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梦（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眼前的光景就忽然再次变成了陌生的画面。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房间布置，还有，陌生的人。不过其中有一个人倒是让自己认出来了，上次梦里见过的达利安，此时此刻也在这里。

    也就是说我闭眼之后，就来到了这里。那么，这也是一个梦境咯？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里面，但是，就和之前的那个梦一样，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真实到我的感官好像亲身经历了一样，这让我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记忆。

    这是一个穹顶很高的教堂式房间，至于为什么只是教堂式房间而不是教堂，那是因为这里面没有教堂里应该有的东西，什么祭坛什么教士，这里都没有，这里只有一帮全身穿着古代神族服饰的人，他们的背上毫无疑问地，都长着白色的羽翼。大陆传说中的“天使”倒是也符合这种形象，但我知道，他们并非天使。更准确地说，传说中所谓的天使，其实就是下凡的神族。这一点我下意识便可以给予肯定，即使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肯定，但就像是感官一样，这些认识也像是刻印在灵魂深处里的一样。没错，这帮家伙是神族，是传说中这个世界的造物者和主宰者之一，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灭亡了的一个种族。但也曾经有传言说，神族仅仅只是代理者罢了。

    这果然，不是一般的“梦”啊。我有了这样的认识，但即使如此，我也暂时没想清楚这个“梦”的寓意。

    跟之前那次一样，我就像是附在了某位与会的神族身上，一位同样名为“天”的神族。这位天是一位很有地位的神。天，也就现在和我共享视角的人走在大堂内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神族都会向“我”致敬。天，是执掌世间万物命运的神族。命运是很玄的东西，虽说天执掌着命运，但并不能直接确定命途的结果。他可以通过某些细节的设定，或通过某些适当的引导，甚至通过动用能力影响某些过程，甚至是扭转某些过程所产生的影响，以此来引导命运，从结果来看，跟实际控制命运走向无异。只是天如果动用能力，则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如非必要，他并不想动用这能力。虽一开始无法确定结果，但天作为命运引路人，他写下的命运规划未曾失手。

    只是，引路人可以把命运引入正途，自然也可以把命运，引入歧途。

    不过，如果仅仅是执掌命运，天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望，所以恐怕，“我”还有其他别的什么重要东西才对。

    “我”一边回礼一边走着，走到了达利安旁边才停了下来。

    “达利安，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停下后，“我”轻声地向达利安询问道。之前两人碰头的时候是我第一次梦到他们，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而记忆貌似也没有相关的事件过程，这次与上次的时间到底差了多少也并不知道。而这次，达利安好像是有什么安排才先到的这里，并没有和“我”一起前来。

    “都准备好了，当然了，也只有你的计划能够让我们神族继续传承下去，我想他们也不会反对的。”达利安一边说一边环视会场。

    而这时，一位看起来身份显赫的神族出现在了会议长桌的首席位。之所以说是看起来，是因为我看到他的身形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和谐感，就好像，这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一样。但当我想进一步思考的时候，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印象却开始模糊了，就好像被封印了起来一样。

    多想也没用，我开始专注眼前。那人出现后，神情肃穆，体态威严，散发着一种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气场，使得在场的人都自觉地停止了对话，齐齐看向这位神族。看来这是一位神族的掌权者。掌权者环视了一下会场，突然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劳烦诸位过来这一趟了，那么请诸位先入席吧！”

    声音犹如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控制力，让所有人都禁声入席，而且手脚都很利索，只有一个例外。“我”慢条斯理地拉开椅子坐下，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能感受得到的威压，却好像对这位天没有多大的影响，而此时的“我”，正正是坐在了次席的位置，这使得“我”的动作在现场中尤为明显。然而，对于“我”这样的举动，现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此提出非议，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一种现象。

    见所有人都坐定后，掌权者才继续说道：“想必诸位都知道，这次找大家来是为了本族的存亡问题，关于这个问题，大家有什么提案的都可以说出来。”

    话音落下，掌权者用目光示意众人发言。“我”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而是环视着会议桌旁的每一个人。“我”此时的表情如何，我看不到，但我至少确定，“我”现在心中是充满了自信与愉悦。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纸，“我”举起了手：“神王大人，在下有一个计划。”说着，也不等神王示意，“我”便站了起来，开始了对计划的介绍。

    “我”的视线落在了手上的纸上，然而当我想细看的时候，却发现，无论我怎么看都无法看清纸上写的内容。而且，就在“我”开始宣读后，本该很清晰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了，我完全听不到宣读的内容，就好像是，被刻意去掉了一样。当“我”宣读完了之后，只有排在末位的一名神族怒气冲冲地拍案而起，看起来是在怒斥“我”的计划，具体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因为从“我”站起来开始，除了模糊的视觉以外，其他一切的感官都突然消失了。只见那个愤愤不平的神族被神王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而他面对神王的举动，眼神中露出的，是失望。之后，他好像说了句什么话，然后愤然离席。

    而神王此时的眼中，却莫名地有一股愧疚、落寞与不安，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悲伤。

    难道神王和那位离开的神族，有什么关系？

    不过，能跟神王有密切关系的，怎么可能会发生愤然离席这种状况呢？

    那估计，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我看着那个神族离开的背影，忽然间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那种感觉，不像是现在这样的观看者，而更像是一名经历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再一次感觉到了“我”在笑，依然是像上次一样，笑得很轻，却令人有种不详的预感，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或许，是一个阴谋。

    诡异的笑容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微笑，笑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让人听着就能感觉得出“我”的大度。

