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捧杀
“来我们医院才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啊！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女郎收回目光，纤指轻揉着眉心显得很是烦恼，沉默半晌方才斟酌着道：
“本来嘛，你是你们姚小琴姚院长特意推荐过来的，而姚院长又是我最好的同学与朋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关照着你一点的。可问题是你的情况…
更关键的是曹院长对你的糟糕表现非常震怒，要求必须严肃处理。所以，也只能将你遣退回原单位了，好在你的工作关系尚未转过来，用不着麻烦走程序…”
胡卞呆呆傻傻地立于当地似乎还有些搞不清情况。
眼前女郎虽然措词、语气有些严厉，但声音本身却是软软糯糯的煞是好听，令闻者一颗心仿佛都要融化在空气里。
她是在跟我讲话吗？
喔喔，来江城半年也时不时的可以遥见此女郎妖娆、挺拔的倩影，但是除了耳热心跳，直至呆若木鸡之外又敢有什么作为？万万想不到时来运转，野百合居然也有春天…
一念至此胡卞总算回过神来。时来运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事！明显是在白日做梦嘛。
稍一体味女郎话中之意，不觉又是惊奇，又是愤怒，但终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副院长…你不会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你是说，我之所以可以调到省城来工作是因为姚小琴的推荐？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姚小琴一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横竖看不顺眼，她会有这么好”？
杀了胡卞都不敢相信这么荒唐的事。
以为是靠自己作风顽强，技术好的优点，靠自己的真本事才被省城的大医院看中的呢…
方副院长摇了摇头也懒得多讲，伸指在桌面网络会议系统的虚拟按键上迅速拨出了一串号码，几下“嘟、嘟”声过后，会议室正中大屏幕光影一闪，一个与方副院长年龄相仿，同样容貌端丽，气质高雅的女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姚小琴…”
胡卞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乱如麻。
这个女人…好不容易脱离了这个女人的魔掌，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玩玩游戏了，难道又得羊落虎口？不，决不！
“呦，这不是我们的胡卞胡大医生嘛。半年不见，见到领导依然直呼其名，还是这副德性”。
屏幕中女郎狭长、妩媚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促狭之色。随即眼波流转，对一旁的方副院长笑道：
“不好意思啊老同学，我推荐过来的这个活宝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我还是有些意外咯，你居然可以忍耐他这么长时间，直到今天才给我打电话，嘻嘻…”
“我都还没开口，你就晓得我打电话过来的用意了”。
方副院长又是轻揉了一下眉心，显得很是无奈：
“哎，小琴你是存心来跟我过不去的呀！我们医院需要的是技术好、医德佳，能够服从安排听指挥，兢兢业业、不折不扣完成各项医疗任务的‘宝’，而不是现在你口中的‘活宝’哦，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老同学别生气嘛，货不对板，大不了给你免邮退换货好了，嘻嘻…”
姚小琴言笑晏晏。看上去一副邻家小妹妹清纯柔美的样子。但说到这儿却又是侧脸看向胡卞，星眸中有着寒光一闪而逝。
“至于被退回来的货色嘛…自然不能再当作正品继续上架二次销售了，或许得晾上一晾、晒上一晒、处理处理，过上一段时间才能考虑派点其它的用场咯”。
胡卞不觉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嗯，被新单位遣退自然是个悲剧，而原单位还愿意接收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自己不知感恩还敢叽叽歪歪说些什么呢？至于回去之后被修理，被敲打，自己似乎应该甘之如饴。
可是自己真的还回得去吗？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羞刀难入鞘之类的暂且不提，单是想想姚小琴这个女人高明、狠辣的手腕就令人不寒而栗。
唉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女人，一直被她这么针对也是奇了怪了。自问在她的阴影下生存一贯是夹着尾巴谨小慎微的，纵使偶尔有心猿意马也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可为什么还会这样？
