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十：喜欢使人愚蠢
年轻时想象力丰富。
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以为别人喜欢自己。
又或是稍有些不尽心意，就以为别人心里没有自己。
我有一个铁哥们，生性豪放，体型庞大，好为人师，赚钱有方。
我大一沉迷女色，他四处兼职，做家教老师。
我大二沉迷游戏，他已经拉起了队伍，开辅导班，拍宣传视频，开始创业了。
一次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七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再这样下去，你一身才华岂不都要付之东流。”
我说：“可不是嘛，但是男儿志在四方，我暂时不知道选东南还是西北，迷茫啊。”
林哥说：“要不，你跟我干吧，我给你介绍妹子，反正不会亏待你，你看怎么样吧？”
听到“妹子”两个字，我顿时精神抖擞，满口答应。
我成了林哥的文案助理，偶尔还帮他剪剪片子。林哥公司不大，事不少，因为经费紧张，林哥找了很多像我这样的义务工人。
从我学校到林哥的办公室，我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除了解决我自己的学习事务之外，一个礼拜去公司一趟，已经算是尽最大的努力在帮他了。
为了省钱，林哥没有在外面租房子，直接住在了公司的办公室里。我每次去都要陪他睡一晚上，林哥口才出众，睡觉前必定唠嗑，只不过每次都是大同小异，无非是开头谈自己有多牛逼，中间谈创业的艰辛，结尾勉励我要多努力。
我不怕他唠叨，他的唠叨是很好的催眠药，能让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迅速地进入梦乡。
林哥告诉我，他这辈子可能欠我最多了。
我说，滚蛋！你是不是不想请我吃饭了？
虽然不给我发工资，但林哥隔三差五地请我下馆子。每次我写完一个案子，他都会说，七哥，有空请你吃饭啊！
我说，有空有空，现在就有空！
然后，他就经常请我吃饭。
七夕情人节那天，我和林哥两个人在公司加班写稿子，从早上九点一直写到晚上八点。
林哥说：“今天情人节，我带你下馆子。”
我说，下馆子就下馆子，提什么情人节！
情人节晚八点多，南艺校园格外冷清。平日里从这所学校穿过，男男女女手拉着手，一对又一对地从我们身边路过。
面对如此冷清的南艺校园，我不禁感叹，难道你们这情人节当清明节过，这学校怎么没人呢？都回去上坟了？”
林哥说：“恶毒！可恶！你这种人活该单身一辈子，人家有对象的情人节出去约个会开个房招你惹你了？……”
“林哥。”如果不被这声音打断，林哥肯定还会跟我讲20分钟的大道理，直到在饭店坐下，跟服务员接上话。
唤林哥的是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很青涩，干净单纯。
“王瑜。”林哥两眼放光迎了上去：“瑜师妹，出去约会呢？”
王瑜的眼神掠过林哥，盯着我傻笑了两秒钟：“没，哪有人约我，一个人瞎逛。你们这是……”
林哥忙解释：“别误会，我们都是直男，这是我哥们，刚帮我干完活，去美食街请他吃饭犒劳他。你吃了吗，要不一起。”
“好啊。”王瑜说得干脆利落。
林哥愣住，给了我一个眼神：我就随便说说，她咋这么不客气，都八点多了还没吃晚饭？摆明了要坑我吧。
我笑笑不说话。
以往我和林哥吃饭，多半时间都是他在说话，开始吃的时候诉说自己有多牛逼，吃到中间说创业的艰辛，快吃完的时候勉励我要多努力，和他的睡前话题一模一样。
这次王瑜在，他似乎有所约束。反而是王瑜，很是善言，先是调侃林哥当年在年级大会上出的丑，又爆出了林哥的八卦，而这些，我全是第一次听说。
被爆了这么多私料，林哥也没跟她急，红着脸拼命地喝水。
尽管只是一顿饭的时间，我还是觉得王瑜和我在大学认识的很多女生都不一样，她单纯可爱，易喜易悲，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说话做事，没有一点的优柔寡断。
我开玩笑说，王瑜，你来公司跟我们一起干吧，这么多年了，我唯独见过你让林哥安静下来。
王瑜不说话，看着我傻笑。
