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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话:少女旧忆·其一

    月光薄薄一层撒在佳爱上半身,从我视角来看,本就相当可爱的她,此刻平添些许妩媚。

    我稍稍施加抓握力度确认手感。

    佳爱没有进行任何形式的抵抗,呼吸均匀起伏平稳,只是对视瞬间她就把脸别过去。整体状态就像待宰羔羊。

    坚持一阵之后,我松开她的双腕,单手支撑床面翻至她身旁,平躺着面朝天花板。

    我的床规格很大,容许两个人睡完全没有问题。以前睡相不好,单人规格床容易咚咚滚下地板。

    “佳爱。”

    说话间,我头左转,再度与她对上视线。

    同时,左手臂穿过佳爱脖颈和床之间空隙。她看穿了我的意图,右手臂和身体与她相互配合,成功面对面拥抱。

    比以往的距离都要近,尽管隔着薄薄睡衣,尽管没有紧紧相拥,仍能感受彼此温暖,通感彼此爱意。

    好想就这样维持到天明。

    “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是你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红叶。我的回答不会改变。”

    “现在还不是时候吗?”

    “对。”

    “如果我同意在你明年生日去民政局递交结婚申请呢?”

    当时一句玩笑话,造就现状。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填。没有什么能比得知那个问题的答案更加重要,索性直接交出底牌。

    佳爱顿时沉默,我静静等待着。

    明明是最重要最基础的问题,但交往以来她一直在回避。

    如果她说出“那就到时候再说”我将会采取激进行动。无论如何,今晚必须得到答案。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将佳爱抱得更紧些。她的睡衣有些滑,疑似亲肤材质,摸上去很舒服。

    佳爱对此做出反应,原本相当放松的身躯绷紧了一些。

    “你真的想知道吗?”

    她同样抱着我,声音因为脸部埋在我的胸口而显得有些小和沉闷。

    “想!百分之一千,百分之一万的想!”

    “那……”

    她缩回自己手,坐起来,面朝窗外夜空。

    我跟着她同样坐起来。谈话的确是坐着更方便。

    “可能要说到天亮,红叶你还想听吗?。”

    “当然。”

    我左手横搭在佳爱肩膀,将她轻轻往自己这边靠。

    “那……你认真听……”

    “嗯!”

    “小时候的我……”

    ***

    小时候的我很健康、开朗,直到小学三年级冬天的那场大病。

    经过几轮治疗,情况不见好转反而每况愈下。

    时间悄悄溜走,季节轮盘从冬季拨至春节。

    “樱花?”

    “笨蛋哥哥,春天是樱花花季。”

    病房中,一个小男孩拈起从窗外飘进的粉色花瓣。

    他看上去十分文静,一旁的妹妹则吵吵闹闹。

    “我的意思是,这医院还有种樱花的吗?”

    “哼~”小女孩神气地叉腰,“哥哥果然是笨蛋,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好多~樱花树。”

    “哦……”

    “好啦,诗织。不要那么大声,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呢。”

    坐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笑着调停,提示小女孩。

    她看到同样窗边床位的我之后,立刻用双手捂住自己嘴巴。

    “要多向你哥哥红叶学,至少应该要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大声喧哗。知道了吗?诗织。”

    中年男人带有歉意地看向我,我没有回应,扭头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很好,风速适宜。医院庭中过道两旁种满了盛开时满天花瓣的八重樱。

    回过神来,几片花瓣飘进来,落到我身上;也有的落在打点滴的细管和医学仪器的线上。

    它们连在我身上,时刻提醒着自己和中年男人身边的同龄人不一样,是个垂死的病秧子。

    死亡。是我在最近一次治疗了解到的概念——整个人躺在那里,盖着白布被直接拖走,家人哭得昏天黑地。

    “妈妈,我会死吗?”

    我同倒水回来的妈妈问道。声音轻微得自己都要快听不见,双手没有力气能拿起樱花瓣。

    “死……没有那回事哦佳爱。佳爱一定会恢复健康的。”

    妈妈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微笑回应我的提问。

    “佳爱有什么想吃的吗?妈妈都可以给你做。”

    “妈妈。我不饿”

    “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和妈妈讲啊。”

    “爸爸呢?”

    “爸爸他在来的路上了,佳爱稍微等等。”

    “妈妈,我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佳爱是想照镜子吗?等爸爸来了我去给你找。”

    “嗯。”

    我点头。接着没有说话了。

    对面床位的中年男人看着两兄妹在小声嬉闹——妹妹单方面捉弄哥哥。

    妈妈捕捉到我视线方向,巡着一齐看过去。

    “会没事的,相信妈妈。”

    我再度点头。这比需要拼命倾听才能了解意思的说话更有效率。

    “佳爱,孩子她妈。”

    我们二人无言注视对面三人时,爸爸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手中拿着由玫瑰、白百合、康乃馨组成的手捧花。

    “佳爱感觉还好吗?”

    爸爸坐在床边。妈妈接过手捧花,将其放到床头柜上的瓶子中。

    “嗯……”

    “等佳爱病好了,想去哪里爸爸都带你去好吗。”

    “孩子她爸,你在这看着佳爱,我离开一下。”

    “行,去吧”

    爸爸点头,转过身来接着说:“佳爱有什么现在想要的吗?我能带的马上去弄。”

    “没有。”

    我尽量说得大声一些,但还是远远达不到平常说话的音量。

    “这样啊……那爸爸今天接下来都没有工作,可以一直陪在佳爱身边。想要什么就跟爸爸说。”

    我第三次点头。爸爸之前来探望会带一堆食品,靠点滴来维持营养的我全都吃不了,只能放那晾坏。被妈妈说了以后就只带花过来。

    我有些累,但在妈妈找来镜子之前还不能躺下,我想看看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子。

    “孩子她爸。”

    “镜子?拿来干嘛?”

    “话那么多干嘛,摆在女儿面前就是了。”

    “行行行。”

    镜子被摆在架在床上的木桌之上。

    而我在镜中的形象,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皮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