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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瘦马扬州案

    “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求大人为小人做主啊!”侯三挣开衙役的拖拽猛往解启衷方向爬了几步咚咚磕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侯娟等人也一脸悲惨的道。

    解启衷听完侯三等人的哀嚎,脸色转冷的看向唐然,“唐然,这你如何解释?”也不叫小先生了,显然他是真有些怀疑唐然了。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既然大人不信草民,搜身不就完了吗?”唐然无所谓的模样道。

    “唐然哥!”秦不过和秦小蝶一听要搜身,顿时忍不住跟身后拽了拽唐然的衣袖,一脸紧张的模样,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一直都跟唐然在一起,亲眼看到了唐然收方老头的银子。

    唐然不理秦不过兄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解启衷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唐然,看唐然一脸不在乎的模样,顿时心中又犯了嘀咕,这么镇定?难道这几人又是在消遣本官不成?可是看他们那悲惨又笃定的样子也不像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没有人眼神飘忽语言重复手脚不自然呢?说好的微表情怎么不灵了?

    此时张县丞也在打量唐然,也想从唐然脸上看出什么破绽,看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不由得失望的收回目光,只是就在他收回目光的时候,眼角余光瞟到了秦不过兄妹,看到俩兄妹紧张的模样,顿时眼神一凝。

    我明白了,你说微表情其实就是故意让我们那么去观察你忽略别人吧,这样你就可以装出一副让我们信以为真的表情骗人了!

    张县丞一副我终于想明白了的模样,激动的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脸我已然看穿了事实真相的模样大手一指秦不过兄妹道:“大人,你往那看!”说着眼神斜睨唐然,一副特骄傲的模样。

    秦不过兄妹见张县丞指他们顿时吓一大跳,急忙往唐然身后躲。

    解启衷顺着张县丞手指方向看去,一眼看到一脸紧张急忙往唐然身后缩的秦不过兄妹,顿时眼神一凝心中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唐然真不愧是青云门弃徒的徒弟啊,都被拆穿了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施展以进为退之计,如果不是那俩小孩说不定就真被他骗过去了,青云门弃徒恐怖如斯!

    想到这里只见解启衷一声大喝道:“来人,给本县搜!”

    “是!”衙役闻言急忙答应。

    说着衙役就来到了唐然他们面前。

    “马车也别忘了,大人也派人去搜一搜,免得一会儿搜不着他们又说草民把银子藏在马车里耽误工夫。”唐然一边主动配合衙役伸开双手一边说道。

    额。

    见都到这种时候了唐然依然十分镇定,顿时解启衷心中又没谱了,心说难不成那侯三真的又是在污蔑他?可用微表情看侯三等人的表情很笃定啊,难道说他真的已经得到了青云门弃徒的真传,已经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了?可是他才十岁啊,如果他这般年纪便已能如此,那青云门弃徒也太可怕了吧?那青云门又得是何等的恐怖啊?

    “来两个人,去马车里也搜一搜。”解启衷心里一边嘀咕一边道,这会儿他那心里乱的都够开桌麻将了。

    “是!”有两个衙役闻言急忙上前答应。

    说着赶忙走出大堂去往唐然他们马车的方向。

    此时有两个衙役在搜唐然,一个搜上身一个搜下身,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把唐然身上搜了个遍,连衣角裤腿都捏了一遍,但除了一个巴掌大黑色铁质的奇怪玩意儿什么也没搜到。

    “大人,搜到这个。”衙役把九二呈上去道。

    “这是什么?”解启衷接过唐然身上搜出的九二,这扣扣那看看的一边研究一边问道。

    “这是那个老人离开时留给我说让我防身用的。”唐然道。

    “那个…青云门弃徒?”解启衷闻言顿时精神一震,研究的更加仔细了,眼睛对着黑洞洞的枪口都敢往里瞅,看的唐然的心都不禁跟着提了起来,得亏他没开保险,不然今天解启衷恐怕就得享年多少岁了。

    “是。”唐然点头道,他年纪小,在这时代生存不容易,保不齐哪天就会用到,就先提前做了个备注,来自青云门弃徒,怎么神奇都是应该的。

    “这要怎么用?”解启衷问道。

    “我也不知道。”唐然摇头道。

    “也许令师只是放不下对你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吧。”解启衷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就把眼睛从枪口挪开叹息道。

    “可能吧。”唐然神色黯然的道。

    俩人说着话,衙役就对唐然几人完成了搜身工作。

    “搜到了吗?”解启衷看衙役搜完,就把九二放在公案上问道。

    “回大人,没有发现银两!”衙役道。

    “这二人身上也并无银两。”

    “马车上也没有大人!”