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林哥临时跟我说有个大案子，要我一起想方案。我下了课就往公司赶，天正下着很大的雨，我走得又急。到公司的时候，裤腿都湿了一半。
我照例按响门铃，然后准备抖落伞上的雨水。
我眼神刚落到雨伞上，门开了。
伴随着一声甜美的呼唤：“师哥。”
门框内站着的是王瑜，满脸堆笑，面带羞涩，就这样傻傻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王……你真的……的……来给他打工了？”
“不是你邀请我跟你们一起的吗？”
哈哈哈，这个姑娘太耿直了，单纯得让人惭愧啊。
我走进林哥的办公室，林哥不知道在和谁开着语音打游戏，正骂街呢。
“林哥，不是说有个案子……”
“屁，啥事没有。那个王瑜，非得让我把你骗来，你教教她剪片子吧，算是为我培养新人。”
卧槽，搞什么，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你不挺能的嘛，咋这么容易被学妹忽悠，我算是看透了，什么阅人无数，身经百战，萌妹子一句话，全都土崩瓦解。老子冒雨奔袭五十里路，你跟我说叫我是来教学妹剪片子的。要不是看再王瑜秀色可餐，老子非摔杯子走人不可！教就教，谁怕谁啊！
教王瑜剪片子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我本以为她是那种一教就会的机灵妹子。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每一样工具的使用我讲三遍以下她都没法理解，动不动就是：“师兄，你再讲一遍吧，刚没弄懂。”“师兄，这个效果我做出来怎么跟你做的不一样，哪里出错了呢。”
学不会也就算了，你发什么嗲，卖什么萌呢？
我算是看透这种小姑娘了，做起事来，拖沓扭捏，效率极低。
一连几个礼拜，每次我去公司，王瑜都在。不是缠着我让我教她剪片子，就是无休无止地跟我扯她们宿舍的故事。
她说：“我们宿舍有个姑娘，被她男朋友甩了，我们都觉得她应该会很难过，可是她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有一天，我半夜醒来，清晰地听到她在低声地抽泣。师兄，你说，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悲伤，要在人前掩饰，半夜却偷偷哭泣。”
我说，你这个小屁孩，倒是懂得挺多的。
她说：“我就比你小两岁，你怎么能叫我小屁孩呢？”她顿了顿，眼神里好像是忧郁，又好像是担忧：“师哥，你可不能做这样的人？”
我不解：“怎样的人？”
她说：“抛弃女朋友的人。”
我说：“都没有女朋友，我抛弃谁啊。”
“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的。”她似乎是在替我着急。
“借你吉言哈。”
在我的印象中，大三那年冬天比前两年冬天要冷得多。我们宿舍的窗外按着我们这栋宿舍楼的水管，但这水管似乎堵塞了好久了，水就从水管口的四周溢出来，那年冬天，我第一次在那个水管的顶部见到了手臂粗的冰柱。
可就是这样的天气，我还是坚持不懈地每个礼拜都去林哥的公司替他打杂。
有一天，走进公司的大门，第一个见到的不再是满脸堆笑的王瑜，而是林哥那张肥脸。
我很想问，王瑜呢？她怎么没来？但是我没问，也许是今天她有事，要晚点来。其实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开口问，我总是在林哥面前抱怨王瑜事多爱粘人。可能在林哥看来，我最希望的就是见不到王瑜，所以我不能问，一问，就显得自己太虚伪了。
可是，人呐，或许都有那么一点贱贱的，有些平日里嫌她碍手碍脚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不见了，你却格外的想念。
这一天，我坐在做靠近门的那个工位上，胡乱地打着字，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就怕有人会从后面蒙住我的眼睛，让我猜她是谁。
可是我等了一天，王瑜都没有出现。
