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一辈子的朋友
佐仓千晶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其实一点儿也不值得意外。
虽然荒坂贺和她接触的时间也就这么短短两天，但这妹子相当看重等价交换的本性早就一览无遗——荒坂贺自己就已经不用多说，她和学校的同学们打好关系也是为了把他们变成她的潜在粉丝。
所以在佐仓千晶看来，近斋藤和自己成为朋友绝对是亏本的单方面付出，但实际上男人之间要缔结纯粹的友谊根本不要太简单——
比如说开启一次以“学校里哪个女孩子最可爱”为话题的辩论就可以了。
然而近斋藤却不是这么想，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轻轻开口。
开始讲述起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在这一点上，我可以解释。”
“我出生在北见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那是个很穷的地方，贫困到农协的人都不愿意来我们这里。”
“他们嫌弃村里的土地一年连条狗都养不活，又修不起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每次过来都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下车，然后徒步爬过陡峭的崖壁，一路踩着容易摔倒的苔藓走两天两夜。”
“即便已经艰难成这样，每到冬天这唯一一条山路还是会被堵住。”
“有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冬天，村子里有一个女人早产了，并且还相当不幸地出现了急性大出血。”
“只有青野县的大医院里才有充足的血库，所以村长让全村的男人抬着女人去青野县的大医院。”
“但是风雪实在是太大，领头的人一脚踩空，掉进了被积雪淹没的深坑，后面的人没能及时发现，就像是下饺子那样一个个掉了下去。”
近斋藤简单比了一下手势，他的手指划过一道道向下的曲线，仿佛能让人听见风雪里驳杂不清的男人女人的嚎哭。
“领头的男人是我父亲，早产的女人是我母亲，还有那些没能回来的叔叔，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本不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考进全日本最好的大学，然后从政，给村子里的大家修一条平平坦坦的路。”
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近斋藤继续平静诉说着这个叫人悲伤的故事。
“最后我如愿以偿地考进了黑森高中，这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但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才发现了一个问题——我没有钱。”
“要么把村子里的大家给我攒起来的生活费当做是路费，要么就只能步行来到东京。我选择了后者。”
“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我就开始出发，这是一段我至今都不想回忆起来的旅程。等到我真的再一次来到东京，我已经成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流浪汉，鞋都没了几只，衣服也破破烂烂。”
“荒坂，你应该还记得我那副惨状吧？”近斋藤意味深长地看向荒坂贺。
被近斋藤这么逼视着，荒坂贺内心简直慌乱得不行，并且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难道我继承的记忆还有什么缺漏的地方？
他们难道不是在班上才第一次碰面的吗？
伊藤友贵主动找到自己说那个英语老师真的好漂亮，如果年轻十岁的话一定要和她结婚。
接着才是近斋藤加入到了这场谈话，说英语老师要是年轻十岁的话性格一定很张扬，找她做女朋友一定会被压制得很惨，还得是文学部的前辈女生们温柔又可爱。
但是，如果顺着近斋藤的思路往下回想的话，似乎......还真的不是这样。
在已经快要淡忘的记忆里面，荒坂贺好像的确是回想起来了，开学的第一天他是在学校外面碰到过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黑森高中校服，但却整个人都像是从排污管道里面滚了一圈出来的家伙。
光着脚，望着黑森高中里面漂亮的校园，眼里满是希冀，但却不知怎么一直逗留在学校外面，犹犹豫豫地不敢进去。
所以荒坂贺就把自己的运动鞋送给了他。
原来那个人其实是近斋藤吗？！当时脸实在是太黑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啊！
“看荒坂你的表情应该是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的我在一路上已经见识过太多了冷眼，所以当时我本来都想着还是回家吧，总好过在这所私立学校里被有钱人家的孩子们当做是最下等的，不可接触的生物。”
“回到村子里我可以放牛，种地，等到长大后娶一个村里的女人当妻子，再让我的孩子重复我的一生，其实老实说，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但正是荒坂你啊！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居然擅自地改变了我的人生！”