    而随后，我的意识便开始模糊远去。

    男孩睁开眼睛，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心中乱如麻花。他的心绪从来没有如此烦乱，这十年里大家都说他心性淡然的不像一个孩子，但这只是因为他有点特殊。他，有着不知哪里来的知识，很庞大，从古至今，天南地北，所以他知道的很多，对待世间万物自然也能淡然处之。但这一次不一样，他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接触到了一个世界的秘密，一个联系着世界命运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隐藏在那一段消失了声音的梦境中。而这个梦境，或许跟那些莫名出现的知识来自同一个源头，那就是他灵魂深处的记忆。

    不过现阶段线索还是太少了，他不知道这段记忆从哪里来的，而知识库里也没有神族的更多信息，所以，多想也没用。男孩思考着，然后深呼吸一口。虽然时间有点早，但是再睡估计也睡不着了，于是他决定先起床。

    和上次一样，绕过横七竖八的孩子们，悄悄地来到了外面，男孩——弥天看了看身后的教堂，这个住了十年的建筑就要拆了，心中不禁伤感起来。

    他平时的淡然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感情。

    弥赛亚虽然说过，他们四个是孤儿院的骄傲，但实际上，除了弥月以外，其他三人只是被挑剩下的人。孤儿院并不是单纯的收养这些孩子，还兼顾了筛选和培养人才。这些年，有骑士或者炼金术师天赋的孩子都已经相继被领养走了。不是说剩下的人天赋就差，只是对于那些家族来说，综合评价上不符合家族的要求而已。弥月是个特例，是弥赛亚特意留下的，好像是准备推荐给国家。而这一次的安排，可以说是弥赛亚准备了很久，才终于等到机会，借助弥天他们三人，让弥月进入国家的皇家学院。弥月的存在是弥赛亚与国家谈判的底牌，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解决剩下那些没什么天赋的孩子们的安置问题。弥天没有辜负弥赛亚的期望，成功劝服了弥月，让她昨天便已经去参加并通过了初考。对于之前便已经拿到评级的她来说，初考并不难应付，测试过关这事自然也是和弥生以及弥勒他们一样，十分简单。

    在这个世界上，拥有骑士或者炼金术师的官方评级，那就是一种身份的证明，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敬仰。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骑士与炼金术师的，成为骑士需要获得圣光能量，而成为炼金术师则需要获得炼金能量，只有体内拥有这两种能量系统其中之一的人，才可以修习成为骑士或者炼金术师。而这两个能量系统，目前看来只能是天生的，无法从后天获得，这是人类多年的研究得出的结论。

    至于这个结论的真实性，弥天有点存疑，知识库有涉及到能量这一块，但似乎并不深入，但其中有一句很有意思，能量存在于世间万物之中。所以理论上每个人都能掌握能量系统才对，但由于知识库也没这方面的研究，他也无法深入探索。

    骑士与炼金术师的评级每年都会有，而在今年的评级里面，弥生和弥勒被评定为初级三等骑士，这在平民里面算是很高的等级了，因为平民没有所谓的血统优势，能有天赋就已经是万里挑一了，等级高的那更是万中无一。而弥月便是那万中无一的人之一，在今年的评级中得到了中级三等骑士的评定，如果能得到系统的指导和训练，达到高级骑士评定也不无可能。中级，可以说是高等人才，但高级评定，这在大部分普通人的眼里，只有天才才有机会获得。

    至于弥天，他倒是没有任何骑士或炼金术师的等级评定，只是人们依然认为，他迟早也能当上骑士或者炼金术师，因为他体内能够检测到能量系统的存在。

    弥天被认为是四人中最弱的一位，因为他在炼金能量的强度测定中分数是最低的。只是如果有人关注他的话，可能就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弥天参加了两项测试，而在这两项测试中都没有拿到零这个数值，分数虽然是低，但多少都能检测出一定数值。他的两个测试是分开做的，在评级期内，他第一天做了圣光测试，最后一天做了炼金能量测试，为的就是让人忽略掉他的这种异常。如若让有心人知道了这个结果，估计会拿他去研究吧，因为世界上有着这么一条常识：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圣光能量与炼金能量，除了传说中的炼金骑士。

    既然是传说，那么自然也会有一大堆学者想要研究，弥天并不希望被研究。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双能量测定都有分数这种事情，或许世上还有其他人知道，但在这里，只有他一个知道原因。他体内的确拥有着能量系统，但他的能量系统并不属于圣光与炼金能量这两个现今流行的能量系统。在他的知识库中，这种能量叫做“源”，是上古神族使用的能量系统，一种凌驾于圣光能量与炼金能量之上的能量体系。它可以通过一些方法，转化为世界上任何一个曾经出现过的能量，包括圣光能量与炼金能量。只是这方法没有完整记载在知识库里，弥天暂时还只能靠自己摸索到的方法进行转化，就效果而言，还算稳定，参加两个评测也只是弥天想看看研究成果而已。

    知识库虽然博学，但弥天现在对其利用率并不高，而世界上还有很多的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他得抓紧时间消化知识库才行了，而且现在看来，时间可能并不会太多。

    弥天感受着体内的能量在全身流转，杂乱的心也趋向平静。虽然早了点，但是他开始了每日必做的晨练。犹如舞蹈般优美的动作带着点强有力的感觉，在体术上他是公认的全镇第一。

    他不再去想那个奇怪的梦，也许那是一个预示，也或者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更有甚者那可能有关他的身世。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源”如清风般吹拂而过，扫去了一切杂念，只剩下了对自身武艺的追求。破开黎明的第一道阳光，洒落在了孤儿院门前的这片土地上，让男孩心中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