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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远方来客

    两张与汉华人迥异的脸出现在耿云翳面前,深陷的眼窝,高高的颧骨,大大的鼻子,褐色的眼珠,满脸都是胡子,奇怪的样貌连耿云翳都不由吃了一惊。

    耿云翳惊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操着古怪的汉华话说:“尊敬的天师,我们是真神的仆人,我叫萨利米,这位是我的部下阿普杜勒,我们是奉了神的旨意来与天师联络的。”

    自己是什么来路,耿云翳心知肚明,他编了一大堆的谎话让自己成了天神转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所说的北极星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现在来了两个人说自己是神的仆人,还说是奉了天神的旨意更是让他心里不由冷笑,难道说真的有什么神存在要把自己领入仙班?

    耿云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就请说说你们的神让你们来找我干什么吧!”

    塞利米坐下来,他慢慢的品了一口茶:“天师不要心急,先让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耿云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群神的子民住在一片广袤的大地上,他们有着自己的部族,每个部族都拥有自己的姓氏,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繁衍生息,接受神的感召,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可以与神联系的人,叫作先知,他能接收到神的旨意,于是他不辞劳苦的往来与各个部族之间,告知神的预言和圣谕,终于,他把所有神的子民都串联在一起,让这些分散的部族能够一起聆听神的诏谕,成为了最亲密的一家人,神说要相亲相爱,他们便相亲相爱,神说要互敬互助,他们便互敬互助,他们建立了城市,搬到一起居住,他们按照神的指令战胜了邪恶的魔鬼、可怕的天灾,赶走了病痛,他们以神的名义创建了帝国,先知就是他们的国王,在神的庇护下,他们的后代战无不胜。消灭了异教徒,净化了世人的心灵,在神的指引下,他们还要展开圣战,消灭一切苦难。”

    塞利米讲的慷慨激昂,他看了看耿云翳的表情,问到:“尊敬的天师阁下,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耿云翳的心里波澜肆起,这个故事让一直纠缠在他心底的那个问题有了答案,天君教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再怎么往下走,谁也不知道,他既满足又不甘,总觉得应该可以达到更高的高度,但这个高度是什么他一直想不明白。

    听到萨利米发文,他稳住心神,装作不在意道:“故事很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萨利米呵呵一笑:“天师阁下,其实这不是故事,这就是我们伟大的奥普斯帝国,我们便是神之子民的后代,伟大的皇帝陛下奥古斯汀六世就是先知,先知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被神遗忘了的角落,在那里有着生活着在恶魔统治下的人们,我们要去拯救他们,让他们同样感受到神的光辉,于是我们跨越了万里之遥,穿越了死亡之海,就是你们说的天漠来到了了这里,带着神的祝福,带着先知的友谊,当我一踏上这片土地就感受到了神的气息,那是源自天师阁下您的气息,在你的身上我嗅到了神的味道,也许,您就是被天神遗忘的子民,不然您又是如何创立了这么强大的教会,所以,我们冒昧的前来拜访,并且带来了最最诚心的帮助。”

    耿云翳听得有点发蒙,但是他听明白了一点,面前的这两个人是从奥普斯来的,能够穿越天漠想来也有些本事,先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自己的思路倒是被打开了,他的脑子转的飞快,分析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塞利米见耿云翳陷入沉思,他也不着急,慢慢的喝着茶,嘴角始终挂着自信的笑。

    等耿云翳想通了才不咸不淡的对萨利米说:“本尊要感谢使者的到来,感谢先知的友谊,请转告我对先知最衷心的祝福,但是我觉得我们并不需要帮助,也不会迁徙去那么遥远的国度,在这里我们一样很幸福。”

    萨利米摆了摆手:“天师阁下我想您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先知并没有想要让你们离开自己的家园,只要你们愿意你们可以永永远远生活在这里,先知的意思是,是要帮助你们脱离苦难,战胜邪恶,重建自己的家园,重建属于神的秩序,一个全新的属于你们自己的家园。”

    “这些我有信心做到,你看我们的教会现在已经是汉华第一大教会了,就连朝廷官员都有我们的教徒,我们正在让人们脱离苦海。”

    萨利米轻轻一笑:“天师阁下,你还需要更多的传教士,更多的教堂,你要让神的使者遍布每一个角落,让更多人感受到神的感召,让更多的人愿意为神献出一切,而做到这些,你就需要我们的帮助。”

    “有趣,你们能帮助我什么?”

