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委屈的人
清理家里的杂物比预想中花费了贺知臻更多的时间。
收拾行李还算轻松，他并没有什么衣物，除了校服，剩下的便是几件最基础款式的素色衬衫和牛仔裤，哪怕算上一些文具和未拆封的日用品，他有些恍然的发现，原来真正属于他的，值得被带走的东西甚至装不满一整个行李箱。
听闻这家租客是因为犯事进去了才需要退租，房东带着嫌弃的态度忙不迭的同意了贺知臻搬走的要求，但是声称他们因为是提前退租，所以押金一分都不会退还给他。不知道押金有多少钱，也忘记询问贺林租房合同在哪，贺知臻暗了暗眼神，答应了房东的要求。
出手家具也并不顺利，他找到的是一位时常在小区游荡的拾荒老人，所有的东西都被按照废品的价格收走了，哪怕是一些还算新的家电。那老人见他脸色有些阴沉，还跟他解释道，这都是因为他急着搬走，回收二手家电的商人过几天才会过来，现在如果不想白白把东西全都丢掉，就只能接受低价处理给他。
他听了对方摆明是在压价的理由，好笑的抬眉看了眼对方，没有争辩的答应了对方开出的价格，随他一道开始，将家具搬离出屋子。
哪怕还没立夏，等到他们将屋子清空时，贺知臻已是一身薄汗。
而付钱时，老人又称没有微信，只能在说好的价格上再一抹零，付给贺知臻一把皱巴脏污的旧钞。
贺知臻闭了闭眼睛，收敛了情绪，依旧没有争辩，接过了零钱，把房屋钥匙交给了前来收房，在一旁看戏一样瞧着两人的房东。
他没有同任何人出声告别，只是默默的拎起他的行李箱，走出了这个他从小居住的地方。
箱子里装着的是他全部的生活。
三两件衣服，七八支笔。
隐约听到似乎传来了开门声，顾千鹤关上了正在放歌的音响。
“你回来啦~”她隔着门轻快的朝客厅招呼道。
回来了。
很快她听到了答复，隔着门显得声音有点含混。
但这已经足够让她感到开心了。仔细想想，无论是出门时的关心，还是回来时的问候，她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同人道过了。
抻了抻有些褶皱的衣服，她带着大好的心情打开房门，一边走向贺知臻一边朗声叫到。“怎么这么晚呀，来再帮我解一下绷带，包上保鲜膜，我想去洗漱了。”
贺知臻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看着顾千鹤走近，凝视了她快乐的神情片刻，垂目浅笑着答应了下来。
可当他把手伸向顾千鹤绑着绷带的右手，却见对方向后半步退去，避开了他的手。
他有些不解的抬头，看见顾千鹤脸上的快乐像是春日的残雪，渐渐地淡了，薄了，消散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两人同时开口。
顾千鹤竖起一根手指伸到贺知臻面前，示意他不要开口。接着，她手指一转，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过去陪我坐坐。”
贺知臻没有拒绝，沉默的陪他一同坐下。
“搬家遇到什么事了吗。”她开口询问，声音冷静沉稳的已丝毫不见刚才的爽朗。
“没有啊，一切都好。”而他只是浅浅的回答道。
“...你听过一本书吗，名字叫悲伤逆流成河。”顾千鹤突然说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只是听说过。”
“嗯，巧了，我也只是听说过，”她笑了一下继续说：“但我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名字。人的悲伤就好像水一样，你拦不住的。它会从你的眼神，你的呼吸，你身体的颤动中流淌出来，你看看这，”她玩笑着随手指了一面墙，“屋子都快被你感染的发潮了。”
“...有那么明显么？”半晌，他轻叹一声，没有再继续回避。
“大概就相当于家里刚进来一只无家可归大半辈子的流浪狗吧。”她安抚的揉了一下贺知臻的头发，轻笑着说：“超明显的。你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了吗？”顾千鹤软化了语气，没有执意让贺知臻坦白，只是柔声的劝导道。
日后很久，贺知臻回想起当初的那一刻，他依旧会觉得恍惚。
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那时的情绪有什么不对。
他好像只是如实的讲了他在自己家时发生了什么，语气与平时并无二致。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而顾千鹤，她就一直默默的听他慢慢的讲，手里时不时的抚弄他的发尾，无声的亲昵让他感觉一股痒意顺着发梢传入他的喉咙，让他嗓子有些发紧。
等到他说完，顾千鹤便也把手从他的头发上移开了。这让他下意识发出一声低哼也，说不清是不是在挽留。
