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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突来祸事

    半夜时候,那隔壁屋里的各种呼噜声便响得连成了片,辰年自病后睡眠极浅,这种情形下根本睡不着,暗道那少年非要带着妹子另睡,也许不是怕妹子哭闹吵了这些人,而是怕这些人的呼噜声吵了妹子吧。想到那少年与孩子,她不觉又想起了穆展越,十几年前,义父是否也如那少年一般,带着她一个娃娃四处奔波,也吃过这许多的苦?

    她正胡思乱想,就听得背后的陆骁突然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辰年沉默片刻,低声答道:“在想义父,他能将我养大已是十分不易,我只应感谢于他,实在不该怨他。”

    穆展越这样弃她于不顾,不管是有着多么重要的理由,她心里其实都是有些怨恨的,可今日见到那带着妹子的少年,她忽地觉得是自己不对了。穆展越并不欠她什么,能把她养大已是天大的恩情,更别说他现在还叫了陆骁来保护她,可见义父并不是不疼她,而是她太过于不懂事了。

    陆骁从背后转过来,与她并排着坐到了一起,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谢辰年,我真是觉得你变了许多。”

    辰年不觉笑了,问他道:“我哪里变了?”

    陆骁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我也说不出,只是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小姑娘,有时候很惹人喜欢,有时候却气得人恨不得揍你一顿。可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就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他停了停,却又继续说道,“我却不喜欢你现在这样子,整日里不悲不喜的,像是比那些死人也就多了口气。”

    他这般说话,若是放在以前,辰年定是要恼,可此刻只是安静地听着,眼帘微微垂着,浓密的睫毛动也不动,整个人仿佛连一丝生机都没有。

    陆骁就指着她,说道:“对,就是你眼下这副表情,我瞧着真是心烦。谢辰年,我阿爹曾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人有多大的脑袋就顶多大的天,别总觉得天下只你最厉害,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招揽。不管有没有你,那文若柳都得死,那是她爹害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辰年轻声与陆骁说道:“好好的,你提小柳做什么,我又没想起她。再说了,我现在这样和谁都没关系,是我自己之前考虑事情都太过于简单,又爱自作聪明。”

    陆骁颇有些恼怒地横了她一眼,自己独自走到另一旁坐下了,盘了膝闭目养神。辰年瞧他这般,便也凝下神来打坐调息。

    一夜里闻得外面北风呼啸,待第二日天亮屋门一开,众人才发觉外面竟是下了厚厚一层雪,那雪也不知是从何时飘起的,到了此刻漫山遍野间都已是白茫茫一片。陆骁出去转了转,回来与辰年说道:“外面风大雪紧,山路十分不好走。”

    温大牙诚心挽留他们再留两日,说道:“再往北走百十里都没个能歇脚的地方,这样的天,宿在外面着实难熬,那梁上的风都能把人打个跟头,两位还是等两日再走吧。”

    天气突然变得这般恶劣,辰年也无别的法子,与陆骁商量了一下,只得决定在这里等着雪停。外面风雪虽大,但屋内火燃得极旺,倒是不觉得多么寒冷,只是待到第三日头上,寨子里却断了粮。

    温大牙是个好客之人,觉得辰年与陆骁既然到了这里,那就算是寨子的贵客,自己这主人非但不能好酒好肉地招呼客人,竟然还连客人自己带的干粮都要吃光了,这话说到哪里都得让人笑话。趁着辰年与陆骁出去看路的空当,温大牙把寨中兄弟聚在一起商量,看看到底去哪里还能弄些粮食来。

    南边三十多里倒是有个镇子,镇子上也有个大户,只是那大户却雇有武师看守宅院,又是高墙大院,很是难进。至于镇子上其他的人家,也大都穷得叮当响,再说了又都是乡里乡亲的,哪好就过去明抢。十几个老少爷们围成一圈发愁,个个都是长吁短叹,没一个能想出个能搞来口粮的法子。气得温大牙挨个地拍他们的脑袋,怒道:“一个个吃货,倒也好意思啃人家的面饼,怎么就伸手从人手里接了!”

    说完又瞪着那大个子,吼道:“傻大!你看什么看?我说的就是你!”

    那被叫做傻大的汉子很是无辜地看着温大牙,提醒他:“大当家,那面饼你也吃了!”

    温大牙被他的话噎得差点没栽个跟头,回过气来扬手就给他脑袋一耳刮子,气呼呼地骂道:“胆肥了你,还敢回嘴!”

