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陈年往事
三年前，太平洋上一架私人飞机失事，全体机组人员包括景丰的父母，全部焚于万米高空，尸骨无存。
几天后，停灵现场，来客纷纷。
“大哥，侄女被这么对待，你要是泉下有知，该有多难过呀！”中年男人跪在灵柩前哭诉。
别误会，他不是为景丰哭，他是为大哥的“亲生孩子”哭。
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真假千金的抱错戏码，这场突发的好戏看的一旁来参加白事的宾客都津津有味。
“十七年了，你亲生女儿在垃圾桶里捡吃的，而这个小偷，享受了荣华富贵现在还不知足，现在居然在大哥你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就要栽赃陷害，颠倒黑白！大哥，你起来看一看吧啊！”
那时候景丰前脚才刚质问了另一个叔伯，后脚父亲的亲弟弟就从外地匆匆赶回，带着女孩。
他没帮其他人说话，只义正言辞说景丰不适合呆在这儿，更不适合送二者最后一程。
一张亲子鉴定轻而易举扭转了景丰费劲心力塑造的局面，父母死亡的罪魁祸首没人关心了，他们只在乎谁是他们女儿，谁该继承这泼天财富。
此时听到便宜叔叔的话，她只感到好笑。
“你大哥是飞机失事，棺材里的可只有衣冠冢，可没法起来看你。”
“牙尖嘴利没大没小！一点不像景家老大。”
“怪不得，我说这孩子怎么不见掉眼泪，还在这冤枉其他人。整半天不是亲生的啊。”
“我看她早就知道了，要不为什么尸体还没凉呢就想把亲戚都得罪死，我看就是要霸占财产。”
“白眼狼啊白眼狼，小小年纪城府就这么深，真令人害怕。”
“哎，那就是亲生的吧？你看看这眼睛多像廖女士，还有那个嘴巴，简直和景老爷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
周边人的议论声响亮又刺耳，此时他们一个个都化身为事后诸葛，在那有条有理的分析，顺带把景丰批的体无完肤。
角落里的廖梅雪看着被千夫所指的女孩，有些不忍心得转过眼。
“怎么这孩子成假女儿了？”她丈夫小声问到。
廖梅雪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虽然他们家这几年和堂姐一家关系好，但对方可一直在国外，她们断联了有近十年。
但那那白纸黑字的亲子鉴定，却是谁都无法辩驳的。
不过她得说句公道话，虽然景丰和她堂姐堂姐夫长的不像，但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也没像到哪儿去。
“我……我想给他们磕个头烧烧纸……”十四岁被戏称为真千金的女孩怯生生道。旁边早有婶娘姨婆为她穿上另准备的合身孝服。
“这孩子真是乖，不像某个没教养的，逢年过节对谁都爱搭不理。外甥孙女你别怕，以后你要有什么问题，或是谁欺负你，你只管找我，我给你做主！”
另一个女人则是把穿着麻布孝衣的女孩牵到灵堂钱前：“应该的，快去磕个头烧点纸。这可怜见，你爸妈最后都没见你一眼去。快去吧，这世上你才最有资格为他们送上最后一程。”说完，还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景丰就像众叛亲离，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一处，眼见女孩就要跪到正堂的软垫前，她慢条斯理开口了。
“我想，她可能没这个资格。”
虽然大家刻意冷着她，但眼角都留意这方的动静，见她终于开口，有个男人冲出来道：“哼，她没这个资格难道你有吗？也不看看自己是谁，鉴定书都在这儿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十四岁的女孩站的笔直，她没理会这个名义上的叔叔，只疑惑问父亲的亲弟弟，那个拿出鉴定书打乱她计划的男人。
“为什么呢？”女孩歪头，“只要证明我不是亲生的孩子，您作为爸爸唯一的亲兄弟，在景老爷子不管事后，不依然可以继承他的一切吗？”
众人被女孩的话说的满头雾水。
“你放屁，你说什么！大哥后事都还没办完，我怎么可能想这些！”
“那就是后事都还没办就开始在想了。”景丰了悟点头。
中年男人如同一个被夹到尾巴的老鼠，跳起来呼叫安保，让他们赶紧把无关人员赶出去。
景丰彻底冷下了脸。
这回她视线落在一个老者身上。