近斋藤突然特别想给荒坂贺一个男人之间才会懂得的拥抱，只是由于佐仓千晶就在一旁看着，他才没有付诸行动。
“你对我说‘要迟到了，快跟我来我知道有一个可以翻墙进去的地方’。”
荒坂贺面色有些僵硬——这些黑历史大可不必讲得这么仔细。
“就是这么一句话，你让我觉得黑森高中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然而近斋藤却没有察觉到荒坂贺的尴尬，他的音量逐渐难以遏制地大了起来。
“你让我意识到了我其实心有不甘！不甘于村人的贫穷，不甘于父母弟妹的枉死，不甘于他人的冷嘲热讽。”
“不甘于我自己即将绽放就要面临凋谢的人生！”
近斋藤忽然一顿，荒坂贺猛地仿佛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类似于超级赛亚人要变身之前闪闪发光的气焰。
如果荒坂贺现在戴着观测战斗力的眼镜的话，恐怕当场就会原地爆掉。
“松下幸之助先生说，上天不生人上之人，亦不生人下之人。我有治世的才能，绝不该就此埋没。”
“所以。”
近斋藤继而看向佐仓千晶，眸子里满满都是这些绝不会忘却的情谊，
“我想这个故事应该可以解答你的疑惑了，佐仓桑。很抱歉和你预料的正相反，其实是荒坂给了我在黑森高中继续呆下去的理由。”
“我！我明白了！非常抱歉！”佐仓千晶腾一下站起来，腰板直接90°往下，恭恭敬敬地鞠躬道歉。
她属实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居然让近斋前辈讲述出了一个如此沉重的话题，这毫无疑问让近斋藤不得不回想起那些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是给别人添了天大的麻烦。
所以必须要郑重的道歉。
“可就算你这么说...但你这家伙后来明显对我不冷不淡啊！甚至你和伊藤的关系都比我还要好。”荒坂贺探出半边病床捶了一下近斋藤。
虽然灵魂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但这不妨碍他和近斋藤感同身受。
这种纯粹的，不掺有任何杂质的友情，如钢如铁如光。
必须要珍重。
“因为某人实在是太不成器了啊。”
近斋藤哭笑不得，“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所以都想要和你们两个走到最后，但你始终在原地踏步让我恨铁不成钢。”
“所以荒坂你能知道我看见你没有荒废春假，返校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的时候有多么激动吗？”
“明白了明白了。”
“过去的我已经不是今日的我，一切从今天重新开始！”
荒坂贺伸出手。
“做一辈子的朋友。”
“嗯，一辈子的朋友！”
两人轻轻碰拳。
虽然荒坂贺和她接触的时间也就这么短短两天，但这妹子相当看重等价交换的本性早就一览无遗——荒坂贺自己就已经不用多说，她和学校的同学们打好关系也是为了把他们变成她的潜在粉丝。
所以在佐仓千晶看来，近斋藤和自己成为朋友绝对是亏本的单方面付出，但实际上男人之间要缔结纯粹的友谊根本不要太简单——
比如说开启一次以“学校里哪个女孩子最可爱”为话题的辩论就可以了。
然而近斋藤却不是这么想，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轻轻开口。
开始讲述起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在这一点上，我可以解释。”
“我出生在北见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那是个很穷的地方，贫困到农协的人都不愿意来我们这里。”
“他们嫌弃村里的土地一年连条狗都养不活，又修不起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每次过来都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下车，然后徒步爬过陡峭的崖壁，一路踩着容易摔倒的苔藓走两天两夜。”
“即便已经艰难成这样，每到冬天这唯一一条山路还是会被堵住。”
“有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冬天，村子里有一个女人早产了，并且还相当不幸地出现了急性大出血。”
“只有青野县的大医院里才有充足的血库，所以村长让全村的男人抬着女人去青野县的大医院。”
“但是风雪实在是太大，领头的人一脚踩空，掉进了被积雪淹没的深坑，后面的人没能及时发现，就像是下饺子那样一个个掉了下去。”
近斋藤简单比了一下手势，他的手指划过一道道向下的曲线，仿佛能让人听见风雪里驳杂不清的男人女人的嚎哭。
“领头的男人是我父亲，早产的女人是我母亲，还有那些没能回来的叔叔，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本不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考进全日本最好的大学，然后从政，给村子里的大家修一条平平坦坦的路。”
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近斋藤继续平静诉说着这个叫人悲伤的故事。
“最后我如愿以偿地考进了黑森高中，这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但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才发现了一个问题——我没有钱。”