    傻大十分委屈,不敢再说什么,可怜巴巴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众人正在发愁,辰年与陆骁却从外面回来了。温大牙不想被他两人知晓寨子的窘迫,忙挥手叫众人散了,却不想辰年其实已察觉出寨子里断了粮。她手中倒是有些银两,还是出青州时贺泽给的。那人出手很是大方,她与陆骁两人直用到此刻还剩余不少,分一些救济这些人也没什么,只是不好就这样上前给人银子。

    辰年想了一想,便上前与温大牙说道:“温大当家,有个事情还要麻烦您。”

    温大牙忙道:“有事您吩咐。”

    辰年便道:“我瞧着外面风雪小了不少,看来顶多再到明日也就停了。我两人还要往北走,您也知道北边荒凉少见人烟,我们须把各种物品都备齐了才好出发。只是我二人不熟悉此地,也不知哪里可以购买这些,所以不知您能不能派两个人帮我们去买一下?”

    她说着,便从行囊里掏了银两出来,说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又道:“剩下的权当请跑腿的兄弟喝顿酒吧。”

    辰年给的银两不少,除却她要买的东西,剩下的用来买粮足够这寨中的人吃好多天。那温大牙又不傻,想了一想就明白了这是辰年好意要接济他们,他本不想要,可寨子到现在确实已山穷水尽,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那些银两,道:“谢女侠,您的好心咱们明白。别的废话我温大牙不多说了,以后但凡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吩咐就成!”

    辰年淡淡一笑:“温大当家客气了。”她忽地又想到了那才十一个月的孩子,又说道,“还请大当家买几斤黄米过来,以前听说小孩子若是没有奶吃,喝那个最好。”

    温大牙点了点头,当下便叫了几个人过来,给了他们银子派去镇上采买东西,嘱咐道:“买了东西就别在镇上歇脚了,紧着回来。”

    旁边一直沉默的陆骁忽地说道:“骑了马去吧,也可以把东西驮回来。”

    温大牙等人大喜过望,又连声感谢,陆骁没与他们客气,只往辰年那里去了。不想辰年也在微笑着看他,陆骁便横她一眼,说道:“我是看你好心,索性让你好人做到底。”

    辰年只向他笑了一笑,并未说话。又过了片刻,却听得陆骁没头没脑地低声说道:“谢辰年,我阿妈说过,心地好的人总会有好报的。”

    辰年想了一想,小声应道:“希望你阿妈说得没错。”

    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温大牙等人依旧回屋去睡觉。辰年在长凳上躺了好久不见困意,便独自坐到火边愣神。半夜时候,陆骁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依旧是睡不着?”

    辰年慢慢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一闭上眼就是以前的那些事情。”

    陆骁不觉皱眉,想要劝她却不知该从何开口。辰年猜到他的心思,低下头来,慢慢说道:“陆骁,你不用劝我,我心中都清楚得很。我既然选择活下来,就想着要好好活,我会好起来的,只是你得给我些时间。”

    陆骁闻言便点了点头。辰年正想着劝陆骁先去休息,却忽见他身体微微一紧,整个人像是被惊醒的黑豹,悄无声息地从地上跃起,开了屋门往外掠去。她心中一惊,顿时意识到是外面出现了什么情况。

    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住了,陆骁很快就去而复返,与辰年低声说道:“前面有二十六个,后面有十七八个,两侧也都有部署,应都是军中的骑兵,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正慢慢向这里包抄过来。”

    辰年眉头不由得紧皱,暗道就这十几个不成气候的山匪,哪里用得到这许多骑兵来剿,可见外面这些人不是为着温大牙他们来的。若不是为了这些人,那会是为谁?是为了她与陆骁,还是东侧屋里那个被叫做崔小二的少年?

    陆骁已低声问她:“怎么办?若是现在想要走,可以从东面冲出去,那边人数最少。”

    辰年一时有些迟疑,若是就这样走了,他们的性命自是可以得保,只怕寨子里的这些人就要无辜丧命了,更别说隔壁还有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孩。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坚毅,沉声与陆骁说道:“我去将大伙悄悄叫醒,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她说完便先去了西侧屋子,寻到了熟睡的温大牙身边,先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这才低声道:“大当家,醒醒!”

