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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申时岷山导江

    申时,邓艾的军令抵达雒县。

    大将田章正准备按原定计划率部自雒县前往涪城。

    朝令夕改,令田章大为不悦,可邓艾是征西将军,位在田章之上,他的军令,不可不遵。

    于是田章只好率所部八千兵马赶往新都前线,与邓艾合兵一处。

    申时中,田章率先锋百骑先行抵达青白江大营,入见邓艾。

    帅帐之中,邓艾鼾声如雷,吕辰静悄悄站在了邓艾的榻边,目光扑朔。

    正要伸手摸向邓艾怀中,帐外忽传粗重的人声。

    “末将田章,奉命前来!”

    邓艾双目忽睁,转身便见吕辰站在榻前,旋即目光一冷。

    吕辰心头一颤,面不改色道:“将军,田章将军求见。”

    邓艾盯着吕辰沉默片刻,脸色复又温和。

    吕辰见状,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进来吧。”

    田章闻召而入,拉着脸向邓艾行礼。

    邓艾见田章奉命,心中甚是满意。

    “兵马行至何处了?”

    “正在渡过青白江。”

    “水势如何?”

    “稍急,但尚可强渡。”

    “那就好,再有一个时辰应当差不多了,你部渡江扎营后歇息半个时辰,最晚酉时末,全军出营,围攻新都。”

    “遵令!”

    田章心中不禁咒骂,自己冒雨急行而来,还要扎营,如此急迫,真把自己当牲口使?

    这个老东西,不是自己人就一点都不心疼。

    邓艾知道田章心中不爽,便悠悠道:“钟会还在剑阁之外,算算日子军粮将近,你跟着本将,一战功成,那可是要名留青史的。”

    田章不语,行礼告退,难道东去夹攻剑阁,引十余万大军兵临成都,就不能名留青史了?

    待田章离去,邓艾起身,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转身搭在了吕辰项上。

    冰冷的剑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吕辰却似有所料,一脸平静。

    邓艾叹息一声,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了自己之前所写的绢帛,在吕辰眼前抖开。

    绢帛之上,空无一字。

    吕辰一愣,不禁发出了几声自嘲轻笑。

    “谁派你来的?”

    邓艾语气颇为惋惜地问道,谯周在给他的密信之中,说吕辰慧秀于内,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美玉,希望他能重用。

    但这新降之臣,邓艾又岂能推心置腹?

    于是便临时起意,想试一试吕辰。

    可不成想,这一试,却没想到这吕辰还真的有问题。

    方才卧榻之上,别听他鼾声震天,其实不过是装睡,吕辰的动静,全入邓艾耳中。

    吕辰释然一叹,沉默不语,微微昂头,一副慷慨之态。

    “你不说也罢,待老夫破了新都,尔等蜀谍所为,一切都是徒劳。”

    邓艾收起佩剑,唤来帐外亲兵,将吕辰拿下,羁押在偏帐之中。

    火盆之中,吕辰将柴火添满,正烈焰熊熊。

    邓艾取了谯周的亲笔信,顺手扔进了火盆之中,便转身重回榻上,准备好好歇息片刻。

    偏帐之中,一片昏暗,吕辰被绳索捆绑在木柱之上,耷拉着脑袋鼾声渐起。

    他也累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帐外,两名看守的魏卒不禁皱眉,暗道这蜀谍被捕,竟还能安心睡觉,心中遂觉气愤。

    申时末,田章率军八千列营于邓艾之东,开始火速休整。

    田章没有歇息,而是来到了青白江边观水。

    方才率军急来,渡江之时,没有注意,可扎营之时,听见兵卒闲谈,田章忽然心中感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对劲。

    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于是便决定自己亲自来江边看看。

    江边水草竞折腰,江水浑浊,滚滚东去。

    田章正牵马沿江步行,忽见前方有人,近前一看却是军司马师纂,正望着江水皱眉发呆。

    “司马怎在此处?”

    “哦,是田将军,午后我便心中不宁,所以出营转转。”

    田章心中咯噔一下,看来师纂与自己一样,也感受到了什么微妙之处。

    大雨已经下了几个时辰,没有丝毫停休之意。

    “这水量,是不是太小了?”

    田章望着奔腾的青白江忽然发问道。

    师纂眼角一跳,没错,如此大雨,江水涨势竟这般微弱,令人古怪。

    两人所见略同,于是师纂便命亲兵火速去传降将马邈前来。

    这马邈本是涪城守将,田章奉钟会之命西进,破了马邈的伏兵三校,马邈遂降于魏。

    涪城会师后,邓艾便将马邈置于自己军中,以备咨询蜀地情况。

    不一会儿,便来一员中年将领,身宽体胖,眼中无光,默默向师纂与田章行礼。

    “马邈,你来看看,今日大雨,这青白江水量与往常可有什么不同?”

    师纂语气尖刻,令马邈心中不适,但他一个降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田章从旁厉声道:“最好如实说来,否则杀汝全家如屠鸡犬。”

    面对自己的手下败将,田章一点也不客气,声色俱厉。

    马邈唯唯诺诺,点了点头,不敢答话,上前几步放眼目测一番,随后又换了几处地方,煞有介事地用兵刃试了试近岸水深。

    师纂与田章跟着马邈在江边兜兜转转走了几个来回,见马邈一副认真尽责的模样,心中疑虑大减。

    最后马邈带着两人来到了跨江栈桥前,望了桥下水位,回首对两人说道:“眼下正是枯水期,湔江水小,今日偏逢大雨,这般水量,相较往年还要多一些。”

    “枯水期?”

    “正是,此乃蜀人人尽皆知之事,两位若是不信,可寻一百姓前来相问。”

    田章与师纂不禁对视一眼,难道是他们多疑了?

    或许是他们对蜀地地理水文不甚了解吧。

    于是两人便打消了心中疑虑,但背水结寨,虽取水方便,但也要保证后路畅通。

    眼下大雨,青白江上多处木桥年久失修,皆已垮塌,亟需修缮。

    师纂和田章两人商议一番,便决定令马邈率其所部降兵一千负责在大营后方的江面之上,搭建一座更为稳固的浮桥。

    马邈俯首领命,师纂便与田章一同回营休息。

    魏将离去,马邈站在江边,转身望北,目中似有波动。

    玉垒云低,离堆浪巨。《尚书·禹贡》:岷山导江,东别为沱。

    都安之南,沱江下郫,别称毗江。

    都安之北,大堰分水,另出支流,名为湔江,下游又称青白江,过新都北。

    申时尽,刘谌驰入都安县城,都安令董宏早已恭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