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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不可饶恕

    就在这边绛月与赵云裳二人坐着马车飞速赶向墨府时,这边绯色与封烨二人亦是到了岷山脚下。

    山脚下有着些许凌乱的马蹄印记,绯色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马蹄印记直至岷山脚下,到了上山之路,便换成了整齐的脚印。

    她倒退几步,浑身细微的颤抖起来,接着便疯狂的冲向山上,一路不知被多少荆棘所绊倒,但却全然不顾,只想着到达山顶,早已没有了下山时的从容镇静。

    而封烨此刻确是停在山下休息,除了一路披星戴月的赶过来,让着他的体力有些透支。

    更为重要的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场景,封烨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想,恐怕那绯色,因着莫名的原因而猜测,墨繁有了危险,所以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一探究竟。

    但看到眼前这景象,与他们走时截然不同,便能想象得到,此处已被其他人造访过,而且那人有可能,是绯色他们的敌人。

    而山上的墨繁,他最后的结局,也是不言而喻了,他心中微微叹了一句可惜,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封烨明白,墨繁是一个极好的忠君爱国的将才,又想到在那夜竹林里,他与墨繁的对话,和墨繁所交给他的东西,恐怕此人一生的温柔,都给了绯色,如今却……

    而此刻上去,明显不是一个好选择,若墨繁真如他猜想的那样,那想必绯色此时一定是极其崩溃的。

    这时候他上去,难保不会被迁怒,所以等他调息一会儿,体内灵力恢复的七七八八,这才抬脚走上岷山。

    快要接近墨繁他们之前所在的小木屋,封烨极其敏锐的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儿,望着鸦雀无声的小院子,封烨低垂下凤眼,挡住眼中的思绪,心道:还真是出事情了吗?

    方一踏进小院子,封烨便被地上躺着的那个棍状物体吸引了全部视线,但方才看第二眼,他便不忍的转过了头。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胃里的酸水也在不停的翻滚,他赶紧调动灵力,封闭了自己的嗅觉。

    那哪是一个棍状物品,那分明就是一个人,被活生生的削成了人棍,在他的不远处,便是被肢解下来的四肢,他甚至眼尖的看到了,那血红色的长条状物品,分明就是一个人的舌头,被人连根拔起。

    血液的味道已经带有一丝腐臭了,可见这不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想到这儿,他眼中情绪明明灭灭,轻声叹息了一下,即使他们早一点赶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封烨看清楚了那个人棍的脸,并不是墨繁,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却被狠狠的揪住。

    若是他猜的没错,眼前的这个人棍,便是他感应的在屋子里面的另一个隐晦的气息,也是绯色找来保护墨繁的人。

    一直往里走,封烨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却敏锐的感觉到只有一人这呼吸。他突然有一点儿不敢过去了,几天之前,在竹林里浅笑着与他说话的人,怕就这样没了。

    但他迈出去的脚步,却没有收回,墨繁一事关系着他的解除契约,虽然说契约上双方是平等的,但于他而言,总归是个制约。

    向前走了几步,他便看到了不能用言语所描述的惨状,但他这会儿没有逃避,他在心中默默的告诫自己,看吧,实力低微,便是如此下场。

    他只看见绯色抱着墨繁尸身的上半身,而下半身,却是惨不忍睹,到了这里,既便他早已封闭了嗅觉,但仍觉得那血腥味儿包裹着他,胃里反上来的酸水,让他几欲作呕。

    而此时此刻,他竟有些恨自已那观之入微的目力,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渗入地下,将褐色的地染成了暗红色,甚至是地上的些许青草也已变成了暗红色。

    但最让他心惊的,却是那青草土地间的一些细碎的肉屑,原本绯色跪卧于地上,粉色的裙摆早已是一片绯红。

    但青草下那红得发黑的颜色却丝毫未掉,被绯色抱在怀里的上半身只是血迹较多而,并没有太多的伤口。

    但是他的下半身,不能说是下半身了,原本修长笔直的双腿,早已化为两根骨头,其上还沾连着些许的肉沫,让得人几欲作呕。

    要流多少血,才能将地都全部染红!

