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旁观者

    “方才的那道禁咒——并不是为了解开我的封印……而是为了破开那道立场结界残留的裂痕，并借此挖开那道裂缝的封印吗！但又因为惧怕结界的瓦解，会对这里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才借此通过我体内释放开来的妖力，来抵消结界瓦解的余波么。”

    似乎终于得以明白了那名男子真正的意图，“妖龙”恍然大悟。

    限相禁灵域。

    此乃褚方星敢通过融合诸家仙派所学，自行研创的封印之法——“束灵禁咒”中的高阶咒法，同时，也是在融合了阴阳双力的“两仪天冲”当中，隶属于界相类归的一类封印系分支。能够通过分化体内的灵力，一阴一阳，如同相斥与相吸之间不断转化的磁极，在阴阳相分的同时，使其催生出两股相反力道的灵力，并且最终在强大的反作用力所生成的一瞬，再度同化、吸引，由而形成一道蕴含着极大引力的界限立场，造成封印作用的束缚。

    而通过将这种束缚的影响，以不断充盈灵力的方式，来延展封印领域的范围大小，甚至能够做到半径2米、半径5米、半径20米、半径50米或者更加宽广的范围领域的地步，在扩展的同时，也会不断延伸出灵力从中产生影响的范围大小——即灵力释放所展现的异光由扇形转变为圆环盘状形态的体现，这种由点状，扩散至平面整体的范围性封印术，正是限相禁灵域作为界域性质封印术法的本质。

    对此，“妖龙”感慨万分，回想自己方才无力回天、仍旧在奋力挣扎的举动，实在是毫无意义可言，终归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可是现在，那道立场结界，反倒是所幸保住了，我却妖力枯竭，甚至还被弹出了结界之外。啧——这可真是下下策啊。”

    高空中急速下坠由而生现的冲击，时不时地擦过男孩的身体，从周身高速划过的风压，恍如千万道利刃一般锋锐，“妖龙”纵然是妖兽之体，百般顽抗之下不过皮肉擦伤的程度，却也只得感受着这份摩擦的冲击所带来的痛楚。

    “现在，我又该怎么做，才能够确保这小子坠落到地面上，而不粉身碎骨呢？这小子一旦死了，我的妖力只怕会流失得更快吧？这里可是数万米外的高空呐！褚方星敢，正不愧是能够把我逼到这番田地的人类呐。区区人类……”

    想到那名男子为此所做的一切，他无奈地瞟了一眼那片混沌的天际。

    嘴中，却是一万个不甘心的埋怨和骂语，被无力地重新挤回了喉咙之下。

    “或许，你才是魔鬼吧。”

    *

    随后光芒在天际间消逝不见，很快，亘长的星尾处，便失去了最后那抹璀璨的星屑，消失在了茫茫大地之间——那片葱绿的林木群中。

    一声哀亡的喊叫过后，混沌的天空当中随之沉寂了许久。

    而与此同时，远在苍神天玄峰的立场结界之外，悬腾着的几道浮空碎岩，正仿佛宇宙之中围绕着恒星星体运转的陨石岩体，但却呈静止不动的状态，悬腾在了原处。

    只不过，比起往常此处尽都无所变化的状况而言，此刻这里的情形，显得却有些不对劲。

    “立场结界居然被破开了？！那个公良老顽固，已经彻底玩完了么？不过倒是那个家伙，干得这一票还真大啊！”

    一道稍显爽朗且随然的声音，随之浮现在了这道安静的角落处，同时也伴随着它的主人——一道同样玲珑如风般摇曳的身影，正伫立在了这其中的一处浮空碎岩上，静静注视着不远处苍神天玄峰上所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处立场结界上方青光色裂缝的所在，注视了许久。

    只见她双臂交环放于胸前，那一身干练的褐色长袍，朴素、却又不失潇洒倜傥的气韵，且贴身于她那道稍显纤细的双臂之间，恰巧显露出的、那对长至手肘处的护腕，也在这副微妙的视角之下，显得修长了许多。

    而自女性那道纤细的腰部之间紧束，延伸垂直自下的边摆前襟一直到了小腿间的位置，一双精致的褐色长靴如履青云，浑身上下探去，几乎都将她那道修长纤细的身材曲线，展露无疑。

    一头浅黄逐渐趋向灰白色的发丝，直至脖颈处的长度，在风中不住地飘荡着，一道同样精致、如少女般细腻的面容之上，那对晶莹剔透的双眸，却也时不时地在留意着不远处那道宫阙仙址的动向。

