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被煽动的人群
三日之后，江城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到处都是残毁的屋舍与墙头。
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慌与奔逃，哀嚎与痛哭之后，现在的江城中几乎已经失去了人烟。原本还算熙攘的街上一个人影也见不着，显得格外的冷清。街道上还有一大滩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小巷的墙上有溅射而出的血污，住人的屋舍之中躺着一具具人的尸骸，一阵阵恶臭从中散发出来。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还能在江城中走动，那么他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一跳。即便是大白天，也会忍不住头皮发紧，全身崩成一张弓，想要赶快离开，不敢稍稍停下脚步。
萧照走在一条街道之上，头戴帏帽的女子则跟在他的身侧。
“现在县衙和大明寺成了他们最后的庇护所，最紧缺的就是粮食和饮用水，当时都忙着逃命，没人顾得及带这些。”女子目之所及，满目疮痍，她心中虽有感叹，但她并不怀疑萧照的谋划。萧照认为该做的，那便只管去做就是了。
三日前那些失控的傀儡女子几乎和发了疯一样，进入江城之中就如恶虎放进羊群之中，一切活物都成了他们的扑食目标。
江城中爆发了极大的恐慌。人们有拼了命地四处奔逃的，但他们哪能快得过那群女子，只消片刻就会被扑倒在地，恐怖的指甲和獠牙随即撕开血肉，攫走他们的生命。也有躲在家中柜子里，床底下，甚至菜窖里的，这部分也大多被找了出来，暂时躲过一劫的也会因为饥饿而出来，遇上了又是一片血淋淋的悲惨场面。
短短三日内，城中的百姓减去了六七成，这是比三十年的那场大水灾还要可怕的灾难。
最后，人们自发地朝两个地点聚拢过去。一个是县衙，那是江城中最有能力组织起力量抵抗的地方。也有人认为这种怪物已经不是那些衙役可以解决的了，大明寺里供着普贤菩萨，都说菩萨普众众生，现在这种怪物为祸江城，只有菩萨才能化解灾厄。
事实证明，他们说的都有一些道理，不管是逃往县衙的那群人，还是奔去大明寺上的，都多多少少活了下来。
“人的忍耐极限没你想的那么低。大明寺中那么多花果树木足够他们再吃上一阵子，距离河神娶亲还有最后两天，他们还是等得了的。至于县衙那里，那只鱼到现在还躲在里边不敢出来。不过，哪能任他这么躲下去的，他可是要为这一次的灾难负全部责任的。”萧照一边用脚踢开脚前方的一只破篮子，一边望着路边一只死狗。
女子自然知晓萧照接下来的打算。这两处地方之所以没有被疯狂攻击，正是因为萧照本就想让江城中的人都聚集到这里。那群傀儡日夜逡巡在县衙之外和半山腰上，只要他们不出来，就不主动扑食上去。面临生死威胁的江城百姓，只要谁能给他们一条生路，谁就是他们眼中的英雄。而萧照就是要让余观鱼成为这群人的英雄。
......
