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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和我一起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得乔老在车外说道:“世子爷,后面有人追来了。”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追赶他们?辰年稍一思量,说道:“可能是清风寨的人,我出去看看。”

    封君扬并未拦她,只是说道:“你去吧,我就不露面了。”

    他之前去清风寨是借用郑纶的身份,当下关头若是露出真实身份可能反而会节外生枝,还不如与张奎宿等人暂不见面的好。辰年明白他的想法,闻言便点了点头,独自一人出了车厢跃到马背上。

    封君扬又在车内吩咐顺平道:“顺平,保护好谢姑娘。”

    顺平应诺,带着几名武功高强的暗卫策马伴在辰年左右,停在原地等着后面来人,走在前面的陆骁不知怎的也知道了,拨转马头跟了过来。

    那乔老听力甚好,只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后面追来的那些人马才显露出身影,最当头的那人正是清风寨的大当家张奎宿,身后跟着二当家文凤鸣并一些寨中要紧人物,之前被辰年救走的文若柳也在其中。

    不过一个日夜未见,张奎宿却似忽地苍老许多,他一拽缰绳勒马停下,急声问道:“辰年,你可还好?”

    清风寨诸人赶到“一线天”时冀州官兵已走,地上只留下打斗过的痕迹与大片大片的血迹。张奎宿以为辰年被抓,心急之下便要去冀州营救,谁知却在山壁上看到辰年留下的暗号,这才忙往西追来。

    辰年还未来得及答话,小柳便催马跑上前来,红着眼圈上下打量了辰年一番,见她身上并无伤损之处,这才双手合十向天而拜,又是哭又是笑地说道:“果真是菩萨保佑,我回头就给菩萨磕头去!”

    辰年先向着小柳咧嘴一笑,转头答张奎宿道:“我没事。大当家,你们可接到了灵雀她们?”

    张奎宿点头道:“都已经接到了,放心吧。”

    灵雀昨夜里带领着清风寨众女由“一线天”逃往清风寨,一路上也还算顺遂,只在冒黑翻越一个十分陡峭的山岭时,有个姑娘失足滑落断崖。亏得那断崖并不是很高,崖底又长满杂树灌木,那姑娘虽摔折了腿,身上也擦伤了几处,却未伤性命。

    灵雀也是个胆大义气的姑娘,指挥着众女把腰带解下来结成长长的绳子,吊着她下了崖底把那个受伤的姑娘救了上来,然后又安排了身体健壮的姑娘轮替着背着伤者赶路,这才在天亮后遇到了清风寨赶去救援的高手。

    辰年听那些女子已得安全,这才把一颗心放了下来,点头道:“那就好。”

    “刚才在‘一线天’看到了不少血迹,把大伙都吓坏了,幸亏小柳眼尖看到你留下的暗号,这才追了过来。”张奎宿又说道,他看一眼伴在辰年身边的顺平等人,却并未直接询问他们的身份,而是问辰年道,“听灵雀说和你在一起救人的还有一位壮士,不知是哪一位,咱们要好生谢一谢人家。”

    辰年听出张奎宿话里的意思,想不管是陆骁还是封君扬前来救人之事都无须隐瞒,便先指着陆骁与张奎宿介绍道:“这位是陆骁陆少侠,他是我义父的朋友。”说着又介绍顺平等人,“这几位都是云西人,是封世子带过来的。郑统领有伤在身,已被封世子提前送走疗伤了,世子也在前面车内,说有青州杨成在他就不过来与大当家见面了。”

    张奎宿听了眉头一挑,顾不上与陆骁等人见礼,只问辰年道:“杨成也在?”

    辰年略一思量,还是决定只客观地转述她所知道的情况,说道:“杨成是随世子一同过来的。据说是城守府的大总管杨贵暗通冀州,得知寨子里的家眷要过飞龙陉后就将消息偷偷送给了薛盛显。薛盛显派了一个营的官兵来飞龙陉设伏,只留下了小柳和灵雀她们一些年轻女子,其余不论男女老幼都杀了。昨夜里,杨贵蒙着面带着几个随从追上了冀州官兵,我与陆骁趁机劫持了杨贵与冀州带军偏将裘德远,与灵雀她们退到了‘一线天’,叫灵雀她们先走,由我与陆骁挟持人质拖住官兵。不想天亮时候陆骁失手杀了裘德远,这才与他们打了起来。后幸得世子与杨成带着人赶到,这才将我二人从冀州官兵手中救出。杨贵自觉事情败露吞毒自尽了,尸体已被杨成带走。”