    “先知让我来时,特意命我带上十车黄金,有了这些钱,天师您就可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神的光辉,甚至可以组建自己的军队来保卫教会。”

    萨利米的眼睛里闪着光,他像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在游说着已经动了心思的耿云翳。

    耿云翳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好大的手笔,十车黄金,他捏着礼单的手都有些颤抖了,汉华国库一年的岁入都没有这么多,足见奥普斯帝国的财大气粗,满脑子闪烁的黄金几乎让耿云翳停止了思想,他连忙默运玄功保持头脑清醒,这个时候可不是犯懵的时候。

    “这样的帮助对我来说太意外了,我想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帮助。”耿云翳虽然见钱眼开,但他不是傻子,巨大的诱惑背后必然有更巨大的陷阱,他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于是来了个欲擒故纵之法。

    萨利米能作为奥古斯汀的使者,自然不是等闲之人,他看出了耿云翳的贪婪与矛盾,对付这样的人见多识广的他有的是办法,他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为什么?这些钱可够贵教在整个汉华修建教堂的了!”

    “正是因为这笔钱太多了,我才不能接受,汉华有句话叫做,受人一饼报人一命,就是说,你在饥饿的时候被人给了你一块饼子,那么将来你就要用一条命去报答别人,你们的帮助是我无法报答的,所以我不能接受。”

    “原来是这样,神说,对我最好的报答就是普度众生,让人们都拥有最纯净的心灵,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凡人才会在乎,所以,先知不需要你们的回报,他需要你们过上真正幸福自由的生活,只有打败恶魔,让神的光辉能够照耀大地,就是最好的报答。”

    “那么请问,什么才是自由幸福的生活?”

    “很简单,人们能够心想事成,安居乐业,没有烦恼,能感受到神的召唤,信奉神的教义,听从神的指引,要让所有人都能团结在一起,消灭世上所有的恶魔。”

    “我还是不太明白。”耿云翳必须搞明白对方的真实意图,他必须让对方说出实话。

    眼前的耿云翳并不是那么好骗,萨利米知道是该自己抛出诚意的时候了,他轻咳了一声,徐徐道:“有朝一日,当天师能够站在汉华的顶峰的时候,别忘了还有我们奥普斯帝国这样的好朋友,咱们两国要开展广泛的贸易和交流,联合起来,像亲兄弟一样击败所有的异教徒,让所有人都在我们的统治之下,将伟大的圣战进行到底。”

    阳光透过窗子把萨利米的影子打在地上,宽大的长袍里裹着一颗激荡的灵魂,地上的影子就像魔鬼一样在飞舞。

    耿云翳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但是这件事对他而言实在是捅破了天,他也曾偷偷想过类似的问题,可都被自己否决掉了,无他,以他的能力并不足以支撑这样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天君教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瓶颈期,无论再怎么努力成效甚微,而如果拿了这笔钱,对于天君教的发展来说可谓雪中送炭,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样的事能够成功,那么奥普斯还能兑现今天的承诺吗?耿云翳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

    萨利米适时的结束了这场谈话:“天师阁下,我知道这样的事情确实太突然,您可以先考虑几天,我和阿普杜勒也正好想在您这里好好参观一下,您看可以嘛?”

    耿云翳对萨利米此举十分满意,当下就应承下来,命人在后院开了一间客房把二人安顿下来,自己则满怀心事的回了自己的石洞。

    霓、羽二人看着忧心忡忡的耿云翳一回来就默不作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们端来水果点心,一口一口的送到耿云翳嘴边。

    “教尊,可是有心事?”

    “有一点,你们可知道今天来的是什么人?”

    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耿云翳轻轻一叹:“来的是要命的人!”