那是她父亲的父亲，也是此时那么多宾客的巴结目标。
“我以为您只是厌恶我，没想到您自己的儿子也是这么冷漠。”
老者头发花白，气质依旧巍然。
他看着这个外来人先意气风发当众讲出父母死亡的蹊跷，再到被小儿子一手鉴定书沦落到千夫所指，老人一直沉默的看着。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敢嘲讽他。
白发送黑发人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痛苦的事了，更何况死的那个还是白手起家到众望所归的长子！
面对晚辈的挑衅，他平静又居高临下道：“血缘的力量真是强大，这么多年的优越教育也无法让你继承景家的宽和良善。”
“呵？宽和良善？”
仿佛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女孩笑出声。
大堂很是安静，大家都在听他们的对话。
“我想，不止景爸爸的外来孩子没继承到，您亲生的、拥有你景家血缘的玩意儿，也辜负了您对自己血缘的滤镜。”
她就像是个初生的幼虎，一点不怕积威深重的猛兽。
景丰见老者听到她这么说他小儿子都没反应，就明白他的打算。
既然老爷子只是一时悲伤，没打算放过害她父母的人，那用不着她再事倍功半了。
该给的资料早已经给过，她此番过来，其实也只是为了见见这对夫妻最后一面。
众人惊异的看着女孩挑衅完老爷子，自顾自转身来到灵堂正前，然后结结实实跪拜叩首。
原本想要阻拦的人都在景老爷子的目光下却步。
女孩跪完，头也不转的潇洒离开，只是在她要踏出这个厅房的那瞬间，苍老的声音响起：
“后天上山，你可以来送他们。”
少女没回头，只摆了摆手，只道：“没必要，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儿子。”
“不过你儿子生前一直说活着的人重要，他更想你开心。”
听到少女最后的一句话，老爷子终于没忍住老泪纵横。
那是他的孩子啊，他众望所归良善恭顺的亲生孩子。陪着他走过四十多个春夏，是他最为自豪的孩子啊……
如今，却不孝顺的要他老子替他收敛衣冠。
空难，是连尸体都没有的对亲人来说最为残忍的灾难。
良久，老爷子整理好悲怆的情绪，冷漠又失望的对另一个儿子道：“带着她离开这。”
“爸，这是…”大哥的亲生孩子啊！
老爷子只一个眼神，就让他讪讪闭嘴。
“景丰的确不是景安的亲生孩子。因为她是七年前被景安领养的。”
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继承他儿子血脉的孩子存在。
因为景丰姓景，于是夫妻两放着稚童不选，挑了个已经记事的。
这事景老爷子知道。
但其他人不知道。
景老爷子的话，引起宾客哗然。没想到刺激的真假戏码最后的真相结局竟是连滴水花都没溅起。
当然，这些事儿景丰不知道。她换上另备的麻制素色常服，还没走出大门，就被廖梅雪夫妻拦住。
张口就是想当景丰接下来的监护人。
“我拒绝。”女孩想都没想直接拒绝，甚至还面露奇怪的打量二人，表情就差说出“你没事儿吧”五个字。
她指灵堂方向：“看见了吗，我养父母，因为我，死后都没得到安息。”
不过这对夫妻并没有放弃。
丁国宏尴尬的木着脸，拿出一封信：“这是你爸爸让我转交给你的。”
不过那时候景安的原话是：“如果我家女儿和老头子闹翻了，麻烦你把这个给他看，她就会答应。”
景丰注意到男人的妻子惊讶的眼神，似笑非笑，从信出现就浑身敌意：“收养我？跟你夫人商量过吗就挥霍怜悯心？”
女孩脸上已全然不见先前的云淡风轻，她像只被触及地盘的幼年野兽，正嘶叫着威胁。
“啊丰丰你误会了，”廖梅雪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幕很有趣，“是这样的，你母亲也给我留了封信，说是让我在这时候给你。”
这时候是什么时候？
自然是她“大闹灵堂”的时候。
景丰是个很聪明的人，甚至聪明的过了头。她几乎是在转瞬间就明白，父母知道自己会死，也知道她会做什么，更知道她会选择离开。
明明得知那对夫妻死亡后，她只是生气遗憾。但此时，她却真切有了那么点思念。
女孩像只别掐住脖子的公鸡，霎时没了叫声。她抢走两份信，背过身一目十行。
啧。
夫妻两亲耳听到女孩的咋舌声，但她最后只是收敛所以表情，一本正经的对丁家四人道：“那么今后四年，麻烦你们了。”
至于信上写的什么廖梅雪至今还不知道，但后来小儿子有悄悄和她说，他看见了表姐掉眼泪了。
