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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覃舒回到了家,她穿着一身修身的外衣内衬淡紫色吊带连衣裙,梳着手推波浪纹发型,从纤细的脚踝往上打量,白皙的手腕处有一只绮丽的蝴蝶,随着走动裙子拂过手腕的蝴蝶有着说不出的魅力,她随性的走着不似那种摇曳生姿的姿态,她像浮游中的深蓝极光。而她的眉眼带着冷淡看了看身后开得正好的海棠树。天空突然闷响一道雷声,轰隆砸下了雨。

    小慧从楼上急匆匆地走向她,悄声说“小姐,沁西小姐怀孕了。”

    覃舒随即皱眉:“母亲知道了吗?”

    小慧不安地点了点头,这时楼上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伴随而起的吵闹声。覃舒风驰电掣般大步跑上楼,走到了二楼客厅沁西不以为然地坐在沙发一旁,而覃唐抽着烟面色不悦地瞪着覃情。

    “怎么?我覃家家大业大养不起一个孩子了是吗?”

    覃情火冒三丈地指着他:“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绝不会生私生子!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们两情到浓时忘记了做措施了是吗?”

    刺耳的话瞬间让覃唐这个平日喜欢装儒雅的男人怒火中烧:“你现在当着孩子的面说些什么不得体的话!还有个端庄的样子吗!”

    覃舒上前安抚着覃情:“母亲您先不用生气,前些天病才刚好。”

    “趁现在还没有三个月,马上去流掉!”覃情指着沁西的肚子不容置喙地说。

    沁西作为这件事情的当事人,无奈地摊摊手:“你们决定喽,我反正无所谓,我也不是故意的。”

    对于沁西来说这个孩子确实是意外,况且现在她风华正茂不想那么快当母亲,这对于她来说是不利的。

    覃唐深深地呼出烟雾,冷冷地说:“留着”。

    “孩子是无辜的。”

    覃情气得泪水涟涟,捶胸顿足她不断地坐着又站起来反复如此,最后拂袖而去。

    覃唐也惹了一身的气让覃舒不要当一回事就拿走了。

    客厅内就剩下覃舒和沁西,覃舒面色勃然不悦:“麻烦给我个解释?”

    沁西因怀孕身子显得更加丰腴,透着一股浓烈的风情她从旁边拿出一根烟点燃抽着:“纯属意外。”

    “沁西,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吗?”

    沁西怎会不明白,生完这个孩子她就可以滚蛋了,覃唐对女人的标准可是极为严苛的。

    “刚好,我也不想呆了呗。”

    覃舒简直要被这几个人的态度弄得哑口无言,又看见她一个孕妇抽烟顿时便怒火中烧了起来:“把烟熄了。”

    沁西笑了起来,把烟按在烟灰缸里:“就你心疼这个孩子。”

    “怎么还是你怕这个孩子分你的家产吗?”

    覃舒从桌面拿起茶壶续了一杯茶喝了起来,“谈论这个,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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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扬的小提琴声悦耳动听,包厢内覃舒坐在覃情对面,整个空间很安静,小汾切着牛排布着菜全程不发一言。

    “舒舒,今天你父亲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想你也不希望有个那么小的弟弟或者妹妹吧?”

    覃舒扯出笑容:“当然。”

    “帮母亲做一件事”覃情端起红酒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小汾拿出一小包东西放到覃舒旁边,“让沁西每日服用一点,一个月后让她从楼梯上失足摔下。”

    覃舒近乎快要掩饰不了眼底的厌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咽了下去,才开口:“我会转达的。”

    等覃情走了,小汾把药包递上:“小姐别忘记带了。”

    覃舒嗤笑一声,不发一言地接下这个药包,她感到荒谬绝伦,这个孩子的生命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可凭什么她要做沾血的那个。

