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寻仙
话说姬嬴即位后所向披靡，统一八国后认为自己的功劳胜过之前的三皇五帝，于是自称为周始皇帝。
周始皇帝预感自己的黄金时代正要到来的同时，对自己的寿命也开始产生恐惧，于是派人去东海神山寻找羡门、高誓两位仙人，以求仙人不死之药。
众方士反复出海，进蓬莱、方丈、瀛洲三所神山，最后称见到了海中仙人虚影，但是仙人并不肯出来面见，想必是因为礼数不周，以此向周始皇索要童男女三千人和百工、五谷等，周始皇预感自己寿命将尽，无不应允，方士等人再度出海。
谁知这一去，便再也不得复返，周始皇也于同年寿尽，周二祖即位后三年，国灭，这个伟大的国家如流星一般，暂时璀璨划过夜空后，跟仙人不死药一起无疾而终。
同年。
蓬莱山上，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正拄着树枝向山中走去，他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破，脚掌摩擦着湿润的山石，刚结痂的脚掌又渗出血来，但他无知无觉，眼神病态，只顾痴痴地望向山顶，尽力攀爬。
他走动间腰上一条破烂不堪的丝绦晃动，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是方士才会用的黄丝双穗绦。
经历几年的海上航行，众人即便克服水土不服，但在海上遭遇风暴及恶劣天气，三千童男童女及百工全部葬入海底，组织这此访仙的的领头人徐市卢生也相继死在蓬莱变幻莫测的天气之下。
活下来的只有齐玄。
徐市将死的那日傍晚，西方火烧云如福光普照，呈云柱形状依次排布，大大小小足有一十八柱，而晦暗不明的东方天空，被暗沉的鱼鳞云层覆盖着，从中竟透出浮云裂金般的光芒来，一方是在极其光明下即将没入黑暗，一方则是在极其灰暗中显示光明。
齐玄扶着徐市坐在礁石上，此时海面平静的过分，两人身披残阳，皆殷红如血。
徐市伸出手指掐算，他的手指被海水泡的又皱又干，毫无血色，他嘴中喃喃道：“若违天道，必降大劫......”
话刚落音，从东方划过一道极明亮的火光，直直往二人方向而来，最后坠入蓬莱山东方。
徐市原本如枯泽的双眼瞬间燃起光亮，他死死地抓住齐玄的手，声如夜枭：“成！成！你......你去，你去！就在东方，药......”
说到这里他眼中光芒逐渐黯淡，声音也逐渐微弱。
“药成......”说罢竟一命呜呼。
齐玄握着他的手，不禁悲从中来，对着如血的残阳痛哭出声。
埋葬了徐市之后，他拄着树枝拼命攀爬，前二十年的修行之路加上后十几年的求索之路，让这个几经生死的中年方士动摇多次。他在沉入海底之时，发觉自己根本就想不起来平日修习的经书术式，他只有满心的恐惧和绝望，以及愤怒。
所以他一定要翻过这座山，去寻找那不死之药。他要最后一次为自己证道。
在经过十几天的跋涉之后，齐玄终于在山林掩映中，看到了一座飞檐道观，道观上空隐有紫气氤氲，他膝盖一软，嚎啕大哭，一时气血不继，晕了过去。
醒来时正躺在一方薄褥上，旁边燃点着安息香，香烟袅袅升起，一只手在其中勾画符箓，行云流水，颇为好看。
齐玄一惊，正想起身行礼，却只觉浑身如被马车碾过，无处不疼。那只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肩头，示意他躺下去。
“不必，你一路挨饿受伤，又因行路过度透支，已时日无多。”他的声音像是已经历过人间大喜大悲，没有过多的情感，只余一丝哑然。
还未等齐玄反应，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匣，里面放着两颗丹药，他递给齐玄一颗说：“若再晚上几日，仙丹也救不了你。”
齐玄怔怔地就着他的手吃下，半晌才说：“多谢真人救命之恩，敢问真人名号。”
那位真人置若罔闻，也不看齐玄，将装剩下丹药的盒匣放入齐玄的手中，又拿出几本书籍，哑声说：“我知你来求访仙丹，一枚已被你刚才吞下，另一枚就在你手中，这些书籍皆是我与......她摸索记录，所记斑驳众多，不外乎阵法丹药卦爻，你拿去自行理解吧，能做些用处也好，若丢了......也罢。”
门外仙山云雾缭绕，隐见白鹤翩然飞出，悠然鸣叫。
真人说完起身，静静站在门前，安息香袅袅顺着他的衣袖而上，缭绕周围，他像是另一座难窥其面的蓬莱山。
“那真人呢？您和您的道侣要去哪？”齐玄情急问道。
良久，齐玄听他说：“她死了，这仙丹本是为她和我所准备，现下也用不上了。”
齐玄愕然，他涩声道：“那还有一......”
