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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人与天灾

    “你们不应该来的。”

    “那你可以阻止我们,要不要试试命令我们回去。”

    小二撕开了一袋薯片,在狭窄的车内表演了一个低难度的空中接物。

    “那好,你们回去。”

    “不要。”

    小二开心极了。

    “我一直想这么回答了,不要?不要,不要!”

    “那你可以用脑子想点正事,而不是将所有的困难丢给我来处理!”

    老大朝着他怒吼,从医院出来以后他的心情一直很糟糕,爱情王造成的伤害导致他被切除了大半个身体算是重要因素,不过主要还是一想到要面对自己的母亲让他心烦意乱。

    “对不起。”

    小二将薯片袋用粘液封好。

    但安捷伦还是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我最后重申一次,我没有计划,甚至不知道你们妈妈到底在不在那里,我也不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也许这车轱辘再往前挪一圈就会压爆一个炸弹。你们没有必要搭上自己所有的未来跟着我一起走,人多和人少没有任何区别,这是一场基于运气的赌博。”

    “不全是那样,我们这里还有两个愿望。”

    只有半张脸保留着人类特征的半人说道,安捷伦还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不过安捷伦只要有想和他说话的表示,他就会主动接下话头。

    “我们也不是一拍脑袋跟着你走,去找妈妈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同样意义非凡。”

    “不是所有,是二对一。”

    顶着人头的老大开口了,他还从来没有和安捷伦主动交流过,他头上的脑袋也让安捷伦瘆的慌。

    “我们应该趁着全城运行崩溃的时候离开,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们比人类强大那么多,但是从来没有逃跑成功过,因为这是他们的世界,你们放弃了唯一的一次机会去找妈妈要奶吃,等着后悔去吧。”

    “我不想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如你所说,这是人类的世界,那我们的诞生意义的定义就应该交给人类,他们说我们是怪物,要把我们在监狱里打死,这就是对的。但显然我们都不同意,我们都想活下去,如人类活下去,活在社会关系里面,结果听上去我们还只能是怪物。但我们还有父母不是吗,这是唯一我们和这个世界同样认可的关系,这是我们能认清自己的唯一锚点。我们喜欢从妈妈那里找到的答案也好,不喜欢也好,只要是个答案,我们就没必要浑浑噩噩地活着了。”

    小二的演讲得到了老三的颔首,安捷伦再次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孩子们,这番话让他羞愧,自己活了那么多年,觉悟和理解都远不如这个婴儿。

    “于是我们向着可能有大量特殊人类的地方前进,我们会被囚禁,求死不能。”

    “那干脆你们可以兵分两路?反正人数也没有意义,你们有三个人,选择只有两个,可以全都要。”

    “不行。”

    在副驾驶上的老幺坚决反对了这个提议,他在一路上是最沉默的,偶尔会不安地动弹一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害怕彼此分开,就这么简单。”

    这次谁都没反对。

    安捷伦自己也有很多话想对妻子说,绝大多数都是关于这些小家伙的。

    “那么,前进吧,我们一定会顺利的。”

    安捷伦踩下了油门,车辆重新上路,导航上代表着车辆的图标与铁勒的位置越来越接近。

    “已经上立交桥了,还有两公里就到铁勒。”

    老二给他们报数,他一路上总是闲不住,此刻他又偷偷打开了薯片袋,用背后的足同时插三片。老三闭目养神,嘴角时不时抽搐一下,双手环抱自己。顶着人头的老大一个人占据了两个位置,尽管为了救他切去了他的大部分身体,他的体积依旧是三兄弟中最庞大的,他看着窗户,不知是在看窗外还是看着自己在窗内的倒影,他的表情看上去总是很生气。

    “还有一公里就到了,虽然我们的行动没有任何的计划和章法,但是也没必要必须进行无意义的牺牲,在某些情况还是以撤退为最优先级的事项。”

    安捷伦用故作轻松的语调回应着老三:“你们这么厉害,我想一切都会顺利的。”

    “也不一定,如果遇到了之前那个人,或者是把我们抓紧监狱里的那个男人的话,我想我们能跑掉都算奇迹。”

    老大捂住自己被切掉的一部分,他这辈子都不敢仰望星空了。

    “是我的错觉还是这里温度有点低?”

    安捷伦揺上了点窗户,车窗刮进的冷风让他的手掌不适,他单掌松开方向盘,将手掌松开又合拢,活跃血流。

    “前面确实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老大沉闷地开口了。

    “我们应该更提前停车,然后从隐蔽的地方过去,那个叫铁勒的地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等等,我感觉有东西过来了,安捷伦,快停车!”