临走的时候，林哥说：“王瑜生病住院了，可能这一阵子不会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什么病，严重吗？”我问。
“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吧，她说过几天就能出院。”
我低头想了想。“哦，死不了就好，期末了，我还要复习考试呢。”
接下来的那个礼拜六，我依旧没有见到王瑜。
“她还没出院呢。”林哥说。
那天回去的时候，南京城下起了小雪，路面开始变得有些滑。我走的很慢，特意穿过南艺去坐地铁，可是一路上人烟稀少，看来是不会遇见我想见到的人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病了，如果不是的话，她为什么不去公司了呢？
我正纠结着，一个中年妇女开着辆电动车从我身边擦过，险些撞到我。
“你他妈瞎啊！”我冲着那迅速远去的背影吼道。
那天走着走着，神情渐渐恍惚起来，好希望眼前突然跳出一个姑娘，笑嘻嘻地说，师哥好啊。
再后来，期末考试，考完之后就是寒假，我回了家。再见到王瑜已是来年的二月份。
新年第一天上班，林哥照例请公司的所有人吃饭。一向健谈的王瑜坐在我旁边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地问我，这个菜要不要吃我帮你夹，要不要帮你剥个虾。我怕大家笑话，就假装去敬酒走开了。
回公司的路上，王瑜和我走在队伍的最后，和前面的大部队隔得越来越远。
“我生病的时候……。”她似乎有些难为情：“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林哥说，你没什么大事，我就没去。”
“这样啊。”她又沉默了，可能是太久不见，我们两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撅着嘴，脸都变绿了。
走着走着，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熟人，脸上慢慢开出花来，乐呵呵就迎了上去。
那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她跑到人家跟前一蹦，喊了句：“乐师兄。”
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突然揪心起来，难道我是在嫉妒？
我以为她只会这样乐呵呵地来迎接我，我以为她只会满怀爱意地叫我“师兄”。当我发现这一切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被玩弄了的感觉。
那人应声抬头，看见王瑜，也是乐开了花，喊了句：“小瑜。”
小瑜，看这称呼，喊得多亲切。
那人余光看见了我，问：“这位是……”
“奥……”王瑜迟疑了一下：“林哥的老朋友，现在帮林哥写文案，算是我同事吧。”随后她又像他介绍我：“七哥，这是林哥的同班同学，是我认识的最有趣的人，睡觉的时候老爱说梦话，还说自己是孙悟空。”她捂着嘴傻笑：“我们那时候在……”
“行吧，你们聊，我先走了。”我越听越生气，没等她说完，我就走了。
在她眼中，我们居然只算是“同事”。他是你认识的最有趣的人？那我算什么？
还有，你怎么知道他睡觉爱说梦话，你跟她睡过？
去你妈的同事，去你妈的有趣，去你妈的**。老子找我的同事去了，不想见到你们这对狗男女。
那天晚上，公司其他人一个个都走了。留下我和林哥熬夜写案子，林哥几次叫王瑜早点回去，她都执意不肯。林哥只好先忙自己的，我自然也不想管她。
一直写到深夜11点，总算是把去年欠的“债”写完了。
王瑜见我们都在伸懒腰看手机，起身向我们走了过来。
“你们这么拼，未来一定不会太差。”王瑜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是满脸堆笑，面带羞涩，而是一本正经，目光呆滞。
我当时很饿，找了桶面正滋遛滋遛地吃着，不想接她的话茬。
王瑜见我不搭理她，抽了张纸巾递给我。
我瞧了眼纸巾：“放桌上吧，没吃完呢。”我也不想接她的纸巾。
林哥不明所以，走过来说：“我这没事了，吃完你送她回学校吧？”
“就那几步路，还要我送？”我继续吃面。
她走的时候我没看她，林哥说，她含泪看了我一会儿就自己悄悄地走了。