    不断被挑战极限,不断走向边界,她都快分不清楚自己为何而存在。

    街上的路灯很亮,光尘昏暗她拿着药包望上漆黑的夜无端地落下一滴泪。她明白了伯德所说的“无可奈何”是种什么滋味。

    死路

    原来走着走着,光就会暗下来。

    心灵上的死路,她成为了一把刀,成为了一个麻木的东西。

    她沉重无比的心脏感觉坠到了地上,想起覃舒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如果不成功,那么你将会在年底和林铭完婚。”

    这个他瞧不上的夫婿,这个浪荡至极的纨绔子弟,这个视女人如衣物的家伙要和她捆绑。

    这是警告,覃情做得出来。

    在一个礼拜后,爱德华·洛伊夫人举办了一个晚宴覃舒收到了请柬,同去的还有她极为不喜的人是林铭,她是符合他的狩猎范围内的。

    她把身体套进黑色鱼尾长裙里,勾勒出了曲线,佣人站在一旁为其梳妆胭脂红抹在她的颧骨处,像是给某尊雕像打扮,镜中的人双手环抱于胸前寐着眼,她能感受到刷子轻扫过她的鼻梁,继而又拿出眉笔描过她的眉。

    她感觉自己像是某个空白的卡片人物,被任期上色,她感到厌倦那种烦躁的情绪一开始抓住她的身体,慢慢地又浸入她的心脏,抓心挠肺。面容被戴上黑色镂空面纱,她抻了抻修长的脖颈。嫣红的嘴唇,隐匿在黑色面纱中此刻的她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是一只乌鸦。

    或者是一只长满蜘蛛网的马,她不出意料地猜测晚宴的内容。

    覃情为了达到目的,真是先来了个下马威近乎快速的答应下来这个邀约。平日她是不会让覃舒参与洛伊夫人的晚宴的,因为洛伊夫人有个毛病,那就是她喜欢在这场晚宴中撮合一对壁人,继而让男男女女们观赏一场游戏。

    而覃情觉得,她没有心情让自己的女儿陪洛伊夫人玩这种没有意义的游戏。

    她感觉自己腹部涌出一股不适,前所未有的感觉,她本来早就改习惯了不是吗?

    她参与过多少次了?

    她在烦躁些什么?

    她掠过人群和目光的追击在餐桌前坐下,空间内暧昧的灯光不断扫过她的脸旁边的女人是看不起她中的人之一。

    她感受到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是林铭。

    林铭个子不高,身材中庸脸型四四方方的,从中仔细挑选唯那双眼睛还能勉强看上两眼,其余的让人懒得抬眼。她近乎快要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摘下了面纱。

    戴上了面具,舞会舞会!

    面具舞会!

    数不清数不尽的舞会!

    “覃舒小姐,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覃舒推翻之前说他眼睛还可以看上两眼的想法只感觉他的气息污染了周遭的空气,林铭是完全踩中了覃舒厌恶人的一套标准。

    曾几何时,还亲眼目睹他在休息室里哄骗一名女佣上床,不堪入目,松动的肚皮撞击桌面的画面历历在目像是晃动的猪肉,毫无美感。

    是的洛伊夫人钦点两人跳第一只舞,当林铭的手握上她的腰肢,当双眼接受到对面暧昧的电流惊得她燥意更甚。

    她的思绪飘到了外头,突然想和伯德分享此时此刻的心情,和一只猪跳舞是什么感觉?

    那还不如跟一只猪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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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夜晚不是漆黑的,是深蓝色的在街头音乐人所吹的萨克斯和电吉他下悠悠地传出一种慵懒感,晚风穿过身体很轻快。

    覃舒坐在长椅上,衣着单薄似乎喧闹中的时间只有她的时间被调慢了下来。

    无言

    她的心情以一种极速的方式暗淡了下来铺在了地上,没有被夜晚延伸也没有被激昂的音乐所携带。

    她躺在了长椅上抱住了自己,路过的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她闭上了眼。

    模糊中听到了有人喊,一位外国女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Areyouok?”

