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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末路开启

    宋朝从赵匡胤陈桥兵变建国到猝然离世的17年时间里,除了第一年是相继平定李筠、李重进叛乱之外,内外国事一直有一条很清晰的规律:

    要么在对外打仗,如北汉、后蜀、荆南、湖南,要么就是内部权斗,主要是指赵普和赵光义两伙。

    当然他们俩还是很有大局观念的,凡是国家集中精力在对外作战之时,这俩人都能放下纷争,全力以赴做好各自工作。

    国家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俩之间的斗争也一直限于有限的烈度,并没有过多影响这个初生国家的整体建设。

    因此当这次赵普、赵光义权力斗争尘埃落定之后,赵匡胤就要重新把目光投入到对外作战了,而此时挡在国家统一大道上的还剩下了三个国家(政权),分别是北汉、南唐、吴越。

    (严谨意义上说还有一个盘踞在漳州、泉州的闽政权,但与其他几个相比存在感太低,故此处不再细说)

    北汉就不必说了,背靠契丹本身又是打不死的小强,无论是先南后北的战略还是此前的太原攻城战体验,现阶段赵匡胤都不会将此作为首选目标。

    吴越,则是自晚唐开始到五代,一直奉中原政权为正朔,接受册封、称臣纳贡,态度极为谦恭。吴越占据了今天的浙江、上海和苏州地区,正好位于南唐后背,柴荣伐南唐时便让其出兵配合前后夹攻,因此吴越也不会成为赵匡胤此时的首选目标。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宋朝在相继解决了后蜀、荆南、湖南和南汉之后,下次只要出兵,目标必是南唐,这已经成为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了。那么此时的南唐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此前我们有介绍过,南唐自李昪937年建国,还是经历了一段明显的成长强盛期的,李昪对外弭兵休战,对内则兴利除弊、轻徭薄赋、招募流民,在中原各地乱作一团之时,南唐吸引了许多人才前来投奔,国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增长。

    李昪去世之后,其子李璟继位,此人志大才疏,相继趁着闽、楚等国内乱,出兵妄图灭亡两国。

    但每次都在基本完成战略目标的时候被弱小力量翻盘,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既耗费了李昪积攒多年的兵马钱粮和国家人设,又错失了趁后晋灭亡、中原大乱扩展核心疆土的大好时机。

    等到五代第一强人柴荣横空出世的时候,前后三战于958年,尽取南唐江淮14州之地,李璟被打的去帝号、称国主,向后周称臣,南唐也由此彻底走向衰落的不可逆过程。

    赵匡胤960年平定李重进叛乱后,陈兵长江,进一步威胁恐吓南唐。

    南唐上下一日三惊,莫说是有胆量趁着宋朝篡位建国、内外交困而有所进取,李璟更是被吓得赶忙将谋划了几年的迁都事宜马上落地,南唐都城也由此短暂的从金陵迁至洪都(今江西南昌)。

    961年,李璟病逝,随即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皇帝之一,南唐后主李煜登基。

    李煜是个大才子,精通书法绘画、诗文音律,尤以词的造诣最高,他的词风格鲜明、自成一体,留有众多名篇,成为了对后世词作爱好者和当世中小学生有重大影响的人物。

    然而,此人却称不上一个英明有为的皇帝。李煜继位后,继续奉行并强化对宋朝一怂到底的战略,每年数次派人入开封朝圣进贡。

    南汉刘鋹在位期间一直对宋朝态度傲慢,恰逢当时赵匡胤正在亲征北汉无暇他顾,便让李煜给刘鋹写信,代为开展思想教育工作。

    李煜也丝毫不在意,秉承着“只要赵匡胤不打我、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的方针,逆来顺受、十分听话。

    971年南汉王国,李煜果断意识到自己将是下一个目标,于是惊恐万分,采取了一系列保命的动作:

    一方面派皇弟李从善带团到开封称贺,另一方面去除“唐”国号,改称“江南国主”,并请求宋朝罢除不直称其姓名的礼遇。

    972年,李煜进一步摆低姿态,自降礼仪制度:

    将下“诏”改为“教”,将中书、门下省改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改为司会府,御史台改为司宪府,翰林改为文馆,枢密院改为光政院,等于是从机构规格层面把国家一级的行政班子自降为省一级。

