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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老宅

    永安城,夏国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小郡城,虽比不得南北二都那般城高地阔,繁华尽显,却也商铺林立人流如织非凡热闹。

    虽还未到三伏天,可这午后的太阳仿佛就是一个大火炉挂在城墙上,要将这座小城也烧着一般,空气中散发一种灼热的感觉,就连喘息都不敢大口大口的。

    而阵阵的蝉鸣,更是让人心烦意乱。

    大街上除了一些赶脚的商队一边抱怨这鬼天气,一边又匆匆的加紧步子。

    “这该死的鬼天气啥时候是个头……要是来场雨……哪怕来阵风也好啊………”

    店铺的伙计也不再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迎来送往,无精打采的坐在临门的凳子上打着瞌睡。

    大热天的没事谁会出门逛荡,就是农忙都会在太阳西斜以后再说。没得办法要真中了暑那可是要花银子的!对于那些收入不好的底层哈哈,花他们的钱跟要他们命一般。

    虽说近几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夏国百姓也略显富足,可一想到前些年兵荒马乱,灾害连连,颗粒无收饿殍遍地的场景,又有些后怕,一个个的对待起自己又更加抠门起来。

    正所谓兜里有粮遇事不慌。

    城西七八里外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宽大院落,远远望去白墙碧瓦,院墙上蜿蜒的青色瓦片宛若两头青色小龙延伸至大门处,又若游走于云端颇为不俗。一条本该十分宽广的青石板路,因多年无人居住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只空下仅供三人并排而行经过的小路。近眼看去白色的墙皮有的地方已脱落,一块块的青色砖块裸露在外。

    墙上的青色瓦片也有一块没一块的,门口那一对等人高的大石狮子,有一只已身首异处,切面甚是平整光滑。另一只成为一堆大小不一的破碎石头丢的七零八落到处都是。

    门前的牌匾跟那扇朱色大门也不知道进了谁家的灶塘,只留下一个残垣断壁的大门豁口。

    早在几年前有一个游历至此的外乡人,跟当地官府买下了这栋早已荒废已久,却又不好出手的老宅,简单收拾一下做起了棺材加工店。

    前院依稀可见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景象,也只剩下几处铺满鹅软石的水洼,其余几处已经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口口或黑或青的石棺。不远处那两口闲置已久的石井也覆盖两块磨盘大的巨石并上了铁锁。木制门窗也缺失损坏的严重,若不是房顶的瓦片揭不下来,估计这栋宅子早已坍塌。房内有加工好的木制棺材,还有许多木料摆放其中。

    后院一眼看去长满了荒草,藤条,没有一处落脚之地。草藤的缝隙中隐隐能看到,垮塌的砖石瓦砾上有烧过的痕迹。

    整套院子大大小小的房间大约有二十几间,棺材铺的掌柜也没有安排人来这里看管,也只有生意来了掌柜的才会领主家往这里来一趟,平时这里少有人至。

    大人们也总是叮嘱自家孩子不要去老宅玩,总说这里晦气有鬼之类话来吓唬他们。

    少年的心性哪里管那么多,越是不让来的地方越是好奇,一来二去他们也就习以为常,经常三五结伴来这里玩耍。

    一来这里山高地阔夏天凉爽至极,宅子南面不远处有一条上山的小路,六七月份时孩子们也会相约进山抓蝎子,二来在这里基本上碰不到家中大人,也就没有了约束与管辖。

    偶尔碰到来这里掌柜,也只是叮嘱他们几声不要磕着碰着,早点回家之类的话语。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都是耳边风,听多了也就习惯了。那会往心里去,再说他们在这里玩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一年两年有的甚至时间更久。

    这不今天的小院又热闹了起来,五个半大少年,一准是趁家里大人不注意又偷跑出来的。一个个东跑西躲上蹿下跳,有的爬进已经上好漆色的棺材里面小心翼翼的躺下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有的爬身躺在尚未完工的棺材底部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有的躲进木材与墙壁的缝隙中屏气凝神,生怕弄出一点动静。还有两个跑去了隔壁的房间蹑手蹑脚的藏进破损的米缸里猫着头,甚是好玩。

    “藏好了没?”