……
几天后，停灵现场，来客纷纷。
“大哥，侄女被这么对待，你要是泉下有知，该有多难过呀！”中年男人跪在灵柩前哭诉。
别误会，他不是为景丰哭，他是为大哥的“亲生孩子”哭。
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真假千金的抱错戏码，这场突发的好戏看的一旁来参加白事的宾客都津津有味。
“十七年了，你亲生女儿在垃圾桶里捡吃的，而这个小偷，享受了荣华富贵现在还不知足，现在居然在大哥你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就要栽赃陷害，颠倒黑白！大哥，你起来看一看吧啊！”
那时候景丰前脚才刚质问了另一个叔伯，后脚父亲的亲弟弟就从外地匆匆赶回，带着女孩。
他没帮其他人说话，只义正言辞说景丰不适合呆在这儿，更不适合送二者最后一程。
一张亲子鉴定轻而易举扭转了景丰费劲心力塑造的局面，父母死亡的罪魁祸首没人关心了，他们只在乎谁是他们女儿，谁该继承这泼天财富。
此时听到便宜叔叔的话，她只感到好笑。
“你大哥是飞机失事，棺材里的可只有衣冠冢，可没法起来看你。”
“牙尖嘴利没大没小！一点不像景家老大。”
“怪不得，我说这孩子怎么不见掉眼泪，还在这冤枉其他人。整半天不是亲生的啊。”
“我看她早就知道了，要不为什么尸体还没凉呢就想把亲戚都得罪死，我看就是要霸占财产。”
“白眼狼啊白眼狼，小小年纪城府就这么深，真令人害怕。”
“哎，那就是亲生的吧？你看看这眼睛多像廖女士，还有那个嘴巴，简直和景老爷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
周边人的议论声响亮又刺耳，此时他们一个个都化身为事后诸葛，在那有条有理的分析，顺带把景丰批的体无完肤。
角落里的廖梅雪看着被千夫所指的女孩，有些不忍心得转过眼。
“怎么这孩子成假女儿了？”她丈夫小声问到。
廖梅雪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虽然他们家这几年和堂姐一家关系好，但对方可一直在国外，她们断联了有近十年。
但那那白纸黑字的亲子鉴定，却是谁都无法辩驳的。
不过她得说句公道话，虽然景丰和她堂姐堂姐夫长的不像，但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也没像到哪儿去。
“我……我想给他们磕个头烧烧纸……”十四岁被戏称为真千金的女孩怯生生道。旁边早有婶娘姨婆为她穿上另准备的合身孝服。
“这孩子真是乖，不像某个没教养的，逢年过节对谁都爱搭不理。外甥孙女你别怕，以后你要有什么问题，或是谁欺负你，你只管找我，我给你做主！”
另一个女人则是把穿着麻布孝衣的女孩牵到灵堂钱前：“应该的，快去磕个头烧点纸。这可怜见，你爸妈最后都没见你一眼去。快去吧，这世上你才最有资格为他们送上最后一程。”说完，还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景丰就像众叛亲离，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一处，眼见女孩就要跪到正堂的软垫前，她慢条斯理开口了。
“我想，她可能没这个资格。”
虽然大家刻意冷着她，但眼角都留意这方的动静，见她终于开口，有个男人冲出来道：“哼，她没这个资格难道你有吗？也不看看自己是谁，鉴定书都在这儿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十四岁的女孩站的笔直，她没理会这个名义上的叔叔，只疑惑问父亲的亲弟弟，那个拿出鉴定书打乱她计划的男人。
“为什么呢？”女孩歪头，“只要证明我不是亲生的孩子，您作为爸爸唯一的亲兄弟，在景老爷子不管事后，不依然可以继承他的一切吗？”
众人被女孩的话说的满头雾水。
“你放屁，你说什么！大哥后事都还没办完，我怎么可能想这些！”
“那就是后事都还没办就开始在想了。”景丰了悟点头。
中年男人如同一个被夹到尾巴的老鼠，跳起来呼叫安保，让他们赶紧把无关人员赶出去。
景丰彻底冷下了脸。
这回她视线落在一个老者身上。
那是她父亲的父亲，也是此时那么多宾客的巴结目标。
“我以为您只是厌恶我，没想到您自己的儿子也是这么冷漠。”
老者头发花白，气质依旧巍然。
