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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暗面(二)

    夜晚,福满园酒楼。

    黑色的阿尔法·罗密欧在迷蒙的夜色中驶出,周围的路人纷纷转头用惊讶羡慕的目光去看这辆昂贵的高级轿车。坐在路边白炽灯下打麻将的大爷喝了一口热茶,用蒲扇敲了敲身边看的出神的年轻人的脑袋,淡定地笑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是枫荷巷那家房客的车。”

    “也没有,”年轻人看着那辆车在自己面前缓慢地滑行而去,“这老城区真是卧虎藏龙啊。”

    “那可不,别看那去逛菜市场的人穿的没你们住CBD的潮和气派,都是真人不露相罢了。”大爷抓起一枚麻将动作凌厉地往桌子上一搁,中气十足地大声说,“九条,碰!”

    阿尔法·罗密欧在福满园酒楼门前停下,穿着宽松呢子衬衫的济先生下了车,将烟头扔在地下用脚碾灭。在冷风中竖起衣领缩着脖子推开玻璃门,屋里的暖气和嘈杂的声音立刻就包围了他。

    福满园酒楼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客人们拥挤在每一张桌前,酒杯碰撞的声音混杂着说笑声充斥着这个不大的空间。统一系着黑色围裙的服务生端着东西来回走动,看到济先生的时候都点头致意。

    “呀,济老板来了。”有食客笑盈盈地跟济先生打招呼。

    “哈哈,习惯来这吃面了,生意还是老样子啊。”济先生也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你这一来,陆主厨就高兴了,你不知道啊,今天陆主厨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摆着一副苦瓜脸。”那食客举起手中的白酒杯朝着后厨嚷嚷,“陆主厨看看谁来啦。”

    戴着白色厨师帽系着黑围裙的陆青岚掀起布帘从后厨探出脑袋来,看见济先生后犹豫了一下,转头往后厨风风火火地嚷嚷了一句,拿起一块湿毛巾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迎上来了。

    “济先生你来啦,还是老样子吗?”她站到济先生面前。陆青岚低她比济先生矮一个头,只有抬着头才能看清济先生的脸,可她还是低着头,她习惯了低头。

    “再来一盘花生米和虾尾,还有一瓶汾酒,”济先生抬头环顾四周,“还有位置吗?”

    “有的有的。”陆青岚用力地点一下头,侧过身去看外面,“你今天没有开车来吗,喝酒的话会不会不方便?”

    “没事没事,一会有人来开走。”济先生看见陆青岚凌乱的刘海上粘着点点面粉,抬手帮她把面粉打掉。

    陆青岚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一步,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毛巾,笑着避开他的视线,“这边还有位置。”

    陆青岚心砰砰乱跳,她引着济先生在一个空位落座,转头走路带风地往前台走。她在家里和学校相比要开朗许多,陆青岚在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喜欢去观察别人,她觉得这很有意思,就好像在打glgame一样,但一忙起来她就没有这个闲情了,威风八面地在后厨指挥着厨子们忙碌,生意太好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要自己下厨。陆老爹很会偷懒,一不注意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一开始的时候陆青岚还会不满地去把老爹揪出来,时间长了就不去管了,反正把他抓出来等一会还是会去摸鱼,倒不如自己来。久而久之,在家里干活时她就成了这种威风凛凛办事利索的性格,大家叫她陆主厨也并非是戏称,而是对她的认可,这姑娘简直是天生的主厨,事事都般的称心如意。

    “哈哈,陆主厨一看到济老板来了就高兴了,脸红的很红苹果似的。”有食客大笑着起哄。

    陆青岚猛地转头,像是只受惊的猫咪一样凶巴巴地看了那人一眼,转头甩着马尾快步走开。

    “别开玩笑了,你看看老陆的脸紫得跟茄子似的。”坐在他身边的人用手肘顶了顶他,贼兮兮地往一个角落里指了指,在仓库门口,在那抽烟偷懒的老陆脸气得真跟茄子似的。

    “老陆这当爹的一定很急吧,自己的女儿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老板关系不错,要是被那些不知道的知道了可是要戳他脊梁骨的。”