    “不可能!一定有的!银子就在他们身上,你相信我大人,一定有的!你们再仔细搜搜!肯定有的,他们肯定是藏起来了,你们快搜啊,再搜搜,一定能搜到的!”侯三等人闻言当时就蹦起来大叫,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放肆!到了现在尔等还敢胡搅蛮缠妄图欺瞒本县,来呀!把他们给本县拉出去,狠狠的打!”解启衷一看唐然他们身上搜不到银子,顿时又变了立场,当时就气冲冲的怒喝道。

    “是!”衙役闻言上前拖起侯三等人就走。

    “不可能没有的,大人您相信小人,一定有的,银子一定就在他们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不可能没有的!不可能!”侯三被衙役拖着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叫,神情近乎彻底崩溃,实在是他完全想不通唐然他们身上为什么会没有银子。

    唐然只是一个小乞丐,一天能要到几文钱?几十两银子对他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他那得不吃不喝攒多少年才攒出来?他哪来的底气舍得不要的啊?他凭什么不要啊?

    侯三等人完全想不通,他们从来没想过他们都心疼的银子数目唐然居然舍得不要,他们可是直接把那笔银子当成杀手锏了,因为那是他们翻盘的唯一希望,结果现在银子没了,希望破灭带来的是近乎毁灭的精神打击。

    在侯三等人的剧烈挣扎中,衙役把他们拖到大堂之外,抄起板子对着他们就是一顿叮呤咣啷的乱揍。

    “大人,草民的东西可以还给草民了吗?”唐然见解启衷把玩了半天他的九二往桌上一扔就不讲还给他的事儿了,顿时不满,拿了别人东西要还的好吧?

    “哦对,给。”解启衷闻言像是才想起来似的,顿时赶忙拿起九二让衙役递给唐然。

    唐然郑重的双手接过九二,一脸恭敬的模样小心把九二贴身揣进怀里,给解启衷看的不禁感动,心说对一个只相处半年的老人给他的东西都那么尊重,真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啊!

    回过神来再听侯三等人挨板子的惨叫声,顿时感觉别提多嫌恶了,当时就有种打死那几个孙子都不解恨的感觉。

    “大人,别打了别打了,小人招了,小人招了!”大堂外精神崩溃屁股又不停挨打的侯三终于扛不住了,惨叫着大声喊道。

    解启衷闻言很有种不想理侯三的感觉,等了好半天听见侯三等人一直跟那喊,只好说道:“住手吧,把他们几个给本县拖进来。”

    衙役闻言停下板子,把侯三等人又给拖了进来。

    侯三此时被打的真是相当惨无人道了,屁股上鲜血把衣裳都染红了。

    “本县问你们,唐然指控尔等掳掠贩卖他们,尔等可认罪?”解启衷问道。

    “认罪,小人认罪!”侯三等人面无血色疼的满头大汗的模样趴在地上认命的道。

    “那就把你们的罪行一五一十的全部招来!”解启衷道。

    “是。”侯三点头,开始叙说道:“小人兄妹本是走江湖卖艺的艺人,平日里以卖艺为生,日子过得清苦,前些日子路过登州,见秦不过兄妹穿的富贵身边又没有大人,就临时起了歹心,想劫些钱财,结果掳人的时候被行乞的唐然给撞见了,就只好连他一块儿掳了去。”

    “尔等既为求财,为何劫了钱财还要行略卖人口之事?”解启衷问道。

    侯三闻言就说道:“因为小人劫了他们之后才发现,他们身上并无多少钱财,所以小人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拿他们换些钱财好了,就在登州城找了个…找了个财…财主,可谁想…”

    “等一下!”唐然闻言突然打断侯三,侯三找了谁唐然是知道的,那人叫马爷,出现了一下就走了,本来唐然也没把他当成太重要的人,可是突然看到侯三提到马爷的时候明显神色闪躲避讳说对方的名字,顿时就觉得这个马爷可能有问题。

    侯三正说着突然被唐然打断,众人全都看向唐然,不知道唐然为何要打断侯三的话。

    “怎么了小先生?他说的可是有什么不对吗?”解启衷也有些奇怪的样子看向唐然。

    “我问你,你找的那个财主是谁?叫什么?干什么的?家住哪里?”唐然看着侯三问道。

    “他就是当地…当地一个…一个大户财主,名字…名字我…我记不清了,我真的记不清了。”侯三闻言神色闪躲的样子结结巴巴的道。

    咦?!