    而朝上看,封烨却是终于将目光移开了,在墨繁的腰间,一条参差不齐的切口,将墨繁整个身体,一分为二。

    封烨倒吸一口凉气,满嘴的血腥味像是要冲破他的脑袋,胃里一阵翻涌,那股子难受劲直上头颅,让他额角直跳,他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

    他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医,却仍然知道,人活着主要靠上半身的脏器,而此刻墨繁的身体被一分为二。

    可想而知,他定是受了很长时间的痛苦,才死去的,更何况,那伤口是那样的参差不齐,想必他身体在一分为二时,所受的苦就更为厉害,生不如死,不过如此。

    封烨一直不去看绯色与墨繁脸上的表情,他甚至不敢去想,那样珍视着墨繁的绯色,怎么能接受得了眼前的事实。

    “我到的时候,他还清醒着。”

    轻得仿佛被风一吹,便要消散开来,但以封烨极好的耳力,却是将之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这句话仿佛响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开,封烨猛然转过头,看向绯色,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绯色在四天之前姬月淼的墓府便说,她因着莫名的原因,预感了墨繁有难,想必是确有其事,若真是如此,也就是说,墨繁经历了四天暗无天日的痛苦。

    绯色眼底迸射出强烈的感情,崩溃的混身颤抖,眼前一阵阵发黑,几近频死。

    “他对我说,色色,一定要平安喜乐。”绯色望着虚无之处,眼神中满是可怖的骇人光芒,眼泪顺着空洞的眼眶流了出来:“可他怎知,我的所有平安喜乐,只是一个墨繁罢了。”

    “繁哥,繁哥。”

    “您睁开眼看我一眼,看看你的小姑娘。”

    “我以后再也不威胁你,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睁开眼看看我。”

    “求你再看我一眼。”

    她将他搂在怀里,为他细心的整了整衣衫,轻轻的,珍重的抚摸着墨繁那已经青白僵硬,甚至带有尸斑的脸,丝毫不在意那是一具尸体,轻轻的吻了上去。

    “都是我不好,来晚了,你定是怪我吧!”但看着那毫无反应的尸体,她只是无能为力。

    “繁哥,我的出生从未被人期待,韩国公觊觎母亲的美色,以她腹中的胎儿威胁,母亲生下我与妹妹,妹妹被藏在柜中,而我留在了外面,但不论我与妹妹,那五年之前的每一天,无时无刻都在想要死去,因为我生而知之,清楚的知道,浮萍怎能撼动大树,那时候,每日里被打骂,被下毒,被嬉笑嘲讽,那样活着好痛苦,哪怕是被打碎了牙,也不能叫喊,所有伤痛得往肚子里吞。”

    “大夏天,我身上的伤得不到治疗,慢慢的腐烂,慢慢的发臭,整个屋子里都是我的腐臭味儿,像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日复一日都在等死,但我命硬,最终熬了过来……”

    “韩国公府的崽子们,总是想着法来折腾,我还记得那日我的生日,妹妹好不容易得来了一枚鸡蛋,她煮熟了想给我吃,但却被他们扔在地上,用脚直踩碎,我若想吃,就要跪下来舔食,我想吃,我就要忍,一直忍下去,其实有时候盼着他们把我折腾死了就好了,我真的好累,到底为了什么?还要苟延残喘……”

    “直到遇见了你,我感受到了被珍重,被藏在手心里呵护,你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若你不在,你的小姑娘该怎么办?你叫我离了你,该怎么办呀!繁哥,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叫我色色,但更喜欢你叫我小姑娘,你再张开眼唤我一声小姑娘,好不好?”

    封烨没在那儿听,自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此后三天,整整三天,绯色抱着墨繁的尸身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一般,短短几天,原本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掺杂了些许银白,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逐渐变成半黑半白,让人闻之心酸。

    就在封烨无比担心,害怕绯色就这样陨落在这儿,她却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踉跄的站起来,眼中的神光仿佛早已寂灭,若不是一口气强撑着,她指不定就会马上昏倒在地,整个人宛如行尸走兽般的站起来,而后搬来柴禾,堆满,点起火,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火起,仅片刻火便吞噬了墨繁,在火光的耀映下,绯色脸上的笑容显得扭曲而阴戾,她轻声喃喃道:

    “繁哥,你为什么就丢下我一个人了呢?真拿你没办法,你看,我挺听话的,但你一走啊,可没办法管我了,那样呀,你的小姑娘可就又要调皮了,我呀,会让没有你的地方,血流成河,你说好不好呀!”听着绯色的喃喃自语,封烨从心底升起了一丝寒意。

    “繁哥,你说,色色拿那些伤害过你的人要怎样呢?既然他们让你走了,那我就让他们生不如死好了。”最后一句话,其中透出的血腥味儿与杀气,让得封烨暗自心惊。

    “不可饶恕,所有,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不可饶恕!”轻柔的话语,宛如情人的低语,却带着不寒而栗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