    张奎宿听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却只紧紧地咬着牙关,一直没有出声。辰年暗暗观察他的面色,也瞧不出什么端倪,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大当家,李俊明大哥带队一路行来极为谨慎,怎的就泄露了消息?而且那些官兵时间还卡得这样准,实在是奇怪得很。”

    张奎宿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已询问过邱三事情经过,李俊明做得极好,是寨子里出了内奸,这才教官兵提前得到了准信。”

    辰年看一眼张奎宿身后的众人,暗道寨子里非但出了内奸,而且这内奸身份还不低,否则不会对事情这样清楚。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大当家,这回寨子里死了这么多人,这个内奸到底是谁,咱们是定要挖出来的。可冀州那里呢,咱们就这样作罢吗?”

    张奎宿尚未回答,一旁的文凤鸣却拍马过来,沉声说道:“无论哪里,咱们都不能作罢,只是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万不可冲动行事,否则才是中了别人奸计。”

    张奎宿绷着嘴角沉默不语,文凤鸣这话说了已不是一遍。

    昨日傍晚寨子里便接到了邱三的报信,张奎宿乍悲愤之下便要亲自带人前去飞龙陉救人。谁知文凤鸣却劝他冷静,说此刻南边还有虎视眈眈的薛盛英大军,没准此事就是薛盛英故意设计了来害清风寨,所以张奎宿不能走。

    张奎宿当时就火了,跳着脚怒道:“寨子里那么多家眷都被杀了,你叫我怎么冷静?”

    文凤鸣却拦在他面前,劝说道:“大当家,死的人已是死了,就是你现在赶去也已是无用,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张奎宿一把搡开了他,怒道:“还有那些被掳走的丫头呢?我们自己不去救,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人作践死?”

    文凤鸣重又拦到张奎宿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含泪说道:“被掳走的人里面还有我文凤鸣的女儿,我心里的痛和恨不比大当家少半分。只是,清风寨此刻不能乱,一乱就中了薛盛英的奸计了!大当家要为了那几百个死人而置活着的几千人于不顾吗?要拱手把整个清风寨都送到他薛盛英面前吗?”

    张奎宿睖睁了半晌,最终仰面长长地悲叹一声,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捂面失声痛哭。文凤鸣见终于说转了他,急忙安排人严密监视南侧的薛盛英,同时派了刘忠义带人赶去飞龙陉救人,不想后半夜里小柳竟独自逃了回来,并带来了辰年已前去救人需要寨子派人接应的消息。

    张奎宿再不肯听从文凤鸣的劝阻,亲自带着寨子里的高手往“一线天”赶来。文凤鸣怕他冲动之下出现意外,只得把寨子事务简单交代给别人,自己一同跟了来。

    纵使辰年一贯看不上文凤鸣,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就如封君扬那日说的一般,事情越是危急,人就越要冷静。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头一次应和文凤鸣道:“二当家言之有理。”

    众人正说着,前面有一名云西暗卫策马飞驰而来,向着辰年禀道:“谢姑娘,世子爷命我转告姑娘,前面杨将军的队伍遭到清风寨人马的阻拦,双方已起争执。”

    “定是老三!”文凤鸣叫道,向张奎宿说道,“大当家,咱们得快些过去,眼下不可再与杨成结仇,否则寨子就要两面受敌。”

    张奎宿沉着脸没有说话,只催马率先往前赶去,清风寨众人纷纷跟上。辰年与顺平两个对视一眼,也忙在后追了过去。

    往前行得不过五六里路,就看到封君扬所乘的马车停在一较为开阔处,几十名暗卫均未下马,团团将那马车护在中间。再往东不远就是杨成带领的青州骑兵,已由行进队列改成了骑兵作战阵列。前面与之对峙的就是刘忠义带领的几百清风寨人马,当中有骑在马上的,也有站于地上的,更有人攀到道路旁侧的山坡上引弓搭箭对准了青州骑兵。双方隔了不远的距离,已齐齐亮了兵器,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青州骑兵察觉到后面张奎宿等人的到来,立刻就变换成两面对敌的阵型。张奎宿疾驰到对方阵前,提气高声喝道:“让开,我要见杨成!”