“要么把村子里的大家给我攒起来的生活费当做是路费，要么就只能步行来到东京。我选择了后者。”
“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我就开始出发，这是一段我至今都不想回忆起来的旅程。等到我真的再一次来到东京，我已经成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流浪汉，鞋都没了几只，衣服也破破烂烂。”
“荒坂，你应该还记得我那副惨状吧？”近斋藤意味深长地看向荒坂贺。
被近斋藤这么逼视着，荒坂贺内心简直慌乱得不行，并且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难道我继承的记忆还有什么缺漏的地方？
他们难道不是在班上才第一次碰面的吗？
伊藤友贵主动找到自己说那个英语老师真的好漂亮，如果年轻十岁的话一定要和她结婚。
接着才是近斋藤加入到了这场谈话，说英语老师要是年轻十岁的话性格一定很张扬，找她做女朋友一定会被压制得很惨，还得是文学部的前辈女生们温柔又可爱。
但是，如果顺着近斋藤的思路往下回想的话，似乎......还真的不是这样。
在已经快要淡忘的记忆里面，荒坂贺好像的确是回想起来了，开学的第一天他是在学校外面碰到过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黑森高中校服，但却整个人都像是从排污管道里面滚了一圈出来的家伙。
光着脚，望着黑森高中里面漂亮的校园，眼里满是希冀，但却不知怎么一直逗留在学校外面，犹犹豫豫地不敢进去。
所以荒坂贺就把自己的运动鞋送给了他。
原来那个人其实是近斋藤吗？！当时脸实在是太黑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啊！
“看荒坂你的表情应该是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的我在一路上已经见识过太多了冷眼，所以当时我本来都想着还是回家吧，总好过在这所私立学校里被有钱人家的孩子们当做是最下等的，不可接触的生物。”
“回到村子里我可以放牛，种地，等到长大后娶一个村里的女人当妻子，再让我的孩子重复我的一生，其实老实说，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但正是荒坂你啊！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居然擅自地改变了我的人生！”
近斋藤突然特别想给荒坂贺一个男人之间才会懂得的拥抱，只是由于佐仓千晶就在一旁看着，他才没有付诸行动。
“你对我说‘要迟到了，快跟我来我知道有一个可以翻墙进去的地方’。”
荒坂贺面色有些僵硬——这些黑历史大可不必讲得这么仔细。
“就是这么一句话，你让我觉得黑森高中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然而近斋藤却没有察觉到荒坂贺的尴尬，他的音量逐渐难以遏制地大了起来。
“你让我意识到了我其实心有不甘！不甘于村人的贫穷，不甘于父母弟妹的枉死，不甘于他人的冷嘲热讽。”
“不甘于我自己即将绽放就要面临凋谢的人生！”
近斋藤忽然一顿，荒坂贺猛地仿佛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类似于超级赛亚人要变身之前闪闪发光的气焰。
如果荒坂贺现在戴着观测战斗力的眼镜的话，恐怕当场就会原地爆掉。
“松下幸之助先生说，上天不生人上之人，亦不生人下之人。我有治世的才能，绝不该就此埋没。”
“所以。”
近斋藤继而看向佐仓千晶，眸子里满满都是这些绝不会忘却的情谊，
“我想这个故事应该可以解答你的疑惑了，佐仓桑。很抱歉和你预料的正相反，其实是荒坂给了我在黑森高中继续呆下去的理由。”
“我！我明白了！非常抱歉！”佐仓千晶腾一下站起来，腰板直接90°往下，恭恭敬敬地鞠躬道歉。
她属实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居然让近斋前辈讲述出了一个如此沉重的话题，这毫无疑问让近斋藤不得不回想起那些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是给别人添了天大的麻烦。
所以必须要郑重的道歉。
“可就算你这么说...但你这家伙后来明显对我不冷不淡啊！甚至你和伊藤的关系都比我还要好。”荒坂贺探出半边病床捶了一下近斋藤。
虽然灵魂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但这不妨碍他和近斋藤感同身受。
这种纯粹的，不掺有任何杂质的友情，如钢如铁如光。
必须要珍重。
“因为某人实在是太不成器了啊。”
近斋藤哭笑不得，“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所以都想要和你们两个走到最后，但你始终在原地踏步让我恨铁不成钢。”
“所以荒坂你能知道我看见你没有荒废春假，返校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的时候有多么激动吗？”
“明白了明白了。”
“过去的我已经不是今日的我，一切从今天重新开始！”
荒坂贺伸出手。
“做一辈子的朋友。”
“嗯，一辈子的朋友！”
两人轻轻碰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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