不等他说完真人就挥挥衣袍，那缠绕的安息香顿时消散。
“我不独活。”说完大步跨出门，消失在山林雾气中。
齐玄怔怔然看着手中盒匣，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胸腹。
他吃了一颗长生不死药。
他一路上设想了许多，如何求得仙药，如何与仙人讨教道法，甚至做好了仙人闭门不见，终身坐在山前，以身证道也未尝不可。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他动身不得，一连三天，终于能起身，浑身外伤内伤已全部痊愈。他收好真人给他的书籍仙丹，背上行囊，重返周帝国。
当他从静谧安宁的蓬莱，踏上陆地上的那一刻，战火从周国皇宫以燎原之势已经蔓延到每一寸土地，周始皇早已入土，他的儿子姬扶也已身死。
齐玄有不死之身，加上从蓬莱学来的一点秘术，勉强避过战火，他在乱世中走了许多地方。
他见识这么多的人间疾苦，又见人心如此善变，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寻访观察那些枭雄首领，但他们总会因为一些原因而染上血色，要么是权力、要么是执念、要么就是因为自身，因而显露出阴狠猜忌、刚愎自用、残忍极端。
他渴望寻找一位完美的君王结束战乱，一统千秋，再给他服下长生不死药，保天下太平，免众生疾苦，但处处碰壁，心灰意冷。
他流干了悲悯的泪，又呕出了无数心头的血。
一日，他站在浮山山顶，山下如同蝼蚁的人拖家带口，山上山风猎猎，他双目涩痛，深思恍惚，耳边突然似有铜钟大吕，祖师的声音醇厚：
“天行有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道法自然，你放下罢。”
齐玄只觉刹那醍醐灌顶，干涸的眼中又淌出两条泪来，轻啸一声，遁入山中。
自此凡间种种大事，皆不上心头。
进入山中之后，他便一心修行，偶尔下山时，碰到饥荒年代或者不平之事，也会出手相救，不知不觉中会收个弟子，全凭缘分使然，但是他定有门规，一旦拜入门下，便不得下山，只得老死山上，一开始徒弟寥寥无几，经常一人独居山中才是常态。
但可能久居这片山林，几千年来山下村民偶尔见山中白鹤翩飞、相歌而鸣，又隐然见仙人于竹林瀑布间飞掠，声名逐渐积攒，直到永兴年间，入山拜师者络绎不绝，齐玄没有办法，只得设了阵法，令外人不得而入。
但即便如此，他山中也已经有三名弟子了。
这三人皆不足弱冠，是齐玄行走山下之时捡到的，其中郭河和孙伯非乃是他去塞外访仙时遇到的，当然这世间若说仙人，应该只有他一人，两百年前他曾与那里的几位真人有过道法交流，此次略有心得，再去时发现那里已战火连天，赵家光武皇帝雄心大略，塞外也即将收入版图。
齐玄是在死人堆扒出两人的，彼时两人浑身血污，气若游丝，齐玄带着两人在一处破庙休养半月，二人经历生死，见救命恩人身形卓然，袖袍无风自动，又见他眉目慈祥睿智，二话不说就拜入了师门。
返回途中，又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躺在沟边烂泥中，不知死活，齐玄见这人周身有一股纯净之气，心生好感，询问过后发现他名为李亦甫，已无父无母了无牵挂，便说了一句：“跟我走罢。”
师徒一行四人来到浮山脚下，只见漫山遍野皆是官兵，山下山村的村民正在接受盘问。
“这是怎么了？”郭河生的人高马大，可能是在前线拼杀久了，身上有一股凶狠之气，“看起来像是皇城里来的人，是有山匪吗？”
“不像。”孙伯非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儿，“剿匪不会是这阵仗，更像是找人。”
齐玄轻轻叹了口气，甩了甩浮尘。
大宛光武皇帝赵建在找他，他早就知道。
皇帝正值盛年，国家日益强盛，每日听得高呼万岁，便不可避免地担心起自己是否真能万岁，于是命人翻遍史书，又派人在民间寻访，终于问到此处。
他打断了两位新徒弟的言语，说：“你们若想跟着为师做这修道之人，须得守静笃、致虚极，人间之事自有其根本，我们无须烦忧，跟着为师上山罢。”
说罢领着几位徒弟从山的另外一边进入，几人只见师父点了几处石头，又见挪了几处树丛，方才山外士兵的声音便消失不见。
几人大感神奇，于是跟着师父在山中修行起来。
那郭河和孙伯非虽年纪较长，但整日山上山下的跑，李亦甫则安静许多，更多时候是拿着一块玉石雕刻。
