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科幻灵异 » 东京跑团狗 » 第十章 维金.塞缪尔的眼中

第十章 维金.塞缪尔的眼中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

    “你醒了。”

    “是的,保罗。”

    “你是还没睡醒吗?”医生保罗.劳利诧异地看着犬屋埋,对方正抱起医药箱放在大腿上,一个劲地在里面捣鼓来捣鼓去。

    “没什么,找点东西。”犬屋埋撇着嘴说道。

    “什么东西?”

    “手术刀之类的……哦哦,找到了,一枚刀片,凑合着用用……”

    保罗奇怪地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帽子戴上,起身道:

    “到了,拿好东西,我们下车。”

    犬屋埋背起木箱,跟着医生下了马车。

    ……

    维金.塞缪尔很小的时候,他还在牙牙学语、跟着所谓的父母一起礼拜祷告的时候,他就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和周围的人是截然不同的——维金.塞缪尔无法对十字架上那个滑稽的男人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敬畏或尊重。

    他总是在暗地里耻笑那些像是羔羊一样瑟瑟发抖的人,他们叫他们自己作“清教徒”,他便叫他们作“大脑空空、一清二白的蠢货”。

    但在生活中,维金在父母面前乖巧懂事、认真负责,在所谓的“朋友”面前热情开朗、幽默风趣,他总是能够把握住交心与冒犯之间微妙的分寸。再没有人比他更懂讨好或是欺诈的艺术。

    在到后来渐渐长大,他对此道越发得心应手,虽然自己满脸横肉,却能用大方的笑意来盖住人们对自己的恐惧,娴熟的话术与对人性的把握也让他得以恰当而快速地把可疑之处遮掩过去。

    以至于在自己成为一镇之长的过程中,竟然无人发现里面发生过的阴谋和诡计、奸淫与谋杀。

    最为厉害和令他骄傲的地方还不在于上述的、用于捉弄人的有趣把戏,非人的身心给予了维金对于欺诈、玩弄、伤害人类等行为的不竭热情与无尽欢乐,正如孩子笑着弄死老鼠或猫狗而不必反省那样,他也不以此为耻,反把那当作人生中最大的荣幸与快事。

    所以讨好伪装对于他全无压力,他甚至着迷于此道,并热衷于思考暗中折磨他人的新方式。

    维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后山的墓地里,他第一次遇到了自己的兄弟姊妹,在那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远远见过几个镇民口中鄙夷的“异教徒”,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真正的面目。

    那些不同肤色的人有的样貌畸形、有的却俊美无比,但不管他们的外貌如何,维金都知道他们的内在和自己一样——充斥着邪恶与混乱——赤身裸体的他们在月下载歌载舞、淫祀野祭,又大口地喝酒、大口地吃肉,几个幸运儿的墓穴敞开着,里面或空空如也或乱作一团。

    那些歌谣或吟咏比他听过的一切经文都要美妙,那些动作或舞步比他看过的一切祷告都要神圣,对于那些猥亵的、毫不隐藏的姿势他亦看得津津有味以至完全入迷,当发现那些同胞们已经围上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说着奇言怪语,维金敢于发誓,他之前从未听过这种语言,但他立刻就明白并爱上了这种古老的内容,仿佛那是刻在他身体里的本能、灵魂上的契约。

    ‘是的,就如同父与子的契约那样,我也一定是圣灵感应所生、天生生而知之!’

    自然,维金后来才知道,他们的兄弟姊妹是何等的放荡不拘又潇洒快乐,他们甚至会开一些自己以前从未想过的、最为最为有趣的玩笑——

    从深夜的烟囱中潜入镇民的家,偷偷将自己的孩子与人类的孩子掉包交换……

    ‘教育是非常重要的,起码自己的父母怕是完全的失败。’维金以前就这么想过,那晚在同胞的殷切陪伴和努力指导下,第一次学习如何如何挖开墓穴又如何如何品尝佳肴后,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与频繁,并多出了下半句,‘起码我的兄弟姊妹是完完全全的成功。’

    而当他了解到那位古老而不可名状的存在,维金更是升起了发自身心的狂热与信奉,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到了如今——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也是该做出自己的行动了。