    “whatdidyousay?”

    覃舒气若游丝,双眼蒙上水汽再重复了一遍:

    “sohurt.”

    命运难测,我一开始以为我已经整装待发开始了我的航行,却发现暗星中一直没亮的那颗是我,海风是假象。船只的那盏灯从来不是照亮我的远方,而是让我看清了所有的现状,我的船摇摇欲坠,破败不堪。我是一片枯叶,从未参与风的席卷,巨大的幻想把我吞噬,巨大的未来把我淹没。

    我将自己涂抹,那块自我的碎片被一大块斑藓所占据。你问我还是否有勇气继续回到起点,可一个不知道如何开始的人迷失在巨大的迷雾中。如果我的目标并不是所谓的天空呢?

    那颗暗调的星辰告诉我,在那片天空里它并不快乐,我在海面上感觉到了海水把我的船吞没,我成为了海底里的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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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舒起身跟面前的女士致谢,便离开了,回到家发现沁西正坐院子里的摇椅上抽烟,她在她对面坐下。

    “什么打算?”

    “我打算喝一杯酒,但是你父亲不让。”

    “你呢?”

    沁西看见覃舒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放在了桌上,她了然于心笑了笑:“真是急迫。”

    覃舒缓缓把药包拿出拆开,粉末撒在了草坪上,“我父亲答应你什么了?”

    沁西呼出烟雾看向覃舒:“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瑞士那的一栋房产还有一个酒庄归我。”

    “真是吸引我啊,覃舒。”

    “从小我母亲跟我说要靠自己,不能靠男人,但是我发现赚钱真难,我给人做服装模特要被那些老男人骚扰,那两个老男人胸毛都快要发白了还色心不改。后来呢读了大学发现自己快要交不起学费了,去做兼职也被骚扰。”

    “做女人挺难的,只要裸露出一小片肌肤就是罪过的,我青春期的时候发育得好,就总被人说三道四,我妈妈常让我不要过于追求美丽,可是我很喜欢我的金发,喜欢我的身材。”

    “难道贼去抢黄金,也要怪黄金太耀眼吗?”

    “后来,我对所有的事物感到无趣,潦草地度过自己的一生也挺好的,给人当情妇也无所谓。”

    “沁西,你有想过这个孩子以后在这个家会如何存活吗?”

    “这不关我的事。”

    覃舒明白沁西就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她不在乎一切,不在乎情感。

    “说真的,还挺舍不得你的,覃舒。”

    “给你当模特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你总是把我画得很美丽。”

    沁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小块东西,放进了茶杯里她晃了晃轻凑到自己的嘴边,仰头喝了下去。

    “你在吃什么?”

    “堕胎药”沁西淡淡说道。

    “你疯了!”覃舒冲到她面前,把她拉起来猛拍了自家私人医生的门,德莱先生约摸着正研究着药材被这动静吓个不轻,忙稳了稳眼睛瞪眼看着两人:“请问二位有什么不舒服吗?”

    沁西已经蜷缩着身体,面色苍白腿间的血不断流出,吓得德莱心脏都紧了紧。

    沁西的孩子没了,覃唐知道后勃然大怒,对她的身体状况只字不问,只是丢下了冷漠的一句话,就走了。而覃情自然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并且以为是覃舒所为的,感叹道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分没有付诸东流。

    “母亲,给沁西留条退路好吗?”

