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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商议对策

    赣州知府杨廷麟把城中士绅富贾请到一起,大谈皮之不复,毛之焉存。

    结果,赣州的士绅富户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杨廷麟忙碌了一个下午,磨破了嘴皮子,还以身作侧,带头捐出了三百两钱粮,但最后募到的不过银三千两、粮两千多斤。

    这点钱粮,如果是给三口之家,足够这家人一辈子安享生活了,但摊到五六万难民身上,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城中几万难民嗷嗷待哺,赈济不及时必将成为最大的乱源。城外两路叛军已成气候,南北夹击而来,情势岌岌可危。

    而满清大军肆虐河北山东,四月份才大摇大摆出关离去,历经烧杀抢掠的无数难民急需朝廷救济。李自成和张献忠相继在襄阳、武昌称王,声势浩大,这一件件,一桩桩,令朝廷焦头烂额,顾此失彼,根本不可能调集大军到赣南来平乱。

    筹不到钱粮的杨廷麟忧心如焚,回到府衙后左思右想也无计可施。没奈何只得让人在后衙置办了几个小菜,然后派人将陈云逸请来。

    陈云逸随着杨廷麟家的仆人从侧门进入后衙,庭中有数种盒花,厅中有几张素椅,壁间挂着字画。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算是桌明几净,清雅宜赏。

    “陈大人请稍候,小人这就往二堂并报我家老爷。”仆人奉上茶水后,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陈云逸坐在厅中,门边站两个小丫鬟侍候着,内外静悄悄的,他一边赏看壁上的字画,一边思索。杨廷麟找他过来的目的大概能猜到几分,问题在于,自己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呢?

    首先赣州不能失,其次是取得杨廷麟的信任,让他支持自己一系列的方案。

    再就是要帮杨廷麟提高威望,尽量让他集赣州府军政大权于一身。

    杨廷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平时要做到这几点不大可能。但现在,若能借势而为,倒未必没有可能。

    陈云逸正独自在厅中思索着,厅外隐隐传来一缕环佩轻响。

    “我爹爹回来了吗?”接着门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婉转如莺声呖呖,极为动听。

    “回小姐,老爷还在二堂处理公务呢。”门边的丫鬟敛衽一福。

    厅门边走出一个娉婷的身影,淡黄色的衣裙款款轻摆,似云出岫,清丽娇嫩,就象一株笼烟芍药,含娇带露。

    她大概十七八岁,只是没想到有客人在厅中,一惊之下便连忙退下了去,又是一阵环佩轻响。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美丽的倩影已深深印入陈云逸脑海中,

    陈云逸正有些遗憾时,那女子竟又再次出现在厅门外,并向他敛衽作礼道:“小女子谢过陈大人救命之恩。”

    陈云逸起身还了一礼,答道:“杨小姐不必客气!”

    “当时若换了别人,小女人只怕会被贼人掳去,他们一定会用小女子来挟迫我爹爹,为了不让我爹爹为难,到时小女子也只有自寻了断,陈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这句话说完,她脸上已经若染轻霞,时下礼教森严,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若不是陈云逸曾救她一命,是应该早早回避的。

    这时杨廷麟刚好从前堂进来,远远便问道:“倩儿,你在这儿做甚?”

    “爹爹您回来了?”门口的女子闻声转身,留给秦牧一个美好的背影,那约略女儿腰,恰似隔户杨柳弱袅袅。

    陈云逸忽然想起,自己是抱过她那纤细楚腰的。

    “你不在闺房呆着,跑出来做什么?你还嫌爹这不够乱吗?你若再敢往外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杨廷麟脸容清癯,看上去很是严肃,但眼角终是难掩父亲的慈爱。

    少女却并不怕他,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说道:“爹爹,女儿知道错了,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出去了就是。爹爹终日cao劳政务,女儿担心爹爹的身体,熬了些药膳,出来想看爹爹回来没有,好教人端来给爹爹补补身子。”

    杨廷麟脸色大为缓和,拍拍女儿的手背和声说道:“倩儿先回房去吧,爹爹还有事。”

    女子乖巧地应了声,又向陈云逸敛衽一福便退下去。

    杨廷麟看了看自己女儿的背景,再看陈云逸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主客见礼重新落坐之后,杨廷麟当先开口道:“这次请陈知县过来,首先是要感谢你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知府大人不必客气,下官侥幸而已。”

    杨廷麟听出他不想在此事上多言,而赣州的危机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程度,杨廷麟也确实没心思谈私事,客气几句后也不复再提。

    他将陈云逸引到左边的花厅,府里的丫环很快端上几样酒菜,才饮了两杯酒,杨廷麟便转入正题道:“陈大人如今会昌叛贼流毒赣州各县,南北两股叛军对府城眼看已成夹击之势,南昌方面一时又无兵来援,我赣州可谓是势若垒卵啊,对此,陈知县可有何对策?”