    “我数三声没人说话我就开始找了……”

    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桂树,冠如伞状甚是茂盛,一个身着青色粗布小短褂的高挑少年,双手捂着眼睛,那对小巧精致的耳朵有一阵无一阵的抖动一下,用那青涩的的声音大声数着。

    “我开始数了”

    一……二……三……”少年最后三字刚喊出声,甩开双手撒开脚丫向着西边的房子跑去。

    少年知道肯定又有人藏在北数第三间的房子里,刚才那些琐碎的声音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而且整个院子的结构他可是门清,能藏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坏人,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里面,难道还要我揪你出来……别藏了我都看到了你了……”少年还没到门口就大声的嚷嚷着,其实他没有看到有人藏在这里,只是直觉,只好用言语诈一下叫怀仁的李姓少年,这样能省出不少力气不是。

    房间内靠墙角的一个破损严重的米缸内,一个少年缩在里面不敢出声,哪怕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滑去淋湿了衣衫也一动不动。哪怕听到那个少年的言语也没有动,心想像这种鬼话大爷我经历的多了,一次两次能骗我次数多了还想骗我出去没门。

    高挑少年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慢慢的靠近米缸,心里嘀咕着不出来是吧!那我就吓吓你,走近米缸对着缸里闭目的少年就大声啊了一声。

    米缸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少年又是故意为之。缸里的少年心里还在默念找不到我,找不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个激灵。猛然抬头,跟缸壁来了一次狠狠地接触紧接着听到。

    “嘭”一声闷响

    随即一阵“稀里哗啦……”米缸破碎的声响传出。碎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彻彻底底的结束了缸的一生。只剩下一个残缺的缸底,跟那个蹲坐在缸底上的少年一样表现着自己的顽强。

    那叫坏人少年撅着小嘴眼色微红带着一副不服的样子慢慢站起身来,抖掉身上的碎陶片一手扶着头不停的挠着。看着站在自己半米开外的少年有点憋屈的说道:

    “杀猪的,你……你在这样我以后可不跟你玩了,每次都先找到我。”

    少年在米缸破碎的同时向后挪了一小步,生怕陶片掉落砸在自己脚上,吃疼不说,若让母亲知道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扫把。少年看着眼前有吃痛的瘦小少年珉了珉嘴角强憋住笑意,有些歉意的说道:

    “你……你没事吧!下次,下次一定注意!第二个找到你……”

    “我当然没事,我可是练过功夫的……”

    少年说着从缸底一步跨出,走到罗笙身前耍了几下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武把式哼哼唧唧的,别说还真有点王霸气势。

    待少年收住拳脚,却又不自主的挠了挠头,摆出一副我很帅,很厉害的样子。

    罗笙见眼前的少年没大问题,也懒得搭理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撂下一句。

    “坏人,剩下的几人一起找……”

    “杀猪的你再说一遍……我叫怀仁,胸怀的怀,仁慈的仁……不叫坏人……”

    “只要你不再叫我杀猪的,我就不叫你坏人……”

    高挑少年回了一句转身向门外走去,

    怀仁看着罗笙的背影气哼哼的小声嘟囔着。

    “杀猪的……杀猪的……”自己也跟着出去,气归气人还是要找的,不然以后还怎么一起玩。

    声音虽然很小还是被高挑少年听到了,转过身向着身后的瘦小的跟竹竿似得少年,瞥了一眼,意思在说你小子在说一遍,讨打不是!

    怀仁被那眼神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陪笑着说道“罗笙……罗……笙哥,对笙哥……好笙哥……我不叫了……”可还是嘴欠的小声说了一句

    “不叫杀猪的就叫骡子……”

    “我们快去找吧。别让那几个家伙睡着了……”

    罗笙实在是懒得理他,这家伙心思灵活,脑瓜子贼好使,坏水多不说,还特别的无赖,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西侧厢房的房顶上,蹲坐一位头戴斗笠的青衫老者,那顶大大的斗笠,将他与外面热辣辣的阳光隔绝成了两方世界。六十多岁的模样,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旱烟,眼神时而清醒时而恍惚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老者来了有多久。

    曾经他也在这里玩过一样的游戏只不过没有发小玩伴,只有仆役丫鬟。

    昔年这座院落里有着三十二个,来来回回匆匆忙的身影。

    “珏儿……吃饭了……”

    “珏儿,你慢点走……”

    “珏儿……起床了在不起床打屁屁了……”

    “珏儿,今天又惹你鲁伯生气了……”

    “小少爷早呀……”

    “一声小少爷慢点跑……”

    “少爷你去藏哪里了……快出来啊……

    父亲,母亲,丫鬟仆人们揪心的问候,这些简单的话语都能让少年乐半天。

    藏着少年对父母,仆人,一声声的爹……娘……知道了……我在这……?

