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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文华

    文华殿位于紫禁城东华门内,虽远不如奉天殿谨身殿等恢弘,但胜在精巧幽雅。

    朱祐樘在太监张敏的引导下,带身后辍着一群宫人,缓缓走至殿前。

    刚朝会上被立为大明皇太子,下了朝之后身边就骤然多了浩荡的一群人。这些人都是用来服侍他这个大明太子的,可他现在谁都不敢信。

    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万贵妃的人,是以他身后只跟着周太后宫里的李广,让其他的宫人都远远的。

    “这就是太子爷以后读书的文华殿!”张敏笑道。

    此时文华殿一片忙碌,数位工匠在太监和侍卫的盯防下,更换屋顶的琉璃瓦。

    原本绿色的琉璃瓦被换下,换成了黄金色。

    “伴伴,好好的瓦为什么要换掉?”朱祐樘开口问道。

    “因为以后您在这儿读书啊!”张敏笑道。

    是了,文华殿已经闲置许久。

    成化皇帝不是一个喜欢开经筵的皇帝,更不喜欢和臣子论道圣人文章。而成化皇帝之前虽册封过一个太子,可那个倒霉的孩子,还不到三岁就夭折了。

    所以文华殿直到今日才换上金色的琉璃瓦。

    此时,文华殿忽然中门打开,大学士商辂刘珝带着数位款袖长须的文臣,昂首阔步的从里面出来。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

    一群人直接跪在自己面前,朱祐樘赶紧微微侧身,不敢受全礼。

    且伸手搀扶商辂等人开口道,“诸位爱卿切莫如此多礼,诸位都是我的老师,学生敢受!”

    “殿下仁厚,但君臣之礼不可废!”大学士刘珝板着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朱祐樘,“殿下您如今是大明储君,自称该用孤而不是一口一个我字!”

    真是个刻板又可爱的老头!

    朱祐樘笑道,“刘学士所言甚是,孤.....”说着,他顿了顿,继续开口道,“诸位都是我的老师,在外人面前我可称孤,可在诸位老师面前.....我虽是太子,可也是诸位老师的学生.....”

    “礼不可废!”刘珝板着脸说道。

    “叔温!(刘珝字)”商辂开口呵斥刘珝,“太子殿下面前,注意语气!”

    “无妨无妨!”朱祐樘笑道,“刘学士是中正之臣,脾气直了些!”

    一句中正之臣,让刘珝板着的脸露出几分想笑又不敢笑的得意之色。

    “你们也都来见过太子殿下!”随后,有板着脸对他身旁那些年轻的臣子们说道。

    “臣李东阳!”

    “臣刘健!”

    “臣谢迁!”

    朱祐樘面带笑意,对方行礼之时一一颔首。

    他在这个世界还是没有安全感,所以他格外需要团结身边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尤其是眼前这些文臣们,只要他这个太子做出贤良勤学的样子出来,相信不久之后,东宫一系就可以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力量。

    而且,是最为忠于他保护着他的力量。

    “明日一早,太子殿下就来文华殿读书,且末延误!”刘珝又板着脸说道,“明早,老臣亲自为殿下讲史!”说着,忽然问道,“殿下可曾开蒙读过书?”

    这话,有几分试探之意。

    朱祐樘猛的醒悟过来,按理说他这个六岁的孩子,不可能事事都和小大人一样。而且因为自幼养在冷宫之中,更谈不上懂什么人情世故。

    “以前孤养在吴皇后身边,自小就是吴皇后教导读书认字言行礼法!”朱祐樘说着,微微叹气,“养育之恩,孤不敢忘!几日没见她,还真是有些想!”

    “殿下仁孝!”刘珝点头赞赏。

    而商辂则是轻声道,“怪不得!”

    怪不得太子年幼却举手投足皆有风范,不卑不亢。

    其实他们这些大学士刚才在文华殿中也是在议论这位太子爷,尤其是朝会上太子爷那句,儿臣必不负父皇苦心,必不负群臣期盼。

    这哪里是六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而且这位太子爷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也真是让他们刮目相看。

    也正是如此,他们也心里发狠,定要把这位太子爷教导成明君。

    用方才私下里刘珝的话说,好材料不能白瞎了!

    “吴废后都教了太子殿下什么?”刘珝又继续问道。

    朱祐樘故作沉吟,“三字经百家姓,论语也教过几句。主要的是教孤要尊重师长,礼爱世人。教孤心性向善,让孤凡事看开得饶人处饶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要豁达....”

    听着朱祐樘清脆的童音郎朗开口,周围几个大学士都微微变色。

    朱祐樘说着,又道,“其实有些话孤也是一知半解,但吴皇后说,现在不懂不要紧,男儿要先正身,只要心中有善有仁,日后自然会懂了!”

    这倒不是他瞎掰,冷宫的岁月里还真是吴皇后教他读书写字。吴皇后出身官宦人家,自幼知书达理。

    “男儿要立世先正身,就凭这话,吴废后乃贤后也!”刘珝叹息一声,面目狰狞说道,“国有贤后而皇上却抛之若弃履,安喜宫宫女出身却待之若宝,真是颠倒乾坤....”

    “叔温!”闻听他开始言语之间对万贵妃不恭,商辂苦笑劝道,“殿下面前,注意言行!”

    内侍张敏也开口道,“刘相公,您少说几句!”说着,还用眼神朝朱祐樘的身后示意。

    言外之意,此处人多口杂。你说什么不恭敬的话,保不齐回头就传到万贵妃耳朵里。

    谁知,刘珝却眼皮一翻,“哼!当老夫怕她?太祖高皇帝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说着,继续怒道,“这也就是现在,若是太祖皇帝成祖仁宗皇帝时,早就行家法了!”

    “哎哟刘相公,您少说几句!”张敏大急。

    “当皇上的面不让说,私下里也不许说!”刘珝怒气不减。

    朱祐樘表现的越出色,他越是愤怒。

    “大明贤后良才,都明珠蒙尘,谁之过也?”刘珝咬牙切齿,“昭昭史书,必铁笔直书,教后人口诛笔伐!”

    众人听他如此,都不免苦笑摇头。

    “臣日后教导太子殿下读书,必竭尽所能。可殿下若顽劣,老臣也少不得要呵斥训诫!”刘珝看着朱祐樘继续说道。

    “这是自然,平时是君臣,读书是孤就是刘学士的学生。老师骂学生,那不是天经地义吗?”朱祐樘笑道,“再说,古人云严师出高徒!有刘学士和诸位爱卿,严加教授,孤之福也!”

    “你看,多好的.......”刘珝转头对商辂说道,“哎,可惜今日才.....哎!”

    他两声叹息,满是痛恨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