    杨廷麟态度很诚恳,陈云逸便也不再矫情,不疾不徐地答道:“知府大人既然垂询下官,那下官便直言了,叛军其势已成,要想剿灭,需要综合统筹,全面考虑才行。”

    “首先,赣州事权必须高度集中,令出一门,避免不必要的扯皮,以免贻误战机,这就需要知府大人敢于承担,敢于独断才行。”

    “陈知县请继续。”杨廷麟不置可否。

    “赣州境内多山,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易于隐藏贼寇,加上地处三省交界、五领之要会,又有赣江水运之利,流窜较为容易,因此贼寇一但成势,要想剿灭就非常困难。”

    “还有一点也必须考虑进去,那就是赣州的民情。自古以来,赣州俗杂风殊,质而少文。地偏俗朴,多出武夫劲卒。居民伉健,嗜勇好斗。下官查过赣州府志,宋元时期,赣州府共发生较大规模的动乱六十多次,因赣州境内多山,动乱初期往往难以剿灭,因此动乱规模往往发展得很大,动辄涉及多省,人数上万甚至十万之众。”

    “而自本朝以来,波及赣州府治赣县地区的较大动乱就有十六起,整个赣南地区多达一百多起。可见此地民风何等彪悍好斗。面对这样复杂的地形,好斗成风的民情,一味采取军事手段是难以剿灭叛乱的。”

    陈云逸列出如此详实的数据,让杨廷麟暗暗惊诧,也让他对陈云逸接下来的策略充满了期待,他举杯敬了陈云逸一杯,才说道:“陈知县所言甚有见地,那么如何剿灭眼下的叛乱,想必陈大人胸中也定有成竹吧?”

    “知府大人过奖了,胸有成竹不敢说,只有一二浅见供知府大人参考。”

    “陈大人不妨直言。”

    “军事方面,贼首马永贞与顾宪成理念不同,不妨分而化之。在我看来,顾宪成一路叛军虽然声势浩大,反而容易应付。”

    “倒是马永贞此人颇有些谋略,所过之处纪律也比较严明,没有肆意流毒百姓,很得百姓的支持,这一路叛军人数虽不多,要想剿灭反而不容易。下官的意思是,对马永贞最好是以招抚为主。”

    “招抚?”

    “不错,赣州多山,象马永贞这样的人,一但躲入山区,就算朝廷派来十万大军,也难以在短期剿灭。招抚无疑是最为合算的,据我所知,马永贞为人颇为仗义,被会昌千户所千户逼得家破人亡,才杀官造反的。这样的人,一但接受招抚之后,便不容易再反。不过如今其已成势,想要成功招抚他,没有个千户的官职,只怕不行,这一点知府大人须有个心理准备才行。”

    对于招抚,杨廷麟是很赞同的,毕竟现在赣州岌岌可危,能不能保住府城还成问题,若能招抚那是再好不过。

    “好,本官立即上书朝廷,不过要等到朝廷答复,只怕。。。”

    “知府大人,这就是我开始要你独揽事权的原因之一,当此之时,已经来不及等朝廷回复了,知府大人必须有先斩后奏的果决,招抚条件不防先答应下来。”

    “没有朝廷的首肯,只怕马永贞未必能信得过本官啊!”

    “这就要知府大人拿出点诚意来了。”

    “诚意?”

    陈云逸点头道:“而且光有诚意还不够,一味施恩,而无威以加,要想招抚马永贞只怕也不行。”

    “陈大人的意思是?”

    “杀鸡儆猴。”

    杨廷麟略一沉思后问道:“陈大人自信能迅速剿灭顾宪成?”

    “迅速剿灭不容易,但迅速击败他,把他打回原形则不难,当然,这需要赣州上下全力支持才行。”

    杨廷麟下意识地上下看了陈云逸一眼,似乎在判断他这句话的可靠性,若是得到赣州上下全力支持,他能击败顾宪成倒是有可能的。

    按他的意思,无非是趁叛军兵分两路之机,先击败顾宪成这一路,起个杀一儆百的作用,再挟大胜之威,招抚马永贞。

    本来千头万绪零乱不堪的的事情,经陈云逸列出处理方案之后,就显得条理分明多了,至少没有了那种狗啃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

    仅是这一点,就令杨廷麟对他刮目相看。

    只是按秦牧的策略施为的话,杨廷麟自身要背负起所有的责任,就算顺利平定叛乱了,将来朝廷方面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摆平,比如擅自招抚许官的责任,将来他未必能扛得下来,这无疑是要他把一生的荣辱压在上面。要做出这样的决定,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行。

    “陈大人方才说若是平定叛乱,一味采取军事手段行不通,不知陈大人还有什么辅助策略?”

