摆动,落叶片片,就微笑道:“我以为遇到武松打虎的情景了。”

    黄建民哈哈一笑说道:“你看起来举乎乎的,其实是个屁胆子。一股风都把你吓这样了,子午岭森林就这样,林子大了,啥鸟儿都存在,啥叫声都有,尤其到了晚上,那千奇百怪的叫声,你身上不起鸡皮疙瘩才怪呢。开始进山打猎,我也是跟你一样害怕。现在习惯了,就是夜宿子午岭丛林,我都不怕,手里有的是枪,怕什么呢?”

    我见他只顾往密林深处走,就说道:“周围好像到处都是山鸡,干嘛不打呢?”

    黄建民说:“我今天的目的是狐狸,所以,不要轻易开枪。实在找不到狐狸了,离开时再打点小家伙也不迟,你就跟我走,话都不要多说。狐狸这东西狡猾得很,隔山听见声音,都躲开了。”

    我心里想:这茫茫林海,到哪里去找狐狸呢?不让人说话,这比陪人钓鱼还憋屈啊。

    黄建民走走,停停,还不时地朝地下看看。我问看什么呢?他说看粪便。野猪粪便和狼与狐狸粪便,他基本都能分清。

    大约在林子里走了两个多小时,已是晌午了,日头从树缝叉了下来,像只巨擘按在了我的头上,我感到有些累了,要求休息会儿。正好到了一片猩红的枫林中。朝上望去,山洼里、峰山上,一棵棵五角枫,像被霞光晕染了似的,招摇着绯红的身影,尽显风骚。我站在这个视野开阔的峁梁上看着,拿出烟,准备抽,却被黄建民一把夺了过去,说道:“这是啥地方啊,你抽烟?而且还站在通风处,你这是闯祸呀。”

    我说:“总不能让我不抽烟啊。”

    “要抽可以,但必须找个安全地方,抽后把烟头用土埋掉。”

    为此,我找了个向阳的山崖旮旯里,一面晒着太阳,一面抽了起来。这时候,我就瞅机会,试探地把我与他联系的目的说了出来。

    黄建民一听,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事不好弄!”

    我说:“试试吧,毕竟是公对公嘛,又不是私企贩卖,你不做,人家不一定就拿不到东西。你做了,一是你落了个人情,二还有些收入嘛。”

    黄建民转头看着我说道:“你是不是与陈睿斯是合伙人?”

    我说:“不是,我给陈总打工。”

    黄建民说:“那你何必冒这个险呢?”

    “毕竟……我靠公司吃饭嘛,人在哪里,心就得操到哪里嘛。把这个事儿办了,钻探队把钱给了,至少我们这些打工的,年终拿全工资嘛。”

    黄建民微微一笑,没吭声。从那神情看,对我说的这个事,根本不愿意做。

    见黄建民没吭声,我心里想:今天这一趟白跑了,看来,我找这个人找错了,还把钻探队的秘密暴露了,这弄啥事呢?

    我且抽烟且想之际,黄建民掏出望远镜,离开我有个一百来米,站在山畔边望了起来。只见他两手举着望远镜,背向着我,从正南向东慢慢移动,然后又从东向西移动。那动作很慢,时而朝上望,时而在下面瞧。因为我们处在半山腰,到处都是一座一座的山头、林洼和沟壕。我心里想:瞅糗哩,你瞅!虽然是野狐岭,但不一定就有狐狸。照你这个想法,人都来打狐狸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猫下了腰,举着望远镜盯了有几秒钟,然后慢慢后退,退了几步后,就轻飘飘地朝我走来。我看他面带喜色,还没到跟前,就问道:“是不是发现野物了?”

    他了立即打了个手势,意思让我别出声。走到我跟前时,他竖起拇指,连连挥着拳头说道:“福星,你是个福星啊!”

    我忙问道:“到底发现了啥了吗?”

    “暂时不告诉你,等到手了你就知道了。”他说着,将望远镜往脖子上一挂,拿起猎枪,上了膛,低声对我叮咛道:“从现在起,你跟在我身边,走路要轻,一点不能出声,憋死都别咳嗽。”

    听他们这么说,我赶紧起身,连东西都没带,就跟在他身后。快到他踩过的山畔边,他蹲了下去,从后面伸来了手,朝我摆了摆,意思让我也蹲下。

    我刚蹲下,他朝前移动了两下,又回头用手指了指地下,意思让我趴下,我只好趴下。

    这时候,我脑子突然浮现了打仗电影上的那些镜头,我知道黄建民怕我惊动了“敌人”,坏了战场,就一只胳膊肘子蹭在地上,匍匐着往前移动。快到山畔前,我准备伸出头瞧瞧,他又向我打了个手势,遏住了我的举动。只见他轻轻架起枪,朝下面瞄了瞄,突然嘭的一声,枪响了。我赶紧伸头一看,只见一只棕红色的小动物,扬着狗尾草形的尾巴,从我没看见的地方跃了起来,在空中连续两个弧形翻滚,那身姿轻盈、飘逸,在斑驳的阳光下,体现得那么清晰,完美。就在这时,接着一枪,那东西一下落在了地上,跳跃了几下后,最后靠在了一棵枫树身上。

    在这一瞬间,我像自己挨了枪子,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将我攫住。我突然想起当年庆阳与兰州的航线试飞时,我为了体验坐飞机的感觉,提前预定了机票,结果那天不知怎么的,飞机上的乘客连我才六七个人。人少,我心里本身就有点恐惧。过六盘山时,从窗子望下去,看到那横七竖八的沟壑,像一张张大嘴,好像在等着吞噬你。由于气流的影响,这时候的飞机颠簸的厉害,尽管飞机广播里响起了空姐提示和安慰的声音,但我还是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控制了,最后竟然高声喊道:“停下,停下。”

    这时过来一个空姐,微笑地说道:“先生您好!飞机在飞行途中与到气流,是正常现象,请别担心,很快就过去。”

    空姐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了,这是飞机,又不是汽车,怎么能停下呢?我是个连坐飞机都害怕的人,现在亲眼目睹一只狐狸被枪杀的过程,这种恐惧和心跳的感觉,就可想而知了。

    “看到了吧,是狐狸,火狐狸!”黄建民说着,就沿着山洼往下面走。我想跟下去,却感到腿软得走不动,就故意大声说道:“你真行啊,枪法真好。”

    黄建民说:“狐狸比较聪明,遇到危险,会跳跃着离开。我怕打不着,先虚晃一枪,等它跳起来时,再打一枪,它受到散弹的冲击,就不会再跳了,这时候,即使没打死,它都跑不动了。”

    黄建民说道,往下走着,不一会儿,他就提上那只狐狸上来了。秋天的狐狸皮毛确实漂亮,跟上色的多肉一样,毛色油亮发红,尾巴又长又散。尽管死了,但由于受到惊吓,眼睛还睁着,眼型吊而大,耳朵短而尖,高鼻梁,长腿,脖子下有块白色的毛,像洗过一样干净丝滑。人把美女比作狐狸精,细看,确实很美!

    黄建民提在手里,笑嘻嘻地左看右看,说:“光这只狐狸皮,就很值钱,好好能做一条狐皮领子。”

    看到黄建民洋洋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我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沉重感,但为了迎合人家的兴致,我就故意说道:“今天的运气还真不错,心想事成。”

    黄建民说:“是啊,这几年来子午岭好多次了,就属这次的收获最辉煌,运气真不错。”说完这句话,他故意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的事儿我知道了,我回去想想法子。”

    听到他突然这么说,我心里想:如果不是打到了狐狸,他会这么答应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