    温大牙呼吸不畅,顿时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到辰年的脸就在眼前,吓得一个激灵,就听得辰年低声说道:“大当家莫出动静,外面好像来了不少官兵,不知是何故。”

    她瞧得温大牙眼神清明起来,才松开了手,低声道:“快些将大伙叫醒,只是切不可发声,莫教来人有了防备。”

    温大牙好歹做了这些年的大当家,这点事情还是懂的,当下虽不解外面为何会突然来了官兵,却仍是起身一个个地去叫醒自己的伙伴。辰年又轻手轻脚地进了那崔姓少年屋中,正要去叫他,却见他已猛地从土炕上坐起身来,一把将身旁的妹子抱入了怀里,戒备道:“什么人?”

    “是我。”辰年忙低声说道,“外面来了不少骑兵,已把寨子围住了,你一会儿莫要乱跑,照顾好你妹子。”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

    这么片刻的工夫,十几个山匪已都聚到了堂屋中,只是大部分还有些迷糊,若不是怕闹出动静,温大牙恨不得上前一人踹上一脚。瞧着辰年回来,温大牙忙迎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会来了官兵?”

    辰年摇头:“不知道。”

    温大牙十分不解,道:“按理说风头早该过去了啊,这些官兵还来咱们这里作甚?”

    辰年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只是问道:“寨子里可有通向外面的密道?”

    温大牙哭丧着脸摇头:“没有,就咱们寨子穷成这样,白送给人家都没人要,更不会有什么仇人过来寻仇,哪里用得到那些东西。”

    正说着,那崔小二却抱着妹子过来,与辰年低声说道:“这位女侠,能不能借几步说话?”

    辰年迟疑了一下,领着他去了窗口处的陆骁身边,那少年低头不舍地看了看怀里仍在熟睡的孩子,忽地将孩子塞到了辰年怀中,低声道:“两位是善心人,求您两位将我妹子带出这太行山,随意地寻个好点的人家送了,让她能活下命来就成。”

    他说完跪下来给辰年与陆骁磕了个响头,起身便要向外走。辰年想去拉他,却因怀里有孩子不好伸手,倒是陆骁一把扯住了那少年,问道:“你做什么去?”

    少年低垂着头,答道:“外面那些人是来寻我的,我出去了,大伙就没事了。”

    辰年闻言不觉皱眉,借着火光打量他两眼,低声问他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少年却微低着头,抿唇不答。辰年便将那孩子又往他怀里放,淡淡说道:“我总不能糊里糊涂地就带着这个孩子走,谁知道她会不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

    “不会!她不会!”少年急声说道,他抬头去看辰年,眼睛里满是央求,“她不会给你们带去什么祸端的,他们要抓的只是我,没有人会在意她。”

    温大牙派出去查看情况的人也已回来,说外面官兵极多,还都是轻装骑兵,眼看着就要将寨子团团围住了。温大牙不觉有些惶急,见辰年他们还没说完的意思,忍不住出声叫道:“两位大侠,咱们该怎么办?”

    这些人中以陆骁与辰年武功最高,又是他二人最先发现外面来了官兵,温大牙等人已隐隐将其当做了主心骨。眼看着官兵渐近,众人纷纷取了刀剑,均看向他两人,等着听他们两个的安排。

    辰年看面前那少年一眼,沉声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不为难你,只是你就算出去束手就擒,外面那些人也不见得就能放过这屋中的人。”她说完便不再理会那少年,与陆骁一同走到温大牙那边,扫一眼这十几个人,又转头看向陆骁。

    陆骁知晓她的意思,便答道:“我可以带着这些人冲出去,但至于最后能活着出去几个,我不能保证。”

    辰年与温大牙说道:“看此刻情形,这官兵分明是有备而来,我们若是分头出去,只会让他们各个击破,不如大伙凑在一起同进同退,也许能杀出一条生路。”

    温大牙之前最怕他两人不顾众人自己跑了,现听说他们愿意与自己这些人同进同退,不觉大喜,忙点头道:“就是,就是。”

    寨中其他人也纷纷低声应和,那傻大更是挥了挥胳膊,大声叫道:“老子——”他这一个“老子”还没喊完,温大牙已抬脚向他踹了过去,压低声音喝骂道:“喊你娘的喊啊,生怕官兵不知道咱们有了防备是吧?”