    当保罗.劳利医生来到镇上时,维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人,异族的肤色与面孔,看上去颇为年轻不足二十,满面的倦意带着生无可恋,但那双眼中又藏着危险的异样,充满攻击性又不乏伪装的聪明。

    ‘一个如同猎手的男人。’维金暗暗警惕着。

    他从医生保罗.劳利那里了解到,对方名字是麦克.巴彻斯特,麦克的行事看起来是医生身边的学徒,医生却亲昵地称呼他为“麦”,麦克更是直呼医生大名,‘他们之间的关系看来颇为亲密。’

    一开始他也曾暗地里耻笑过保罗和麦克,这两个不自量力的人类连真正的病因都无法得知,便企图去解开那个女孩身上的神罚,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可笑至极……直到麦克.巴彻斯特在昨日中午去了聚集地,直到黄昏才回来。

    维金按捺下不安的心,说服着自己对这个可疑至极的举动置之不理、静观其变。

    但隔天礼拜后,医生竟然拿出了一枚祖巴萨并说起一切的因果来由,维金愤怒嫉妒得几乎就要发狂——‘那是他的宝贝!那是他们的宝贝!凭什么如此轻易地就交给一个愚蠢而软弱无能的人类!!’

    他不动神色地拿过那枚祖巴萨,并顺着玛莎和科尔文的意思,把一切罪责都推向所谓的“巫师”和“异教徒”,心中的得意不足为外人道,只是那份针对泄密者的报复欲望倒是一发难以收拾。

    在得到了爱德华优柔寡断的“静坐与斋戒”的提议后,维金更是当场做出决断,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实际上是想以此为借口拖延几日。

    至于避人耳目、通风报信的方式,他自有不二之选。

    ……

    第三次游戏,来到塞勒姆的第七天夜里。

    寄住在镇长家中的犬屋埋直到此刻夜深人静也未入眠,翻身下地间木床咯吱作响,令他的心稍稍悬起一些。

    当他蹑手蹑脚打开房门时,同样脸色不安的保罗正如约站在那里,手提的油灯下,两人皆是和衣而睡的样子,如今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我听见那人的动静,便偷偷开门缝,看见他去了书房。”保罗压低的声音几不可闻,畏惧的心理使得他只愿用“那人”来指代镇长。

    ‘所幸他对麦克的信任更甚一筹。’犬屋埋点了点头,示意保罗带路。

    镇长维金.塞缪尔虽是颇具威望的人物,但自从妻子亡故后便未再迎娶,膝下无子女、同镇无亲戚,是货真价实的孤家寡人。他们如今这般谨慎行事,单纯是安全为上。

    书房房门被犬屋埋缓缓推开,保罗屏住了呼吸,昏暗的室内却没有半个人影。

    “这怎么可能?!”保罗忍不住惊呼,他明明是亲眼看见对方进去的。

    “人是不会穿墙的,起码我们是不会的。”犬屋埋却没有被眼前的怪象所迷惑,迈步走进那个空间,举灯环顾下他立刻便注意到这里的特殊——

    没有门或窗户的设计,防止外人的窥探。书房的位置又位于这栋建筑的一楼西北角,恰是最隐蔽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这里必有问题。’如此想着,犬屋埋便在四处摸索检查,看看有无异状。

    一见他这般动作,保罗便想起白日里对方跟自己坦白的发现……前往异教徒聚集地的麦克声称自己亲眼目睹了镇长勾结异教徒的场面,并离奇地坚信镇长家中有着一条密道可直通异教徒的所在。

    ‘我真是疯了,’保罗头疼不已,但镇长今夜的行踪确有古怪,按照麦克所说,便是做贼心虚……可他们自己如今的作为也实在算不上多么明智,‘我真是疯了,但他是我的妹夫啊……’

    “在这。”敲敲碰碰的犬屋埋突然掀起了一块地毯后,摸索不久便找到一个暗扣,地板由此被打开。

    一道小小的地门展示在他们的眼前,在灯光中影影绰绰,仿佛那就是神秘与现实的临界之处。

    “那是什么?”医生喃喃自语着,他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但他能发自内心地感受到那种异样与奇诡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

    犬屋埋咧嘴笑道,火光映得他牙齿通红,好似嬉笑的恶魔那样:

    “那是通往希望与真相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