    “知府大人,这又不得不提赣州山多田少、民风彪悍的问题了,若纯粹以军事手段,即便这次能平定马、顾之乱,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次马、顾之乱,已流毒数县,让许多百姓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赣州民风本就好斗,这么多难民生活无着,知府大人以为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杨廷麟颔首道:“本官为此也是忧心如焚啊。”

    “所以,无论是剿还是抚,都只是治标,还要配以一套治本的政策才行,二者相辅相成,标本兼治方能奏效,这其中的关键,就在‘土地’二字上。”

    “土地...........”杨廷麟若有所思,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陈云逸与杨廷麟交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后面还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出来时,是杨廷麟亲自送他到大门外的。

    陈云逸正要离去,便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士卒慌慌张张地翻身下马,向杨廷麟并报道:“知府大人,大事不好,贼人马永贞部今日内乱,朱指挥使趁机引军去攻打,不想中了马永贞的埋伏,朱指挥使被一箭射死,全军大乱。。。”

    “住口!你竟然敢谎报军情!”不等那报信的士卒说完,陈云逸突然大喝一声打断。

    “小人没。。。”

    那报信的士卒还待自辩,“啪!”陈云逸一个耳光打过去,把他打得整个人歪向了一边。陈云逸立即对守门的几个兵丁喝道:“你们一起来,把这谎报军情的歼贼押到内堂去!快!”

    陈云逸不顾极度震惊中的杨廷麟,凛然下令,那几个守门的兵丁望了望杨廷麟,见知府大人既惊且讶,没有什么表示,只得遵从秦牧的命令,将那报信的士兵押入内堂。

    陈云逸拉上杨廷麟,急步跟着往里走,反应过来的杨廷麟向他问道:“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这厮谎报军情!知府大人想过没有,那几万难民如今衣食无着,正人心惶惶,怨声四起,一但消息传出去,赣州城只怕会乱成一团,即便暂时不崩溃,下官与知府大人商定的计划也无法再实施了。”

    听了秦牧的话,杨廷麟顿感脊背生寒,不错,这个消息必须先封锁住。

    一入内堂,陈云逸再次越俎代庖,向那报信的士兵问道:“你进城的时候,还曾向谁道及朱腾战败的消息?”

    “没有,因情况紧急,小人急着来府衙报信,未曾向他人提及朱指挥使战败的消息。大人,小人真不是谎报军情,小人。。。”

    杨廷麟先吩咐几个士卒去传令封锁四门,不准朱腾战败消息传入,然后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沉声问道:“本官来问你,兵备道王大人不是前往南蛇山督军了吗?他人在何处?为何没有阻止朱腾擅自出战?”

    “回知府大人,本来朱指挥使不愿出战,就是王大人下了严令,朱指挥使不得以才出战,这才在南蛇山东面五里的草岭坡遇伏。”

    “草岭坡地势平缓,只有十来株树木,一目了然,根本无法埋下伏兵,你撒谎!”

    “知府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贼人没有在草岭坡没埋下伏兵,只在树上隐藏了一名死士,因为四周空旷,大军经过时也没太注意路边的那棵大榕树,朱指挥使被隐藏在树上的死士一箭射中眉心,紧接着数里外突然鼓声齐鸣,我军顿时大乱。”

    “贼军很快追来,许多士卒见机不妙纷纷逃走,现在李杰李百户收拢起五百多溃兵,依旧退守南蛇山,急派小人回城并报知府大人,让知府大人赶紧增兵,李百户说南蛇山易守难攻,是赣州最后一道屏障,若是南蛇山失守,赣州必定不保。。。”

    “王拱王大人呢?”

    “王大人在逃回时摔断了腿,被李百户救上了南蛇山。”

    问到这,杨廷麟已是心急如焚,李杰是朱腾帐下百户,他那百户所不但罕见的满员,而且是赣州卫最精锐的军队,一向被朱腾作为亲兵看待。现在幸得李杰死守南蛇山,才不至于让贼军攻到城下。

    南蛇山几百残兵新历大败,刚失主将,若是不能及时增援,只怕真的守不了多久。

    但现在让杨廷麟去哪儿找兵来增援?赣州城连老弱病残一起算上,也凑不出一千兵力,再抽调兵力派往南蛇山的话,赣州城不要了吗?

    杨廷麟一咬牙说道:“你立即回去告诉李杰,要兵没有,但有一个指挥使的官职给他!明曰本官会派人押运粮饷去南蛇山犒军。只要他守住南蛇山,本官担保,赣州卫指挥使的职位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