    那傻大顿时蔫了,缩入了人群之中。

    辰年略一沉吟,与陆骁商量道:“我曾听说与骑兵交战,最忌讳在空野上逃跑,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与其领着大伙蒙头冲出任他们在后砍杀,还不如先藏在这寨子里。”

    陆骁点头道:“是这样。”

    辰年又道:“这些人中总得有个领头的,擒贼先擒王,捉住了他一个,比杀他十个小卒子还有用处。”

    当下她简单吩咐了一下温大牙等人待会儿如何行事,陆骁又在一旁补充了几句,大伙便都离开堂屋忙躲到其他隐蔽处。辰年迟疑了一下,又与那仍愣愣站在窗前的崔姓少年说道:“你若是想搏一丝生机,那就在这堂屋里拖那些官兵片刻。”

    “好!”那少年二话不说便将孩子给辰年递了过来,“只求女侠带着她。”

    辰年有些犹豫,按说陆骁武功最高,这孩子在陆骁那里最为安全。可陆骁一会儿还要去捉官兵头目,带着这孩子非但行动不便,万一这孩子再哭闹起来,怕是还会泄露了他的行踪。辰年本想硬下心来哄这少年先自己带着这孩子,可待看到那孩子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心中终究不忍,咬了咬牙,与那少年说道:“你将她缚在我背上!”

    少年见她答应,忙用辰年给的那件大氅将孩子绑到了辰年背上。辰年回头看一眼仍在熟睡中的孩子,柔声道:“好孩子,你乖乖睡觉,切莫哭闹。”

    陆骁还在门口等她,瞧她背着孩子出来只多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用手指了指温大牙的藏身之地示意她躲过去。温大牙也在那边低声唤她道:“女侠,这边来!”

    辰年却摇了摇头,她身后背着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惊醒哭闹,与众人在一起只会拖累大伙。她四下里看了一眼,便跑去了对面一间破屋,闪身躲了进去。

    见她藏好,陆骁向她轻点了一下头,嘱咐道:“你先等一等,我先出去偷偷将那些外围的人清除了,待会儿也好走。”他人往上轻轻一跃钩住房檐,高大的身躯灵活地翻拧了两三下,眨眼就不见了身影。辰年这才收回视线,伏低身体小心地看向外面。

    此时,外面的官兵已到了寨子近前,那破旧的木栅寨门被从外面轰然踏破,二十几骑踏过那寨门,缓缓向着寨内逼压过来。就听得当中一人冷声喝道:“杨熠!莫要躲了,快些出来吧!”

    堂屋中静了片刻,那大门被人从内打开,那原说自己姓崔的少年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向马上那些人:“我同你们一起走,可你们得放过这里的其他人。”

    刚才说话那将领却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小公子,您现在都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和咱们提条件?”

    借着雪光,辰年已认出那些官兵的衣装都还是原青州骑兵的打扮,又听那少年姓杨,便隐约猜到些这少年的身份。若是不出意外,这少年该是杨成的后人。可当时薛盛英带兵进入青州,第一个血洗的地方便是青州城守府,已将杨成的家人屠戮干净,不知这少年是何许人,怎会带着妹子逃了出来?

    就见杨熠指着那将领,愤然说道:“黄坛!家父对你不薄,你背信弃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对我杨家赶尽杀绝?”

    那被叫做黄坛的将领便道:“小公子,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你杨家没落了,实在怨不得别人。再说咱们这些人,不过都是在别人手下讨碗饭吃,凡事都自己做不得主。您就别再怪咱们了。”

    他说着吩咐身边的手下道:“去请小公子上马,其余的都杀了,不要留活口。”

    杨熠听闻黄坛要将这寨子里的人杀尽,怒道:“黄坛!你若是敢滥杀无辜,我便是死在这里也不同你回去!”

    黄坛却冷笑道:“薛将军虽交代了最好要你活着回去,可你若是死了,想他也不会怪罪咱们的。”

    那些骑兵便点燃了火把,竟似要放火烧了这寨子。更有人说笑着举起了弓箭,显然是准备射杀一会儿被火从屋内逼出的人等。温大牙等人此时正躲在靠近寨墙的一处隐蔽处,见状不由得一阵后怕,暗道亏得众人出来得早,否则被人这么堵在屋子里,不是要被烤成乳猪,便是要被这些官兵射成刺猬!

    正此时,靠东侧的一间屋子里忽地传出一声婴儿啼哭,温大牙等人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黄坛先是怔了一怔,随即不由得笑道:“原来那孩子竟然还活着,可真是命大。”

    他说着,从身边亲兵手中拿过了火把,抬手就往那破屋的窗口处投了出去。

    杨熠眼睛血红,不管不顾地就向着马上的黄坛冲了过来,嘶声叫骂道:“黄坛,你畜生不如!”可他不过才往前跑了两步,就被别的骑兵拦住了,几个人策马将他围在当中,也不下手杀他,只用手中长刀逗猴一般戏耍着他。

    黄坛哈哈大笑,正觉得有趣,那已着火的破屋中却突然冲出一个人影,高喝了一声:“动手!”