    不劳小二多说,安捷伦已经踩了刹车,半人们对温度的感觉不怎么强烈,但是安捷伦明显感觉到窗子外的寒流忽然变得炽热无比,就好像他们主动在往地狱行驶那样。

    一个火球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而且越来越大。

    “弃车!”

    小二六足同时扎出,给将车顶与车身之间的连接处戳出了个洞,老大起身撑破车顶,老幺一手切断安全带,一手抱住安捷伦,带着他逃离车内。

    就在他们逃出车后的半秒,贴地飞行的火球砸中了车辆的引擎盖,车子加入了燃烧的行列,与火球一同倒飞,在地面滑行了差不多三十米后才勉强停下,然后进行了一次爆炸,漆黑的浓烟爆发式窜出。

    “无限城太神奇了,野生的火球?”

    安捷伦出了一身冷汗,那火焰有股神奇的魔力,你盯着它比不盯着它要热得多。

    “我记得这股火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温度,是那个人类。”

    小二带着所有人缓缓后退。

    “谁?”

    “把我们抓进监狱里的人,他无比强大。火里有人!”

    一股红色的流水以爆炸的车辆为源头流淌,一个男人踩着水迹走了出来,赤脚带出了一串脚印,他身上燃烧着摇曳的细微火苗,没有头发和眉毛,身上的衣服成了布条飘扬,狼狈不堪。

    “按照你们说的,我们是不是应该跑?”

    半人兄弟三人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动不动,安捷伦出言提醒。

    “别说话,别乱动。”

    老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安捷伦顺着他们看的方向望去,一个人漂浮在天空中,这场景和之前遇到的一模一样。

    天上飞着的小女孩落在地面,大块头毫不畏惧地向她走去,此刻的他已是遍体鳞伤,但步伐依旧稳健。

    铁勒的首领走到了七灾的面前,两者相隔不到一臂的距离,爱情王的嘴巴微抿,像是看见了厨房海绵上的霉斑。铁勒的首领紧握着拳头,俯瞰着爱情王。

    “爱情王,既然你在百年前选择离开,为何现在又回到无限城。”

    “有两个人口口声声铁勒有着我无法理解的爱情,所以我才来这里看看,结果只有会使用暴力的人而已,多么丑陋,我心情都不好了。”

    这两人的对话根本不着调。

    人与天灾无法沟通。

    慈身上的火焰开始升高,细小的火苗顺着他壮硕的身躯攀爬,将他全身包裹在火焰中,他的站立之处开始融化为红水,身体不断下陷,爱情王没有分毫的动摇,就像从始至终都站在一块看不见的玻璃板上。

    慈下陷到了与爱情王同样的高度,他们彼此对视,火焰还在升高,以狂浪的方式舞动。

    火焰已经有两三层楼那么高,但慈深知这远远不够,只有这种程度的火焰不可能击溃眼前的个体。火力继续提升,细胞崩坏术暴走,慈完全陷入了地面,泡进了红水之中,安捷伦四人被迫后退,否则他们也会滑进下陷的坑洞之中,爱情王依旧没有任何的表示,她的眼睛平视着前方,遥望地平线之外的星辰,刚刚的对视只不过是因为慈刚好挡在了那里而已。

    战斗以慈引发的爆炸开始。一面火墙忽然出现,朝着安捷伦扑面而来,老幺扯着他飞身后退,跳下立交桥,与大量的碎石一同落向地面。

    被扯着后退的安捷伦目睹了攻击的全貌,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吞没了他们刚刚站脚的高桥,还在持续扩张,扩张的速度比他们下落的速度还要快。

    同样是在空中,他们依旧没有落地,火球突然就消失了,两截流着红水的立交桥断面还在证明着刚刚确实发生了爆炸,爱情王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的变化,虽然这只有可能是她的手笔。慈也在下落,他的双手相互交叠,在酝酿着又一次的攻击。

    安捷伦在老幺的帮助下成功着陆,一条火龙也从慈的手中飞出,张牙舞爪,吞下了爱情王,这火龙忽然滚身一扭,全身变得乳白,转头冲向慈,慈双手燃烧起黑色的火焰,与白龙扭打起来,利用打斗时的碰撞维持在空中。

    安捷伦再次感觉被什么东西一扯,这激烈的打斗场景飞速后退,是老幺在全速带着他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