    他声音里灌注了内力,极为响亮,在山道上传出去老远。片刻后,拦在他面前的青州骑兵缓缓向两侧让去,闪开一条宽约丈许的道路来。张奎宿带着清风寨众人从青州骑兵队伍中穿过,一直走到杨成近前才停了下来。

    “大当家!”对面不远处的刘忠义等人已看到了他,愤慨叫道:“咱们的人死得好惨,就是这帮官兵下的毒手!和他们拼了吧!”

    张奎宿闻声往那边看去,就见远处山道上已摆了许多具尸体,老幼长短都有,密密地排了足有好几十丈出去。那里面还有着他的老母和妻儿……张奎宿双目赤红,强压下心中悲愤,转头看向杨成,寒声说道:“许久未见杨将军,不知将军一向可好?”

    杨成神色肃穆地向着他抱了抱拳,沉声道:“张大当家,关于昨日惨事本将听闻也是十分痛心。此事虽不是本将人马所为,但本将负有失察之责,深觉对不住大当家。只是,愿张大当家冷静下来时细想一想,你我两家并无怨怼,又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杨某绝不会如此卑劣,对着这些老幼妇孺下此狠手。大当家切莫中了他人的挑拨之计。”

    张奎宿坐在马上看了他片刻,忽地问道:“杨贵可是将军心腹?”

    杨贵身为青州城守府大总管,不但总管着城守府之事,就是青州军政之事也有插手,杨成自然无法赖掉此事。他面露愧疚之色,说道:“是我识人不清,请大当家给我一段时日,我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给大当家一个交代!”

    张奎宿沉默不语,清风寨与青州两边的人马都在静候着他的决定,就连落在后面的辰年也不由得在马上坐直了身子。良久之后,就听得张奎宿说道:“好,那我就等将军的交代。”

    此言一出,文凤鸣似是松了口气,刘忠义那里却是愤然道:“大哥!你怎能这样软弱?咱们清风寨就这样由着人欺负吗?你过来看看死的这些人,看看他们死得有多惨。就这么放了这些人走,咱们怎么还有脸回去面对寨子里的兄弟们?”

    张奎宿厉声呵斥刘忠义道:“老三!不要犯浑!行凶的是冀州军,和杨将军的人马没有关系。”

    “大哥!”刘忠义还不甘心地望着张奎宿。张奎宿却一直紧绷着嘴角,面部肌肉隐隐抖动,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老三,叫大伙让开道路。”

    刘忠义难以置信地看张奎宿半晌,愤恨地把手中的长刀砸到了地上,拨转马头从道路当中让开。他既让开,其余人纵使不平也只得随着让开了道路放青州军过去。

    辰年远远看着,对张奎宿已是彻底寒心,索性也不再凑过去,只往封君扬的马车处去了。护在车外的暗卫见是她过来,自动让开了道路。辰年上了马车,见封君扬正斜倚在靠枕上,手中握着书卷,竟是在看书。她惊讶于他的悠闲自得,不禁问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外面的情形?你可知现在怎样了?”

    封君扬的目光还黏在书页上,闻言只淡淡地勾了勾唇,头也不抬地答道:“放心,打不起来的。”

    辰年见他一语猜中,不觉更是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

    封君扬笑笑,却没立刻回答她的话,直到看完了那一页,才合上书随意地往旁边一丢,抬眼问辰年道:“失望了?”

    辰年情绪十分低落,在他身边跪坐下来,低声道:“你不知道,我刚才真想跑到前面去,把杨成与张奎宿勾结在一起共谋冀州的事情说给大家听,把他们的画皮给剥下来,也好教大伙都来看看到底是谁害死了这许多人!”

    封君扬失笑道:“亏得没去,不然此刻我又得去救人了。”

    辰年垂头不语,封君扬又笑笑,将她的手拉过来合在自己掌心,温柔说道:“辰年,清风寨不是你的责任,你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纵使你此刻站出来指控张奎宿,你觉得清风寨是会信你,还是信张奎宿?”

    陈年抬头看他,犹不甘心地问道:“真的没有法子救清风寨了?”

