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

    “啪”！

    苍蝇拍把手再一次抽打在端坐书桌前，对着平板电脑上网课，却打着瞌睡男孩子身上，随即房间里照例响起陆娟歇斯底里的喝骂。

    “又睡觉！又睡觉！”

    “何陆，你要是不想上学了，干脆别上了，赶紧滚出这个家！滚出去了，我就再不管你了，别老给我找麻烦！……”

    “……跟你那没出息的爹一样，也是个没出息的！”

    “滚滚滚！爱找谁找谁去！滚啊！”

    何陆已经习惯了陆娟时不时的发疯，此时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依然端坐在平板电脑前，表情麻木，仿佛陆娟不存在一般。

    平板电脑的那一端，老师讲课的声音一顿，把发言模式改成全体禁言，又接着继续讲课，如同从来没有注意何陆这边的情况一般。

    被无视了的陆娟更怒了，再一次挥舞起手里的苍蝇拍，苍蝇拍就如同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的落在何陆身上。

    何陆突然嚯的站起身，一把夺下陆娟手里的苍蝇拍，另一只手狠狠一推，把陆娟推得一个踉跄。

    陆娟站立不稳，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墙上，才险险的稳住身形。

    “你再敢打我一下试试？”

    何陆十三、四岁，身高已经有一米七六了，比陆娟还要高上半头。

    此时何陆双眼通红，眼框里蓄了泪水，用恨恨地眼神瞪着状似疯魔的陆娟。

    平板里，老师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

    “你再敢打我一下试试？”何陆瞪眼呲牙的威胁。

    陆娟呆了，此时她的脑子里嗡嗡直响，耳朵里听不到平板里传来老师急切的劝导何陆的声音。

    她耳里嗡嗡作响，何陆那句“你再敢打我一下试试？”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耳际

    看着眼前的儿子，陆娟仿佛看到了十三岁的自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还紧紧攥着手里的锄头把，怒吼：“你再敢打我一下，我跟你拼了！”

    跛着脚的男人，吓得用一只胳膊护着头，躲出去三、四米远，一脸的震惊。

    菜地里，陆娟懵懵的看着手里断成了两截的锄头把，好好的锄着地，怎么就断了呢？

    一旁弯腰锄地的爸爸，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抬头一看，顿时大怒，扔下手里的锄头，一步跨过来，蒲扇似的大手抡圆了，“啪”的一下烀到陆娟的脸上。

    这一巴掌把陆娟打的一个趔趄，半边脸顿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耳朵里嗡嗡嗡直响。

    “我受够了！”回过神来，陆娟就如同疯了一般，挥舞着手里的锄头把，胡乱的往父亲陆国礼身上打，就如同陆国礼每次打她一般。

    直到被人拉住了，那根锄头把依然紧紧攥在手中不肯放下，高高的举过头顶，陆娟表情狰狞，声嘶力竭：“你再敢打我一下试试？”

    那个十三岁的女孩儿呵！从打记事起，就是在陆国礼无休无止的打骂中长大的。

    那时候的陆娟，暗暗的下过决心，将来她有孩子了，孩子的父亲敢打孩子，她就跟孩子的父亲拼命！

    现在，她在做什么呢？

    如今何陆的父亲根本对孩子不管不问，打孩子出气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我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陆娟呆滞，嘴里喃喃着，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身体软软的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怎么会？我怎么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怎么会呢？怎么会……”

    眼泪大颗大颗的的从陆娟的脸颊滚落，陆娟的意识逐渐模糊。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何陆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沉闷、沙哑，唤声里带着焦急，无助……

    “妈妈！妈妈…，妈妈您醒醒，醒醒啊！妈妈……”

    “……快打120……打开房门通风……”平板电脑里，传来老师断断续续的声音，焦急的指挥着已经慌乱无措的学生。

    陆娟后悔了，她不该那样打孩子的。她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要起来，她要给何陆道。，

    她不能倒下！她想弥补自己对儿子犯下的错误。

    她还想告诉何陆，妈妈爱你的，很爱很爱……

    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闷闷的疼，陆娟最终还是没能站起来，她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