胡卞对姚小琴是无话可说，却并不代表已经压下了心头的一股不平之气。好在面对方副院长除了生理负担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当下转身亢声说道：
“无论要杀要剐，任何处分我都接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不过，有些污名我是不背的，有些帽子我是不戴的。
比如讲我无组织无纪律，自由散漫上班像疗养我都认了，毕竟事实如此无可辩驳。可是指责我技术不好…你们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来江城短短半年时间投诉是多了一点，那只是病患被我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一般手术成功之后的无病呻吟!敢问我有发生过一起医疗事故吗？
病患们躺在手术台上胆战心惊、魂飞魄散者有之。噤若寒蝉、呆若木鸡者有之。这只是出于对我手中手术刀的一种深深的敬畏之情。我就搞不懂了，难道城里人心生‘敬畏’之余，就非得投诉不可？
反正我是问心无愧的。我的手术刀以快若闪电、摧枯拉朽之势解决…救治了无数江城市民，超高的救治效率更为你们医院赚取了可观的经济效益，这个事实是谁也不能轻易抹煞掉的…”
“哼，你倒是振振有词，居然还问心无愧”？
方副院长仿佛也是动了真怒，银牙轻咬冷声道：
“先不谈其它，就你这番言论，就可以判断出你的职业素养极其低下，对于现代医疗发展理念更没有一个清晰的框架。
你要搞清楚，我们医院对经济效益并不看重，我们追求的是社会效益…”
“嗯嗯，我终于算是明白了。你们医院动辄扣工资、扣奖金，动辄大扣、血扣，是在督促我们有更大的动力去追求社会效益呢，当真是用心良苦…”
胡卞一言既毕，整个会议室却是为之静了一静。方副院长胀红着脸是一时语塞，一众医生、护士则尽皆倒抽了一口冷气暗自赞叹：
这小子有种，什么话都敢讲的。这头“害群之马”似乎也有着可爱之处嘛。
“胡卞你又是在胡搅蛮缠”！
关键时刻还是姚小琴一声断喝，没有给胡卞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你们方副院长难道有说错你吗？
技术层面缺乏系统的、深入的学习与探索。思想层面跟不上时代潮流，不思进取。工作作风简单、粗暴，与整个医疗系统格格不入…
现在医院都讲究的是一个规范化与标准化，病患进院前期的检查与观察，中期的一系列医疗流程设计与实施，后期的康复指导以及各类病历、医疗日志的填写，不知道有多少事。你以为一个外科医生简单动动手术刀就算称职了吗？
胡卞呀胡卞，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本来嘛，见你虽然不学好，没长进，但人多少还是有几分机灵劲的，煞费苦心推荐你到省城大医院工作，也算是对你的一种挽救。可现实是…烂泥终归还是扶不上墙呀”！
胡卞以前是气势上被压制不敢面对姚小琴，此时更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一阵羞愧，连头都不敢抬了。
我就是一坨烂泥，我这坨烂泥实在是太烂了…姚小琴伸出纤纤玉手扶着我这坨烂泥…
可是这不对呀！
胡卞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鼓起勇气像要验证什么似的猛一抬头…
抬头处是大屏幕中女郎一张宜嗔宜喜的脸，虽然够可爱，够俏美，却有着一丝得意与愚弄之色稍瞬即逝。
胡卞不觉呆了一呆。他终究是在社会上经受过捶打的，稍一犹豫，却已然意识到了一点什么，霎时间一股寒意直透脊背。
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脑子里前事历历在目，前因后果逐一对照，一等再次睁开双眼，脸上更无半分血色。
人心险恶，一至于斯。
胡卞禁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堪堪走至门口，方才站定头也不回地说道：
“果真是好心机，果真是好手段。
你是早料到像我这样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在这省城大医院早晚会捅下娄子来难以收拾的吧”？
“胡卞，你胡言乱语的这是在说些什么”。
姚小琴脸色一变，尖声道：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呵呵，你推荐我来此工作本来就不安好心”。
胡卞冷笑道：
“要说你要收拾我，要将我扫地出门办法很多，可哪里及得上‘捧杀’来得不动声色与兵不血刃呢？而且更能显现出你的能力与水平，更有成就感。难道不是吗？
事实上你也早就成功了。从你‘捧’我到这儿工作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注定了只有‘辞职’一条路可走。好在你给我上了生动而又深刻的一堂课，未来的道路我会更好的保护自己，走的更加的稳健。
最后还是那么一句话：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胸怀星辰大海，格局之大又岂是一时一地可以局限的”？