    封君扬缓缓摇头:“事已至此,清风寨已无法全身而退。辰年,你要明白,有些事情就算是尽了人力,也要听天命,聪明人要懂得顺势而为。”他停了一停,略略沉吟了一下,才又说道,“我最初本想阻止薛盛英,不想冀州就此落入人手。可眼下形势已是如此,薛盛英被诱入太行山区,杨成对冀州志在必得,泰兴贺家显然也不肯放过这块肥肉,我也只能放弃冀州,转而为我云西谋得别的利益。”

    他讲的道理辰年都能明白,甚至也可以理解他如此选择的无奈,可她从心底不能认同这种做法。没有信诺,没有情义,彼此之间只有冷冰冰的利益,难道上位者都要这般冷酷无情吗?她低语:“我都明白,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封君扬看着眼前这个内心纠结的小姑娘,心中非但没有丝毫厌烦,反而更多了些温暖与柔软。这就是他喜欢的女子,她聪慧、果敢、倔强,又重情重义,看似狠辣,内心却是极为善良敦厚。封君扬唇边泛起骄傲的笑意,低下头轻轻地亲吻她的指尖,心疼地吻着那刚刚结痂的伤口,柔声说道:“辰年,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在一起。”

    这已是他第二次叫辰年与他一同走。辰年从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略一思量后就点头应道:“好,我和你走。”她人微言轻,既然救不了清风寨,还不如索性把这些事情彻底丢开去,眼不见心不烦的好!既然想开了,辰年便粲然一笑,说道,“反正我义父也说了要你先照顾我一二,现在我没地方去,也只能先死赖着你了。”

    封君扬闻言脸上不禁露出喜悦之色,轻快地翘起了嘴角。辰年最喜他这副模样,一时不由得又看得有些失神。封君扬便轻笑着伸出手轻轻地勾了勾她的鼻头,问道:“看呆了?又被皮相所惑?”

    辰年被他一语道破心思,面上不觉有些羞赧,嘴上却不肯承认,便问道:“不是说你们这样身份的人从小就要学着喜怒不形于色吗?为何我瞧你却是喜怒都形于色?你是不是功夫还没学到家?”

    封君扬失笑,他本就有意把她的心思从清风寨之事上引开,于是便故意问道:“你从哪里听到这说法的?你这么个小丫头,可知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

    “我自然知道。”辰年答道,“是寨子里的夫子讲的,他当时还拿了我义父做例子,说我义父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必然出身极好,自小就学会了不教人看破心思。”

    封君扬不觉轻轻挑眉:“哦?”

    “就这样。”辰年手掌在自己脸前虚虚滑过,原本一张灵动鲜活的俏面顿时变得僵硬起来,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整日里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永远都是肩背挺直,说话不冷不热,动作不急不缓,寨子里分红不见他高兴,火上房了也不见他着急。”

    “你义父真这个样子?”封君扬笑着问道。

    “嗯!”辰年用力点头,又说道,“这哪里是喜怒不形于色,压根是连个喜怒都没有。因为这,我小时候还偷偷地在他的椅子上放过钢针,想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痛。”

    “结果呢?”封君扬继续追问道。

    辰年俏脸一垮,答道:“结果是我的屁股差点被义父打熟了,好多天都不敢坐椅子。”

    封君扬忍不住哈哈大笑,拉着辰年笑倒在软枕上。

    辰年伏在他因大笑而震动的胸膛上,严肃道:“别笑!这是真的!”

    封君扬好半天才停了笑,用手抚着她浓密顺滑的发丝,轻声道:“喜怒不形于色,心事莫教人知,不过都是不愿教人窥破自己的弱处罢了。就如我刚才开怀大笑,被人听见了就能猜出你必定十分得我的喜欢。若是顺平他们,顶多是日后对你更为恭敬甚至有意讨好奉承,倒也没什么。可若是被有些人知道了,却可能拿你来要挟我。所以身为上位者最忌讳教人知道自己的喜好,以免受到诱惑或者要挟,这才要喜怒不形于色。但在你面前,我不用这样。”

    辰年缓缓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安静地相拥在一起,额头相抵,气息相闻。狭窄的车内仿佛自成了一方世界,静谧而旖旎。谁知偏有那没眼色来煞风景的人,就听闻顺平在车外恭敬地叫道:“世子爷。”

    辰年就像是正做贼的时候被人抓到一般,吓得忙从封君扬怀里挣脱出来,有些慌乱地爬到车厢另一头正襟危坐。

    封君扬不觉失笑,停了片刻才淡淡问顺平道:“什么事?”