每到晚饭之时，齐玄不见两人，就只能领着李亦甫到各处机关阵法领人，因而这几人道法还未学过几页，但阵法机关方面倒是突飞猛进。
一晃两个月过去，齐玄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本来他已半辟谷，这些余粮够吃上两年的，但此时三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整日上蹿下跳，吃的米缸不见米，菜圃只剩土，他只得留三人在山上，自己下山采办。
这本是一件平常事，不平常的是这山上的官兵竟还没有走，他们驻扎在山下，同行有不少善望气寻人的道士。
齐玄这一日刚下山，就被团团围住，只见一武将上前朗声道：“今日得见仙人乃是我等的福气，想必仙人也知我们所为何事，还请仙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齐玄将浮尘搁在右臂，望向周围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不卑不亢：“天道自然无为，若真有长生不死药岂非违背天道？人道顺其自然，如落叶归根，我劝您的贵人顺应天道，切勿强求。”
“违背天道？”这名武将冷笑一声，“我看仙人就无视天道！若今日仙人让我等交不了差，那这天道我也要逆一逆了！”
这武将不愧是在沙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人物，丝毫不惧神鬼报应。
一名说客模样的道士上前开始跟齐玄交涉，但是无论这道士怎么舌灿莲花、好言哄骗，齐玄都不为所动。
这飞虎将军耐心耗尽，伸出右手，只听众黑甲士兵大喝一声，向前一步。
“飞虎将军！”一人看情势不妙，急忙上前，“皇上说......说，这人，是要活的啊......”
飞虎将军冷哼一声，前线边关战事吃紧，皇帝却要他带着本就珍贵的兵力来寻一个什么神仙，这事荒唐至极，他早就打好了主意，若这道士乖乖交出来什么不死仙丹，他还能饶他一命，但若他油盐不进，就休怪他无情。
“我再问你一次。”那飞虎将军上前一步，“交不交出那长生不死秘术？”
齐玄眼神悲悯，他望向远处，只见天边云层翻涌，骤然风起，卷起树叶扶摇直上，他摇了摇头。
“弓箭手听令！”飞虎将军拔出弧形刀，大声说道，“放箭！”
周始皇帝预感自己的黄金时代正要到来的同时，对自己的寿命也开始产生恐惧，于是派人去东海神山寻找羡门、高誓两位仙人，以求仙人不死之药。
众方士反复出海，进蓬莱、方丈、瀛洲三所神山，最后称见到了海中仙人虚影，但是仙人并不肯出来面见，想必是因为礼数不周，以此向周始皇索要童男女三千人和百工、五谷等，周始皇预感自己寿命将尽，无不应允，方士等人再度出海。
谁知这一去，便再也不得复返，周始皇也于同年寿尽，周二祖即位后三年，国灭，这个伟大的国家如流星一般，暂时璀璨划过夜空后，跟仙人不死药一起无疾而终。
同年。
蓬莱山上，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正拄着树枝向山中走去，他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破，脚掌摩擦着湿润的山石，刚结痂的脚掌又渗出血来，但他无知无觉，眼神病态，只顾痴痴地望向山顶，尽力攀爬。
他走动间腰上一条破烂不堪的丝绦晃动，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是方士才会用的黄丝双穗绦。
经历几年的海上航行，众人即便克服水土不服，但在海上遭遇风暴及恶劣天气，三千童男童女及百工全部葬入海底，组织这此访仙的的领头人徐市卢生也相继死在蓬莱变幻莫测的天气之下。
活下来的只有齐玄。
徐市将死的那日傍晚，西方火烧云如福光普照，呈云柱形状依次排布，大大小小足有一十八柱，而晦暗不明的东方天空，被暗沉的鱼鳞云层覆盖着，从中竟透出浮云裂金般的光芒来，一方是在极其光明下即将没入黑暗，一方则是在极其灰暗中显示光明。
齐玄扶着徐市坐在礁石上，此时海面平静的过分，两人身披残阳，皆殷红如血。
徐市伸出手指掐算，他的手指被海水泡的又皱又干，毫无血色，他嘴中喃喃道：“若违天道，必降大劫......”
话刚落音，从东方划过一道极明亮的火光，直直往二人方向而来，最后坠入蓬莱山东方。
徐市原本如枯泽的双眼瞬间燃起光亮，他死死地抓住齐玄的手，声如夜枭：“成！成！你......你去，你去！就在东方，药......”