    然而战争的辩证法告诉我们,一味的委曲求全换不来和平,能战方能止战、准备打才可能不必打、越不能打越可能挨打。

    李煜即位之初,还有些进取精神,一面放低姿态讨好宋朝,一面私下里加强战备、整军经武。

    但随着时间流逝,宋朝在解决掉一个个外患并日益强军的同时,李煜却在恐惧忧患与纵情声色交织的氛围中一步步的不思进取、失去胆魄。

    自从柴荣征伐南唐以来,南唐在李景达、刘仁赡、皇甫晖、朱元等一干战将相继落幕以后,敢打敢战的将军就只剩下了林仁肇。

    之前我们有提到过,柴荣在一征南唐之后,曾经留下了李重进和张永德共同围困寿州城。其中李重进负责寿州城下,而张永德则主要防御在寿州城外的下蔡浮桥。

    当时就是林仁肇率军,妄图以火船直冲浮桥,张永德当时丝毫没有防备,若不是他运气好赶上风向突变,林仁肇就已经成功了。

    将近20年过去了,林仁肇宝刀不老,仍然活跃在南唐军届,作为功勋宿将保卫着国家。

    在潘美率军平定南汉之时,时任南都(即洪都,今南昌)留守的林仁肇曾向李煜上表,言:

    “宋朝淮南诸州兵力空虚,不过地方军数千人。况且宋军先后征伐后蜀、南汉,往来数千里,军队早已疲敝。我愿意趁此机会领兵数万人一举收复江淮故地。”

    林仁肇是个难得的有胆识、有担当且能够为领导换位思考的人,他明白李煜担心若南唐擅动兵戈给予宋朝军事报复的口实,因此他一并向李煜提出了应对之策:

    “我领兵出征之日,朝廷就向宋朝说林仁肇举兵谋反,如此便不给宋朝留下口实。如果成功了则国家获利,如果失败了就请陛下诛杀我全家,以此向宋朝表明南唐无二心”。

    然而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林仁肇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煜仍然不敢主动招惹宋朝。

    赵匡胤和李煜可不同,他先是凭着遍布的谍报网第一时间知晓了林仁肇的计划,凭借自身硬实力登上当时第一统帅的赵匡胤马上意识到了林仁肇的威力,誓要除掉此人。

    为此他又祭出了擅长的老套路—反间计,他命人贿赂林仁肇身边亲随得到了林的画像,并将其悬挂在宫中一处房间,等到南唐使者前来的时候赵匡胤专门将其引到这间房间,指着画像说林仁肇已与宋朝约定投降,这幅画像就是信物。

    南唐使者回国禀告李煜后,在赵匡胤半真半假的阴谋和威逼利诱的加持下,失了胆魄、有心无力的李煜果然按照赵匡胤的期待,将林仁肇鸩杀了。

    先不说林仁肇的军事才能,但仅凭他的这份勇气和胆略,就足以傲视南唐了。

    事实上,就在即将开始的大战中,南唐在面临国家存亡之际,都不曾有一名将领哪怕奉献出一丝可圈可点的表现,这也不奇怪,在李煜这只绵羊的带领下,哪怕是一群狮子最后也都会进化成绵羊,像林仁肇这样不能完成进化的,早早就被抛弃了。

    以上就是从958年柴荣三征南唐之后到974年赵匡胤伐南唐这期间,南唐的基本情况。

    与此同时,赵匡胤则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南唐的军事斗争准备。相较于南北两国的军力对比,宋朝不足之处唯水军而已,因此赵匡胤一直都把水军作为重点建设目标。

    早在963年,赵匡胤便自掏腰包,在开封城的朱明门外挖掘了一片大池塘作为水军训练场,引蔡水注入,招募军中子弟数千人练习水战,该处训练场起初名为教船池,后改为讲武池。

    此后,赵匡胤每年都要数次亲临检阅水军训练和战备情况,仅在973年九月正式发兵攻南唐之前,赵匡胤于当年就曾先后5次视察水军建设训练情况,由此可见对水军的重视程度。

    除此之外,南唐面对宋朝进攻,所依仗的除了水军便是浩浩长江。

    古时之长江远比今天更加宽阔,北方势力想要突破长江天险进攻南方,一方面要在水战中获胜,取得水战控制权,另一方面就要寻找合适的渡口或者登陆点,确保陆军及后续物资可以从容的通过长江,进抵前线。

