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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初死

    被困在游戏中的第二个月份,犬屋埋终于被正式判处绞刑、隔日执行,下达判决的不是被他口中幽灵般的五位同伴吓得瞻前顾后的镇民,而是见过大世面的州长代表,这位清教徒比神父更坚定、比神父他老婆更狠毒。

    犬屋埋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在他之前,包括医生兼大舅子保罗.劳利在内,已经有十一名无辜者先后登上了那座镇中央的绞刑台。

    ‘估计在我之后,亦不会就此停下。’犬屋埋毫无诚意地向镇民们道歉,主要心思还是在忧心着明天游戏中的死亡是否会影响到所谓现实。

    ‘不过就这样真正死掉也好,’犬屋埋侧耳倾听,听见有人在走近这里,‘毕竟那边也是水深火热的样子。’

    “吱呀……”有人进来了。

    借着那人手上提灯发出的光亮,犬屋埋看清了来者的身份。

    “镇长先生,好久不见。”

    维金.塞缪尔一脸严肃,全然不见第一次相遇时的那份笑容可掬,如今也只剩下地中海的、被灯火照得橘红的光亮头皮,方能给予犬屋埋一丝欢快与温暖。

    “听人说,你一直嚷嚷着要见我。”

    “是的是的,我有些问题想要向您问个清楚,不然我怕我会死不瞑目。”犬屋埋拍了拍身旁的木板,那上面尽是绿油油、滑溜溜的污垢,“请坐这吧,不要客气。”

    镇长没有坐下,他只是站在犬屋埋的对面,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眼前这个将死之人,一如审判那天一般。

    “自从被抓后,我一直在想,自己这样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哦,不好意思,是我觉得我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为什么会被抓捕呢?”犬屋埋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后来我知道了,首先我是被人告发了。”

    “如果你是要问告发你的人是谁……”镇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犬屋埋所打断,“不不不,我也知道,告发我的人是医生……真是的,他就不能先和我好好沟通一下吗……”

    “但问题不全在告发者身上。”犬屋埋话锋一转,缓缓说起自己的心路历程,“自从被困在了这里,我就一直再复盘我的行动与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寻找着每一个人物的动机、每一件事情的联系……”

    “你能给我一杯干净的水吗?说这么多还真是折磨我的嗓子。什么?没有?那真是可惜了。”他絮絮叨叨的,总有几分神经质的症状。

    “说回正题,我在这里认识了其他和我有相同处境的人,虽然他们的困境大多拜我所赐,我却依旧从他们那了解到了足够多的事情,同是天涯沦落人可真是好用的情怀,请容我一一道来——”

    “神父的动机是亲人与信仰,他的一切行动还算中规中矩,只是一个普通人。”

    “神父他老婆的动机是亲人与信仰,只是她根深蒂固的偏见和她的体态一样强而有力,她是一个思想保守又行为激进的神经质女人。”

    “叫什么……哦,叫科尔文的文职人员靠着在收获季节出租磨坊而盈利,赚得盆满锅满,听见了小麦出美酒的消息,自然不愿接受,毕竟那可是他全家的命根子。”

    “这三人中,混蛋两人组,也就是神父老婆与科尔文,是一拍即合的反巫同盟,他们都想借助病情钉死那些‘道德败坏’、‘孤僻’、‘异类’的人,前者把那当作目的或是为了单纯发泄,后者把那当作幌子实则维护自己利益……可怜的神父只是患上了气管炎而已。”

    犬屋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是一条疯狗,在这全盘已输、将死未死的时刻,赌上最后一把。

    “在前期引导事态的四人中,只有一人是没有明确动机、依旧推波助澜的……那就是你,我的镇长大人!”

    犬屋埋死死地盯着对方,可惜镇长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为了头上的神明与心中的信仰,如此的理由难得还不足够吗?”

    “或许吧,”犬屋埋快要说不下去了,但他依旧用疯癫伪装着自己,用言语肯定着自己,“但你也绝对是有问题的!在我被抓的那一天,只有你听见了那个女孩的话语,除此之外还有谁听见了!?”