他看着这个外来人先意气风发当众讲出父母死亡的蹊跷，再到被小儿子一手鉴定书沦落到千夫所指，老人一直沉默的看着。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敢嘲讽他。
白发送黑发人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痛苦的事了，更何况死的那个还是白手起家到众望所归的长子！
面对晚辈的挑衅，他平静又居高临下道：“血缘的力量真是强大，这么多年的优越教育也无法让你继承景家的宽和良善。”
“呵？宽和良善？”
仿佛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女孩笑出声。
大堂很是安静，大家都在听他们的对话。
“我想，不止景爸爸的外来孩子没继承到，您亲生的、拥有你景家血缘的玩意儿，也辜负了您对自己血缘的滤镜。”
她就像是个初生的幼虎，一点不怕积威深重的猛兽。
景丰见老者听到她这么说他小儿子都没反应，就明白他的打算。
既然老爷子只是一时悲伤，没打算放过害她父母的人，那用不着她再事倍功半了。
该给的资料早已经给过，她此番过来，其实也只是为了见见这对夫妻最后一面。
众人惊异的看着女孩挑衅完老爷子，自顾自转身来到灵堂正前，然后结结实实跪拜叩首。
原本想要阻拦的人都在景老爷子的目光下却步。
女孩跪完，头也不转的潇洒离开，只是在她要踏出这个厅房的那瞬间，苍老的声音响起：
“后天上山，你可以来送他们。”
少女没回头，只摆了摆手，只道：“没必要，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儿子。”
“不过你儿子生前一直说活着的人重要，他更想你开心。”
听到少女最后的一句话，老爷子终于没忍住老泪纵横。
那是他的孩子啊，他众望所归良善恭顺的亲生孩子。陪着他走过四十多个春夏，是他最为自豪的孩子啊……
如今，却不孝顺的要他老子替他收敛衣冠。
空难，是连尸体都没有的对亲人来说最为残忍的灾难。
良久，老爷子整理好悲怆的情绪，冷漠又失望的对另一个儿子道：“带着她离开这。”
“爸，这是…”大哥的亲生孩子啊！
老爷子只一个眼神，就让他讪讪闭嘴。
“景丰的确不是景安的亲生孩子。因为她是七年前被景安领养的。”
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继承他儿子血脉的孩子存在。
因为景丰姓景，于是夫妻两放着稚童不选，挑了个已经记事的。
这事景老爷子知道。
但其他人不知道。
景老爷子的话，引起宾客哗然。没想到刺激的真假戏码最后的真相结局竟是连滴水花都没溅起。
当然，这些事儿景丰不知道。她换上另备的麻制素色常服，还没走出大门，就被廖梅雪夫妻拦住。
张口就是想当景丰接下来的监护人。
“我拒绝。”女孩想都没想直接拒绝，甚至还面露奇怪的打量二人，表情就差说出“你没事儿吧”五个字。
她指灵堂方向：“看见了吗，我养父母，因为我，死后都没得到安息。”
不过这对夫妻并没有放弃。
丁国宏尴尬的木着脸，拿出一封信：“这是你爸爸让我转交给你的。”
不过那时候景安的原话是：“如果我家女儿和老头子闹翻了，麻烦你把这个给他看，她就会答应。”
景丰注意到男人的妻子惊讶的眼神，似笑非笑，从信出现就浑身敌意：“收养我？跟你夫人商量过吗就挥霍怜悯心？”
女孩脸上已全然不见先前的云淡风轻，她像只被触及地盘的幼年野兽，正嘶叫着威胁。
“啊丰丰你误会了，”廖梅雪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幕很有趣，“是这样的，你母亲也给我留了封信，说是让我在这时候给你。”
这时候是什么时候？
自然是她“大闹灵堂”的时候。
景丰是个很聪明的人，甚至聪明的过了头。她几乎是在转瞬间就明白，父母知道自己会死，也知道她会做什么，更知道她会选择离开。
明明得知那对夫妻死亡后，她只是生气遗憾。但此时，她却真切有了那么点思念。
女孩像只别掐住脖子的公鸡，霎时没了叫声。她抢走两份信，背过身一目十行。
啧。
夫妻两亲耳听到女孩的咋舌声，但她最后只是收敛所以表情，一本正经的对丁家四人道：“那么今后四年，麻烦你们了。”
至于信上写的什么廖梅雪至今还不知道，但后来小儿子有悄悄和她说，他看见了表姐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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