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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意外

    “那还真是……可惜。”

    海爷爷的全名叫晁正,二十岁便出家当了和尚,因为他的故乡在海边,而且总是跟路渝穹他们说海边的故事,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晁正就有了“海爷爷”的称呼。

    他到底多多少岁,路天茈他们还是在三年前才知道。他是七十六岁离世的。

    路渝穹小时候很喜欢到那儿去,他是捡来的,呆在茶庄,总有种说不明的孤独感,而他觉得海爷爷和自己一样。他本应该属于大海,可却在茶庄待了大半生,无人陪伴。

    那个整日叫他知足常乐的海爷爷居然已经离世了。

    他抿了一口茶水,从嘴唇开始,淡淡的苦涩流入喉中。

    “现在有谁在钟楼?”

    “不熟悉,”路天茈说道,“钟楼现在是三个人轮流管。”

    “这样啊。”

    几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便下楼乘坐马车,悠然地到了西南角的钟楼。

    钟楼是茶庄内最高的建筑,但它身边围满了高耸入云的松树,这些树把它宏伟的气势给压下去了。

    路渝穹默默注视着钟楼,儿时用手指敲钟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这些松树就像年轻人,它们长得越高,钟楼就显得越矮,如同弯腰驼背的老爷爷。

    “上去看看?”路天茈对苏暮槿说道,“钟楼可以看到茶庄的全貌。”

    “当然。”苏暮槿说道。

    “路渝穹,站着干什么呢?”路天茈发现路渝穹还傻愣地站在原地。

    “你们先上去吧。”他说道。

    路紫鸢也转身走回去:“我陪你。”

    “迪潇,你呢?”路天茈问道。

    她不是单纯地发问,十多年的兄妹情谊,路迪潇马上明白亲妹妹是什么——她要和苏暮槿单独谈谈。

    “我也在下面逛逛吧。”路迪潇轻抚被藤蔓缠绕的钟楼身躯,“也很久没好好看看这里了。”

    路天茈很满意,路紫鸢就不开心了。

    但她没说什么,而是拉着路渝穹去了钟楼的后院。

    路迪潇无奈地对路天茈笑了笑,知趣地离他们远点。

    “走吧。”路天茈对苏暮槿说道,“你觉得他们俩关系怎么样?”

    “很亲密。”苏暮槿实话实说,“路紫鸢喜欢他吧。”

    “从小就情投意合。”

    “我是指男女之间的喜欢。”苏暮槿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两人走在被摩擦出许多碎屑的木楼梯上,楼梯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在抗议同时有两人站在一起。

    “什么意思?”

    “路渝穹是茶庄捡来的,身份不明,路家是不会把路紫鸢嫁给他的。”

    “你在跟我谈论他们之间的矛盾吗?”

    “或许有关系,或许没。”

    “如果有关系,你就是认为,那两个孩子在五岁的时候便意识到,因身份原因,他们注定是一对苦命鸳鸯,有缘无分?”路天茈反问。

    “是啊,不过……对五岁的孩子而言,确实太早了。”苏暮槿低声说道。

    她还记得五岁的自己在干什么,穿着巨大的阔腿裤,剪着光头,在大牢的花园里上蹿下跳,以及修炼功法。

    “而且你也和紫鸢也接触了几次,应该看得出来,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

    “可路渝穹不单纯。”苏暮槿忽然说道,“他五岁就能掌握内功,在爬树上超过你。他的心境绝非一个普通少年所有——等等,为什么他那时是五岁?”

    “为什么……因为他还差几个月到十六,十年前不就是五岁吗?”

    苏暮槿想了想,不想再纠结于他的年龄,说道:“我觉得很可能是这样——路紫鸢在某一天说自己喜欢路渝穹,不过早熟的路渝穹把两人身份贵贱的事实告诉了他,你想想,会不会是这种情况?”

    她压低声音,模仿路渝穹那种毫无精气神的语气说道:“紫鸢,我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为什么?因为我不是路家人,我是来路不明的弃婴。”

    路天茈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还有演剧的特长!”

    “我在说正经事。”

    “我不觉得。”路天茈也收住笑容,“我应该比你更了解紫鸢吧?”

    苏暮槿耸耸肩,继续跟着她往上走。

    不知到了第几层,不过肯定不算高,因为四周的窗户都被松树填满,这些在冬天还有一丝力量的树木,正贪婪地占据着本该照射进钟楼底层的阳光。

    “所以呢?”

    “如果只是感情方面的事,她肯定会跟我说,”路天茈说道,“前几天我们还在聊我的婚事。”

    “你有婚约了?”

    路天茈长叹一声:“我都快十八了。实话实说,我根本不想和来路不明的人结为连理,不过为了家族……每次我想到这件事,都想到可怜的二姑。路香。”

    “嗯?”

    “她十五岁就给尚赋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十六岁生了第二个。”

    “就是尚家的两兄弟,叫尚嵘和尚炀?”

    “嗯,她基本只有每年春节的时候才会茶庄,上次见她时,已格外憔悴。尚赋就像那个欢历帝一样,”路天茈压低声音说道,“荒淫无度,挥霍家产,这些家伙打算把大尚的最后一点财富通通挥霍光,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人世。”

    苏暮槿默不作声。

    尚国、尚家已经畸形到无可救药,她早就明白。

    “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就算生在五大姓之首的路家,”她冷笑一声,“女人还是女人,特别是我们这样名分靠前的,婚事更受家族重视。可能我从小就明白这个,所以想学好武功,像你一样当一名侠客,逍遥自在。”

    我可一点都不逍遥。苏暮槿心里反驳。

    她从小就被打上“日仙神子”的烙印,拯救凡间成了自己的使命,包括现在,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趋势自己,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茶庄。

    “说远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说路紫鸢和你交谈婚约的事。”

    “噢,对!”路天茈说道,“她亲口说的,‘虽然我也不乐意,不过若是为了家族……我还是会嫁给那些不认识的人’。之后我就问她有没有心上人,她说没有。”

    “那她这不是撒谎了吗?”苏暮槿指了指窗外,路紫鸢和路渝穹正蹲在一丛灌木前,不知在说什么。

    “那时谁也不知道路渝穹会回来。”路天茈看着自己的堂妹和义弟,“如果他不回来,紫鸢久而久之,会把他忘掉的。”

    “但她明显没忘掉。”

    “你挺会泼冷水。”

    “实话实说——那是什么?”苏暮槿指着他们来时经过的松树林,纷杂的枝干之下,一个东西在向这边奔来。

    路天茈眯起眼睛看去。

    “有人来了。”

    两人停下脚步,在楼下的三人也发现了异常——这确实够异常的,平常几乎没人来钟楼。

    “小姐、少爷!”来人翻身下马抱拳对路迪潇说道,“庄主在找各位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路迪潇问。

    “路深昴小少爷,死了。”