    “啊!”二人被吓了一跳:“即使如此为何还要把他们留下。”

    “我还没想好怎么办!”

    “教尊,可是为难?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姐妹帮你想想办法。”

    耿云翳猛地站起身,踱了几步后,他才站定身子:“他们是来劝我当皇帝的!”

    二女瞬间被惊得合不拢嘴,耿云翳背过身去,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副星图入了神。

    霓仙子最先缓过神来,她走到耿云翳身后,轻声道:“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现在教尊不就是我们这些教徒的皇帝嘛!如果真能当上皇帝,那么汉华这么多人不是全要听教尊的话。”

    耿云翳回过神来,看着霓仙子闪动的大眼睛,道:“你可知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嘛!虽然咱们现在看起来有不少信徒,可是真的要和朝廷打起来,难保这些心志不坚之辈临阵脱逃,到时恐怕我死都知道怎么死的。”

    羽仙子也凑了上来:“教尊,您别忘了就在朝廷里还有您的信众,让他们为您透露一点风声,咱们暗中行事,我也觉得能成事。”

    耿云翳蠢蠢欲动的心在二女的煽动下,越发的不安定了,他眼中只剩下了黄金和王位,片刻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你二人切勿将此事说出去,从现在起,我们就要为了此事做准备,想要当皇帝手里就一定要有兵,我会抓紧物色得力干将的,你们的刑堂也动起来,给我盯好那些不本分的人,该下杀手时就不能手软。”

    “奴婢谨遵法旨。”

    耿云翳一手一个搂过二女:“兹事体大,绝不能走漏风声,就连陆家兄弟也不能说,如果真能成事,本尊必不亏待你们两个。”

    在另一处僻静的小院里,萨利米、阿普杜勒和韩世荣三人围坐在桌边,用奥普斯语进行交谈。

    韩世荣道:“大祭司,您觉得这边的事能顺利吗?”

    萨利米对此颇有信心:“最多三天,他一定能想明白。”

    阿普杜勒有些吃惊:“你怎么这么肯定?”

    萨利米轻蔑的一笑:“你们看到谈话时他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嘛!”

    “天啊!神请原谅这个无知的人吧,人是不可以贪婪的!”

    “哈哈哈,神是不会原谅他的!我虽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但是那不是神的力量,我更相信那是魔鬼的力量,他的心中住着一只魔鬼,这只魔鬼一定会要了他的命,而我们作为神的仆人就是来清除一切恶魔的,这些该死的异教徒总有一天会被天火全部烧死的!”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送给他们黄金,让他们拥有更多的财富?”

    “阿普杜勒,你要用心眼去看世界,一路走来,你没发现这个国家的庞大吗?只靠我们的圣战军是无法让这些异教徒下地狱的,况且我们距离他们实在太远了,还有死亡之海的阻隔,为了让我们能更顺利统治这里,就要让他们先乱起来,让他们打的头破血流,我们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圣战的胜利。”

    阿普杜勒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也是我们先前去了北方和南方的原因。”

    萨利米开心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一想到这片广袤的土地就要回归神的怀抱,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哈哈哈哈。伟大的先知早就有预言,想要战胜狮子就要让狮子先崩溃,我易普拉辛·明内斯·瓦加德·古鲁佳伊·萨利米以神的名义起誓,为了圣战我宁愿下地狱!”

    另外两个人也都将手指向天空:“一切为了圣战。”

    不出所料,三天后耿云翳亲自拉着萨利米的手把他送到山门口。临别之际,韩世荣被留下做了联络官,韩世荣是地地道道的汉华人,他自幼岁父辈行商贸易,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们救了一位从奥普斯远道已经奄奄一息的奥普斯游商,让他们知道了在遥远的天边还有这么一个富饶神奇的国家,于是韩世荣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去冒险,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他带的商队随从都死在了路上,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抵达了奥普斯帝国,一到哪里截然不同的氛围让他一心爱上了那里,成为了奥普斯帝国的一员,此次前来,萨利米就是为了找到汉华帝国,同样强大的帝国,让萨利米心动不已,这里必将成为奥普斯的领土,成为沐浴神圣光辉的土地,经过充分的研判,萨利米当即展开了一系列的针对汉华的行动,在他看来汉华的身上全是漏洞,只要自己捅一捅就能让他千疮百孔,到时一切也就可以结束了。