说到这里他眼中光芒逐渐黯淡，声音也逐渐微弱。
“药成......”说罢竟一命呜呼。
齐玄握着他的手，不禁悲从中来，对着如血的残阳痛哭出声。
埋葬了徐市之后，他拄着树枝拼命攀爬，前二十年的修行之路加上后十几年的求索之路，让这个几经生死的中年方士动摇多次。他在沉入海底之时，发觉自己根本就想不起来平日修习的经书术式，他只有满心的恐惧和绝望，以及愤怒。
所以他一定要翻过这座山，去寻找那不死之药。他要最后一次为自己证道。
在经过十几天的跋涉之后，齐玄终于在山林掩映中，看到了一座飞檐道观，道观上空隐有紫气氤氲，他膝盖一软，嚎啕大哭，一时气血不继，晕了过去。
醒来时正躺在一方薄褥上，旁边燃点着安息香，香烟袅袅升起，一只手在其中勾画符箓，行云流水，颇为好看。
齐玄一惊，正想起身行礼，却只觉浑身如被马车碾过，无处不疼。那只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肩头，示意他躺下去。
“不必，你一路挨饿受伤，又因行路过度透支，已时日无多。”他的声音像是已经历过人间大喜大悲，没有过多的情感，只余一丝哑然。
还未等齐玄反应，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匣，里面放着两颗丹药，他递给齐玄一颗说：“若再晚上几日，仙丹也救不了你。”
齐玄怔怔地就着他的手吃下，半晌才说：“多谢真人救命之恩，敢问真人名号。”
那位真人置若罔闻，也不看齐玄，将装剩下丹药的盒匣放入齐玄的手中，又拿出几本书籍，哑声说：“我知你来求访仙丹，一枚已被你刚才吞下，另一枚就在你手中，这些书籍皆是我与......她摸索记录，所记斑驳众多，不外乎阵法丹药卦爻，你拿去自行理解吧，能做些用处也好，若丢了......也罢。”
门外仙山云雾缭绕，隐见白鹤翩然飞出，悠然鸣叫。
真人说完起身，静静站在门前，安息香袅袅顺着他的衣袖而上，缭绕周围，他像是另一座难窥其面的蓬莱山。
“那真人呢？您和您的道侣要去哪？”齐玄情急问道。
良久，齐玄听他说：“她死了，这仙丹本是为她和我所准备，现下也用不上了。”
齐玄愕然，他涩声道：“那还有一......”
不等他说完真人就挥挥衣袍，那缠绕的安息香顿时消散。
“我不独活。”说完大步跨出门，消失在山林雾气中。
齐玄怔怔然看着手中盒匣，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胸腹。
他吃了一颗长生不死药。
他一路上设想了许多，如何求得仙药，如何与仙人讨教道法，甚至做好了仙人闭门不见，终身坐在山前，以身证道也未尝不可。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他动身不得，一连三天，终于能起身，浑身外伤内伤已全部痊愈。他收好真人给他的书籍仙丹，背上行囊，重返周帝国。
当他从静谧安宁的蓬莱，踏上陆地上的那一刻，战火从周国皇宫以燎原之势已经蔓延到每一寸土地，周始皇早已入土，他的儿子姬扶也已身死。
齐玄有不死之身，加上从蓬莱学来的一点秘术，勉强避过战火，他在乱世中走了许多地方。
他见识这么多的人间疾苦，又见人心如此善变，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寻访观察那些枭雄首领，但他们总会因为一些原因而染上血色，要么是权力、要么是执念、要么就是因为自身，因而显露出阴狠猜忌、刚愎自用、残忍极端。
他渴望寻找一位完美的君王结束战乱，一统千秋，再给他服下长生不死药，保天下太平，免众生疾苦，但处处碰壁，心灰意冷。
他流干了悲悯的泪，又呕出了无数心头的血。
一日，他站在浮山山顶，山下如同蝼蚁的人拖家带口，山上山风猎猎，他双目涩痛，深思恍惚，耳边突然似有铜钟大吕，祖师的声音醇厚：
“天行有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道法自然，你放下罢。”
齐玄只觉刹那醍醐灌顶，干涸的眼中又淌出两条泪来，轻啸一声，遁入山中。
自此凡间种种大事，皆不上心头。
进入山中之后，他便一心修行，偶尔下山时，碰到饥荒年代或者不平之事，也会出手相救，不知不觉中会收个弟子，全凭缘分使然，但是他定有门规，一旦拜入门下，便不得下山，只得老死山上，一开始徒弟寥寥无几，经常一人独居山中才是常态。
但可能久居这片山林，几千年来山下村民偶尔见山中白鹤翩飞、相歌而鸣，又隐然见仙人于竹林瀑布间飞掠，声名逐渐积攒，直到永兴年间，入山拜师者络绎不绝，齐玄没有办法，只得设了阵法，令外人不得而入。