    温大牙等人听到辰年的喝令,均大喝一声挥着刀从藏身处杀了出来,他们提前得了陆骁的交代,也不与这些骑兵正面硬碰,却只是压低身子在马下钻来滚去,有的直接挥刀就砍那战马,还有的不知从哪里摸来了绳索,将那马腿胡乱地缠在一处。

    混乱中,辰年直扑向黄坛马侧,到近前时身子倏地一矮,竟是贴着地面向他马下疾滚过来。

    黄坛心中一惊,挥刀便向着辰年斩去,可惜到底是慢了一步,那刀锋只擦到了辰年的一片衣角,却让她躲到了自己马下。

    众亲兵也纷纷射出了弩箭,可因着顾忌黄坛的坐骑,那些弩箭大多也只落在了地上,一时根本无法对马下的辰年形成威胁。黄坛心中大怒,他马术极好,身子往马侧一压,人已挂在了马鞍一侧,挥刀直砍向辰年。

    辰年左手护着怀中的孩子,右手挥刀挡了他一刀,借势往后一翻,人从他马下往外滚了出去。黄坛紧追不放,竟松开马镫,随着她从马腹下翻过,眼看那一刀就要落在辰年身上时,斜刺里却突然横过来一柄弯刀,挡住了他这一刀。

    陆骁不知何时从外面返回,闪身挡在辰年身前,一刀紧似一刀地向着黄坛劈了过来,口中冷声说道:“堂堂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想当初,陆骁只凭着彪悍的刀法连乔老那样的绝顶高手都可对抗,莫说这只是军中普通将领的黄坛了。陆骁刀法没太多花哨,只是横削竖砍,速度又极快,刀刀都逼得黄坛不得不举刀硬扛,十几招过去,黄坛的手臂便已被他震得发麻。陆骁却似不知疲倦,一刀快似一刀地攻了过来,黄坛只一招回救不及,陆骁的刀锋就已到了他脖颈之前。

    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便是有那机灵的亲兵过来抓辰年,可还不及制住她,就听得陆骁冷声喝道:“都住手!不然我就宰了他!”

    众官兵亲见黄坛落在他手中,都不敢再动。黄坛一膝着地半跪在那里,脖颈前还横着陆骁的弯刀,沉声问道:“不知两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与那杨成有何关系,何必来蹚这浑水?”

    辰年先将怀里仍在大哭的孩子解下来交还给杨熠,这才冷声答黄坛:“咱们和杨成没任何关系,若不是阁下逼人太甚,非要将咱们杀尽了,咱们也不会出这个头。”

    黄坛心思动了动,便忙道:“既然这样,那全都是误会,我们只要这对兄妹,立刻带了他们便走,绝不敢再惊扰诸位好汉。”

    他一说这话,杨熠立时看向辰年,面上虽然还镇定,眼中却难掩紧张之色。

    辰年怎容他糊弄,闻言冷笑道:“晚了。”众人已和这些官兵动了手,又各有伤亡,这仇已经结下,岂是他说算便算。

    黄坛见好话不成,便又沉了脸,冷声威胁道:“姑娘,你这寨子眼下已被咱们围住了,外面都是咱们的人,难道你们非要撞个鱼死网破不可?”

    辰年与陆骁对望一眼,均想此事有些难办,虽然眼下扣住了这黄坛,可只要放了这些官兵回去,回头他们定是要来报复。到时他们两个一走,就凭这寨中的十几个人可对抗不住这些正规骑兵。可若是让这十几个人弃寨而走,眼下大雪封山,他们又能去哪里?

    陆骁抬头扫了一圈这些骑兵,眼中已多了些杀机,冷声喝令他们道:“都先下马!”

    那些骑兵也不全是傻人,瞧陆骁满脸凶相,便是老实地下了马也不见得有好,与其任由别人宰割,还不如冒险搏一搏富贵。那黄坛的副手便看了看周围几个平日交好的同伴,几人互换了一个眼色,便突然同时发难,驱马冲上前去挥刀砍向杨熠。

    幸好杨熠反应极快,抱着妹子在地上一滚,将将地躲开了那当头劈过来的一刀。旁边的傻大想也不想地上去护杨熠兄妹,用手里的大钝刀生生地抗住了从马上挥落的一刀,撑得片刻后,脑子灵活一动,抬脚就往那马腹上踹了过去,粗声骂道:“滚你娘的!”

