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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褚家

    那褚如卓看到殿下身后跟着的张度河面露惊讶,并不恼怒,微微笑着,似乎很是习惯了。

    他身量未长开,五官也还如少年时一般不算舒展,但也算是一副好皮相,只是那眉毛略细了一些,眼中偶尔会有一丝内敛的精明闪过。

    “小的听说殿下身体不舒适,请人特地寻了高丽雪山的红参,听闻五百年才长一寸,这一棵已有三寸余长,用来补身体再好不过了。”

    褚如卓弯着腰,说罢接过旁边仆从手中的锦盒,白色柔软绸布上,正是一棵红如珊瑚的人参。

    赵懿点点头,命手下人收了。

    当然在赵懿等人未到的时候他已经给织造苏大人献过礼了。

    这人年纪轻轻就能做成皇商,心计人情钻研远非平常人相比。

    虽说这苏城乃是一个正五品的织造,但是这个位置可以上达天听,简单来说,是可比正二品大臣的,除了掌管织造上供,还兼有皇帝耳目的职能。

    因为虽有总督在汴西这鱼米之乡坐镇,但掌事人还得是这位苏织造。

    但是这些都不是茱茱关心的,在这人说姓褚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

    若是你有心,就去汴西的褚家,帮我上一柱香吧。

    鬼神之事在读书人之间是怪力乱说,但在民间却是讳莫如深的,茱茱虽然不迷信,但是她相信冥冥中自有因果。

    但在场的人个个有头有脸,她也不敢轻易插话,褚夫人的死状还清晰印在茱茱脑海中,过早打草惊蛇并不是明智之举。

    几人来到织染坊,纺织之声不绝于耳,呕哑嘲哳听的人脑袋嗡嗡,褚如卓便带着众人移步染坊。

    他在前面带路,他人矮小且先天不足,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那些残缺和饱受挫折之人的阴霾,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一些小动作,某个时期的眼神,某个动作,这位皇商居然一点都没表露出来。

    他看起来真诚且勤恳,连穿的衣服都是棉布而非绸缎。

    他带着众人看着眼前染好的丝绸,背光下,上面绣的蝴蝶安静地伏在未开芙蓉的身上,仿佛在休息。

    褚如卓见众人都看清了,微笑道:“各位再往左挪一步再看。”

    众人便依着他的话往左走了一步,太阳越过众人投射在丝上,阳光熠熠下,那蝴蝶缓慢张开翅膀,芙蓉也依次开放,变成了一副蝶戏牡丹了!

    绕是赵懿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丝布,一时忍不住赞叹。

    褚如卓眼看效果达到了,这才开口道:“这是今年的新赶出来的丝,在不同光线下,上面的图案会依次变化,这花纹的织法十分精细复杂,今年预计也只能产出五十匹。”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又看到六皇子殿下后面跟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于是低着头继续笑着说:“现下也就产出三十匹,向织造监官那里报了二十匹进宫,他留了三匹,四匹已经送到苏织造府邸上了,还剩三匹就请这位姑娘收下吧。”

    说着就有人捧来三匹丝递到茱茱面前,茱茱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这就是狐假虎威么?

    她本来就是想图个热闹,后来又听到这人姓褚,才好奇跟过来,但是无功不受禄她也是知道的。

    此时赵懿见她有些不自在,刚想替她说话,就听到茱茱说:“我不喜欢什么丝啊绸啊做的什么衣服,倒是之前就听说过汴西褚家是皇商,家里的亭楼设计乃是汴西一绝,百闻不如一见,今天刚好有机会,倒是心仪已久了。”

    赵懿挑起眉毛,不知茱茱唱的是哪一出,倒是张度河好像所有了然似的,盯着这褚如卓看了几眼。

    褚如卓在苏织造面前说是汴西庭院一绝,心中一惊!

    且看他出门办事连丝绸都不敢穿,就知道这人心思缜密处事低调,现在要跨过这里的官老爷露富,如何不让他惶恐,当下心中急转。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他家宅院是汴西一绝的说法,家里家训规诫的明明白白,只是普通富庶人家的一般样子。

    这难道是皇家看他这些年风头过盛,现在传下来的敲打?

    他这边心中琢磨了百八十回,但茱茱只是看苏府亭楼阁台精致漂亮,就随便扯了个幌子想去褚家看看罢了。

    有赵懿这尊大神在,褚家掩饰不了什么?

    当时褚夫人在马车里说过,她是汴西褚家大商户的女眷,这里是大宛全国赋税的十之二三的重要地方,商户林立,但真正称得上大商户的却只有褚家。

    好巧不巧,褚夫人的夫君,也姓褚。

    世上没这么多巧合的事情,若是同一户人家,只怕褚家此刻还门前挂白联呢!

    褚如卓见茱茱神色并无转圜之地,只得无奈道:“此时家中确实不方便,家兄病逝,此时家里还在守灵,实在是怕污了各位贵人的眼,坏了贵人们的心情。”

    果然!

    茱茱按耐住自己下意识想说的“难道只有一个人需要守灵而不是三位吗?”

    她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看着眼前这个之前让人心生好感的商人,难道,真是他杀了褚夫人吗?

    赵懿见她没有反应,神色还颇复杂,一时有些好奇,话到嘴边一转,温声道:“这......实在是突然,还请节哀,正巧之前我也有听说过令兄的经商事迹,若不是他,五年前的西北军饷还凑不出来,现在刚好在这里,去吊唁一下也是应该的。”

    听到军饷这个事情,褚如卓心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憎恶,但是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说道:“殿下亲临岂有不行的,兄长在外地做生意,可能水土不服得了急症,这才......”

    说着他叹了口气,面色凄然,赵懿安抚了几句道:“此举权当我们个人吊唁,不需要对外透露我们的身份,以免招来不需要的麻烦。”

    褚如卓拭了拭泪,便唤人准备马车。

    苏大人不便过去,于是回府,张度河和茱茱以及赵懿三人便跟着褚如卓去往褚家。

    这马车十分宽敞,四人坐在里面绰绰有余,中间置放一方案几,上面点着安神的香。

    褚如卓是个妙人儿,一路上给大家介绍汴西的风土人情,若是说书只怕也能发家,讲到后面时,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悲伤,这倒让赵懿有些不解了。

    “说起这些,还是我兄长小时讲给我听的。”褚如卓声音低低的,还带着颤音,听的人心里也不好受,“我的大嫂带着侄女去领回兄长的尸身,接过苍山一带匪患猖獗,带去的三十壮丁竟无一生还,若是索要钱财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人丧心病狂!草菅人命!我大嫂跟那小侄女儿,竟然都没活着回来......”

    茱茱心中一凛!与张度河目光一触即分。

    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