    “所以他才急着给青岚找个男朋友啊,这女孩子只要谈了恋爱,就一心放在男朋友身上了,哪会在意什么年轻英俊待人真诚又绅士的老板啊。”隔壁桌的女孩笑嘻嘻地搭话。

    “哦哟,陆主厨转移目标后你就少了个情敌,姑娘你算盘打的不错啊。”食客笑着跟那女孩碰了一杯。

    陆青岚和济先生的关系是熟客们最常聊的话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陆青岚和济先生只是朋友关系。仔细想想,一个高中女孩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发展恋爱关系。而且他们只是关系好而已,大家都知道济先生的为人,他对谁都跟对陆青岚的态度一样。

    不过也有人把玩笑当真的,那就是陆青岚的父亲老陆了。老陆最近在电视上看了什么女高中早恋的新闻,整个人神经兮兮地,不管谁跟陆青岚搭话,他都要盯一会,很快他就锁定了最有可能把他宝贝女儿拐走的人,那就是济先生。

    他打心眼里觉得济先生一身缺点,虽然人家高大英俊有钱有品位还友善,简直是电视剧里的那种模范男人,但他就是看不惯济先生。

    “那独眼龙整个就是一笑面虎,你看他表面上那么好,背地里指不定是什么吃得开的渣男,要不然他跟人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就是给人家当小白脸练出来的!”老陆私下跟下棋的大爷是这么说的。

    陆青岚把菜和酒给济先生送过去后,就坐在前台发呆。这会客人的菜基本上都点完了,她可以趁着短暂的闲暇休息一会。

    她现在的心情蛮复杂的,满脑子都是上午班里同学为难她让她下不来台的场景。她试过说服自己说那是误会大家才不会为难她呢,可是她和苏晓樯当着那些人的面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了,那些人当作视而不见,这不明摆着欺负她嘛。想到苏晓樯她就有点愧疚,苏晓樯替她出头后跟班里的同学闹得很僵,整整一天只有她和那几个跟苏晓樯关系亲密的好姐妹在一块说话,其他人没跟他们说过一句话。

    虽然小天女安慰说没事没事,但陆青岚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至于那个路师兄,她就没啥愧疚了,一是以她对路明非的观察,这家伙就是一单纯的木头人,本来就没啥朋友,因为她被孤立了也算不上什么损失;二是这家伙虽然一脸人畜无害,却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他被孤立了那才是罪有应得。可事实并非如此,女孩们对路师兄该暗送秋波就暗送秋波。

    同样替陆青岚出头,苏晓樯就遭人冷落,路师兄就被人夸是不忍心看女孩子受欺负,是“骑士精神”。

    屁嘞,骑士精神?我看是墙头草精神!要不是你们看人家学习好体育好长得可以才这么说的,冷面酷男?班里最后一排的那个哥们也沉默寡言也板着脸,怎么人家就不是冷面酷男?陆青岚越想越气,恨不得掂着擀面杖找到那几个冷落苏晓樯的女生家里去讨个说法。

    都是一群颜控!陆青岚在心里暗暗怒骂。

    门开了,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陆青岚条件反射似的过去迎客,走着走着愣住了。

    好家伙说曹操曹操到,路明非背着一个大号的羽毛球包,提着两个背包跟着夏弥进来,一脸“我是保镖我酷霸沉默强无敌谁敢靠近就从包里抽出来刀砍人”的表情。

    “青岚晚上好呀。”夏弥还是老样子,笑眯眯地过来挽着陆青岚的胳膊跟她打招呼。

    “小弥姐今晚不去舞蹈班吗?”陆青岚习惯夏弥这种亲密的举动了,跟着夏弥往屋子里走。

    “今天有些事情要处理。”夏弥歪歪脑袋朝陆青岚眨眨眼睛,神神秘秘地凑到陆青岚耳边说。

    “有事要处理?”陆青岚用余光瞟了跟在后面的路明非一眼,撇撇嘴,“什么事是两个人处理的?”