    顺平答道:“前面道路已经清开,杨将军派人来请咱们随他们一同过去,说是防备着清风寨翻脸。”

    封君扬看辰年一眼,答道:“随着他们一同过去吧。”

    既然有封君扬的命令,顺平便命暗卫护卫着马车跟在青州骑兵之后往西行去。清风寨的人马也并未退走,而是分站在道路两侧,冷眼瞧着这一队官兵从道路中央缓缓通过。陆骁对清风寨与官兵之间的恩怨纠葛并不关心,只怀抱着弯刀,神情淡漠地骑在马上随着云西暗卫一同往前走。

    在经过清风寨停放众家眷尸体的路段时,封君扬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辰年从车内跳下来,默默走到严婶子等几位相熟长辈的尸体前,跪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然后看也不看张奎宿等人一眼,又重新跳上了马车。身后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辰年回身看去,却见是叶小七与小柳一同从后追了过来。

    辰年再见叶小七自然十分惊喜,重又从马车上跃了下来,叫道:“小七!”

    叶小七被顺平放出青州后便与同伴匆匆往清风寨赶,不承想半路上却遇到前去救援辰年的刘忠义等人,这才得知了清风寨家眷惨遭官兵杀戮的消息。待随着刘忠义赶到出事地点,亲眼目睹众人的死状,叶小七忍不住当场痛哭失声。他与辰年还有不同,辰年虽是年幼丧母,却有义父可依,而叶小七自小就无父无母,算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这些人于他早已是亲人。

    “辰年,你要走?你不和我们回寨子里?”因哭过,叶小七的嗓子有些嘶哑,眼睛也红彤彤的,只紧紧地盯着辰年,等着她的回答。

    辰年面对他这样的眼神有些莫名的心虚,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轻轻点头道:“嗯,你也知道,我和义父已经脱离清风寨了。”

    那夜穆展越将薛直的人头丢给张奎宿时便说了清风寨的人情他就此还清,叶小七当时在场,自是听到了那些话。可即便这样,叶小七心里仍有些不能接受,他看着辰年,又问道:“可现在寨子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你就这样跟着那位世子爷走吗?你不再管寨子里的事了?”

    辰年抿了抿嘴角,鼓起勇气抬头迎着叶小七的目光看过去,坦然答道:“是,我们既然已脱离了寨子,自是不能再插手寨子里的事务。我此次回来示警,已是全了之前的情谊。”

    “谢辰年!你怎能这么无情无义——”叶小七眼中迸出怒意,正要再说话却被身边的小柳一把拉住了,斥道:“小七!你闭嘴!休要说些混账话!”

    叶小七不敢不听小柳的话,当下只能闭紧了嘴,只气哼哼地怒视着她。

    小柳气恼地把叶小七推到一边,转回头来与辰年说道:“辰年,你别理他,他又犯浑呢!”

    辰年向着小柳淡然笑笑,又走到叶小七身前抬眼看他。有太多的事情她都无法和他说,可十几年的情谊,她又无法眼看着他就这样成为被张奎宿牺牲的一枚棋子。辰年沉默良久,终于还是低声说道:“小七,你同我一起走吧,清风寨现在已不是我们的那个清风寨了,犯不着为了它丢了自己的性命。走吧,带着小柳和我一起走。”

    叶小七愕然地看着辰年,她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清风寨已经教他不能接受,想不到她竟然还要劝说他在寨子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他似是有些不认识面前的辰年,眼中的难以置信与愤怒最后都变作浓浓的失望,摇头说道:“谢辰年,之前都是我看错你了。你走吧,清风寨于你和你义父只是停脚的地方,于我却是家。人都说家破人亡,若是寨子有一天真的不在了,那我就陪着它一起死。”

    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甚至身量都还未长成,可瘦削单薄的肩背就这样挺直着,面容坚毅地说出这些话来,仿若此刻说的不是生死,而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承诺。

    辰年本就难舍清风寨众人,全因一时对张奎宿失望至极才做出离去的决定,此刻被他说得鼻子一酸,立刻就红了眼圈。她不愿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点头道:“好,人各有志,我不拦你。日后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来寻我,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你叶小七一直都是谢辰年最好的兄弟。”

    她说完了又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想拍叶小七的肩膀,手到半路却又收了回来,忍着泪强自咧着嘴角向他一笑,转过身去昂首大步地走向马车。小柳在后面叫她的名字,辰年脚下顿了顿却没回头,忽地加快了速度,往前疾跑了两步,蹿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