顾千鹤并没有听到，她只是收回手，摸了摸下巴，低笑着望向贺知臻。
“所以你因为这些事委屈了？”
“我没有委屈。”他固执地否认，耳朵微红。
“好好好，那是我在替你委屈。”顾千鹤也不戳破，笑着继续道：“哎呀，想想又觉得我为什么要感到委屈呀，房子本来就是你爸爸租下的，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一屋子的东西，本来也是不要了的，现在不但有人帮你处理，还给了你一笔钱，想着都美滋滋，亏了，”她夸张的摇摇头，“你这都处理的这么好了，我还替你委屈，我可太亏了。”
感觉到自己被取笑式地安慰了的贺知臻有些羞恼的推搡了一下顾千鹤。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跟人打闹过。
顾千鹤身子一晃，索性大笑了起来。
“所以你看，多大点事情嘛，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都快被你皱成小笼包了。”
见顾千鹤还在拿自己开玩笑，贺知臻耳根后的那抹红色像是燃烧起来一样，从耳根一路燎起，让他面庞发烫。
“你这是替我委屈的样子吗。”他低声抱怨道。
“怎么不是了？”顾千鹤坐直身体，笑够了喘了几声，又轻轻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人委屈了不就要这样吗...先让自己开心起来，然后去洗个热水澡，舒缓下神经，最后放松的去睡一觉，抱个软乎乎的玩偶，一觉起来，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她闭着眼睛，像是在呓语一般，贺知臻也平静下来，沉沉的凝视着她闭目的脸。
忽的，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露出猫一般的精明，瞥向贺知臻，让贺知臻不自觉的与她对上了视线，微微愣怔住了。
“所以你快点替我解了这绷带呀。”他撒娇一般在此将右手递出。
“委屈的人要先去洗澡了...至于你——”她看着有些慌乱的低头替他拆解绷带的贺知臻，笑的很是快乐。
“作为乔迁礼物，我送给了你一个软乎乎的玩偶放你床头了。去抱抱它吧。”
他再一次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轻抚了他的发梢。
收拾行李还算轻松，他并没有什么衣物，除了校服，剩下的便是几件最基础款式的素色衬衫和牛仔裤，哪怕算上一些文具和未拆封的日用品，他有些恍然的发现，原来真正属于他的，值得被带走的东西甚至装不满一整个行李箱。
听闻这家租客是因为犯事进去了才需要退租，房东带着嫌弃的态度忙不迭的同意了贺知臻搬走的要求，但是声称他们因为是提前退租，所以押金一分都不会退还给他。不知道押金有多少钱，也忘记询问贺林租房合同在哪，贺知臻暗了暗眼神，答应了房东的要求。
出手家具也并不顺利，他找到的是一位时常在小区游荡的拾荒老人，所有的东西都被按照废品的价格收走了，哪怕是一些还算新的家电。那老人见他脸色有些阴沉，还跟他解释道，这都是因为他急着搬走，回收二手家电的商人过几天才会过来，现在如果不想白白把东西全都丢掉，就只能接受低价处理给他。
他听了对方摆明是在压价的理由，好笑的抬眉看了眼对方，没有争辩的答应了对方开出的价格，随他一道开始，将家具搬离出屋子。
哪怕还没立夏，等到他们将屋子清空时，贺知臻已是一身薄汗。
而付钱时，老人又称没有微信，只能在说好的价格上再一抹零，付给贺知臻一把皱巴脏污的旧钞。
贺知臻闭了闭眼睛，收敛了情绪，依旧没有争辩，接过了零钱，把房屋钥匙交给了前来收房，在一旁看戏一样瞧着两人的房东。
他没有同任何人出声告别，只是默默的拎起他的行李箱，走出了这个他从小居住的地方。
箱子里装着的是他全部的生活。
三两件衣服，七八支笔。
隐约听到似乎传来了开门声，顾千鹤关上了正在放歌的音响。
“你回来啦~”她隔着门轻快的朝客厅招呼道。
回来了。
很快她听到了答复，隔着门显得声音有点含混。
但这已经足够让她感到开心了。仔细想想，无论是出门时的关心，还是回来时的问候，她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同人道过了。
抻了抻有些褶皱的衣服，她带着大好的心情打开房门，一边走向贺知臻一边朗声叫到。“怎么这么晚呀，来再帮我解一下绷带，包上保鲜膜，我想去洗漱了。”
贺知臻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看着顾千鹤走近，凝视了她快乐的神情片刻，垂目浅笑着答应了下来。
可当他把手伸向顾千鹤绑着绷带的右手，却见对方向后半步退去，避开了他的手。
他有些不解的抬头，看见顾千鹤脸上的快乐像是春日的残雪，渐渐地淡了，薄了，消散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两人同时开口。
