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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招揽

    景丰没有逗女孩子兴趣,她端着马克杯,另一只手抽出随身携带的天梯邀请函,晃了晃。

    “邀请函?”张芷惠看见月色卡片,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进天梯了?”

    “有可能。”景丰收回卡片垂首喝了口热饮,她留下的警线并没有被触动,就代表没有外人来。再加上天梯邀请函的出现,景丰以为这是很容易联想到的事情。毕竟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谨慎的,也不是所有人对新事物都抱有最基本的警惕。

    事实上不止李升那五人,几乎九成的候选者都立时进入了天梯,而且最令人心焦的是,整整24小时,他们都未回归。

    此时大禹号的指挥中心已经为此事争论许久。

    和神庙试炼直接消失在神庙中不同,接受天梯挑战的候选者们身体依旧留在原地,唯独没有灵魂。

    刚开始还无人在意,直到大批次的候选者沦为只有呼吸的植物人,此事就闹得沸沸扬扬,同时传遍方舟的还有天梯邀请函。

    所有人都知道天梯对面有拯救世界的办法,所有人也知道,天梯世界只有候选者能去,其中不乏心思活络的人想趁机做些什么。

    但方舟上的一切贪欲诡计止于第一例候选者死亡。那是距离天梯邀请函出现的一个小时后,一声尖叫让众人看到被安妥放置的躯体截两半,喷洒的鲜血甚至溅到隔壁床铺上躺着的人。

    致命伤势是突然出现的,眨眼间就从活人变为尸体,连救援都用不上。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时,又接连死了十几个候选者,死状皆不同,有咬死的烧死的砍死的,最惨绝人寰的是活生生被煮熟的。明明前秒还犹带笑意的脸庞眨眼就变成伴随肉香的狰狞。

    虽然方舟上的人没去天梯世界,但也隐约猜到这是候选者们在那个世界遇到的伤害。

    天梯世界死亡即死亡。别说拯救世界,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收回对那种月色卡片的好奇向往,仅剩的一些还没使用邀请函的候选者,也吓得战战兢兢。

    为了减少恐慌,大禹上的指挥官们决定在伊甸园开辟专门的位置用来放置参与天梯挑战的候选者。即使现在都是立马死亡的案例,但他们还是在旁设立了医卫组。

    但是进去的候选者太多太多了,他们的家人担忧害怕,不断向大禹施压。

    但官方能怎么办?

    他们甚至还是最后知道天梯邀请函的存在的。神特组的三位观察者候选人至今下落不明,他们手下的军队更是连候选者都没有。再加上方舟启航遇到的众多事项,仅仅一个晚上,张特助就急得嘴里冒血泡。

    刘泽明等人失联带来的影响和声称并没有接到任务指示的王营长,光着两样就足以张特助引咎辞职接受处分了。即使旁边还有易善渊的说词,他也没讨得了好。或者说,正因为易老为他证明,所以他还能在犯这么大的错误后,还能接到来自晏若的信息。

    那是在第二天,张特助已经卸去职务的时候,研究院那边说有不明振波,疑似是神特组传来的信息。

    的确是神特组传出的信息。

    晏若在发现通讯器无法起作用后,便独自一人坐着小船,拿着四枚信号弹和其他一些零七零八的物件离开华东大厦。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张芷惠一行人敲李升的房门。那时景丰见他脸上云淡风轻,以为他只是出门看了看。结果半夜一声爆炸,不仅声响剧烈,其造成的波振掀起滔天巨浪,在很久后传来,铺天盖地砸在钟盘上。

    彼时四人正在搬运失去意识的李升五人,突然的巨响让景丰意外失手,把一个人的额头正中央撞出一个包。

    景丰看了眼不受影响的晏若,意识到这是他弄出来的后,淡定地又重新把人抬起。

    “看来进入天梯世界后,现实中的躯体不受保护。”景丰看着男生额头的包,丝毫没有是自己造成的愧疚。

    “看起来好痛。”张芷惠斯了声。

    景丰咳了声,问晏若:“你出去就是弄这个?”

