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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又一个冬季来临,湖泊都结冰了。

    阿依帕夏给她一件袄子和棉裤,高原的冬天是令人难以适应的,她在屋内烤火并改写着教案,塞纳尔瓦又跟着灵均师傅去义诊,这次师徒二人的目的地很远,大概要走两个小时。去救治一个发高烧的小孩,但是大雪纷飞道路上的积雪很厚。

    塞纳尔瓦和师傅到的目的地的时候看见两个老人在为他们扫积雪,并且朝师徒二人鞠躬。二位老人的睫毛上都沾满了风雪,她感受到了来自故乡的偏僻和温热。

    而阿依帕夏在照看一头即将要生产的母牛,它蜷缩在角落痛苦不堪。

    阿依帕夏发现了塞纳尔瓦的秘密,是有好友不经意告诉她,说是她女儿一直跟着一个老医生,方圆十里都说这两年我们这吃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十分敬仰。

    她气到捶胸顿足,将塞纳尔瓦从灵均师傅的房子里揪出来,一路骂骂咧咧。

    “塞纳尔瓦!你怎么可以欺骗我!你知道培养你有多么不容易吗?这里需要教育,我希望你投身到教育事业中,而不是去当一个医生。”

    塞纳尔瓦起初是心虚的,但是她听到母亲这般言论也顿感不解:“教育和医学本身都是为人类而存在,医学可以救人啊母亲。”

    “人的心智未开化,救得了躯壳又如何?我只是希望你能为家乡做点事。”

    “没有躯壳,怎么去开化?母亲!”

    “你别把医学说得那么高尚,你涉世未深我这是为你考虑!”

    “你靠着义诊,能养活你自己吗?”

    “妈妈,我不想我的人生被困在一条轨道里,那些社会的规则和你的期望,我不是一件作品我是一个人,一个灵魂,死后被秃鹫叼走的肉块,我只是像走我自己想走的轨道。”

    这次的争吵不欢而散,塞纳尔瓦和沁达木尼在山上看寂静的星空,喝着青稞酒。

    “你离家出走的时候,在想什么?”塞纳尔瓦问道。

    “那不是我的家,那只是一个温室,逃走的时候我是迷茫的,我独自一个人走在离开的那条道路上的时候在想,自由的人走向自己的道路,其实往往没有表面那么轻松,往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那一刻我在想,也许我们不应该美化自由,而是感受内在到底为何而沸腾。明白所要燃烧的燃料是要代价的,而为此甘愿。”

    塞纳尔瓦将青稞酒喝了一半,“很多职业都被美化和神化,对我来说职业是有责任感的而不是高尚感。”

    寂静的夜色下,寒风阵阵,在荒野的上空有无数的繁星。月亮就像世间生物的一个孤影,此刻在山脉上的两个人静谧无言,和宇宙一起享受这孤独相处的共鸣。

    邮差把信封送到她的面前,便又带着厚厚一沓信封继续派送,她拆开了信。

    展信安;camilla

    很抱歉,我最近生了一场大病。没能如约去看你,幸得威尔日夜兼顾我才捡回一条命。那日感觉自己即将濒死,脑海里遗憾地在想,没能最后见你一面。威尔说我们这段感情实在不符合大众的需求,需要对方的时候都不在彼此身边,我不想以爱你之名给你制造一个温室,让你无法去追寻你自己。

    冬天裹在被子里面的休养生息,我很想你。

    等一个月后,我的病就完全痊愈了,你珍重好自己的身体。

    对了,玄子我照顾得很好,它现在也很喜欢站在我的肩上看世界了。玄子有时候会跑覃家去,坐在门口。或许它以为你还在那里吧,你以前的佣人小晓会给它喂食物,我去找它的时候,小晓说覃夫人出轨的事情败露,被覃唐休了。