    “那是巫女糕的力量……”

    “去你X的巫女糕!那里面根本只有尿素和面粉!你我都知道那不是什么所谓的魔法或反魔法!要么是那该死的婊子诬赖了我!要么就是你这杂种陷害了我!!”

    愤怒与咆哮都令犬屋埋喘息不止,他几乎就要虚脱过去,麻木的身体被冰冷笼罩,迷迷糊糊间眼前那还有什么镇长维金,那分明就是一位手握铁链的黑衣无常。

    ‘搞什么啊?西方不是死神管的吗?难道死人是优先按籍贯处理的!?’犬屋埋正无力地吐槽着,半梦半醒间苦中作乐的他却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所惊醒。

    维金.塞缪尔,塞勒姆镇镇长、一名虔诚的清教徒、女巫狩猎惨案的主要推动者之一,此刻正在猪圈里哈哈大笑,笑得是那般肆无忌惮又嚣张得意。

    “你!你!”犬屋埋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笑了好一会儿,维金才收住那咧起的嘴角,“居然真的是你……”

    “是我。”他真诚回答道,眯起的眼角还带着恶意的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我刚刚所说,为了神与信仰。”

    这次,犬屋埋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你的神不是教堂里的那位?你的信仰是异教徒们的东西?”

    镇长点了点头,摇晃的光与影把他的肉脸切割成一片一片,映在犬屋埋的眼中自有恐怖的气息。

    “正如你所说的,我们挚爱的天父,祂是黑暗、虚空、寒冷与死亡,祂是阴影的云朵与恶魔的巨人,祂庞大得如同巨龙,祂睿智得如同真理,祂仁慈得如同宇宙……”

    一阵眩晕涌上心头,犬屋埋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让自己再去寻找祂的名讳。

    “我听说,你们烧掉了异教徒的聚落,却没有遇到活人。”

    “在我的提前通知下,他们已经转移了。”

    “我还听说,那里现在留着很多小井和地门。”

    “你听说得可真多,”镇长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那是我们真正的生活路径。”

    “也是你们真正的逃跑路线,”犬屋埋讽刺道,“不会在你家的地板下也有一座吧?”

    “谁知道呢……”镇长耸了耸肩,不知是否是意识到了今晚说得太多,就要转身离开。

    “喂!混球!”

    镇长回头看向那个将死之人,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之中。

    “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第二天正午,麦克.巴彻斯特被吊死在那座镇中央的绞刑台上,据行刑时靠得比较近的镇民所说,他们都听见了那人口中呜咽的话语——

    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

    【1692年初夏,您与您的大舅子保罗.劳利等十一名无辜者被绞死在塞勒姆镇,但也由此看清了人们的真面目,至于和异教徒有关的更多秘密,你们自然就一无所知了。】

    睡了一夜的犬屋埋醒来,说不上开心或失望,只是身心疲惫、幻痛随形。

    “可以帮我找台手提电脑吗?”

    “先刷牙洗脸,你现在的脸色是真不好,昨夜不会熬夜没睡吧?没有?那好,我信你。”

    “帮帮忙,我需要用网络查些东西。”

    “昨天是笔和纸,今天就是电脑了,明天要什么?姐姐我吗?”

    护士调笑着犬屋埋,动作却是很快,不久犬屋埋就拿到了他要的东西。

    “如果是要看羞羞的东西,记得看完后要删除记录哦,这是姐姐我个人的物品。”

    犬屋埋耐着性子比了个“OK”的手势,结果电脑还没打开完毕,妹妹君就再次来探病房了。

    ‘真是麻烦。’犬屋埋心中抱怨着,嘴上倒是实诚,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对方亲手煲的鸡汤,根本就停不下来,那金亮的油花和顺滑的浓汤幸福得犬屋埋都要当场大叫着昏过去。

    “哥哥?”犬屋理奈本来正为兄长如此喜欢自己的厨艺而感到开心,却又看见他眼角溢出的眼泪,“您没事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晶莹的泪水流下他的脸颊,令犬屋理奈担心不已,犬屋埋却只是用袖子一把擦去,咧嘴笑道:

    “没什么,做了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