    晏若看了眼男生头上的伤势,一边向景丰点头解释:“虽然预言说过方舟会经过此地,但启航后的路线没有经过华东大厦。所以我只能用土方法传递我们在哪的讯息。”

    景丰突然发觉先前想当然了——现在谁也不知道候选者的预知是唯一性还是可能性。光凭一个预知,并不能说明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可能方舟并不会进过此地,但因为晏若的举动导致方舟来此,进而再被花蕊看到也是解释得通的。

    想到此,景丰从善如流道:“是我疏忽了。”预知未必是结果,也可能是起因。

    巨响和异浪理所当然的被大禹捕捉到。

    张特助看着指挥室标令出的异常地点,也联想到那幅预知画。

    所以在双方共同努力下,四月四日这天,留在华东大厦的人们终于等来了一艘标有DF35—0B0的方舟。

    这是伊甸园号。

    “幸好你们没事!”张特助看到完好的、活灵活现的四个人时,热泪盈眶。天知道当他知道神特组失联后,内心有多自责后悔。就连被辞去的职位,也是他心灰意冷下的自我选择。

    景丰站在餐厅的落地窗边,此时这面玻璃已经被敲碎,迎面而来的水汽让人精神一振。

    张特助身后站着许多人,有执政官和头部的几位军官,有研究员和专家,有晏若他们的亲人朋友。但更多的,是聚在后面的普通人——他们是那些进入天梯的候选者的家人,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向他们投来热忱期盼信任目光的没进天梯的候选者。

    景丰看见满脸担忧的廖梅雪和眼睛红肿的丁氏姐弟,朝他们挥了挥手,就要向那边走去。

    “这位小同志!”张特助叫住她。

    “很高兴能再次亲眼见到您。不过我只是个普通人,您若有什么疑问还是问晏若比较恰当。”景丰抢先道,“抱歉我要失陪了,我的家人在等我。”

    “等等,”张特助脸上不免挂笑,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这孩子跟躲鬼似的急着离开。

    张特助拿出一个手表样式的联络器递给景丰:“这是最新研发的,哎你先别着急拒绝,年轻人要有点耐心。”张特助不由分说的把腕表塞到景丰手上,“这腕表已经在加速生产了,很快就会普及。你拿着也不突兀。这里面有我和神特组成员的联系方式。我知道你不想暴露,有这东西你要有事也能更随心隐蔽的联系不是?”

    见景丰仍有拒绝之意,他道:“我是芷惠的叔叔,你就当这是长辈送晚辈的一个见面礼。你们已经已经是朋友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不识好歹了。景丰没再推拒,沉默地收下腕表并当着他面系到右手。

    张特助看着女生不卑不亢又知进退,对这小辈的好感也不断上升。他简略的介绍完腕表基本作用,并告诉景丰贡献点已经存在腕表后,才不经意地提到:“你放心,知道你身份的除了晏若他们,官方这边只有我和最高执政官,还有芷惠的外公易老先现先生。”所以孩子你放心,不要怕。

    景丰像是听懂他背后安抚的话,点了点头。只是在临别前,她投桃报李似的留了句话:“天梯那里,我也会帮忙。”

    当晏若安抚好家人追上张特助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位官员在自言自语:“这么快就知道了吗,真是不可小视的年轻人。可惜了……”他的惋惜自然是为了官方没能招揽到她。

    晏若知道张特助只是在感概,但听到后也不免自责。

    晏若从神庙开启前偶然见到景丰后,就向最高执政官说明了还有位观察者候选人在F市。但铺天盖地的招揽公告下对方依然避而不见,他们也知道了对方不欲加入神启特别行动组。

    直到后来神庙试炼中景丰首先抛出友善的橄榄枝,又点明自己要隐瞒身份后,才有了后来晏若加入神启特别行动组,并和官方达成心照不宣的协议:他们容忍仅晏若一人知晓一位观察者候选人的身份,但晏若需要在力所能及下将这人笼到官方的立场队伍。

    这些景丰也知道,因为在她看来,晏若被树为神特组的门面实属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她隐约猜到为了她晏若可能妥协了什么,所以后来在察觉到他招揽的意味后,也尝试配合。其中自爆身份就是她率先递出的合作信号。不过也正因为尝试过,所以才更知道双方不适合。

    晏若的确行事周全心思缜密,张芷惠刘泽明也都各有优点,神特组这暂时的三位正式成员都挺好相处,但加入一个组织不是和成员相处融洽就可以了的。

    更重要的是理念,是行事准则。景丰承认他们相处融洽,但他们在中心大教堂时遇到的分歧和争吵也是真实存在的。

    她与他们,就像是光明豢养的圣兽和混乱之地厮杀出的野禽无法同行。

    一边是在和平国度下受善意浇灌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他们注定顺遂,也注定前途光辉;而景丰,只是国外某处见不得人的实验室里的基因造物。即使在遇到养父母后她已经催眠了自己,但曾经的血腥和纷争早就铭刻在骨头。

    经此一别,日后他们不会有交集。

    ——此时景丰如此确信她和这几个人的缘分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