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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无声

    我站在一家破旧的铁匠铺面前,注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挥舞着铁锤,忙碌着。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我又不由得回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秋天,明明早已忘去,但每当我路过这时,一切又都历历在目,难以释怀。

    铁匠村,虽然名字是这么叫,但我们村并不是专门打铁的,而是因为我们村唯一的铁匠——路大师非常有钱,每家每户的大人都想把孩子往那送,可路铁匠却说:我收徒只看缘,还请乡亲们理解。

    最后路铁匠只零零散散收了几个学徒,而我便是其中一个,我的好朋友纪月也在其中。

    又是一个秋天,我们村里的参天大树按照惯例染红了枫叶,枫叶随风舞动,零零散散的旅客坐在那谈笑游玩。

    明明是清晨,但走在路上的我却感觉与黄昏无啥差别。

    我拿着把伞走在通往纪月家的小路上,只要再安安分分的当俩个月的学徒,我和纪月就可以正式成为路铁匠的徒弟了。

    还没走进纪月的家门,快靠近大门的我,早已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杂乱声。

    “怎么又在看书,路大师让你磨的铁磨了没有!天天就知道看书,家里的活能不能帮忙干点啊!”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纪月正憋着气与他妈争夺着书本。

    我原以为再过五六分钟,纪月就会解决好一切,然后与我一起去铁匠铺打铁,就像往常一样,但是这次却不一样。

    纪月的手紧紧地抓着书的一部分不肯松开。

    也许是因为纪月的反抗令他妈恼怒,突然,纪月的妈妈像发了疯似的,猛然用劲,抢过书,涮涮俩下,原本完完整整的书只剩下一片的纸屑,纪月愣住了,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隐约能够听到心跳跳动的声音,砰,砰,砰。

    我默默地走出房间,在外等他,可能纪月家里出了什么事,也许是天灾或者是人祸,但这些都与我无关。

    没过多久,纪月缓慢地走到了我身边,他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纪月向铁匠铺走去。

    “《一九八四》我早都看完了,不用太在意。”

    毕竟在意也没用,但我也确实无须在意。

    当我和纪月来到铁匠铺时,路师傅正在训斥着其他学徒,但当他看道我们来了之后便转头对我们说道:“你们俩个怎么回事,又迟到,真是不知好歹!”

    从师傅的神情中,不难看出,我们又惹他生气了,师傅经常对我们发脾气,我想这大概跟他为人严格有关吧。

    换好衣服,我和纪月便开始工作了,一锤,俩锤……

    明明是非常简单的动作,我却重复了上万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小学开始,每天的闲暇时间至少有一半花在这,说是浪费时间,倒也不对,毕竟我也无所事事。

    无聊的工作再一次结束了,我和纪月刚换完衣服,富贵——也就是我们的大师兄。

    富贵刚一进场,比我小的师弟率先低下了头,倒不是说大师兄为人凶狠怎么怎么滴,只是大师兄他在打铁这方面具有着极高的天赋,跟师傅干了俩年的学徒便正式转为徒弟,哪像我和纪月普普通通。

    大师兄的背后仿佛闪耀着光辉,令在座的各位都睁不开眼,是的,当我们遇到比我们优秀的人时,低下头不是人之常情吗?我自然也不例外。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低下头,我并不觉得打铁打得好可以充当炫耀的资本,但打了几年铁的我,或许打铁早已同化成身体的一部分了吧。

    “纪月啊,打铁讲究的就一个字,耐心!你看看,你这打的什么玩意,铁的俩边都变形了。”富贵又开始不停的说教。

    我看向纪月,我原以为他还是与往常一样低着头默不吭声,但这次他抬着头,毫不避开大师兄的目光。

    “哟~长本事了,唔——”富贵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纪月,可下一秒腹部传来的疼痛令富贵连嘴巴都张不开。

    一切都来得太快,但每帧每秒又被我清晰的捕捉到,在大师兄唠叨时,纪月右手握拳,接着便快速地打到了大师兄的腹部上。

    在众人反应过来后,纪月早已拿着自己的佩剑扬长而去。

    “我去追他。”我立马反应过来,拿起我的佩剑向纪月逃离的方向赶去。

    在互联网还未普及时,天天在乡村里玩耍的小孩基本体力都好得很,没一会的功夫,我和纪月就来到了一大片的麦田里。

    纪月见我身后没人,便停了下来,我的身后自然是没人,谁闲着没事干,来管闲事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不是大多人的姿态吗?

    我和纪月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还是由我来打开话匣子。

    “家里出事了吗?”

    纪月没有说话,愣了一会后,点了点头。

    “家里人不再让你上学了?”

    虽说村里的孩子辍学回家种田早已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但当我看见纪月点头后,嗡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有办法吗?我想没有,身为小孩的我们连生活都需要让父母伺候,我们又何尝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即使是博览群书的天才,让他去街上找份工作,那也怕不是要吃多少个闭门羹。

    看着纪月无奈的模样,我第一次觉得把《一九八四》借给纪月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或许纪月就应该像鸣鸣蝉一样把自己的大伴生埋藏在土地里,不曾见过光,那也不曾向往。

    “后悔吗?”我自言自语地说道。

    后悔那又有何用呢?只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现在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躺在麦田里的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是纪月的话,我会怎么办?也许跟他一样无奈吧。

    比起纪月来说,我的命确实比他好上不少,至少我不用为生活而困扰,我的父母也不会干涉我的生活,我还有个城里的叔叔,他经常给我带许多长短篇小说,《一九八四》便是其中之一。

    我和纪月躺在麦田中,仰望着天空,秋天的风携带着细小的沙粒,令我难以睁眼,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不用为接下来的任何事情发愁,就这样充满惬意的欣赏风景。

    突然纪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我的佩剑——莫邪。

    他把他的佩剑——干将深深地插进麦田里,接着不停地用莫邪砍着。

    “纪月!你疯了,干将坏了,你这么多年的铁可就白打了啊。”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为什么说佩剑坏了,铁就白打了呢?这还得提到我师傅那不成文的规矩:连自己第一把佩剑都保护不好,那就卷铺盖走人!

    于是乎每个学徒都把自己的第一把佩剑藏在家里,像供祖宗一样供着。

    我和纪月却是例外,天天挥舞着剑,互相切磋,身为小孩,佩剑的名字取得自然中二,纪月的叫干将,而我的则叫莫邪,甚至,我为了让佩剑好看,偷偷用染料把莫邪染成喜庆的大红,而纪月则把干将染成天空的蔚蓝。

    我还想劝纪月停手,但当我看到纪月的神情时,话语卡在了喉咙中,无法发出半点声响。

    滴答,滴答,天空中的雨水散落在稻香的麦田里,首先打湿的是纪月的眼角,接着便是头发,最后浸透全身。

    我早已分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滴,我只依稀记得他固执地挥砍着,不甘地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