但即便如此，他山中也已经有三名弟子了。
这三人皆不足弱冠，是齐玄行走山下之时捡到的，其中郭河和孙伯非乃是他去塞外访仙时遇到的，当然这世间若说仙人，应该只有他一人，两百年前他曾与那里的几位真人有过道法交流，此次略有心得，再去时发现那里已战火连天，赵家光武皇帝雄心大略，塞外也即将收入版图。
齐玄是在死人堆扒出两人的，彼时两人浑身血污，气若游丝，齐玄带着两人在一处破庙休养半月，二人经历生死，见救命恩人身形卓然，袖袍无风自动，又见他眉目慈祥睿智，二话不说就拜入了师门。
返回途中，又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躺在沟边烂泥中，不知死活，齐玄见这人周身有一股纯净之气，心生好感，询问过后发现他名为李亦甫，已无父无母了无牵挂，便说了一句：“跟我走罢。”
师徒一行四人来到浮山脚下，只见漫山遍野皆是官兵，山下山村的村民正在接受盘问。
“这是怎么了？”郭河生的人高马大，可能是在前线拼杀久了，身上有一股凶狠之气，“看起来像是皇城里来的人，是有山匪吗？”
“不像。”孙伯非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儿，“剿匪不会是这阵仗，更像是找人。”
齐玄轻轻叹了口气，甩了甩浮尘。
大宛光武皇帝赵建在找他，他早就知道。
皇帝正值盛年，国家日益强盛，每日听得高呼万岁，便不可避免地担心起自己是否真能万岁，于是命人翻遍史书，又派人在民间寻访，终于问到此处。
他打断了两位新徒弟的言语，说：“你们若想跟着为师做这修道之人，须得守静笃、致虚极，人间之事自有其根本，我们无须烦忧，跟着为师上山罢。”
说罢领着几位徒弟从山的另外一边进入，几人只见师父点了几处石头，又见挪了几处树丛，方才山外士兵的声音便消失不见。
几人大感神奇，于是跟着师父在山中修行起来。
那郭河和孙伯非虽年纪较长，但整日山上山下的跑，李亦甫则安静许多，更多时候是拿着一块玉石雕刻。
每到晚饭之时，齐玄不见两人，就只能领着李亦甫到各处机关阵法领人，因而这几人道法还未学过几页，但阵法机关方面倒是突飞猛进。
一晃两个月过去，齐玄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本来他已半辟谷，这些余粮够吃上两年的，但此时三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整日上蹿下跳，吃的米缸不见米，菜圃只剩土，他只得留三人在山上，自己下山采办。
这本是一件平常事，不平常的是这山上的官兵竟还没有走，他们驻扎在山下，同行有不少善望气寻人的道士。
齐玄这一日刚下山，就被团团围住，只见一武将上前朗声道：“今日得见仙人乃是我等的福气，想必仙人也知我们所为何事，还请仙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齐玄将浮尘搁在右臂，望向周围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不卑不亢：“天道自然无为，若真有长生不死药岂非违背天道？人道顺其自然，如落叶归根，我劝您的贵人顺应天道，切勿强求。”
“违背天道？”这名武将冷笑一声，“我看仙人就无视天道！若今日仙人让我等交不了差，那这天道我也要逆一逆了！”
这武将不愧是在沙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人物，丝毫不惧神鬼报应。
一名说客模样的道士上前开始跟齐玄交涉，但是无论这道士怎么舌灿莲花、好言哄骗，齐玄都不为所动。
这飞虎将军耐心耗尽，伸出右手，只听众黑甲士兵大喝一声，向前一步。
“飞虎将军！”一人看情势不妙，急忙上前，“皇上说......说，这人，是要活的啊......”
飞虎将军冷哼一声，前线边关战事吃紧，皇帝却要他带着本就珍贵的兵力来寻一个什么神仙，这事荒唐至极，他早就打好了主意，若这道士乖乖交出来什么不死仙丹，他还能饶他一命，但若他油盐不进，就休怪他无情。
“我再问你一次。”那飞虎将军上前一步，“交不交出那长生不死秘术？”
齐玄眼神悲悯，他望向远处，只见天边云层翻涌，骤然风起，卷起树叶扶摇直上，他摇了摇头。
“弓箭手听令！”飞虎将军拔出弧形刀，大声说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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