    神色紧张语言重复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哎哟,他还拱鼻子了!他在说谎哎!

    众人看到侯三闪躲的神情突然全都兴奋了起来,一个个全都化身破案专家了一样,纷纷发表起意见。

    “哎哟看到没有,他在说谎,他的话重复了!”

    “对对,我也发现了!他还强调他真的记不清了!”

    “你看你看,他手脚在发抖!”

    “打他!打他!”有个不学好的货闻言也是特激动的道。

    ……

    一个个围观群众指着侯三兴奋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别提多激动了,就连大堂上的衙役都忍不住交头接耳。

    侯三闻言都快哭了,心说你们是不是有病啊?都不要工作的吗?没事儿你们跑哥们这破什么案啊?哥们招你们了啊?

    “说,他到底叫什么?”唐然也是没想到人民群众的破案兴趣这么高涨,就说道。

    “我真的…我真的记不清了。”侯三有些不想就这么把马爷交代出来。

    “他的话又重复了,他还在说谎,打他!”侯三的话音才落,顿时就又有不学好的货兴奋的大叫。

    唐然果然也是不孚众望,闻言顿时就转身向解启衷建议道:“大人,如此证据确凿此人还是妄图蒙蔽大人想要蒙混过关,草民建议对他用刑,什么夹棍、老虎凳、辣椒水、烙铁烫胸口、竹签扎手指、鹅毛挠脚心都给他来一遍,就不信他不招!”

    噗!

    这一下,别说侯三了,就是那些提议打侯三的围观群众闻言都忍不住吐血了,心说青云门就教你这个啊?烙铁烫胸口,鹅毛挠脚心,亏你想的出来,你到底是不是青云门的弟子啊?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就是那个因为心太黑被逐出青云门的弃徒?

    解启衷闻言都一脑袋黑线的模样,不过显然他还是想明白了唐然提议这些的真实用意,就点头配合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来人…”

    侯三闻言当时就吓哭了,因为他可不知道解启衷的话是真是假,生怕解启衷真听唐然的,把那些刑具都在他身上来一遍,烙铁烫胸口,鹅毛挠脚心,听着都特么想死一回啊,就急忙道:“别别大人别用刑,我说,我说!”

    “那人到底是谁?”唐然闻言立刻问道。

    “那人是…是马…马爷!”侯三神色挣扎半天,终于还是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马爷是干什么的?哪的人?家在哪?”唐然问道。

    “马爷是…扬…扬州来的一个客商,家在扬州,明面上是来经商的,实际上是来采买小姑娘的。”侯三估计是真有些怕马爷,所以虽然决定出卖马爷但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结巴,但说着说着就顺溜了。

    “既然是采买,为何他不走正道反而找你们?”解启衷问道,建国以前历朝历代其实从未真正禁止过人口买卖,只是禁止强行掳掠人口进行买卖。

    “因为马爷想要的是那种长的特别水灵好看的小姑娘,长相一般的他看不上,可是大人您也知道,谁家孩子不是真过不去了也不肯卖啊,哪能他说买什么样就买什么样的啊?”侯三道:“所以他就经常教唆我们去掳掠一些长的比较标致的小姑娘卖给他。”

    哗!

    大堂上下闻听侯三说完,顿时一片哗然,看向唐然瘦小的身影充满惊叹。

    同样都是听侯三招认罪行,谁都没觉得奇怪的事情唐然居然一眼就看出有问题,随口一问就是这么大个案子,这青云门果然非同一般啊,青云门弃徒的弟子居然都厉害到这种地步!这要是真正的青云门出山得多厉害啊?