    显然，能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站在这种常人看来危险的地方，这名气度非凡的女性，想必也并非常人口中的泛泛之辈了。

    然而就在这时，凭空浮现的一道微风，竟就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身后拂过，一时之间，她不由得分开了神。

    顿时，另一道特殊的身影，身着稍显宽大的斗篷黑衣，便出现在了她身旁的一角平地悬岩上，降下右膝屈身待命。

    “情况怎么样？画歌。”

    女性看向了身旁的来者——这位名叫画歌的另一名女性，随之浮现在了脸上——那几分爽朗的笑容之中，却泛透出了一股绝对自信的气质。

    画歌抬起了头来——那一头完全趋于纯白色、同样长度直至脖颈处的发丝之下，是一对琉红似血色般晶莹透亮的瞳眸。就在与她对视的这一刻，顿时便如沉入海天一线间没入黑夜的红日，诅咒般地深深地烙印在了女性的双眼之中。

    而后，她重新站起了身来，自然地闭了闭双眼，微微地瞥向了些许下方的角度，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对女性说道：

    “谷主！属下感应不到公良子期的踪迹，而且防护苍神天玄峰的立场结界已破，看情形，他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苍神宫如今大势已去，我们……”画歌平静地阐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然而她话音未落。

    眼前这名被她称呼为谷主的女性，却突然地向她抬起了左手来，示意打断了她的解释：

    “公良老顽固暂且不论，倒是那家伙，我也感觉不到他存在的踪迹啊，看来他已经成功逃离那里了吗？也罢，依他现在的本事，也不是做不到，那个笨蛋……向来喜欢乱来的性子，也是从我这儿传染过去的，一点都没变。不过话又说回来，苍神宫会走到今天这番田地，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了吧。”

    说到这里，她不禁感慨起了曾经似乎因为自己的坏习惯，从而导致那名男子同样鲁莽草率、不走寻常路的行事风格来，一旁的画歌见状，却仍旧当作没事般地继续追问起了女性道：

    “——敢问谷主，我们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追踪褚方星敢的下落？”

    “追踪他的下落？还是算了吧！”女性却是两眼对天，出乎预料性地翻了一下白，当即便一口回绝了她的提议：

    “当下牵央四函谷的境地，虽然不温不火，可也并没有糟糕到了需要依靠‘最强神兵锻冶师’力量的时候。再说了，我柳明眷一生随然坦荡，从来都不会厚着热脸皮，去贴别人家的冷屁股。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还是那个家伙的……呃~冷屁股。”

    她就是柳明眷。

    ——眼下这名多少有些玩世不恭、且从言语上几乎都能凸显出独特个性的女性，且作为当下“诸仙神界”七仙宫阁众其一——牵央四函谷的谷主，也是那个之前曾被褚方星敢屡次都被迫贯穿于意识之间，并且就连措辞逻辑都不免受之影响的人。

    然而相较她这番浪荡过头的言论下，这些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倒是那句有失矜持的“冷屁股”，当即便令在旁的画歌脸色为之一变：

    “谷主，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咳咳~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吧。真是的，一点都不可爱，老是这副死板的脸、不懂得放开的样子，你将来可怎么找得到中意的如意郎君呢？！”柳明眷一边握起了拳头靠在了嘴前，一边故作失态地咳了两声玩笑道。

    可哪知见她如此敷衍了事，画歌竟然凑上了前来，左手便抓在了她的右肩上，顿时右手竟又伸出了食指抵在了她的鼻尖处：

    “找不找得到也用不着您来管！倒是这句话，也应该是属下才要对您说的吧？！谷——主——！”

    “哎呀~行行行！你可别发火了，我错了，错啦！画歌，我怕了你还不成么！哎哟，我的鼻子……”

    一时有些耐不住她这番过激的举动，柳明眷竟忍不住嗷嗷地喊出了声来，片刻过去，好不容易挣脱了她的束缚，方才感到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纵然她贵为这七仙宫阁众一方势力的统领者，可却被自己的属下给欺负成这副德行，若是身旁还有他人在的话，或许都会暗自感慨吧。

    ——这哪是统领一方仙派的掌门者所应当展现出来的形象呢？

    即便如此，她却还是抱着小事化了的心态，整顿好了自己的狼狈样后，不禁抬起头来，重新仰望起了那片混沌未消的天空，心中不免几分惆怅，如涟漪一般荡漾起伏，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