    他天生神力,竟是将那战马踹得嘶叫了一声,驮着主人往一侧栽倒了过去。

    场面一时大乱,黄坛顿时慌了神,想不到自己这些手下竟然这样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他生怕面前这一对男女恼羞成怒杀了自己,也不敢乱动,只抻着脖子大叫呵斥自己手下道:“停手,都停手!”

    却不想另有个兵士忽地叫道:“兄弟们,黄大人以身殉职,咱们和这伙山匪拼了!只要杀了杨熠回去,薛将军那里必有重赏!”

    黄坛还欲挣扎,陆骁冷笑一声,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身影一晃,已向着最近处的官兵杀了过去。

    辰年带着温大牙等人杀上前去,只他们这些人中,除却温大牙与那傻大等少有的几个会些粗浅的功夫外,其余的人简直就是挥着刀胡砍,毫无章法,根本就无法与这些受过训练的骑兵相比。也亏得寨中地方狭小,根本就无法容这些骑兵纵马来回冲驰砍杀,这才一时保住了寨中众人的性命。

    为防着杨熠逃走,黄坛在进寨前在外面安排了不少人手。这些人将山寨前后左右围了个严实,除却东侧外围处的一些人被陆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之外,其余几个方向都还有人看守。现听得寨中传出激烈的喊杀声,又听得有人高呼黄坛已死,这些留在外的骑兵忙赶过来救援。更有聪明的小军官指挥着手下攀上了寨子的围墙,意欲用弓箭居高临下地射杀寨中诸人。

    辰年左臂不得用力,功夫就打了个折扣,而陆骁武功虽高,却得先保证辰年的安全,又要救护寨中其他人等。如此一来,形势顿时十分危急。陆骁挥刀将马上一名骑兵砍落下来,抢过那挂在马侧的弓箭,闪身将辰年挡在后面,引箭弯弓向那围墙上的人射了过去。他动作极快,射得又准,一箭箭呼啸而去,所到之处立时惊起声声惨呼,片刻工夫就已将围墙上的官兵尽数射杀了下去。

    陆骁侧头与辰年说道:“官兵太多,一时杀不光,还是要夺了马冲出去。”

    辰年不觉看向不远处的杨熠,他一手抱着孩子,单手持剑,被官兵逼得左支右绌,若不是身边还有个傻大护着,怕是早已经身首异处。她略一迟疑,还是与陆骁说道:“我们救了那个孩子走吧!”

    “好。”陆骁应了一声,一手拉着辰年,一手挥刀,护着她往杨熠那边冲了过去。

    杨熠撑到现在已是到了极限,身上被砍伤了几处,衣衫上满是血迹,他本快绝望,一眼瞧见辰年他们过来,面上顿时又惊又喜,也顾不上旁侧砍过来的刀锋,只把怀里那已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递过来,叫道:“带我妹子走!”

    陆骁一刀撩开那砍过来的刀锋,辰年则把那孩子接入怀中,高声叫道:“叫大伙跟在我们后面!”

    陆骁将辰年护在身后,当前往寨子外冲杀了过去。那些官兵瞧他那般凶悍,不觉都往两边避去,可一瞧到后面还有杨熠,便又被那高额的赏金激发了胆气,在后追杀了上去。

    杨熠瞧着这些官兵紧咬着众人不放,一狠心便停下了步子,紧随在旁边的傻大一愣,以为他是吓傻了,伸手扯了他一把,叫道:“傻了啊你?”

    杨熠却甩开了他的手臂,转回身挥剑,迎着那追兵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发狂般叫喊道:“我和你们拼了!”他虽瘦弱,可这般不要命地拼杀,倒也让他将那些狠辣的官兵一时镇住了。傻大想回身帮他,不料杨熠却向他厉声喝道:“走啊!快跟着他们走啊!”

    他脸上满是血污,原本清秀的面容已经狰狞,一面不要命地挥剑砍向那些官兵,一面回头嘶声喊着众人快走。辰年听到他的声音回头,想要回身去救他,可此刻形势已不容她再回去救人。

    寨门就在眼前,外面阻拦的官兵已不多,陆骁杀了迎面冲过来的几个,夺下了一匹坐骑交与辰年,急声道:“小心暗箭伤人,出去了再上马!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挡一挡那些追兵,回头就去追你。”他说完转身便走,辰年却一把扯住了他,深深地看他一眼,哑声嘱咐道:“你小心!”

    “嗯!”陆骁却咧开嘴向她笑了笑,然后提气长啸一声,转身又往回冲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