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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夫妻

    如果要严格按照规矩来论,郝铭也算是出身官宦世家。

    他爷爷官至助理调研员,九十年代初正处级待遇退休。

    他爹要稍微差一点,临退休前混了个副处级待遇。

    郝铭是他们家三代人中最出色的,三十多岁就当上了实职副科。

    别看只是一个副科长,在他们家的历史上可是质的跨越。

    走仕途的人,有的前半段顺利后半段不顺,也有前半段不顺后半段顺利的。

    当然还有从始至终都比较顺利的,这一类的至少也是小诸侯级别的前途。

    而郝铭他家的上两代人,则是属于最后一种,从始至终都不顺利。

    都说当官、当官的,你得有人可管,有兵可带,那才能叫当官。

    尤其现在的制度下,领导和非领导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就像那位从省府工作小组被赶走的田彬,“田处”不过是别人懂礼貌和他的自嗨而已。

    所以说,郝铭能够坐上实职副科的位置,还是在投促局这种单位,完全就是家族的荣耀和希望。

    按照他现在的职级,只要再熬个几年,能做出点成绩来,正处都不一定是终点。

    可自家有苦自家知,郝铭的处境并没有他家里长辈想的那么轻松。

    官场上的好位置,就像是美女一样,都是稀缺的抢手货。

    你想要进步,别人也想要进步,关键还得看谁的手腕更强。

    他竞争到这个副科的实职已经四、五年了,再没有进步很可能就得被换下去。

    其实从去年开始,他就一直在发愁这件事,好几次做梦都是自己走上家族非领导职务老路的内容。

    可是他也真的没办法,除了靠自己,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力量。

    已经去世的爷爷就不说了,即便还活着,也没有谁会给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正处待遇”面子。

    父母倒是还有点薄面,可那都是在教育系统,还把大半用在了给老婆调动工作上。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郝铭都在努力说服自己,做好一辈子只当几年副科的心理准备。

    但是现在,一条崭新的进步之路出现了,而且别人几乎不可能具备这种条件。

    如果能够借上项靕这股东风,自己绝对能够完成副转正的跨越,甚至再往上挪动半步。

    不过这个事,自己怎么想是没用的,还得跟老婆认真商量、讨论一番。

    毕竟项靕是她的堂叔,另外他们家和项靕一家关系也很不好说,自己贸然做点什么不见得有好结果。

    当然要说后悔的话,肯定是有的,而且严重程度相当不低。

    郝铭和项璐是奥运那年结婚的,到现在已经十三年多了。

    这么多年里,数十个年节,他两口子愣是没登过通钢那位二爷爷的家门,更别提平常了。

    就连项靕本人,他也是仅仅在结婚当天敬酒的时候,说了一句“谢谢捧场,吃好喝好”。

    之后这十几年里,没有交道,没有往来,就像没有任何关系。

    上次在水世界的那件事,他可是连过去敬杯酒都拉不下面子的。

    现在想想看,人家估计也很怕自己过去敬酒吧。

    只是这种事绝不能承认,更不能亲口说出来,错得归到老婆一家的头上。

    只有这么做,才能把自己摘出来,变成一个无辜者。

    站在更容易产生共情的角度上,去接近项靕,获得他更大的好感。

    默默地关注着项靕,脑子里也做足了各种设想后。

    郝铭跟一起来的同事打个招呼,借口拉肚子去卫生间,实则下楼找地方给他老婆去电话。

    时值下午五点,项璐正带着刚刚睡醒的女儿郝逸飞出门,准备去父母那儿看看。

    听说这次是很重要的招商会,丈夫郝铭今天肯定要加班,接下来的几天估计都要加班。

    项璐都已经做好准备,最近这些天没什么意外的话,就在父母家里蹭饭了。

    半路看到丈夫的来电,还以为他有什么东西忘了拿,需要自己帮忙去送。

    结果只是说让她晚上别出去,有重要事情等着回家商量。

    和郝铭结婚十几年,项璐对一些事也变得有了敏锐度,当下就猜到可能是大消息。

    那还去什么父母家啊,晚饭随便对付一点就好,丈夫升官才是大事。

    找了个路口把车调头,项璐还在琢磨买点什么菜,就听到旁边的女儿不满意地嘟囔上了。

    具体说的是什么听不清楚,但根据经验判断,约莫就是大礼拜天的能不能好好过之类。

    完全没有考虑到,浪费周日的那个人,正是从午饭后睡到了四点多才醒的自己。

    项璐对这个学习和性格都很差的孩子有点不耐烦:“老老实实坐那儿,咱们都走了你爸回家吃啥?”