胡卞硬着头皮交代了一下场面话，也算是给自己保留了最后的一丝尊严与体面。一言既毕，摔门而出。
女郎收回目光，纤指轻揉着眉心显得很是烦恼，沉默半晌方才斟酌着道：
“本来嘛，你是你们姚小琴姚院长特意推荐过来的，而姚院长又是我最好的同学与朋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关照着你一点的。可问题是你的情况…
更关键的是曹院长对你的糟糕表现非常震怒，要求必须严肃处理。所以，也只能将你遣退回原单位了，好在你的工作关系尚未转过来，用不着麻烦走程序…”
胡卞呆呆傻傻地立于当地似乎还有些搞不清情况。
眼前女郎虽然措词、语气有些严厉，但声音本身却是软软糯糯的煞是好听，令闻者一颗心仿佛都要融化在空气里。
她是在跟我讲话吗？
喔喔，来江城半年也时不时的可以遥见此女郎妖娆、挺拔的倩影，但是除了耳热心跳，直至呆若木鸡之外又敢有什么作为？万万想不到时来运转，野百合居然也有春天…
一念至此胡卞总算回过神来。时来运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事！明显是在白日做梦嘛。
稍一体味女郎话中之意，不觉又是惊奇，又是愤怒，但终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副院长…你不会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你是说，我之所以可以调到省城来工作是因为姚小琴的推荐？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姚小琴一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横竖看不顺眼，她会有这么好”？
杀了胡卞都不敢相信这么荒唐的事。
以为是靠自己作风顽强，技术好的优点，靠自己的真本事才被省城的大医院看中的呢…
方副院长摇了摇头也懒得多讲，伸指在桌面网络会议系统的虚拟按键上迅速拨出了一串号码，几下“嘟、嘟”声过后，会议室正中大屏幕光影一闪，一个与方副院长年龄相仿，同样容貌端丽，气质高雅的女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姚小琴…”
胡卞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乱如麻。
这个女人…好不容易脱离了这个女人的魔掌，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玩玩游戏了，难道又得羊落虎口？不，决不！
“呦，这不是我们的胡卞胡大医生嘛。半年不见，见到领导依然直呼其名，还是这副德性”。
屏幕中女郎狭长、妩媚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促狭之色。随即眼波流转，对一旁的方副院长笑道：
“不好意思啊老同学，我推荐过来的这个活宝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我还是有些意外咯，你居然可以忍耐他这么长时间，直到今天才给我打电话，嘻嘻…”
“我都还没开口，你就晓得我打电话过来的用意了”。
方副院长又是轻揉了一下眉心，显得很是无奈：
“哎，小琴你是存心来跟我过不去的呀！我们医院需要的是技术好、医德佳，能够服从安排听指挥，兢兢业业、不折不扣完成各项医疗任务的‘宝’，而不是现在你口中的‘活宝’哦，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老同学别生气嘛，货不对板，大不了给你免邮退换货好了，嘻嘻…”
姚小琴言笑晏晏。看上去一副邻家小妹妹清纯柔美的样子。但说到这儿却又是侧脸看向胡卞，星眸中有着寒光一闪而逝。
“至于被退回来的货色嘛…自然不能再当作正品继续上架二次销售了，或许得晾上一晾、晒上一晒、处理处理，过上一段时间才能考虑派点其它的用场咯”。
胡卞不觉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嗯，被新单位遣退自然是个悲剧，而原单位还愿意接收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自己不知感恩还敢叽叽歪歪说些什么呢？至于回去之后被修理，被敲打，自己似乎应该甘之如饴。
可是自己真的还回得去吗？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羞刀难入鞘之类的暂且不提，单是想想姚小琴这个女人高明、狠辣的手腕就令人不寒而栗。
唉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女人，一直被她这么针对也是奇了怪了。自问在她的阴影下生存一贯是夹着尾巴谨小慎微的，纵使偶尔有心猿意马也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可为什么还会这样？
胡卞对姚小琴是无话可说，却并不代表已经压下了心头的一股不平之气。好在面对方副院长除了生理负担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当下转身亢声说道：