    府上的新主人是温婷,近乎是极其宠爱的姿态。

    而温婷也有了身孕,据说大费周章才保下这个孩子。如今孩子已经四个多月,是覃家的掌上明珠。

    所有罪孽的源头都终将种下一个因子,在某一刻酣然长湿。

    ------祝好,伯德。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早晨她离开了XZ,她得知伯德死过一回后,心如刀绞。即使两人不是如胶似漆般的爱情,可在她心里他是无可替代的真实,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独属于她的雨后世界。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世界里的切面都有所不同,有人洞悉自己的一生充沛而饱满。有人寻找自己长远不待,而我似乎在等待一场灿烂而盛大的暴雨把我灌满,缓慢地在这巨大的能量中死去。

    生命的温度和爱恨交织的温度杂糅在一起,每个人之间的能量互相吸引、感染、影响。

    那时我似乎断掉了连接,和我的世界的一个巨大的切面涂层。不是黑,也没有暗,是在活色生香里静默、像一片凋零的落叶。

    任意漂流的事物不会驻足,而我漂流的意识不会在回流,不会再凝聚在一起了。我像那片叶子脱离了树,失去了生机。

    我一生中永远在等待我的生命之水回流,等待一场暴风雨侵袭我的这片干涸之地。原本这里是春雨长润,而当鸦先生转化为人的幻觉挥之不去,我明白这一切就是我的宿命。我对什么都达不到完全饱满的情感,我没有信仰也没有主义。

    我完完全全是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我永远是一颗汲取这世间能量的石头,信则融之,不信则不取。

    而伯德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

    万千迷雾中的一场暴雨。

    她坐上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到沪,余轲与她一同前往,一路上他都在说话。

    “那么现在我该叫你沁达木尼还是覃舒?”

    虽三年之久,但是她踏在这片土地上时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暖流,她叫什么不重要了。她是灵魂、还是肉体都不重要,她就是这一生当中自己的一个载体。

    她坐上黄包车,终于到了伯德的住宿,首当其冲见到了在附近溜达的玄子,她的猫。

    玄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蹲在地上喊它的名字,它才反应回来嘴里念念叨叨地冲进她怀里。用脑袋不停地蹭着她的脸,用舌头舔她的手。

    “抱歉,三年对你来说很久吧,你四分之一的生命。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怕你跟着我会生病。”

    等她起身,玄子再次跳到她的肩上,这一刻覃舒突然笑了起来,“那么现在我们去看看病号吧。”

    她敲了敲房门,等了几分钟里面的人才开门,一打开门是威尔,顿时感觉他比她这个女友还称职。

    “ohmygod!覃舒!”

    覃舒与他拥抱:“好久不见,我有趣的牧师。”

    “太冷了,快进屋!”

    一进屋,走到伯德房间看见里面架着火炉,炭火的声音啪啦啪啦地互相碰击着,而那窗帘的帷幔换成了淡蓝色。床上的那个人正靠在枕头上,拿着一本小说在看。

    床上的人闻声抬头,眼睛一抬便震惊地眼睛发亮:“你怎么来了?快过来。”

    威尔嫌弃地说去外面买吃的,覃舒走上去抱住他:“你胡子拉碴的,好点了吗?”

    伯德埋头在她的颈窝,用嘴轻轻亲吻:“一点也不好,冬天太冷了。我的信送了一个月,还怕你生气。”

    覃舒回吻他,用手摩挲他的背脊,拿起他的手掌在嘴边吻了一下:“我气你报喜不报忧,快好了才告诉我,如果你死在这里,我一辈子也不会原宥。”

    “见到你,我感觉这屋子都可爱起来了”伯德拿起病历本给她看,解释自己确实已经快痊愈了,这是新的诊断。

    “鸦先生有跟过来吗?”

    “有,不过它现在已经是一个人了。”

    “那他叫什么?”

    “余轲,戴着一个戏剧面具没有脸。”

    伯德细细地思忖起来,没有脸还有戏剧面具,“穿什么衣服?”

    “黑色大外套,一米八。”

    “有比我俊气吗”

    “没有,他无法和你相比。”

    覃舒看着他像聊家常一样讨论她的幻想,冷不丁地说:“我爱你,伯德。”

    伯德第一次听见她说爱他,心里开心极了,精神一下子变得柔软,笑着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里:“不用害怕,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正常的,他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