我说，别煽情，整得跟韩剧似的。她就是太会演了。
再后来，我很少去公司，每次的稿子都是直接网上传给林哥。
林哥说，王瑜去公司找过我几次，但每次去见我不在又走了，后来就再也没去过。
林哥说，王瑜最近交了个男朋友，是他的同学乐晓天。
我愤然说，果然是对狗男女。
林哥说，你咋这么毒呢？人家你情我愿的怎么就狗男女了呢。他两也算是患难之交，生病住院的时候住在一个病房里，聊着聊着发现居然是师兄妹，也算是缘分。晓天跟我说，他追了她大半年，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直不肯答应，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还小，不想谈恋爱。直到最近几天，王瑜才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说愿意试一试。他们两就这样在一起了。
几年后，我回想起这件事，总是会后悔没有去跟王瑜好好聊聊，我明明很在乎她啊。如今，事情的真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铺面而来，又这么触不及防地让你觉得自己有多么愚蠢和自私。
我拿起林哥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在我口中蔓延开来，有感觉有些呛，喊了句：“操！白的？！”
最后一次见王瑜，还是在林哥的宴席上。他公司第一次办年会，请同学和同事吃饭。
王瑜见到我，依旧是笑靥如花，只是她的一只手正挽着另一只手。这笑不知道是因为遇见我的开心，还是有人疼爱的幸福。
她从容地走近我，看着旁边的人说：“我男朋友，林哥的同班同学，比我大两岁，特别逗的一个人。”说完她又莞尔一笑，害羞了。
我和乐晓天握了手，诚恳地说了句“幸会”。
真的，谢谢你替我照顾她。
“女孩子普遍比男孩子早两年发育，自然也比男孩子早成熟两年。所以我想找个比我大两岁的男朋友。”
王瑜经常跟我说这句话。
可惜的是，我现在才明白她这句话里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以为别人喜欢自己。
又或是稍有些不尽心意，就以为别人心里没有自己。
我有一个铁哥们，生性豪放，体型庞大，好为人师，赚钱有方。
我大一沉迷女色，他四处兼职，做家教老师。
我大二沉迷游戏，他已经拉起了队伍，开辅导班，拍宣传视频，开始创业了。
一次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七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再这样下去，你一身才华岂不都要付之东流。”
我说：“可不是嘛，但是男儿志在四方，我暂时不知道选东南还是西北，迷茫啊。”
林哥说：“要不，你跟我干吧，我给你介绍妹子，反正不会亏待你，你看怎么样吧？”
听到“妹子”两个字，我顿时精神抖擞，满口答应。
我成了林哥的文案助理，偶尔还帮他剪剪片子。林哥公司不大，事不少，因为经费紧张，林哥找了很多像我这样的义务工人。
从我学校到林哥的办公室，我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除了解决我自己的学习事务之外，一个礼拜去公司一趟，已经算是尽最大的努力在帮他了。
为了省钱，林哥没有在外面租房子，直接住在了公司的办公室里。我每次去都要陪他睡一晚上，林哥口才出众，睡觉前必定唠嗑，只不过每次都是大同小异，无非是开头谈自己有多牛逼，中间谈创业的艰辛，结尾勉励我要多努力。
我不怕他唠叨，他的唠叨是很好的催眠药，能让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迅速地进入梦乡。
林哥告诉我，他这辈子可能欠我最多了。
我说，滚蛋！你是不是不想请我吃饭了？
虽然不给我发工资，但林哥隔三差五地请我下馆子。每次我写完一个案子，他都会说，七哥，有空请你吃饭啊！
我说，有空有空，现在就有空！
然后，他就经常请我吃饭。
七夕情人节那天，我和林哥两个人在公司加班写稿子，从早上九点一直写到晚上八点。
林哥说：“今天情人节，我带你下馆子。”