江城县衙。
有人透露了风声，说河神一直都躲在县衙的后堂里边，每天都吃县老爷奉上的最新鲜的瓜果，最肥美的猪肉。更过分的是，他每天还要找来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去侍奉，据守在门外的衙役说，每次这些女子都是活生生的进去，不久就都一个个断了气，死状极为惨烈，生前一定遭遇了非人的蹂躏，就是在门外边都能听到那种瘆人的惨叫。
这消息一经放出，那些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一丝力气也不剩，一横排躺在矮墙下边连动都不愿动一下的人们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样纷纷爆发出强烈的不满。他们这几日以来，每天都只能吃上极少的东西，嘴上干得都裂开一道道破口。
县衙的人不时过来安抚他们，说衙里的粮食和水都限，他们吃的也是这么点，就连县老爷，这几天也饿掉了好几斤肉。
躺在墙下的百姓可没见过县老爷，自然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们在这里躲着好歹可以躲避外边的那群吃人的女子，不用立刻去死。再加上这可是县衙，里边的衙役们可都拿着刀和棍的，他们虽然有冲进去的想法，但个个都怕出头，不能将他们组织起来。
这个平衡就这样保持了三天时间，他们心中早已憋满了怨气，饥饿让他们两眼都发绿，现在就是有人给他们送来一具死尸，他们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但他们还是没有冲进去的勇气，他们缺一个领头人，缺一个站起来吼上那一嗓子的人。
今天这个人出现了，他就是江城中的巫祝。
他此刻正站在矮墙之下，一脸的义愤填膺，几乎是声泪俱下。他一边咬牙切齿地痛斥着江城县衙和河神是一头的，说他们合起伙来欺骗了善良的江城百姓，这些年来也不知供奉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给河神享用，也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男子遭到了最残忍的杀害。
还有就是，外边的那些吃人的女子都是曾经的河神新娘，她们活着的时候哪一个不温柔善良，现在居然被河神活生生制作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中间的痛苦简直不是一个人类可以忍受的。你们哪一个不是孩子的父母，又哪一个不是父母的孩子。若是你们的孩子被人制作成这种东西，你们能忍受吗？
这些事情县老爷都是知情的，他们在这里边谋夺别人的家产，河神则享用人类的血肉，他们狼狈为奸，戕害百姓，简直不配做人。
什么？我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们莫要忘了我是谁？我可是江城的巫祝，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们的罪恶与肮脏了。
我亲爱的哥哥，他是江城的上一任巫祝。在你们的心目中他或许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大恶人，但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们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开始的时候，我也和你们一样，因为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而感到深深的羞耻，我不知劝了他多少回，可他总是不听。为此，我消沉了好一阵子，只能通过玩骰子来麻痹自己。
可骰子有什么好玩的，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内心是多么的痛苦。有好多次，我一边摇着骰子，一边眼泪就忍不住地落了下来。和我一起玩的人还奇怪我怎么就哭起来了，我没敢告诉他们我是在为我的哥哥流泪。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我以为我就要靠骰子来麻痹自我一辈子。
直到某一天，我的哥哥把我喊过去，他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他的恶都是装出来的，他这些年忍辱负重假装恶人，就是要让河神和县老爷都相信他是自己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知晓他们最核心的秘密。
那天，我亲爱的哥哥将这些事告诉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敢相信。他说，他暗中收集证据的事情已经被警觉了，那些人开始怀疑到他的头上了，他将一个厚厚的本子塞给我，一边哭，一边说，这是他这几年辛辛苦苦搜集的罪证。等有一天时机成熟了，一定要让我将这些罪证公之于众，让江城的百姓明白他们究竟做了怎样天怒人怨的事情。