顾千鹤竖起一根手指伸到贺知臻面前，示意他不要开口。接着，她手指一转，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过去陪我坐坐。”
贺知臻没有拒绝，沉默的陪他一同坐下。
“搬家遇到什么事了吗。”她开口询问，声音冷静沉稳的已丝毫不见刚才的爽朗。
“没有啊，一切都好。”而他只是浅浅的回答道。
“...你听过一本书吗，名字叫悲伤逆流成河。”顾千鹤突然说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只是听说过。”
“嗯，巧了，我也只是听说过，”她笑了一下继续说：“但我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名字。人的悲伤就好像水一样，你拦不住的。它会从你的眼神，你的呼吸，你身体的颤动中流淌出来，你看看这，”她玩笑着随手指了一面墙，“屋子都快被你感染的发潮了。”
“...有那么明显么？”半晌，他轻叹一声，没有再继续回避。
“大概就相当于家里刚进来一只无家可归大半辈子的流浪狗吧。”她安抚的揉了一下贺知臻的头发，轻笑着说：“超明显的。你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了吗？”顾千鹤软化了语气，没有执意让贺知臻坦白，只是柔声的劝导道。
日后很久，贺知臻回想起当初的那一刻，他依旧会觉得恍惚。
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那时的情绪有什么不对。
他好像只是如实的讲了他在自己家时发生了什么，语气与平时并无二致。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而顾千鹤，她就一直默默的听他慢慢的讲，手里时不时的抚弄他的发尾，无声的亲昵让他感觉一股痒意顺着发梢传入他的喉咙，让他嗓子有些发紧。
等到他说完，顾千鹤便也把手从他的头发上移开了。这让他下意识发出一声低哼也，说不清是不是在挽留。
顾千鹤并没有听到，她只是收回手，摸了摸下巴，低笑着望向贺知臻。
“所以你因为这些事委屈了？”
“我没有委屈。”他固执地否认，耳朵微红。
“好好好，那是我在替你委屈。”顾千鹤也不戳破，笑着继续道：“哎呀，想想又觉得我为什么要感到委屈呀，房子本来就是你爸爸租下的，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一屋子的东西，本来也是不要了的，现在不但有人帮你处理，还给了你一笔钱，想着都美滋滋，亏了，”她夸张的摇摇头，“你这都处理的这么好了，我还替你委屈，我可太亏了。”
感觉到自己被取笑式地安慰了的贺知臻有些羞恼的推搡了一下顾千鹤。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跟人打闹过。
顾千鹤身子一晃，索性大笑了起来。
“所以你看，多大点事情嘛，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都快被你皱成小笼包了。”
见顾千鹤还在拿自己开玩笑，贺知臻耳根后的那抹红色像是燃烧起来一样，从耳根一路燎起，让他面庞发烫。
“你这是替我委屈的样子吗。”他低声抱怨道。
“怎么不是了？”顾千鹤坐直身体，笑够了喘了几声，又轻轻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人委屈了不就要这样吗...先让自己开心起来，然后去洗个热水澡，舒缓下神经，最后放松的去睡一觉，抱个软乎乎的玩偶，一觉起来，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她闭着眼睛，像是在呓语一般，贺知臻也平静下来，沉沉的凝视着她闭目的脸。
忽的，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露出猫一般的精明，瞥向贺知臻，让贺知臻不自觉的与她对上了视线，微微愣怔住了。
“所以你快点替我解了这绷带呀。”他撒娇一般在此将右手递出。
“委屈的人要先去洗澡了...至于你——”她看着有些慌乱的低头替他拆解绷带的贺知臻，笑的很是快乐。
“作为乔迁礼物，我送给了你一个软乎乎的玩偶放你床头了。去抱抱它吧。”
他再一次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轻抚了他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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