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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抒忠愤

    王颀已经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场惊涛骇浪之中,稍有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

    庞会所言没有证据,但王颀细细一想,又觉得似有征兆。

    眼下在南郑的将领,可几乎都是钟会的亲信。

    还有一件事让王颀耿耿于怀,那便是在大军南下伐蜀之时,钟会令牙门将许仪为先锋官,为全军逢山开路,遇水叠桥。

    在经过一座桥梁之时,桥面破洞,钟会坐骑失蹄,一怒之下,便不顾众人劝阻,执意将牙门将许仪斩首示众。

    许仪,乃万年亭侯、武卫将军许褚之子也。

    王颀当时心中费解,现在觉得细思极恐。

    正这时,有兵卒来报:“郡守,牙门将杨九求见。”

    王颀一愣,觉得这杨九或是反悔,前来讨要庞会,心中不禁犹豫起来。

    救庞会之前没想到还有如此惊天之事,现在庞会成了烫手山芋,在自己手中怕是会惹祸上身。

    于是他便命人将杨九带入堂内,且先看这杨九是何说辞。

    杨九径至堂口,蒋舒展臂将其拦住,冷冷道:“摘刀。”

    愣了一下,杨九低头解下佩刀,抬头问道:“蒋舒?”

    “嗯?”

    蒋舒刚要伸手抓拿杨九的佩刀,闻声一愣,疑惑看来。

    电光石火,杨九眼中杀机毕露,手中白刃出鞘,顺递刀之势,干净利落地划过了蒋舒的咽喉。

    蒋舒毫无戒备,捂着咽喉惊惧相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身死。

    堂内的天水太守王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环戍庭院的魏兵火速围了上来,将杨九当场按翻在地。

    “杨九!何故杀我部将?”

    魏军将杨九押入了堂中,王颀厉声喝道。

    杨九不答,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如释重负。

    王颀惊怒不已,正这时,堂侧有亲兵转入,来到王颀身旁附耳道:“郡守,庞将军不见了。”

    “什么???”

    坏了,庞会自己跑了,看来他身上还有更大的事。

    王颀心中后悔,早知道就不咸吃萝卜淡操心去强救庞会了。

    只因前番许褚之子许仪屈死,王颀心中不平,闻庞德之子庞会又要问罪,冲动之下这才出手搭救。

    结果打死他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汪洋一般的深水,趟进去就出不来了。

    悔之晚矣!

    王颀面色乌青,咬牙斥问杨九:“你这厮......”

    话还没说完,就见杨九不屑地嗤笑两声,忽然口鼻之中,鲜血喷涌。

    王颀拍案而起,浑身犹如雷击,震颤不止。

    扑通一声,杨九倒在了地上,当场断了生机。

    云遮月,风动帘,赤血染白发,一夜忠愤抒。

    王颀愣在原地久久无言,折了蒋舒、死了杨九、跑了庞会,今夜的阳安关口,风起云涌。

    ......

    阳安关东,庞会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处高岗上回望关城。

    王颀犹疑不定,庞会便知自己不能在阳安关口久留,必须连夜脱身。

    于是他便趁夜越墙而走,东出关城,守军识得庞会,以为是郡守所放,便未阻拦。

    庞会准备翻越紫柏山,进入连云道再转褒斜道,一路返回扶风郡,然后直奔洛阳向朝廷示警。

    钟会狼子野心,想置他于死地,哼!等着吧!

    自关城一路狂奔,庞会口干舌燥,于是便解下腰间水囊仰头畅饮。

    饮罢稍歇,只觉内外舒爽,这一路上十分艰险,水囊必不可少。

    只要活着回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行数百步,四野无人,入山的谷口便在不远处,正要闷头加速,忽然觉得唇上温热,庞会疑惑,伸手一摸,竟是鲜血。

    不及心惊,便觉得喉头一甜,老血涌上,自口中汩汩而出。

    “蜀......蜀......”

    话未尽,庞会便瞪眼倒毙,死在了这野丘之上。

    天将明时,阳安关的魏军斥候发现了庞会的尸体,火速将其带回。

    彻夜未眠的王颀站在堂前,眼窝深陷,面容憔悴。

    望着堂前排排躺的三具尸体,手中捏着从庞会身上搜出的卫瓘家信,沉默许久。

    此刻,他心中已经确信,庞会所言不假,都督钟会要拥兵谋反了!

    监军卫瓘一定是有所察觉,欲遣庞会送信,却不想庞会被钟邕以战败之罪擒下。

    但这封能够搅动风云的密信,现在落在了他的手中,又该何去何从?

    正当王颀犹豫之时,有急报从关城传来。

    “郡守,蜀军已破白水关,卫监军败退关城,邓征西降敌,关城军心不稳。”

    “啊???”

    王颀犹如五雷轰顶,踉跄几步,险些栽倒。

    白水失守,邓艾降敌,关城不稳,最重要的是秦凉危矣!

    “速......速去驰报南郑,快去。”

    “喏!”

    ......

    关城外,蜀军大营,炊烟阵阵。

    刘谌在帐中正睡得迷糊,双耳一动,似有人声嘀咕。

    “冬十月末,师临关城慑敌,王连日醒迟。”

    “卯时,酣睡。”

    “辰时,仍睡。”

    陈寿正在书案前书写,忽觉一阵冷风袭来,刚一抬头,便见竹枕飞来。

    躲开一看,北地王正气鼓鼓地坐在榻边瞪着他。

    刘谌揉了揉眉心,又好气又好笑道:“承祚,这就不用记了吧?”

    陈寿正色道:“身为令史,不可马虎,事无巨细,悉当记之。”

    “滚。”

    “喏。”

    陈寿低头火速提笔记了下来,然后冲着刘谌一笑,一溜烟跑没了影。

    刘谌无奈,起身穿衣,正这时,孟彻至帐前,禀报道:“大王,罗将军战报,阴平已克。”

    “敌军兵力几何?”

    “只有县兵数百,一触即溃。”

    “甚好,令罗袭稍加休整,从速北上,收回沓中,屯田备战。”

    “喏。”

    刘谌心情大好,火速穿好衣裳出帐而去。

    大营之中,兵将正狼吞虎咽,这时,西乡侯张瑛寻来,对刘谌道:“大王,今日攻城否?”

    “攻城?不打了,撤军!”

    “撤......撤军?”

    “对,早食之后,全军拔营,返回白水关。”

    张瑛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理解,但尊重,转身便去传令。

    刘谌打了个喷嚏,已经拿下了白水关,秦凉之路打通,不必再损兵折将强攻关城。

    这几日威慑魏军,便是做做样子,迷惑魏军,让魏军以为汉军要一鼓作气打通金牛道,反攻汉中。

    正这时,陈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看上去是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大王,大将军转呈汉中消息!”

    “说。”

    “汉中并未完全沦陷,我汉城护军蒋斌、乐城护军王含、黄金围督柳隐俱在率部坚守。”

    “消息可靠吗?”

    “大将军说绝对可靠!”

    刘谌眉头一抖,瞥了一眼陈寿,凑近低语道:“细说。”

    “密信已至,钟会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