我说，下馆子就下馆子，提什么情人节！
情人节晚八点多，南艺校园格外冷清。平日里从这所学校穿过，男男女女手拉着手，一对又一对地从我们身边路过。
面对如此冷清的南艺校园，我不禁感叹，难道你们这情人节当清明节过，这学校怎么没人呢？都回去上坟了？”
林哥说：“恶毒！可恶！你这种人活该单身一辈子，人家有对象的情人节出去约个会开个房招你惹你了？……”
“林哥。”如果不被这声音打断，林哥肯定还会跟我讲20分钟的大道理，直到在饭店坐下，跟服务员接上话。
唤林哥的是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很青涩，干净单纯。
“王瑜。”林哥两眼放光迎了上去：“瑜师妹，出去约会呢？”
王瑜的眼神掠过林哥，盯着我傻笑了两秒钟：“没，哪有人约我，一个人瞎逛。你们这是……”
林哥忙解释：“别误会，我们都是直男，这是我哥们，刚帮我干完活，去美食街请他吃饭犒劳他。你吃了吗，要不一起。”
“好啊。”王瑜说得干脆利落。
林哥愣住，给了我一个眼神：我就随便说说，她咋这么不客气，都八点多了还没吃晚饭？摆明了要坑我吧。
我笑笑不说话。
以往我和林哥吃饭，多半时间都是他在说话，开始吃的时候诉说自己有多牛逼，吃到中间说创业的艰辛，快吃完的时候勉励我要多努力，和他的睡前话题一模一样。
这次王瑜在，他似乎有所约束。反而是王瑜，很是善言，先是调侃林哥当年在年级大会上出的丑，又爆出了林哥的八卦，而这些，我全是第一次听说。
被爆了这么多私料，林哥也没跟她急，红着脸拼命地喝水。
尽管只是一顿饭的时间，我还是觉得王瑜和我在大学认识的很多女生都不一样，她单纯可爱，易喜易悲，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说话做事，没有一点的优柔寡断。
我开玩笑说，王瑜，你来公司跟我们一起干吧，这么多年了，我唯独见过你让林哥安静下来。
王瑜不说话，看着我傻笑。
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林哥临时跟我说有个大案子，要我一起想方案。我下了课就往公司赶，天正下着很大的雨，我走得又急。到公司的时候，裤腿都湿了一半。
我照例按响门铃，然后准备抖落伞上的雨水。
我眼神刚落到雨伞上，门开了。
伴随着一声甜美的呼唤：“师哥。”
门框内站着的是王瑜，满脸堆笑，面带羞涩，就这样傻傻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王……你真的……的……来给他打工了？”
“不是你邀请我跟你们一起的吗？”
哈哈哈，这个姑娘太耿直了，单纯得让人惭愧啊。
我走进林哥的办公室，林哥不知道在和谁开着语音打游戏，正骂街呢。
“林哥，不是说有个案子……”
“屁，啥事没有。那个王瑜，非得让我把你骗来，你教教她剪片子吧，算是为我培养新人。”
卧槽，搞什么，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你不挺能的嘛，咋这么容易被学妹忽悠，我算是看透了，什么阅人无数，身经百战，萌妹子一句话，全都土崩瓦解。老子冒雨奔袭五十里路，你跟我说叫我是来教学妹剪片子的。要不是看再王瑜秀色可餐，老子非摔杯子走人不可！教就教，谁怕谁啊！
教王瑜剪片子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我本以为她是那种一教就会的机灵妹子。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每一样工具的使用我讲三遍以下她都没法理解，动不动就是：“师兄，你再讲一遍吧，刚没弄懂。”“师兄，这个效果我做出来怎么跟你做的不一样，哪里出错了呢。”
学不会也就算了，你发什么嗲，卖什么萌呢？
我算是看透这种小姑娘了，做起事来，拖沓扭捏，效率极低。
一连几个礼拜，每次我去公司，王瑜都在。不是缠着我让我教她剪片子，就是无休无止地跟我扯她们宿舍的故事。
她说：“我们宿舍有个姑娘，被她男朋友甩了，我们都觉得她应该会很难过，可是她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有一天，我半夜醒来，清晰地听到她在低声地抽泣。师兄，你说，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悲伤，要在人前掩饰，半夜却偷偷哭泣。”
