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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军主的烦恼

    晋州城内,龙捷军大营。

    一身戎装的龙捷军左厢第三军都指挥使史彦超冷冷的坐在大堂之上,面对手下一众的军将,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数日前的霍邑一战,龙捷左厢第三军可谓是大获全胜,但队伍战损也实在不小,两百多英勇的将士在此战中血染征袍,饮恨疆场。

    若非是将士们拼命杀敌以死相拼,加之排阵使药元福所带领的援兵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自辽汉联军攻周以来,历经两个多月的连续苦战,晋州城内各路守军都遭受到巨大的损失,一直作为主力的龙捷军左厢第三军更是伤亡惨重。

    第三军所有的一共五个指挥使中,后营指挥使徐山虎战死;左营指挥使司马渊重伤被送回京城太医署医治,情况不容乐观;中营指挥使关仁辅右臂被流箭洞穿,却轻伤不下火线,一直都在带伤指挥,不甘落后。

    只有前营指挥使吕顺和右营指挥使李虎没有受伤,却也都是鞍马劳顿疲惫不堪。

    军中将士更是伤亡过半,在摧毁敌人吕公车的战斗中,担任主力前锋的后营甲都更是几乎伤亡殆尽,原本一百多人的满编都,如今算上满身带伤的军使刘春在内,活着的就只剩下了八个人。

    战斗结束后收兵归营,望着营门口摆的满地的士兵尸体,史彦超心如刀割。

    这些士兵很多都是从石晋时期一路跟着他厮杀过来的百战老兵。他们战斗经验丰富,作战能力强,纪律严明,往往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们就能义无反顾,不折不扣的执行,漂亮的完成任务。

    如今却由于枢密使王峻一再滞留陕州屯兵不发,让这些兄弟跟着自己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苦守晋州,最终使这一千多将士饮恨沙场。

    每每想到此处,史彦超就痛彻心扉。

    王峻是乃是当朝宰相兼枢密使,是龙捷军的上峰领导,没办法问责,史彦超只好把全部是仇恨寄托在北汉军身上。

    从霍邑回来后,史彦超就跪在行营都部署王峻的帅堂上,希望大帅能够继续派兵追击后撤的北汉军队伍,为那些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遗憾的被是王峻以敌情不明不宜出兵的理由拒绝了。

    对于王竣的这一做法,史彦超虽心有怒气却也无计可施,只好默默的退了出去,带着一颗刺痛的心前去安慰哪些心中不满的军中将士。

    史彦超出身将门,祖父和父亲曾经都是晚唐到石晋初期多年的云州守将。

    后唐清泰三年,时任后唐郓州节度使的石敬瑭起兵叛乱,为求得契丹国出兵援助,他不顾众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将幽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国,并且许诺每年进贡大批财物。他建立的后晋帝国对契丹以儿国自称,他自己也成了臭名昭著的“儿皇帝。”

    那时候,十六岁的史彦超刚刚才加入了护圣军,便随着被调回京城担任禁军将领的父亲史禄一起回到了京城。

    在之后十几年间,史彦超凭借卓越的战功从普通一兵一路升至虎捷军左厢第三军都虞候。

    后汉乾佑三年,兼任后汉天雄军节度使兼大汉枢密使的郭威起兵倒汉,手握重兵的史彦超毅然决定率军追随。

    大周建国后,史彦超被提拔为龙捷军左厢第三军都指挥使。

    从军十几年历经三朝,史彦超在禁军之中的名气是越来越大,职位也越来越高,如今也算是禁军中的中级将领了。可身边那些曾经可以和自己肝胆相照的兄弟却越来越少了。

    如今的史彦超渐渐的感觉到了一丝的孤单和不安。

    他深知,在这个枭雄遍地的年代,武将的职位越高,朝廷对其的防备也就越甚。

    自追随着大周太祖郭威以来,史彦超越来越觉得举步维艰,每日都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为了能让皇家安心,就连按照惯例,以他现有的身份可以配备的两百亲兵,他也只配了一个五十人的小队。

    他知道,龙捷军乃是大周朝禁军之中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朝廷对其的重视程度不可谓不大,同时对军中担任要职的武官们也是防备甚严。

    史彦超自己虽说也是从龙之臣,但毕竟不是皇亲嫡系,和同为禁军两大主力的殿前司铁骑军、控鹤军将领相比,在皇帝郭威心中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在此次晋州战役中,在原建雄军节度使王晏调离,而新任节度使王彦超尚未到任,晋州城处于群龙无首的关键阶段,史彦超主动挑起了防御晋州的重担,并身先士卒拼死御敌。

    他希望通过自己的表现,改善皇帝对自己乃至整个龙捷军的态度,为军中兄弟们日后的前程尽一份力。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自己带领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那些朝中大佬却似乎视而不见。

    原本在战事发生之初,以史彦超为首的晋州一班人,就早已向朝中发出紧急奏报请求援助。

    谁知以枢密使王峻为首的援兵在到了陕州之后,居然连续两月按兵不动,致使晋州守军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强敌孤军奋战,苦苦支撑了一个多月,只杀得筋疲力竭血流成河。

    一想到这些,史彦超就忍不住想骂娘。他实在不明白,这些手握重权的朝廷大佬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史彦超与枢密使王峻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在大周立国之初,王峻依仗功劳被皇帝郭威加封为枢密使,手握全国军事大权。

    不久之后他便以整合禁军为名,肆意在军中安插亲信广布耳目。皇帝郭威其的行为也采取默许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目前在史彦超麾下的龙捷军左厢第三军担任都虞候一职的王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王峻强行安插到第三军中来的。

    在这次的晋州战役中,王谅也身负轻伤,算是立下了军功。在受到王峻接见的时候,被王峻当众好一顿夸赞,并公开许诺官升一级。

    史彦超素来对王峻娇纵跋扈的作风早有耳闻,但平日里的二人之间的交集并不多。

    毕竟双方身份地位相距甚远,和身兼当朝宰相和枢密使的王峻这样的朝廷大佬相比,自己这个小小的六品禁军都指挥使,不过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但这一次,他在未等王竣到来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先行带兵追击北汉军逃兵,虽说战果卓著也出了一口恶气,但王峻这个上官恐怕是得罪死了。

    史彦超出身行伍,自幼生长在军营之中,性情直爽豁达,原本就不擅于朝堂上的那些尔虞我诈蝇营狗苟。

    如今又得罪了王竣这个心胸狭隘的枢密使上官,想到日后自己和手下将士的处境,史彦超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