    “嘭”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苑阳关城墙上,苑阳军的战士们已经全部躲在女墙下,从瞭望口向远处望去,毗逻塔阵中的百余架投石机不停地把巨石抛向城墙企图砸开一个缺口,瓮城里一万重骑兵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命令,只要城门一开,他们便会冲向对方的投石机,先毁了这些大家伙再说,投石机威力巨大,但是一旦进入阵地再想跑就不容易了。

    武靖边一身重甲,手持大槊,他的战马在队列的最前方,他的眼睛里都喷着火,苑阳关是武家几代人的心血,铁水米汤浇筑的城墙如铜墙铁壁一般,此时巨石轰在上面隆隆作响,声势惊人,武靖边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汗水,也就在这个时候,城门发出隆隆的开合声,巨大的万斤闸正在缓缓升起。

    城门打开,一片寒光在黑洞洞的城门里闪光,武靖边舌灿金莲一声暴喝,身后一万骑兵跟着一声呐喊,如钢铁洪流一般倾泻而出,苑阳关前碎石满地,影响了骑兵的冲击速度,头顶上还有呼啸而过巨石,毗逻塔那边一见对方出关,立刻就有百头战象迎了出来,战象两侧的竹篓里坐着手持长毛的士兵,象背则是驭手和弓箭手,战象就是活脱脱的一座移动堡垒,在他们身后,成片的巨鹰盘旋着升空,它们的爪子上抓着石块,从空中丢向苑阳军,地面上的驱兽人指使自己的虎豹也冲了过来。

    两军眨眼间就撞在一起,仿佛巨浪冲击着海堤,堪称无敌的重装骑兵在象骑兵面前完全丧失优势,冲上来的虎豹对战马有着天生的压制力,即便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身经百战,在成群的野兽面前也难免会失神,影响了与骑士的配合。

    片刻之间这里就变成了炼狱场,战争就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在收割着渺小的生命,各种残肢断臂横飞,血流成河,人们也变得像动物一样嗜血,红着眼睛挥动手中的武器,所有能动的东西都纠缠在一起,强壮的战象身上也插满了长矛箭矢,终于在苑阳军悍不畏死的挤压之下,毗逻塔的战线逐渐开始后退,当后续的苑阳重装步兵赶到战场时,对方已经基本放弃抵抗,骑兵和步兵汇合后,直扑投石机阵地,失去保护的投石机变成了一架架无用的木头,被愤怒的人们砸得稀碎,毗逻塔阵后响起嘹亮的呼哨声,更多的毗逻塔士兵奔向前线,武靖边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连忙吹响号角,指挥大家有序退回苑阳关。

    就在毗逻塔人追赶苑阳军的时候,城头防守的士兵开始了反击,没有了投石机的威胁,他们把守城器材都挪了出来,床弩、连弩、滚木礌石对着追在后面的毗逻塔人一阵狂放,掩护着本方人们进入了城门,长弓手再来一波箭雨覆盖,把毗逻塔人赶得远远地,双方一次短暂的交锋就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武铮在城头上看着毗逻塔人清理战场,然后再不紧不慢的建立防线,他知道这场战争怕是要变得遥不可期了。

    盛京金霞宫仰山阁。

    昊灵背在身后的手中拿着南疆战报,他眉头紧锁,表情严峻,窗外的西山被晚霞染得一片血红。

    昊灵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吴展雄,你去问问鬼童,他的大炮进展到了什么程度,能不能先给南疆调一部分过去,但是要记得派专人值守,打完仗还要给送回来的,简狐你和户部拟个折子,再向民间收些军粮上来,牡丹港那里也很久没消息了,派人去催催,今天就这样吧,朕累了,你们跪安吧。”

    静静地仰山阁里只剩下昊灵一人,晚风吹进窗户,吹得房内纸张书籍哗哗作响,昊灵一脸阴沉的坐在安乐椅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