    这么一会儿工夫众人对青云门的敬仰已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

    “所以马爷其实是扬州来搜寻瘦马的牙公对吧?”唐然继续问道。

    古代对人贩子有特定的称呼,男的叫牙公女的叫牙婆,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弄出扬州瘦马的那群王八蛋,而很显然,这个马爷就是其中的王八蛋之一。

    “对对,他就是扬州来的牙公!”侯三闻言赶忙点头道。

    “那你知道马爷他手里还有多少被拐的孩子吗?”唐然问道。

    古代交通不便,扬州到山东路途遥远,这个马爷大老远来一趟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跑回一趟扬州,他肯定要攒够一定数量才会一起带走,因为扬州瘦马的成材率极低,但需求量却很不小,所以需要大量的人口基数。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手里确实还有不少孩子,他都是采买一批之后一起乘船带走,他这还没凑够数,所以还在催我们四下帮他掳掠!”侯三决定出卖马爷之后,顿时就唐然问什么他说什么了,有的没问他都开始补充起来。

    “他从哪乘船?”唐然问道。

    “就从我们文登,他在我们文登有个转运点,大多他看中的小姑娘都会先行被他派人送到这里,然后才一起走海路送去扬州。”侯三道,明末文登其实就是现在的威海、荣成、文登三个城市相加,海岸线一千多里。

    解启衷闻言登时眉头拧在一起,神色十分难看,他是文登县令,结果人家拐卖人口的转运点就堂而皇之的设在文登,而且关键是他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治理无方昏庸无能吗?

    “转运点在哪?”唐然问道。

    “就在县城西市大街一家叫胭脂斋的胭脂铺里,我跟马爷去过一次,所以知道。”侯三道,古代城池一般都有东西两个市场,这也是买东西一词的由来。

    “来人!”解启衷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当时就一声厉喝道。

    “属下在!”顿时快班几个衙役出列,快状皂三班衙役各有分工,快壮两班共同负责缉捕和警卫之责,皂班属于内勤,按现代的理解就是快班属于刑警,壮班属于武警,皂班属于法警,所以缉捕都是由快壮两班衙役负责。

    “去胭脂斋把人给本县拿来!”解启衷咬着牙道。

    “大人且慢!”唐然闻言顿时阻止道。

    “小先生为何阻拦本县?”解启衷闻言皱眉道,此时他的心情很不美丽。

    “大人,草民以为马爷既然敢正大光明的把转运点设在本县,必是有所依仗,如果大人仅派几个捕快前往拿人,草民恐怕大人将会无功而返。”唐然道,也不想想,一个敢大规模往来扬州山东拐卖人口的转运点,不说他在本地衙门有没有内应了,就光人家自家的人手也不可能是你随便派几个捕快就能拿下的啊!

    解启衷闻言想了一下,觉得唐然说的确实有道理,就点头道:“小先生说的不无道理!”当即一声断喝道:“陈班头赵班头,把你们的人全都给本县招来!”快状皂三班每个班都有个班头,陈赵二位是快壮两班的班头。

    “是!”两个班头闻言互相对视一眼,急忙回道。

    “铁鹰!”解启衷喝道。

    “属下在!”作证之后站在县衙一角的铁鹰闻言出列。

    “这是本县手令,一会儿快壮两班集合,你带上本县手令前往胭脂斋拿人,快壮两班随你调遣,谁敢不听号令你便以手令把他就地免职!你记住,今天那胭脂斋里不许放走一个!如遇反抗,格杀勿论!”解启衷杀气腾腾的道,显然他对快壮两班衙役并不信任。

    “是!”铁鹰闻言上前,双手接过解启衷的手令。

    “去吧,我就在县衙大堂等你消息!”解启衷道。

    很快,快壮两班集合完毕。

    人高马大的铁鹰挎上弓箭手扶腰刀,威风凛凛的大喝道:“走!”

    顿时快壮两班数十捕快浩浩荡荡跟随铁鹰从县衙杀奔胭脂斋。

    此时县衙人等看着铁鹰带人离去神色各异,其中典史张进神色最为难看,因为他是文登县尉典史,相当于现代县武装部长兼公安局长,指挥抓人一般都是他的活,结果现在解启衷理都没理他直接就让铁鹰一个捕快越级带队拿人去了,他这不就等于是被夺权了吗?再阴谋论一点,这是不是意味着解启衷已经准备把他撸了让铁鹰上位了?所以他怎么可能脸色不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