我说，你这个小屁孩，倒是懂得挺多的。
她说：“我就比你小两岁，你怎么能叫我小屁孩呢？”她顿了顿，眼神里好像是忧郁，又好像是担忧：“师哥，你可不能做这样的人？”
我不解：“怎样的人？”
她说：“抛弃女朋友的人。”
我说：“都没有女朋友，我抛弃谁啊。”
“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的。”她似乎是在替我着急。
“借你吉言哈。”
在我的印象中，大三那年冬天比前两年冬天要冷得多。我们宿舍的窗外按着我们这栋宿舍楼的水管，但这水管似乎堵塞了好久了，水就从水管口的四周溢出来，那年冬天，我第一次在那个水管的顶部见到了手臂粗的冰柱。
可就是这样的天气，我还是坚持不懈地每个礼拜都去林哥的公司替他打杂。
有一天，走进公司的大门，第一个见到的不再是满脸堆笑的王瑜，而是林哥那张肥脸。
我很想问，王瑜呢？她怎么没来？但是我没问，也许是今天她有事，要晚点来。其实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开口问，我总是在林哥面前抱怨王瑜事多爱粘人。可能在林哥看来，我最希望的就是见不到王瑜，所以我不能问，一问，就显得自己太虚伪了。
可是，人呐，或许都有那么一点贱贱的，有些平日里嫌她碍手碍脚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不见了，你却格外的想念。
这一天，我坐在做靠近门的那个工位上，胡乱地打着字，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就怕有人会从后面蒙住我的眼睛，让我猜她是谁。
可是我等了一天，王瑜都没有出现。
临走的时候，林哥说：“王瑜生病住院了，可能这一阵子不会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什么病，严重吗？”我问。
“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吧，她说过几天就能出院。”
我低头想了想。“哦，死不了就好，期末了，我还要复习考试呢。”
接下来的那个礼拜六，我依旧没有见到王瑜。
“她还没出院呢。”林哥说。
那天回去的时候，南京城下起了小雪，路面开始变得有些滑。我走的很慢，特意穿过南艺去坐地铁，可是一路上人烟稀少，看来是不会遇见我想见到的人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病了，如果不是的话，她为什么不去公司了呢？
我正纠结着，一个中年妇女开着辆电动车从我身边擦过，险些撞到我。
“你他妈瞎啊！”我冲着那迅速远去的背影吼道。
那天走着走着，神情渐渐恍惚起来，好希望眼前突然跳出一个姑娘，笑嘻嘻地说，师哥好啊。
再后来，期末考试，考完之后就是寒假，我回了家。再见到王瑜已是来年的二月份。
新年第一天上班，林哥照例请公司的所有人吃饭。一向健谈的王瑜坐在我旁边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地问我，这个菜要不要吃我帮你夹，要不要帮你剥个虾。我怕大家笑话，就假装去敬酒走开了。
回公司的路上，王瑜和我走在队伍的最后，和前面的大部队隔得越来越远。
“我生病的时候……。”她似乎有些难为情：“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林哥说，你没什么大事，我就没去。”
“这样啊。”她又沉默了，可能是太久不见，我们两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撅着嘴，脸都变绿了。
走着走着，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熟人，脸上慢慢开出花来，乐呵呵就迎了上去。
那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她跑到人家跟前一蹦，喊了句：“乐师兄。”