果然，我拿走本子的第二天，我亲爱的哥哥就莫名消失了，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我可爱的侄子和温柔善良的嫂子。我知道他们都被杀害了。
我的哥哥说过，等他死了，他们可能会将注意力落在我的身上。果然，我那天照常去玩骰子，他们的人就找上我，告诉了这个噩耗。
你们可知道我听到噩耗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就好像天塌下来一般，我的心在哭泣，我想要怒吼，想要和他们拼命。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自私，哥哥的心愿还没有完成，我不能就这么死去。
我强压下来内心的怒火，强装镇定，甚至还要装作无比开心的样子。他们让我继承哥哥的巫祝位置，我就按他们的意思来。我知道，我将继续走哥哥的那条路，做一个被大众所误会的人，可这都是值得的，就算我哪天也暴露了，也一定会通过某种方式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矮墙下的人听后纷纷被巫祝的情绪所感染，想到之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居然让好人蒙受了那么大的恶意和冤屈，他们都一阵惭愧。
这个时候，巫祝再次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原来河神在几日以前被一个名叫庾会宗的年轻人给重伤了，这几天一直躲在县衙里头养伤，他亲眼看到对方已经伤得爬起来都难。
现在庾会宗庾公子已经在大明寺上聚集了一群幸存的百姓，经过这几天的修整，就要发起最后的反攻，从大明寺杀下山来，铲除那群吃人的怪物，活捉河神，将他钉死在木桩之上，让整个江城的人都看到，邪恶终将被正义打败，黑暗也将被光明驱逐，百姓是不容欺侮的，任何敢和百姓站在对立面的，都将被正义的怒火所焚烧。
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慌与奔逃，哀嚎与痛哭之后，现在的江城中几乎已经失去了人烟。原本还算熙攘的街上一个人影也见不着，显得格外的冷清。街道上还有一大滩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小巷的墙上有溅射而出的血污，住人的屋舍之中躺着一具具人的尸骸，一阵阵恶臭从中散发出来。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还能在江城中走动，那么他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一跳。即便是大白天，也会忍不住头皮发紧，全身崩成一张弓，想要赶快离开，不敢稍稍停下脚步。
萧照走在一条街道之上，头戴帏帽的女子则跟在他的身侧。
“现在县衙和大明寺成了他们最后的庇护所，最紧缺的就是粮食和饮用水，当时都忙着逃命，没人顾得及带这些。”女子目之所及，满目疮痍，她心中虽有感叹，但她并不怀疑萧照的谋划。萧照认为该做的，那便只管去做就是了。
三日前那些失控的傀儡女子几乎和发了疯一样，进入江城之中就如恶虎放进羊群之中，一切活物都成了他们的扑食目标。
江城中爆发了极大的恐慌。人们有拼了命地四处奔逃的，但他们哪能快得过那群女子，只消片刻就会被扑倒在地，恐怖的指甲和獠牙随即撕开血肉，攫走他们的生命。也有躲在家中柜子里，床底下，甚至菜窖里的，这部分也大多被找了出来，暂时躲过一劫的也会因为饥饿而出来，遇上了又是一片血淋淋的悲惨场面。
短短三日内，城中的百姓减去了六七成，这是比三十年的那场大水灾还要可怕的灾难。
最后，人们自发地朝两个地点聚拢过去。一个是县衙，那是江城中最有能力组织起力量抵抗的地方。也有人认为这种怪物已经不是那些衙役可以解决的了，大明寺里供着普贤菩萨，都说菩萨普众众生，现在这种怪物为祸江城，只有菩萨才能化解灾厄。
事实证明，他们说的都有一些道理，不管是逃往县衙的那群人，还是奔去大明寺上的，都多多少少活了下来。
“人的忍耐极限没你想的那么低。大明寺中那么多花果树木足够他们再吃上一阵子，距离河神娶亲还有最后两天，他们还是等得了的。至于县衙那里，那只鱼到现在还躲在里边不敢出来。不过，哪能任他这么躲下去的，他可是要为这一次的灾难负全部责任的。”萧照一边用脚踢开脚前方的一只破篮子，一边望着路边一只死狗。
女子自然知晓萧照接下来的打算。这两处地方之所以没有被疯狂攻击，正是因为萧照本就想让江城中的人都聚集到这里。那群傀儡日夜逡巡在县衙之外和半山腰上，只要他们不出来，就不主动扑食上去。面临生死威胁的江城百姓，只要谁能给他们一条生路，谁就是他们眼中的英雄。而萧照就是要让余观鱼成为这群人的英雄。
......