    “当然了,她很懂事,我当然会给她一条退路。”

    回到病房,覃舒看着面色苍白的沁西,看起来神智昏聩,嘴唇干裂。见到她便扯出一抹笑容来:“其实,我母亲还教会了我一句话。”

    “不要给不爱你的男人生孩子。”

    “我一直都记得的。”

    覃舒帮她捻了捻被子:“后悔吗?这条路。”

    沁西没有回答反倒皱起眉头:“我不知道,迄今为止我还是不知道。”

    “覃舒,我听到很多佣人讨论你,说你命很好被有钱人家领养,可每天摆着一张臭脸,实在是不知好歹。”

    “她们说得没错,不是吗?”覃舒坐在椅子上,那双眼睛深而朦胧。

    沁西气若游丝,感觉那顶金色的头发也随之暗淡了下来,“我觉得你很像我少女时期养的一只黑猫,它被我强行圈养,并不快乐。”

    覃舒莫名地想起了那时被关在一个仓库中,停在树枝上的那只乌鸦,它的嘴一张一合,她游离的认为它是那只乌鸦。

    她起身站在沁西面前随即俯身,手指抚过她的头发,她灵感的缪斯,此时枯萎了。

    “沁西,我希望未来重逢,你可以找到答案。”

    “你是我见过最具风情的法国女人。”

    沁西碧蓝的双眸蒙上泪水,伸出一只手拿起覃舒的手牵到自己的唇边轻吻:“camilla,有缘再见。”

    覃唐给了沁西一笔钱,就让她走了,很快那栋偏楼所有关于沁西的痕迹全部消失殆尽,所有人都不知道沁西去到了哪里,只知道她拿着带走了一副画,被盖上了画布看不清内容。

    没到一个礼拜那栋楼就住进了新主人,是一个二十岁的妙龄少女,她是东方人有着泼墨纤细的黑直发,穿着一身旗袍右眼下有颗泪痣,扉颜腻理温柔似水。覃舒和她并无交集,据佣人说这位叫温婷的少女性子文静,丝毫看不出来是被包养的人。妥妥像是千金小姐,尚在闺阁的年纪竟做别人的情人,实在是引以为憾。

    只不过颇为有趣的是当这位温婷与覃情同框时,覃情总是阴阳怪气地扯些引喻的东西来训斥她时,她总是恭而有礼的样子,不惊不扰地偶尔附和一句,倒是显得覃情咄咄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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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舒许久没到马场来了,她看见覃唐正教温婷骑马看着像一对壁人,覃远走到她的身边,他的眼神犀利地直视她:“你确实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沁西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覃舒被一阵风吹乱了头发看不清神情,她低笑一声拂开了头发:“迄今为止,我没有失过手。”

    “当初,那个孩子也在你们的算计范围内吗?”

    “当然不是,母亲巴不得那个孩子的降生,这样一来我们覃家的权力就更深厚,那只是个意外。”

    “说实话,我觉得当时母亲领养你是一个错误,完全没有必要的错误。”

    “你并不能为覃家带来什么。”

    “驯养的快乐,这还不够吗?哥哥?”

    “跟您一同长大的日子,我实在是没有获得什么美好的回忆,我们非亲非故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家人,您多担待。”

    她就如同这所有被驯养的动物是一样的,偌大的覃家再添张嘴无关痛痒,当初年轻的覃情生了覃远近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来也就没有生育能力。

    都说儿女双全,儿女双全!

    她想去领养一个孩子,谁都行,只要能慰藉她无聊的日子,谁都可以。

    她享受,一个弱势的生命握在手里的感觉,她享受弱小的生命挣扎的感觉。

    越在高位上的人越想往上爬,即使富可敌国,也要拥有更大的权利,纸醉金迷。

    “camilla,你不会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吧?在这么多年中?”

    “当然不能,你记得当年被父亲折辱而死的女佣吗?”

    “提她做什么?”

    “她当初死的时候握住我的脚告诉我,终有一天,我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覃舒感受到那双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仿佛寒意穿过四肢百骸让心脏战栗不已。

    她挣脱开了那双手,跟着覃唐到禅房诵读心经,她看着一道日光平静的洒在覃唐的面容上,他虔诚地捻着佛珠。

    轻轻开口:“南无阿弥陀佛。”

    她的世界被蒙上了一面纱,只看得到一只乌鸦站在枝头咿呀地喊叫,感觉天马上要闷沉下来,下起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