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突然揪心起来，难道我是在嫉妒？
我以为她只会这样乐呵呵地来迎接我，我以为她只会满怀爱意地叫我“师兄”。当我发现这一切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被玩弄了的感觉。
那人应声抬头，看见王瑜，也是乐开了花，喊了句：“小瑜。”
小瑜，看这称呼，喊得多亲切。
那人余光看见了我，问：“这位是……”
“奥……”王瑜迟疑了一下：“林哥的老朋友，现在帮林哥写文案，算是我同事吧。”随后她又像他介绍我：“七哥，这是林哥的同班同学，是我认识的最有趣的人，睡觉的时候老爱说梦话，还说自己是孙悟空。”她捂着嘴傻笑：“我们那时候在……”
“行吧，你们聊，我先走了。”我越听越生气，没等她说完，我就走了。
在她眼中，我们居然只算是“同事”。他是你认识的最有趣的人？那我算什么？
还有，你怎么知道他睡觉爱说梦话，你跟她睡过？
去你妈的同事，去你妈的有趣，去你妈的**。老子找我的同事去了，不想见到你们这对狗男女。
那天晚上，公司其他人一个个都走了。留下我和林哥熬夜写案子，林哥几次叫王瑜早点回去，她都执意不肯。林哥只好先忙自己的，我自然也不想管她。
一直写到深夜11点，总算是把去年欠的“债”写完了。
王瑜见我们都在伸懒腰看手机，起身向我们走了过来。
“你们这么拼，未来一定不会太差。”王瑜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是满脸堆笑，面带羞涩，而是一本正经，目光呆滞。
我当时很饿，找了桶面正滋遛滋遛地吃着，不想接她的话茬。
王瑜见我不搭理她，抽了张纸巾递给我。
我瞧了眼纸巾：“放桌上吧，没吃完呢。”我也不想接她的纸巾。
林哥不明所以，走过来说：“我这没事了，吃完你送她回学校吧？”
“就那几步路，还要我送？”我继续吃面。
她走的时候我没看她，林哥说，她含泪看了我一会儿就自己悄悄地走了。
我说，别煽情，整得跟韩剧似的。她就是太会演了。
再后来，我很少去公司，每次的稿子都是直接网上传给林哥。
林哥说，王瑜去公司找过我几次，但每次去见我不在又走了，后来就再也没去过。
林哥说，王瑜最近交了个男朋友，是他的同学乐晓天。
我愤然说，果然是对狗男女。
林哥说，你咋这么毒呢？人家你情我愿的怎么就狗男女了呢。他两也算是患难之交，生病住院的时候住在一个病房里，聊着聊着发现居然是师兄妹，也算是缘分。晓天跟我说，他追了她大半年，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直不肯答应，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还小，不想谈恋爱。直到最近几天，王瑜才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说愿意试一试。他们两就这样在一起了。
几年后，我回想起这件事，总是会后悔没有去跟王瑜好好聊聊，我明明很在乎她啊。如今，事情的真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铺面而来，又这么触不及防地让你觉得自己有多么愚蠢和自私。
我拿起林哥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在我口中蔓延开来，有感觉有些呛，喊了句：“操！白的？！”
最后一次见王瑜，还是在林哥的宴席上。他公司第一次办年会，请同学和同事吃饭。
王瑜见到我，依旧是笑靥如花，只是她的一只手正挽着另一只手。这笑不知道是因为遇见我的开心，还是有人疼爱的幸福。
她从容地走近我，看着旁边的人说：“我男朋友，林哥的同班同学，比我大两岁，特别逗的一个人。”说完她又莞尔一笑，害羞了。
我和乐晓天握了手，诚恳地说了句“幸会”。
真的，谢谢你替我照顾她。
“女孩子普遍比男孩子早两年发育，自然也比男孩子早成熟两年。所以我想找个比我大两岁的男朋友。”
王瑜经常跟我说这句话。
可惜的是，我现在才明白她这句话里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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