    郝逸飞胖嘟嘟的脸上略显不耐烦:“他以前没有自己吃过饭吗,为什么非要打乱我的布置?”.br>

    转头看看自己的孩子,项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堂妹项玥。

    也没差了几岁啊,怎么就能一个那么优秀出色,一个这么拙劣不堪呢。

    算了,不想生气:“你爸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说,你不喜欢可以自己去姥爷家。”

    “啊,我爸是要升官了吗?”得,这孩子也就对利益最关心了,实在没治。

    项璐也不想再跟她浪费感情,一路冷着脸回到家里,开始准备做晚饭。

    红旗大酒店里的郝铭也很着急,短时间连续两次“闹肚子”后,就为了保证接下来的工作,不得不请假去吊水了。

    回到家里,项璐已经把饭做得了,一家三口快速吃完,就打发郝逸飞回自己屋里去。

    小胖妞儿对此很不满意,两口子好说歹说都没用,只能把客厅的电视让出来,回卧室关上门密聊。

    项璐本以为,丈夫带回来的是被什么大人物看中、赏识的消息,哪怕借点钱举债铺路她也有思想准备。

    可哪成想,这消息直接把她炸了个外焦里嫩。

    项靕竟然就是那个求竭科技的老板,而且据说和省里的大佬关系还不错。

    简直不符合常理,简直就不科学,完全就没道理嘛。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求竭科技的老板,为什么以前从没露过风声?

    如果他和省里的大佬关系不错,为什么当初还会被送进监狱去?

    如果他真有这么大本事,为什么好多年来从没反击过自己家里?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以前自己经历的,岂不是全部都要推翻?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的丈夫疯了。

    自己的丈明显没有疯,精神和智商都很正常,包括举止都没有异样。

    所以只有另外一种可能,项靕真的是求竭科技的老板,真的有巨大能量。

    认清现实之后,项璐也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之中,至少肠子肯定是青了。

    郝铭的后悔,还只是因为可能会失去这个千载难逢,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机会。

    而项璐的后悔,就要涉及到全家了,从她爷爷奶奶开始,到她的父辈,乃至下一辈。

    奶奶因为项靕的母亲而彻底针对他们家,继而影响到全家几代人的敌视性针对。

    爷爷因为怕老婆,也管不了孩子,只能看着大家对他的弟弟一家毫无尊重。

    父亲、叔叔、姑姑,还有母亲、婶婶,也在各种影响下,把这种关系进一步推向恶化。

    到了自己这一代,本就已经很差的关系,在两辈人的说教下已经没什么挽救的可能了。

    再往下到自己的孩子这一辈就更不用说了,不但种子里就有矛盾,从童年开始浇灌的都是矛盾之水。

    如果不是项靕的父亲,还念在老一辈兄弟感情的份儿上,要求项靕在年节时候必须拜访问候。

    这两家同为一枝的项氏后人,真的就是再也没有半点关系的陌生人了。

    至于说什么血缘关系,那个得化验才能有结果,你敢随便在马路上揪个人去化验吗?