江城县衙。
有人透露了风声，说河神一直都躲在县衙的后堂里边，每天都吃县老爷奉上的最新鲜的瓜果，最肥美的猪肉。更过分的是，他每天还要找来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去侍奉，据守在门外的衙役说，每次这些女子都是活生生的进去，不久就都一个个断了气，死状极为惨烈，生前一定遭遇了非人的蹂躏，就是在门外边都能听到那种瘆人的惨叫。
这消息一经放出，那些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一丝力气也不剩，一横排躺在矮墙下边连动都不愿动一下的人们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样纷纷爆发出强烈的不满。他们这几日以来，每天都只能吃上极少的东西，嘴上干得都裂开一道道破口。
县衙的人不时过来安抚他们，说衙里的粮食和水都限，他们吃的也是这么点，就连县老爷，这几天也饿掉了好几斤肉。
躺在墙下的百姓可没见过县老爷，自然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们在这里躲着好歹可以躲避外边的那群吃人的女子，不用立刻去死。再加上这可是县衙，里边的衙役们可都拿着刀和棍的，他们虽然有冲进去的想法，但个个都怕出头，不能将他们组织起来。
这个平衡就这样保持了三天时间，他们心中早已憋满了怨气，饥饿让他们两眼都发绿，现在就是有人给他们送来一具死尸，他们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但他们还是没有冲进去的勇气，他们缺一个领头人，缺一个站起来吼上那一嗓子的人。
今天这个人出现了，他就是江城中的巫祝。
他此刻正站在矮墙之下，一脸的义愤填膺，几乎是声泪俱下。他一边咬牙切齿地痛斥着江城县衙和河神是一头的，说他们合起伙来欺骗了善良的江城百姓，这些年来也不知供奉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给河神享用，也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男子遭到了最残忍的杀害。
还有就是，外边的那些吃人的女子都是曾经的河神新娘，她们活着的时候哪一个不温柔善良，现在居然被河神活生生制作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中间的痛苦简直不是一个人类可以忍受的。你们哪一个不是孩子的父母，又哪一个不是父母的孩子。若是你们的孩子被人制作成这种东西，你们能忍受吗？
这些事情县老爷都是知情的，他们在这里边谋夺别人的家产，河神则享用人类的血肉，他们狼狈为奸，戕害百姓，简直不配做人。
什么？我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们莫要忘了我是谁？我可是江城的巫祝，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们的罪恶与肮脏了。
我亲爱的哥哥，他是江城的上一任巫祝。在你们的心目中他或许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大恶人，但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们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开始的时候，我也和你们一样，因为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而感到深深的羞耻，我不知劝了他多少回，可他总是不听。为此，我消沉了好一阵子，只能通过玩骰子来麻痹自己。
可骰子有什么好玩的，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内心是多么的痛苦。有好多次，我一边摇着骰子，一边眼泪就忍不住地落了下来。和我一起玩的人还奇怪我怎么就哭起来了，我没敢告诉他们我是在为我的哥哥流泪。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我以为我就要靠骰子来麻痹自我一辈子。
直到某一天，我的哥哥把我喊过去，他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他的恶都是装出来的，他这些年忍辱负重假装恶人，就是要让河神和县老爷都相信他是自己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知晓他们最核心的秘密。
那天，我亲爱的哥哥将这些事告诉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敢相信。他说，他暗中收集证据的事情已经被警觉了，那些人开始怀疑到他的头上了，他将一个厚厚的本子塞给我，一边哭，一边说，这是他这几年辛辛苦苦搜集的罪证。等有一天时机成熟了，一定要让我将这些罪证公之于众，让江城的百姓明白他们究竟做了怎样天怒人怨的事情。
果然，我拿走本子的第二天，我亲爱的哥哥就莫名消失了，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我可爱的侄子和温柔善良的嫂子。我知道他们都被杀害了。
我的哥哥说过，等他死了，他们可能会将注意力落在我的身上。果然，我那天照常去玩骰子，他们的人就找上我，告诉了这个噩耗。
你们可知道我听到噩耗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就好像天塌下来一般，我的心在哭泣，我想要怒吼，想要和他们拼命。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自私，哥哥的心愿还没有完成，我不能就这么死去。
我强压下来内心的怒火，强装镇定，甚至还要装作无比开心的样子。他们让我继承哥哥的巫祝位置，我就按他们的意思来。我知道，我将继续走哥哥的那条路，做一个被大众所误会的人，可这都是值得的，就算我哪天也暴露了，也一定会通过某种方式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矮墙下的人听后纷纷被巫祝的情绪所感染，想到之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居然让好人蒙受了那么大的恶意和冤屈，他们都一阵惭愧。
这个时候，巫祝再次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原来河神在几日以前被一个名叫庾会宗的年轻人给重伤了，这几天一直躲在县衙里头养伤，他亲眼看到对方已经伤得爬起来都难。
现在庾会宗庾公子已经在大明寺上聚集了一群幸存的百姓，经过这几天的修整，就要发起最后的反攻，从大明寺杀下山来，铲除那群吃人的怪物，活捉河神，将他钉死在木桩之上，让整个江城的人都看到，邪恶终将被正义打败，黑暗也将被光明驱逐，百姓是不容欺侮的，任何敢和百姓站在对立面的，都将被正义的怒火所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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