    好巧不巧,赵匡胤在训练出强大水军的同时,一并拿到了跨越长江的钥匙。

    送钥匙的人是一个名叫樊若冰(也有说法叫樊若水)的南唐人。

    这哥们儿屡次考进士未遂,又想上书言事获得朝廷青睐,也未果。眼见在母国仕途无望,便谋求投靠宋朝。

    但他深知,想被宋朝高看一眼,手里必须要有能压箱底的东西。于是他换了一身行头,在长江的采石矶附近,以钓鱼为掩护,整日划船往来南北两岸,并通过丝绳准确的度量了江面宽度,同时获取了其他有关的水文数据。

    拿到这份大数据后,樊若冰投奔宋朝,被封为舒州(今安徽舒城县)团练推官。

    这哥们儿虽然对自己国家没什么忠诚,但对自己家人还是很有责任的,他向赵匡胤上书希望将自己母亲及其他亲属接到舒城。

    赵匡胤二话不说,直接一纸诏书,让李煜把这些人送到位。李煜此时纵使知道了樊若冰的所作所为,也不敢忤逆大宋分毫,果真就乖乖的把人送来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樊若冰,更加忘我的投入到了整军备战之中,他向赵匡胤提出了一整套的在采石矶搭建浮桥以及建造有关战船的作战方案。

    七月份,赵匡胤派人在荆南按照樊若冰的方案,建造战船并准备各类物资。由此,宋朝已基本完成了对南唐的军事行动准备。

    当然了,在出兵之前,贵为文明上国的大宋,自然需要一个开战的理由,尤其是对南唐这样无比恭顺甚至是谦卑到极致的友邦。

    这一点当然难不倒老牌街溜子赵匡胤,他就用了一招便解决了这个问题,下诏让李煜入朝面圣。

    面对赵匡胤这个带有威胁性质的诏书,起初李煜是准备一怂到底去趟开封的,后来临行之际被众大臣死死拦住,最后决定称病不去。

    赵匡胤自然乐见这般,便以李煜不朝为由,下令征伐南唐,于是宋灭南唐一战正式开打。

    战端一开,首要的便是决定统帅人选和作战计划。虽说此时的宋朝军中战将云集,但如此大规模的灭国之战,统帅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先说赵匡胤,继位之后只亲征过李筠、李重进,再有就是5年前亲征北汉,除了北汉距离较近之外,其他几次远征赵匡胤都是指派人出征。

    因为他需要坐镇京城,更别说此时大宋中央刚刚经历了巨大的权利洗牌,赵匡胤无论如何是要留在京城稳住各方局势的。

    老一辈的石守信、高怀德肯定不能用(王审琦已于稍前突遭暴疾过世),再老点的张永德就更不必说了;年纪轻的、资历浅的,如果没有经过大战洗礼,也不敢在此战中贸然使用,那么统帅就只能在此前几次大战中担任过主将的里面选择了。

    平定荆南、湖南,主将是符彦卿、李处耘,符彦卿不能用,李处耘过世了;

    平定后蜀,主将是北路的王全斌、崔彦进、王仁赡,这哥仨因为表现“卓越”,现在还在小黑屋里关着呢;西路主将是刘光义、曹彬,完成任务优秀,尤以曹彬备受皇帝赞赏;

    平定南汉,主将是潘美,同样完成任务优秀,开启上升通道。

    九月,赵匡胤先命颍州团练使曹翰领兵赴荆南,紧接着又同时下两道诏书:

    一为宣徽南院使曹彬、侍卫马军都虞候洛阳李汉琼、判四方馆事田钦祚同领兵继之,

    另一个则是命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侍卫步军都虞候清池刘遇、东上合门使梁迥等同领兵赴荆南。

    自此,本次平定南唐的统帅揭晓:

    他们是曹彬和潘美,曹彬为主、潘美副之,宋朝初年的“军中双臂”首次共同指挥作战,也算是赵匡胤给予了李煜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