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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善意

    翌日早膳,重华宫果真着人送来的荷花酥,并碧粳粥一碗,另有盐焗花生等小菜,算是将阮玉仪的早膳直接包了。

    那送食盒来的宫婢得了赏,笑意盈盈地道,“其余虽是出自御膳房,算不得稀奇,可那荷花酥可是淑妃娘娘亲自做的呢。娘娘旁的菜色俱是不会,唯这荷花酥做得极好。”

    她一怔,委实是没想到这出自淑妃之手。

    她垂眸露出个笑来,“我竟不知这层缘故,倒烦扰了娘娘了。”

    “婕妤哪里的话,”那宫婢是个嘴巧的,接话道,“也要娘娘愿意做才是呢。娘娘要是不乐意,谁支使得动。”

    正是这理。

    淑妃出身名门,又身居高位,宫中这些嫔妃,就没几个能入了她的眼的。

    旁人不知,她们几个近身伺候的,却是见淑妃早早便起了,去小厨房和馅擀面,起锅烧油。制作这荷花酥的步骤繁琐,但也不见她面上有何不耐之色。

    反是每步都做得仔细,思及这糕点用得多了,容易口干,还遣人先去御膳房要了粥来,一并送去。

    平日里娘娘做针黹时,也没见这般用心的。

    “还请姑姑代我谢过娘娘。过几日待娘娘闲下来了,臣妾再来叨扰。”阮玉仪道。

    那宫婢清凌凌地应下,转身回话去了。

    她打开食盒,里边最上层便是一碟荷花酥,个个玲珑精巧,讨人欢喜。

    木香于一边为她布菜安箸。

    她取了帕子在衣襟前接着些,夹起一个,咬下一瓣。诚如宫婢所言,这荷花酥竟是还要胜过御膳房几分,入口香酥,甜度合宜。

    “淑妃娘娘瞧着倒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木香亦是有些意外。

    “只会这一样——”她轻声念着,“许是专为谁而学的罢,倒让我沾了这便宜。”淑妃能亲自做了送来,至少表明对她不再抱着敌意了,否则也不会用心至此。

    她不如旁人狠心,直接争斗不过,不如想办法少些敌对的人,也尚可自保了。

    方用了一小半,院中便有人通传,道是皇帝来了。

    还不待她起身去迎,姜怀央举步迈过了门槛,他身上龙袍未褪,想是方下了早朝。风卷起他的衣袂翻飞,裹挟进来外头的寒意。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要木香合上门。

    他随手接过木香递过来的青肷披风,展开为她披上。小娘子整个儿被裹在里边,露出一张小脸白生生的。

    门关上寒风进不来,已是没那么冷了,她恐这穿久了,要渥出汗来,于是从披风下探出手来,推拒了下。

    “披着。”他沉声道。这会儿嫌麻烦不披,届时受寒发热,受罪的还不是她自己。

    她这才作罢。

    他瞥了眼几上的荷花酥,蹙了下眉,“早膳怎的用这般甜腻之物?御膳房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非十分甜。这是淑妃娘娘亲自做了送来的,陛下可要尝尝?”说着,她拈起一个,递到他的唇边。

    糕点抵住他的唇,姜怀央下意识往后躲。

    她抿起唇,装作神色暗淡的模样,收了手回过身去。

    身后果真有人搂了上来,作劲儿将她往后一带。她踉跄了下,跌进他怀里。他附在她耳边,“跟容氏相处得不错?”

    阮玉仪顿了下,道,“娘娘是个厉害人物,诸事繁杂,她却也能安排得有条不紊——”她一张小嘴张张合合,像是淑妃有道不尽的好般。

    意料之中地,他并无什么耐性听她讲下去,不吃糕点,却去吃她新上的口脂。

    她尽量放软身子,可指尖还是抑制不住地细细颤着。

    良久,他方松开了她,暗自冷嗤,不过一碟荷花酥也能夸赞成这般,哪日被容氏卖去了牙行,怕是也反应不过来。

    他哪里想到,她是故意如此说,以试探他对淑妃的态度。

    姜怀央就着她的手,咬去一口荷花酥。也不知是否有意,再咬下第二口时,含到了她的指尖。

    她只觉指尖一暖,忙缩了回去,耳根染上了红,但心下却一阵发凉。他对待亲封的淑妃尚且如此冷淡,而她是主动寻上他的,又能有几时新鲜,几分真意?

    两人这边一耽搁,待阮玉仪再坐下用早膳时,碧粳粥都已凉了。

    木香赶忙拿去温。

    接下来小半个月里,宫宴的相关事宜大多还是淑妃一手操持,道是叫阮玉仪在一边先学着点,其实何意,她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就算淑妃未曾与她表了善意,她也是不打算与她争权的,如此,也乐得清闲。

    宫中各处悬起花烛彩灯,高灯日夜朗照,宫人往来忙碌着,宫宴未至,其繁闹之景已是言说不尽。

    落梅轩里,阮玉仪正为如何妆饰打扮而忧闷。她这处明艳喜气的衣裙倒是不少,却大多有小女儿家的元素,有失正式。

    她翻弄着箱中衣裙,便听外边有人来报。

    那宦官行礼道,陛下原是给婕妤备了衣裳的,只是中间出了些差错,如今还要一个时辰才算制成的。婕妤不若先过去,待成了,旋即给婕妤送来。

    说着,连声讨罚。

    见那宦官惶惶不定,阮玉仪起身,温声道,“哪里是麻烦了我,正是解了眼下烦忧呢。木香,还不赏?”

    木香轻笑一声,将早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宦官松下一口气,只庆幸着落梅轩这位一如传闻中待人宽厚和善,连掂一掂那荷包分量的心思也无了。

    既是要去那边再更衣,她也不纠结着哪件合宜了,只一织金白纹昙花锦衫便了了事。

    她缓步向外边已全备的轿辇去,走动间,裙上昙花浮动,恍若活过来了一般。

    负责抬轿的宦官虽不多,但也行得平稳。

    落梅轩处于阖宫算得中心的位置,因此里置办筵席的宫殿也不远。方行出半程,迎面与长公主昭容的轿辇仪仗撞上了。

    她命人避让。

    却听昭容冷笑一声,“阮婕妤见了本宫,怎的连礼也不知道行的?”她一手下意识护着腹部。她如此将裙衫一拢,就算是如今衣裳厚实,也可见那微微隆起的弧度了。

    宫中原无这般规矩,只需避开即可。

    可昭容若要为难她,有的是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