“无论要杀要剐，任何处分我都接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不过，有些污名我是不背的，有些帽子我是不戴的。
比如讲我无组织无纪律，自由散漫上班像疗养我都认了，毕竟事实如此无可辩驳。可是指责我技术不好…你们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来江城短短半年时间投诉是多了一点，那只是病患被我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一般手术成功之后的无病呻吟!敢问我有发生过一起医疗事故吗？
病患们躺在手术台上胆战心惊、魂飞魄散者有之。噤若寒蝉、呆若木鸡者有之。这只是出于对我手中手术刀的一种深深的敬畏之情。我就搞不懂了，难道城里人心生‘敬畏’之余，就非得投诉不可？
反正我是问心无愧的。我的手术刀以快若闪电、摧枯拉朽之势解决…救治了无数江城市民，超高的救治效率更为你们医院赚取了可观的经济效益，这个事实是谁也不能轻易抹煞掉的…”
“哼，你倒是振振有词，居然还问心无愧”？
方副院长仿佛也是动了真怒，银牙轻咬冷声道：
“先不谈其它，就你这番言论，就可以判断出你的职业素养极其低下，对于现代医疗发展理念更没有一个清晰的框架。
你要搞清楚，我们医院对经济效益并不看重，我们追求的是社会效益…”
“嗯嗯，我终于算是明白了。你们医院动辄扣工资、扣奖金，动辄大扣、血扣，是在督促我们有更大的动力去追求社会效益呢，当真是用心良苦…”
胡卞一言既毕，整个会议室却是为之静了一静。方副院长胀红着脸是一时语塞，一众医生、护士则尽皆倒抽了一口冷气暗自赞叹：
这小子有种，什么话都敢讲的。这头“害群之马”似乎也有着可爱之处嘛。
“胡卞你又是在胡搅蛮缠”！
关键时刻还是姚小琴一声断喝，没有给胡卞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你们方副院长难道有说错你吗？
技术层面缺乏系统的、深入的学习与探索。思想层面跟不上时代潮流，不思进取。工作作风简单、粗暴，与整个医疗系统格格不入…
现在医院都讲究的是一个规范化与标准化，病患进院前期的检查与观察，中期的一系列医疗流程设计与实施，后期的康复指导以及各类病历、医疗日志的填写，不知道有多少事。你以为一个外科医生简单动动手术刀就算称职了吗？
胡卞呀胡卞，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本来嘛，见你虽然不学好，没长进，但人多少还是有几分机灵劲的，煞费苦心推荐你到省城大医院工作，也算是对你的一种挽救。可现实是…烂泥终归还是扶不上墙呀”！
胡卞以前是气势上被压制不敢面对姚小琴，此时更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一阵羞愧，连头都不敢抬了。
我就是一坨烂泥，我这坨烂泥实在是太烂了…姚小琴伸出纤纤玉手扶着我这坨烂泥…
可是这不对呀！
胡卞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鼓起勇气像要验证什么似的猛一抬头…
抬头处是大屏幕中女郎一张宜嗔宜喜的脸，虽然够可爱，够俏美，却有着一丝得意与愚弄之色稍瞬即逝。
胡卞不觉呆了一呆。他终究是在社会上经受过捶打的，稍一犹豫，却已然意识到了一点什么，霎时间一股寒意直透脊背。
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脑子里前事历历在目，前因后果逐一对照，一等再次睁开双眼，脸上更无半分血色。
人心险恶，一至于斯。
胡卞禁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堪堪走至门口，方才站定头也不回地说道：
“果真是好心机，果真是好手段。
你是早料到像我这样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在这省城大医院早晚会捅下娄子来难以收拾的吧”？
“胡卞，你胡言乱语的这是在说些什么”。
姚小琴脸色一变，尖声道：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呵呵，你推荐我来此工作本来就不安好心”。
胡卞冷笑道：
“要说你要收拾我，要将我扫地出门办法很多，可哪里及得上‘捧杀’来得不动声色与兵不血刃呢？而且更能显现出你的能力与水平，更有成就感。难道不是吗？
事实上你也早就成功了。从你‘捧’我到这儿工作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注定了只有‘辞职’一条路可走。好在你给我上了生动而又深刻的一堂课，未来的道路我会更好的保护自己，走的更加的稳健。
最后还是那么一句话：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胸怀星辰大海，格局之大又岂是一时一地可以局限的”？
胡卞硬着头皮交代了一下场面话，也算是给自己保留了最后的一丝尊严与体面。一言既毕，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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