    “坏心思真多。”夏弥朝着陆青岚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是三个人处理的。”

    “三个人?”陆青岚傻眼了。

    她本来是跟夏弥开玩笑,这所谓的“两个人处理的事”是情侣间的约会。谁知道夏弥回了个“三个人处理的事”,那两个人处理的事是约会,这三个人处理的事……陆青岚不敢想了,她觉得自己的脑袋瓜被夏弥玷污了。

    “啊哈哈哈哈那你们聊,我不打扰了,我走了哈。”她见风头不对急忙抽手准备开溜,谁知道夏弥脸上笑得更灿烂,抱着她胳膊的手更紧了。

    “小娘子,你逃不掉的哦。”她露出那种不怀好意地笑,拉着陆青岚往后面走。

    陆青岚多次转头蹙着眉向路明非求助,可路明非只是冷着脸看她。

    “路明非你快管管她,这不是我们这个年龄的人该玩的,”陆青岚眨巴着那双明媚地,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的眼睛,眼瞳清亮亮的,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熊猫,“啊不对,不管哪个年纪都不能这样啊。”

    “这跟年龄没关,我知道你现在很紧张,但你总要面对。”路明非点点头,一副“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不必谈”的表情。

    “我靠兄台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你原来是这样的人……”陆青岚撇着嘴。

    “来三碗牛肉面,陆主厨我先借走了!”夏弥举手招呼服务生,牢牢地控制着陆青岚。

    陆青岚坐在桌边,委屈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牛肉面,迟迟没动筷。她想要开溜,可夏弥和楚子航一左一右地把她挤在中间。

    “小弥姐你别开我玩笑了好不好,放我走吧。”陆青岚看着吃面的夏弥。

    “那可不行,我们还没说事呢怎么会放你走呢。”夏弥头也不抬地吃面,她非常喜欢福满园酒楼的牛肉面,吃的津津有味。

    “你们说的事我都知道了,就别这样了行不?”陆青岚耷拉着脑袋吃面。

    她深知自己逃不掉了,值得在心里痛骂路明非衣冠禽兽,然后化悲愤为食量大口嗦面。可吃着吃她感受到两边人的身体忽然紧绷起来,于是抬头不解地左看看又看看,像是一只被打断进食的仓鼠。

    楚子航和夏弥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们用一种严肃认真的目光打量着一脸无辜的陆青岚,像是两个审讯官在打量仓鼠。

    “你怎么知道的?”夏弥认真地看着陆青岚。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啊,刚刚你一说是两个人才能处理的事情,我就明白了。”陆青岚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夏弥,她发现小弥姐在跟这个冷漠酷霸的衣冠禽兽在一块后出现变成神经病的趋势,总是神经兮兮地。

    夏弥骤然皱起眉毛,她疑惑地跟楚子航交换眼神:“我刚刚哪句话暴露了?”

    “我认为陆青岚所说的和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这其中出现了误解。”楚子航说。

    夏弥点点头,又笑着凑过脸来:“青岚啊,我的好妹妹你刚才说的话是指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和某个爬行类有关?”

    陆青岚疑惑地挪了挪位置,离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远一点,期期艾艾地说:“不是说咱们仨出去约会吗,什么爬行类,一会去动物园吗,不知道动物园有没有夜场……”

    “好,破案了,小楚弟弟你真厉害。”夏弥击掌盖棺定论。

    “小楚弟弟?”陆青岚疑惑地转头看着楚子航,“这个树人不是叫路明非么?”

    “这件事比较复杂,不过你要先听我们跟你讲一些东西,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夏弥说。

    “哦,哦……”夏弥被他们搞得云里雾里的。

    “好,夏弥姐姐的龙族科普小课堂开始!”夏弥摸了摸陆青岚的脑袋,像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小学教师在爱怜地摸着班里最听话学生的脑袋。

    接下来,陆青岚越发肯定夏弥的脑袋是因为很边上这个什么小楚弟弟待在一块太久了,坏掉了。她开始担心起苏晓樯来,不知道苏晓樯的脑袋是否也因为跟这个小楚弟弟待久了坏掉了。

    总之,她觉得又疑惑又好笑,夏弥和楚子航把游戏和日本轻小说的设定跟她讲了一遍。最搞笑的是这俩二货的表情还那么严肃,搞得跟真是什么毋庸置疑的事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