    现在该怎么办,丈夫的事业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恰恰出现了项靕这么一条意外的捷径。

    要不要走这条路,不过多考虑,肯定是要走的。

    首先丈夫能升官是好事,对自己,对孩子,都是好事。

    其次自己也能抬头来,不至于见了他家亲戚,都要被说教如何持家。

    虽然从来也不愿意喊出口,甚至不想承认,但项靕的确是自己的叔叔。

    自己的叔叔有这么大能量,即便自己不太可能沾到什么光,但至少在别人看来就不一样了。

    哪怕其他的都抛开不谈,自己和项靕的关系人家根本就不认。

    可只要能帮丈夫走通向上的这一步,其他的有没有好像并不重要。

    思虑许久,项璐终于下定了决心,该牺牲的时候得学会牺牲才行。

    “呼……”,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眼神瞟向门外,给丈夫暗示。

    郝铭瞬间理解,起身去客厅逗了女儿几句,然后成功惹恼对方,付费买了一个矮逗的演唱会视频。

    娘里娘气的歌声在郝逸飞平板上响起,郝铭放心地返回卧室。

    等郝铭关上门坐回刚才的位置,项璐也开始给出自己的建议:“老公,这件事非常复杂,复杂到我很难彻底弄清楚。

    我们现在必须要明白的一点就是,我家和项靕他们家的关系并不好,彼此之间也只剩下表面上的礼貌往来了。

    不过为了你的前途,为了我们这个家的幸福,我不在意这份关系是更加恶化,还是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的位置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项靕应该是我们可以寻求到的唯一出路,所以我们不得不走。

    但是项靕这个人,和他爸完全不一样,跟本不会因为你是我家的女婿,就看在什么人的情分上帮忙。

    说句只能和你说的实在话,我们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那么大面子,让项靕给你提供一丁点的帮助。

    就我个人来说,对项靕也好,还是对二爷爷、二奶奶也好,心里是怀着愧疚的,也知道所有的矛盾都起于我奶奶的贪心。

    可家里就是那么个情况,我也无可奈何。我做不到为了其他的事情放弃亲情,所以只能接受错的思想,走错的道路。”

    刚开始的话,郝铭还能听懂,到后面他就开始迷糊了。

    总觉得这话不该从自己媳妇儿嘴里说出来,也不该是这个时候谈论的内容。

    趁着项璐喘气的档口,赶紧插话问道:“老婆,你这是怎么了,说话前……”

    “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项璐抬手做了个“安心”的手势:“我们虽然是夫妻,但有时候也可以我是我,你是你。

    所以现在,你要想得到项靕的帮助,或者说想走这条和项靕有关系的捷径,就不能跟我家人扯上任何关系。

    你可以先尝试跟项靕接触,先让他接受你单独的存在,然后再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我们家人身上来,也可以包括我。

    当然不能那么直白,不能那么没有讲究。你一定得是因为坚持原则,或者因为力所不能及,在这个家里受够了挤对。

    然后从我们家人对你的态度中,想到了他们一家人的遭遇,并且感同身受,这才觉得自己跟他有了共同语言。

    不过你不能表达出对我家人的恨意,最多就是严重的失望,认为我们家人的做法简直不可理喻,却又做不到翻脸。

    他对于我们家,应该是怀有恨意的。但是你不能,因为你是我家的女婿,你跟他吐露对我家的恨意,就是里外不分了。

    项靕也是一个正常人,而且他应该是很有同情心的,你在我家的这些遭遇,应该会让他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触。

    其他的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太多,但你只要记住这点,千万别做过了,让他接受你的概率就会提高很多。”

    其实这跟郝铭想的差不多,可他自己又不好意思,或者不那么方便提出来。

    现在老婆亲自给了正确的授权,那再怎么做就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了。

    同时也证明,自己在老婆心里的地位,应该还是比她那些家人略高的。

    这时候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女人都为你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不感动还是人吗。

    郝铭当然是人,所以他愿意表达自己的感动,以及愧疚:“老婆,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我主要是不想委屈你。”

    “知道我委屈,以后就对我好点。”项璐点着他脑门娇叱一句:“傻帽儿,去看看孩子,别老让她听那些东西。”

    “项老师教育得是,下次保证注意!”得了便宜,郝铭很明白说点什么话让老婆高兴。

    等他跑去想方设法让郝逸飞放弃追星,却没看到卧室里的项璐,收起了正在录音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