    这些最简单,最单调的呼唤,最无聊泛白的生活环境,简单又有些模糊的记忆,让陆珏铭记一生。

    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夜消失。只留下遍地的狼藉,痛楚的回忆……

    从一个懵懵懂懂的无知少年,转瞬已到而立之年,二十个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二十年的寒来暑往,在梦中哀鸣哭泣颤栗的醒来,仇恨的火焰一直燃烧了二十个年头。

    复仇的快感,仇人的哀求,也无法让的他心情平静,逝去的就是逝去的,在复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

    有多少人都触碰不到二十岁这个门坎就离开这个世界。

    如若不是修炼有成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围杀中成为一杯黄土。

    “哎吆……”罗笙刚走到一口完工的棺材旁边,就被从棺材底部伸出来的脚绊了一下。

    “城城,……藏的可是够严,棺材下面也能藏人,记住了下次再藏把脚丫子收进去……”罗笙头也没低,只看那双大脚丫子就知道是谁的。

    “嘿嘿……”木材后面传来一阵细不可闻的笑声。

    “快快……木头后面有动静,那里绝对有人……”

    木头后面的少年知道露馅了,只好自己走出。

    “哎,出来吧……木头人……别装死了。我都看到你的脚了,还躺在里面……”怀仁踮着脚,双手扒着棺材,脑袋刚好探到棺材上面,只看到里面少年的半拉身子。

    随着罗笙跟那个叫怀仁的少年一阵翻找,那些花费了好些心思才隐藏起来的伙伴,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大厅中央一个个嬉戏打闹期待着下一次的开始。

    不远处的小路上一行三人向着宅子徐徐走来,步伐不快似在游山玩水。

    为首的中年男子束发金簪,宽额头方脸剑眉高鼻梁,眼眸深邃有光,看着一脸的正气。一身云纹长衫,若不是背后背着的那一把长剑,还以为是为教书先生。

    其实男子姓崔心海来自千剑门。是门内最年轻的剑字辈长老,也是南烛国高手排名前十的一位!号剑海尊者。

    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叫宋明。千剑宗三代弟子当中的佼佼者,是崔心海最为得意的弟子。刚到及冠之年,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一身月白的长衫甚是整洁,从侧脸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位女子,尤其是脸上挂着的那丝笑意让人如沐春风,看一眼就难忘掉那种。

    而那女子姓崔名文静,崔心海的掌上明珠,千剑宗三代弟子中出了名小美人。

    不过二八芳华的年纪长得秀丽可爱,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黑溜溜的眼睛,再配上那婴儿肥的脸颊,精致小巧的鼻梁,那微微俏起的朱唇似那卷起的丹霞,甚是可人。

    年纪虽小可那胸前的傲气有些壮阔,鼓鼓囊囊的,走动之间鹅黄色的长裙左右摆动,灵动至极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一副美人胚子,也不知道以后便宜哪家的龟儿子。

    “爹,你说我们要找的那人会在这里吗?看着好久都没人住的样子。”崔文静边走边用手中的长剑在路边的草梢上抽抽打打的。

    “想那店铺伙计也没理由欺骗我们。”中年男人头都没有回,想了想直直的说道。

    中年男子抬头看着远方,刚好与房顶上转过头来的老者对视一眼,看着老者起身后消失的背影淡淡的说道。

    “他已经知道我们来了,等下你们不要乱说话,一切我自有安排。”

    “知道了爹……就你絮絮叨叨的比我娘都烦……”崔文静被父亲说的有些不耐烦。

    “是……师傅”

    宋明看了眼师妹,抿了抿嘴笑呵呵的应声。

    也许整个世上也就师娘跟师妹能这样说师傅,而且师傅还不发火吧!

    “哎,你若在如此任性,这次回去以后五年之内不让你下山。”崔心海看了一眼女儿有些叹了口气,有些严厉说道。这个闺女啥都好就是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些愁啊!这名字是不是起反了,当初真该去一趟老君山,找个老道给瞧瞧。

    城南一座庄园的书房外,两队身披甲胄腰挎长刀的甲士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宛如石刻雕塑。

    炽热的阳光没有让他们感觉到丝毫的不适,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肃杀之气,而盔甲反射的幽冷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一道浑厚响亮的声音自书房内传出,不带一丝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